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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3章全由機括控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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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光隱沒的同一時間,遠方道上忽響起噠噠蹄聲,驟起的夜霧間透出幾騎的黑影,居間似簇擁着什麼龐然之物,即將穿霧而至。(…來了!)眾人摒息以待,龍大方本要將金劍還師兄,應風卻搖了搖頭。

“按故事發展,最終是甯採臣持劍殺了老妖,這劍還是給你罷。”評書當年他是和師兄一起聽的,記得清清楚楚,在冥府對抗黑山老妖時,甯採臣與燕赤霞雙雙被擒。

最後分明是聶小倩持劍飛身,貫穿了黑山老妖的眉心,以師兄心思縝密,決計不能錯,明白他“肥水不落外人田”的用意,沒敢違拗,乖乖收下,將原本用的長劍給江橙防身。

敵人終於穿出霧區,卻是六名黑衣黑甲的騎士甩動飛撾,拋向前頭的一輛四乘大車,一副路匪打劫的架勢。

那車髹滿朱漆,結掛紅彩,左右所懸的囍字燈籠都作緋紅紗面,喜氣洋洋的大紅佔據整輛馬車,不知怎的卻有血染之,教人打心底不舒服。

而車後追趕的六名騎手,毫不意外地戴着金的鬼牙半面,鞍上掛有鯊皮烏鞘長刀、鈎鐮短槍、雕弓箭壺。

頭戴鋼護額,黑巾裹頭,黑甲在月下回映着皮質的亮光,不止有護,兩臂更有披膊遮護,説是“全副武裝”也不為過,遠非第一輪院生所化的鬼牙眾可比。

最奇特的是:騎手們的右腕上俱都鎖着一隻帶釘腕輪,與鬼牙半面的金質地相近,恰成一套,猙獰處亦如半面,則是首輪鬼牙眾所沒有的。

“…瞧着是硬點子啊!”身後運古啐了一口,冷笑道:“正面麼,麒麟兒?”龍大方本要吐槽“你從背面才能”話到嘴邊想起江師妹在一旁,差點沒把自己噎死。卻聽應風道:“按血字之意。

那輛送親的馬車才是本輪的重中之重,若教鬼兵扯了個四分五裂,如何‘杏林接親,百年好合’?依我看,須先除追兵,救援馬車才是。”接着分配各人任務。

他與運古分據大道兩旁的樹頂,負責截停。龍大方所持的赤霞劍…眾人決定以燕赤霞之名稱呼此劍…負有幹掉黑山老妖的重責大任,不宜輕用,遂與雙姝埋伏在草叢中,伺機而動。

黑夜馳馬不若白間,速度頗受限制,但六名鬼牙騎手均未舉火,放蹄狂奔,彷彿擁有夜視眼一般,更增幾分森森鬼氣。

應風跨腿於老樹椏杈間,凝眸遠眺,只覺六人騎術堪稱頂尖,換了他夜裏馳騁,萬不敢這般衝刺。帶頭兩騎追得極近,已至馬車後一臂之遙,其中一名騎手解下鈎鐮短槍,似鎖拿車體。

情況雖危急,應風卻還不能出手,當務之急,必須先消減敵人數量,若這幾人訓練有素,聯轡衝鋒,十個應風也抵擋不了,兩騎一車轟隆隆自樹間馳過,隨後又兩騎奔至“…就是現在!”眼看馬頭將過,應風握住左腕縱身躍下,自甲中伸出的鋼絲繞過枝椏,於兩樹間繃成筆直一線“嚓嚓”兩聲,削落兩枚鎖着鬼牙半面、頭裹黑巾的腦袋。

失去頭顱的黑衣騎手兀自於鞍上搐,頸血狂噴,卻未落馬,就這麼繼續向前狂奔。

“運古,截下馬來!”對面樹冠間人影一晃,運古腳踏樹幹,如箭出,彷彿人合一,飛也似掠向那兩匹載着無頭騎士的健馬。

應風收捲鋼絲擎出痴劍,踏樹躍起,驚險萬狀地避過面馳來的第五騎,半空中羽刃加速旋掃,將鞍上的騎手從右肩到左斜斜分斷。

顧不得而出的熱血髒穢噴得滿頭滿臉,左手及時攀住鞍上繫帶,用盡餘力甩上馬背,跨坐在只剩半截的屍身之後。(還有…還有一騎!)他一抹臉上血污,本想轉身擲劍,將尾隨的第六騎幹掉,又不想冒着失去神兵的風險,收攏羽刃負於背後,抄短槍入手,夾馬腹降低速度,待頸後幾能覺到馬口的濕熱腥息,才回身一搠,搶在兩馬相撞前飛身離鞍。

看着第六人的口被短槍貫穿,以及他死前因驚恐而極盡圓瞠的黃濁眼瞳。(不一樣,這人的眼睛…和之前的不一樣!)首輪降界,無論鬼牙兵或卒子,都是無知無識、狀若癲狂,既無人智,遑論溝通言語,狼鬼就更不消説。

但奪走這人命的瞬間,應風清楚看見掠過對方眼底的驚恐、駭異,自知必死的絕望哀慼…那是理智尚存的證明。

還能對話…不,須得從他們嘴裏撬出些什麼,關於這該死的幽窮降界的一切!應風背嵴着地,一磙即起,顧不得滿面血污,提氣大喊:“下留人!”揮散黃沙發足奔去。

卻見馬車不知何時停已然住,就在燃燒漸止的“蘭若寺”前,以鈎鐮槍搭住車頂車架的兩騎仍維持原本的姿勢,腦袋軟軟垂落,鎖住半臉的鬼面下鮮血垂溢,口突出小半截箭鏃。

運古和他做了一樣的判斷:跨上無頭騎士的座騎,取下鞍側弓箭,從後方一人一枝,登時了帳。

應風從不知這廝的騎如此優異,疾行間開弓放弦,身前還有無頭屍礙手,一命竟毋須二,考武狀元盡都使得,還來混什麼江湖?

阻之不及,應風懊惱停步,扶息,心中五味雜陳,莫可名狀。龍大方帶二姝趕至,見兩人攜手,眨眼間連殺六騎,佩服得不得了。

還來不及開口,驀地江橙低聲驚呼,嬌軀緊繃,這才認出眼前一身狼籍腥臭、形容恐怖的血人,竟是英俊温文的應師兄,沒敢再近,掌裏言滿霜的小手亦是冰涼濕冷,不住輕顫。

“幽窮降界就是這樣。”應風並未生氣,只是看上去有些疲憊蕭索,淡淡説道:“要趕快習慣,不要成為別人的負擔。”馬蹄喀噠喀噠地響,言滿霜抬頭望去,終於“嗚”的一聲哭出來。

運古竟牽了一匹載着無頭騎手的健馬折回,斷首之屍的淋漓血腥與鞍上失的排物臭氣,燻得人直皺眉。龍大方正斥喝。

卻見運古陰沉着臉,以尖敲着屍身的大腿。

“這很不對勁啊,風雲兒。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棗木底發出悶鈍的金屬聲響。

定睛一看,鬼牙騎手的大腿俱被鋼鐐銬箍在鞍上,馬鐙更是與所穿的鐵鞋牢牢鎖在一起,六人竟被拘於鞍頂,宛若囚徒。

“…他們是打算攔截,還是隻被載着瞎轉?你説啊!”***“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應風的冷漠令所有人都為之噤聲,不由自主地了口涼氣。

“少時若有機會,你可以找個鬼牙兵卒問一問,若它除了殺你之外,還有聊聊天的意思的話。

“但你別礙着我的事。我只想活着、四肢完好的離開這兒,醒來時不用像把五臟六腑全嘔出來似,最好也別留下什麼心靈創傷…誰讓我做不到這樣,我便砍了誰。”揩抹着滿面血污,轉身朝馬車行去,他們沒見他所見的,要論受到的衝擊,誰也比不上他,但應風現在還不能崩潰,不能去想方才短短一霎間所殺,並不是在降界打開後妖魔化的異類,而是活生生、會恐懼會害怕,一心想活下去的人。青年捏緊拳頭,指甲刺入掌心。

覺眼角鼻端比適才覆着泥血時更熱,還好其他人只能瞧見他的背影,心念微動,取出了那張銀無光的鬼角半面戴上,以免被窺破內心裏的劇烈動搖。

“…他瘋了。”運古喃喃道。

言滿霜甚至忘了啼哭,怔望着應風突如其來的舉動,蹙起柳眉,江橙小退半步,嬌軀從緊繃到發顫,恐懼不言可喻。

“你們別…別胡思亂想。”龍大方最早回神,一揮胖手,強笑道:“降界裏神神叨叨的,多的是怪事,運古你不也看過狼鬼、刀鬼,還有洗硯池的豔鬼麼?

鞍上要不是裝了鐐銬鐵鞋,這些鬼牙兵能在夜裏縱馬急馳?早被甩下馬背啦,這有什麼好糾結的?

“再説了。師兄帶着咱們解令掙點,大公無私,這可不是大夥兒都親眼看見、親身體驗的麼?師兄所為,必有深意!就連戴這個鬼面具,也是為了…這個…為了…”一下想不到好理由。

正覺窘迫,還是遠處的師兄接過話頭。

“等你們也被鮮血內臟潑一臉,就明白九淵使者晉級的信物,為何是送一副面具了。我可不想被髒血瞎了眼睛。”應風的口吻平淡,聽不出喜怒,衝眾人一招手。

“過來瞧瞧。”龍大方想也不想,快步趨前,而江橙的遲疑幾乎不形跡,牽着言滿霜跟了上去,最終連運古也嘖的一聲,心不甘情不願地來到紅馬車前。

緋紅的囍字燈籠映照之下,轅駕所坐哪裏是人?竟是一具套着衣裳的紙紮人偶,宛若隨棺火化的金童玉女。

“見…方才是誰駕的車?”運古繞馬車兜了一圈,四下眺望,始終不見有人,不由得汗直豎,但那個“鬼”字卻無論如何説不口。

應風閉口不語,示意警戒,持劍打開車門,車廂內穿大紅嫁衣的,果然也是紙紮人偶,瞧着教人渾身發

“前頭轡軛全配了鎖,徒手取不下來,模樣也與尋常所見大不相同。”應風毫不意外,劍柄輕敲轅座,發出似空又非空的響聲。

“我料這車裏全是密的機簧設置,控制車輛行進、停止和轉彎。何時停下、要停多久,全由機括控制,用不着車伕。”龍大方喃喃道:“這種事…能做得到麼?”

“你忘了太師叔説過的,風天傳羽宮和逍遙合歡殿的舊事?”見其餘三人一臉茫然,應風耐着子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