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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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能有誰?自己的閨女唄。”老夫人回答着她的話,眼睛卻直溜溜地向着站在院子裏的桂晴身上瞟。
“你外甥媳婦呢?”二瞎子問完了話,嘴卻不忍合上,以便隨時做出應變。
“她呀!咱沒那個福分。”老夫人冰冷的回答。
“也真是的,放着自己的姥姥不去伺候,偏要去伺候從哪兒撿來的髒老頭子。”
“可別説了,這些天來可把我給吵死了,一天到晚鬼哭狼嚎的,飯都不讓你吃肅靜。”
“別説你,就是我離得那麼遠都能聽到。要依着我呀,早把他給打發了。”
“都是這麼説的,誰知道人家兩口子是咋想的?”
“依我看哪,他們這是存心不良,説不定他們就是想讓這麼個髒老頭子來寒磣你呢,你想,他早不來晚不來,偏偏要在你來的這一天過來,除了想趕你走還會是啥?”
“我也是這麼想的。可是我偏不走。”為了證明她的決心,她把脖子了又
。
“這就對了,他們能想得出這樣的餿主意,咱就給他們來個以牙還牙,看看誰先走!”
“對,咱娘倆想到一塊去了。”她們如此談論着,不料卻怒了旁邊的一個人,那就是文氏。文氏是個最沒主見、最缺乏分辨能力的人,她哪能容得下晚輩們對他們的姥姥如此怠慢呢?於是她聽了這些話,氣得暴跳如雷,哪裏還管好看難看呀?出門對着南屋就罵,什麼“高粱棵裏生出來的臭男人”什麼“有家沒人問的野雜種”等等,等等,凡是能想得出來的髒話她都罵出來了。那矮老頭一開始不做聲,到後來聽不下去了,就發出一陣似狗非狗似驢非驢的怪叫聲,以示抗議。文氏才不管這些呢,只要他不走她就一直罵下去。有時罵得兇了,老夫人、二瞎子也會裝模做樣地勸解幾句,但勸解的結果只能使她罵得更兇;有時文氏覺得罵得還不解氣,碰巧還會拿着學
、學會小哥倆出氣;鮑福桂晴就更不好過了,文氏時不時地就衝着他們兩口子摔碟子打碗,因為二瞎子和老夫人告訴她,這兩口子才是真正的罪魁禍首。
此時正是三伏天氣,矮老頭一天到晚躺在屋裏。為了偽裝得天衣無縫,他採納了外甥的建議:裝瘋賣傻。他每天屙在屋裏,在屋裏,把牀前牀後吐得比羊圈還髒。你給他打掃乾淨了,他接着再吐。他本來就帶着一身臭氣,再加上故意放出一些毒素,可想而知,整個房屋被他
得臭不可聞。另外,為了讓人對他摸不着頭腦,他經常不分白天黑夜,發出各種各樣的怪叫聲。有時黑夜怪叫起來,莫説鮑福一家,就是四鄰都不得安寧。
夏雨多,每逢下雨天氣,
子就更難熬了。南屋裏的怪叫聲,文氏的謾罵聲,任氏的嘮叨聲,孩子的哭喊聲,再加上雨點的躁亂聲,使得這個原本平靜和睦的家庭一下子變成了一座人間地獄。
這些天來,鮑福家裏發生的事成了村裏議論的焦點。有些過去跟鮑福不和睦的人一聽説家裏發生如此不順,都不忍幸災樂禍了。昭懿、昭任、昭謙、四、四
媳婦,二楞、馮水新、碧月她娘…等等經常來詢問這邊的情況。他們還私下裏尋找着各種門路,以便使這件事早
了結。然而他們的努力,到頭來只能石沉大海。因為他們最終要觸及到矮老頭的為人,他們無論尋找到誰,對這件事的看法都是一律的:“碰到了矮老頭,只有任倒黴。”鮑福企圖通過那邊的大隊出面協調一下,可大隊的意見很明朗:“大隊出面協調可以,但首先需要你們雙方拿出個初步意見。”雙方能拿出初步意見嗎?鮑福又陷入了無限困惑之中。
這期間,桂晴遭受的痛苦最大,從前的家務事已經夠繁重的了,近來又增加了為矮老頭端屎端送飯打掃房間的髒活,另外還要默默地承受着文氏母女向她施加的
神壓力,有時她簡直被壓得
不過氣來。好歹學智已經懂事了,軍帥也不斷過來為她分擔些憂愁。然而她們所能分擔的也只能是體力上的負擔,
神上的負擔誰也無法替她分擔。在傷痛極了的時候,她多次想到過死。是啊,死了該是多麼舒服啊!到那時,這一切煩心的事兒都看不見了,另外她還可以見到她死去的母親。她的母親長得什麼樣兒她早已記不起來了,因為母親離她而去的時候,她才只有五歲。據很多人説,她的母親也跟她一樣漂亮,也跟她一樣善良。為什麼非常漂亮非常善良的女人卻不能長壽呢?難道我的命運也跟母親一樣苦嗎?既然這樣,那就不如早早地與母親團聚好了。可是,當她要結束這一切的時候,她忽然想起了她的三個孩子,想到了她的男人,想到了她的哥哥,想到了她的弟弟(儘管軍帥只是她同父異母的弟弟,但是她從來就沒把這一層隔膜掛在心上),想到了村裏村外很多很多跟她要好的大娘、嬸子、嫂子、姐姐、妹妹…可是這樣的
子還能延續多久呢?
大門被撞開了。
黃臉婆在前,二瞎子在後;二瞎子鑽進文氏的屋裏去了,黃臉婆則風風火火地直闖桂晴屋裏。桂晴見黃臉婆來勢洶洶,不知又發生了什麼不測,正要去問,黃臉婆早唾沫四濺地噴出話了:“你沒聽見外面在胡噙什麼嗎?”
“怎麼了,嫂子?”桂晴被她得一頭霧水。
“怎麼了?你還問呢!你出去聽聽好了,人家都把咱倆敗壞成啥樣子了?”不知為什麼,她把“咱倆”二字説得特別響亮,也特別動,以至於説完這兩個字以後,一臉的怒氣馬上就消失了,彷彿她是專為説這兩個字而來的。也許在平常的
子裏,她太沒有機會或者太沒有資格跟桂晴稱“咱倆”了。更確切地説,這種意味着她跟桂晴在某種方面歸為同一羣體的稱謂已經完全失去了事情的本體意義,而僅僅成為她的一種心裏滿足了。
“你説什麼,嫂子?你的話我一點兒都聽不明白。”
“可氣死我了,可氣死我了。”
…
請注意,她説這話的狀態絲毫也不帶有生氣的成分,如果説有的話,那也僅僅是偽裝而已。…“有人説咱倆…”她看見昭闐也跟了過來,昭闐使眼不讓她繼續説下去,她只好打住。
昭闐又使眼讓鮑福出來説話。還沒説幾句,就聽見文氏屋裏漸漸沸騰起來了。
起初文氏的聲音並不高:“二嫂子,你説別的事兒我沒準兒會信,要説這事兒,打死我都不會信,我知道自家的媳婦,她不是那種人。”
“可不是嗎!小孩他娘整天價在咱們跟前過去過來的,咱還不瞭解嗎?她咋會幹那種事兒?甭説是你,就是我也不會相信。可是外面卻傳得有鼻子有眼兒的,你説這可咋辦啊?”二瞎子裝出一副無可奈何的樣子,彷彿比文氏都生氣。
“那也説不準,你瞧瞧她長得花眉狐的,能不招惹是生非嗎?再説了,這種事兒都是偷偷摸摸乾的,能讓你們看見嗎?”老夫人顯得非常動氣,彷彿這事真的發生了。
“對對對,還是大嬸子明白。”二瞎子像得了救星似的高興,她索把文氏拋在一邊兒,一股腦兒地投入到老夫人膝前“像這樣的事兒寧可信其有,不能信其無。你看看昭闐家的,一聽説這回事兒都氣得個要死,咱是啥樣的人家?聽説以後還能坐得住?”這下文氏真的火了:“我去找機槍問個明白。”説着,就要出門。
老夫人一把將她拽住:“你幹嗎要去?她做的好事自然該由她去問才是啊。”二瞎子一看火勢已經燃成了,於是又換了一種口氣:“小孩他,你息息火,事兒既然出來了,生氣也沒有用,倘若再把你氣出個三長兩短的,那就更不值了。這會子昭闐他兩口子都來了,看看他們咋個説吧,倘若就這樣不吭不哈地過去了,你再發火也不遲。”文氏雖然覺得二瞎子的話有道理,但是她畢竟坐不住啊!她焦急地站到門口聽聽他們在説什麼。二瞎子跟在她身後也在聽。只有老夫人一個人坐在木車子裏,高一聲低一聲地在胡言亂語,什麼“傷風敗俗”啊,什麼“下
無恥”啊,等等,總之盡揀難聽的説。
“我説兄弟,這是什麼事兒啊!你就能坐得住?看來這十幾年的鄰居我算跟你白做了…我是真不瞭解你啊!”昭闐説完把臉扭向一邊,只顧悶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