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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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桂晴清楚地意識到,從今往後再不會有安寧的子過了。只是不知道這種難熬的子到底能延續多久。

回到家裏,他們首先把矮老頭安頓在南屋裏,在馬短腿暫且陪伴的當兒,他們去了文氏屋裏,要跟文氏的老母親文老夫人道一聲平安。

那老夫人坐在一輛為她特製的木車子裏,面無表情地回答着鮑福三人分別向她發出的問候。也許她覺得這簡單的問候來得太遲了,回答完每個人的問候之後又顫抖着雙環視了一下他們。當目光從桂晴的臉上掃過時,眼神跟臉面的朝向似乎並不在同一個方向上。桂晴的臉猛地一紅,隨之轉到一邊。老夫人極地將目光收回來,完全集中在她的臉上,為了證明自己的觀察力是鋭的,那目光發着狠地在桂晴的臉上多停留了一會。不用説,等他們走後,老夫人向文氏告發的第一句話又是:“從來就沒看到過她的好臉子。”可是桂晴又能看到她的什麼呢?

讀者早已知曉,桂晴是個最閒不住的人。她忙完家裏忙外頭,管了老人問孩子,裏裏外外前前後後哪一樣都做得有條不紊,這得需要多大的力呀?別的不説,就院子裏的那羣羊就夠個人伺候的了。怪不得碧月她娘常把一句話掛在嘴上:“人家桂晴真有本事,十個男人綁在一起也比不過她一個媳婦家。”然而誇歸誇,人畢竟是血之軀,總有生老病死,總有七災八難。桂晴也決不例外。忙活了一天的她回到屋裏,那是一種什麼景象,只有鮑福知道。苦,她倒不怕;累,她也承受得了。她從來就沒有奢望過享受。只要過得安寧,過得塌實,她比什麼都高興。可是每年有近半年的時間,她心裏就不安寧,過得也不塌實。原因就是這段時間老夫人要在這裏度過。大家都看得清楚,桂晴既不是那種嫌貧愛富之人,也不是那種嗜財如命之人。若論善良,完全可以説桂晴的心地跟她的美貌一樣閃光。村裏有對鮑福説三道四的,但沒誰敢在私下裏悶着良心對桂晴説一個髒字。然而她卻始終搞不明白,老夫人一天到晚,衣食齊全,冷暖無憂,還有什麼不滿意的地方?可老夫人就是不滿意。為什麼?就是因為沒有看到外甥媳婦的“好臉子”難道桂晴的臉子還不夠好看嗎?不信咱跟周邊村的媳婦比試比試,看看哪個能比得上咱?不是那,是因為她見了姥姥不會笑。桂晴知道了,就試着笑了幾回。姥姥還是不滿意。又為什麼呢?是因為她笑得不好看。怎樣才算好看?桂晴不知道。後來又傳過話來,要笑就得真笑,不能假裝。這下桂晴就犯難了,她也想真笑,可她能真笑得出來嗎?要知道姥姥的到來,瞬間就給家裏罩上了一層陰影。情上的不快您慢慢體會,經濟上的打擊簡單説來那就是一場浩劫。不信咱往桂晴屋裏走上一遭,看看出去一上午的光景,裏面有沒有發生變化?

哎呀,天哪,簡直亂極了!桌椅都改變了原來的位置,而且上面都有鞋子踏過的痕跡。杯盤瓶罐都零亂地散了一地,原本整潔的牀鋪上也增添了許多泥跡,門簾本來掛得好好的,卻愣是有一個角從釘子上落下來。

鮑福想看看鬧鐘,現在幾點了?誰知鬧鐘早不翼而飛了。他只好到枕頭底下去摸收音機,可是找了好半天也不見蹤影。再看看其他物品:牆上的兩個相框走時明明掛得好好的,回來卻不見了;窗簾丟失了;牀單被揭去了;鞋子只剩下一隻…可能是因為它在牀底深處的緣故;梳子、鏡子、雪花膏、茶缸…有的丟失,有的破碎;好歹被褥還齊全。

桂晴真想趴在牀上痛哭一場,但一看兩個小點兒的孩子都用驚恐的目光看着她,她只好衝他們笑笑,默默地把萬分的痛苦埋藏在心底。

“強盜,他們簡直就是一夥強盜!”鮑福一股坐在門檻兒上,兩手抱着頭忿忿地罵道。

“小聲點兒,別找氣生好不好?”桂晴趕忙走上去勸道。

“什麼舅舅?我看就是他媽的氓!”鮑福仍然咽不下這口氣。

忽聽南屋裏傳來馬短腿大聲的咳嗽聲。

軍帥騰騰幾步闖過去,衝着馬短腿嚷道:“是這邊的事兒,你瞎叫什麼?”

“兄弟,我並沒有説什麼呀!別介意,忙你們的去吧,待會兒我就走了。”馬短腿故意裝得跟好人似的。

軍帥理都不理他,轉身回到姐姐房裏。

“小聖幹什麼去了?”鮑福沒好生氣地衝着兩個孩子問。

“下地割草去了。”兩個孩子膽戰地回答。

鮑福把頭低到兩腿之間,再沒什麼話了。

大門響了一聲,隨即一種嘈鬧的聲音幾乎充斥着房裏房外的每一個角落:“哎呀,大嬸子,我聽説你來了,這陣子可把我給想死了。這不,剛才我串了個門子,一聽説你來了,家還沒顧得進,就看你來了。”文老夫人聽到這串話能不動嗎?他渾身都在顫動,嘴顫抖得更厲害了,只是苦於兩腿不聽使喚,否則她會飛奔出去給來人一個熱烈的擁抱。她極力地控制着動的情緒,回應道:“是他二嬸子呀,我就知道待會兒你會過來的。我也是剛來到,他爺兒幾個這陣子怕是還沒出村吧。快進來坐吧,這些天來,我不管到了哪個閨女家都在唸叨你。”説話的工夫,二瞎子已經進屋來了。

兩位老太太相互拉着手,又相互觀望了好一陣子,然後異口同聲地説:“你瘦了!”

“還是在這裏住着好吧?”二瞎子率先搶過話來“這次住下來就別走了。”

“好,就依着你。”老夫人拉着長音兒説。她覺得此時最該做的事兒就是先把對方的情緒穩定下來,只有這樣才能對得起人家的一番熱情。

“那我就放心了,趕明我哪兒也不去了,沒事兒就來陪着你説話。”

“那敢情好!”剛要高興,卻轉而換了一種神“這話當真?你可不要拿話來糊我。”

“咳,大嬸子,這話你説到哪兒去了?我想你都快想瘋了,還會糊你?”

“我這不是跟你開玩笑嗎?你能糊我嗎?哈哈哈…”

“哈哈哈…”

“二嫂子真真是每天都在打聽您呢。”坐在一旁的文氏瞅準機會,終於上了一句話。

“你看看,你看看,我沒糊你吧?”聽了文氏的這句話,二瞎子像跑了多半天的土路忽然喝上一碗茶水一樣舒服。

她的確沒有糊老夫人。從這天起,她有事兒沒事兒地就往這邊跑。她的消息本來就很靈通,這些天來為了合老夫人,她把專門蒐集的一部分材料,加上個人的想象,形成了一種奇聞怪談,老夫人聽起來固然覺得新鮮。有道是:“遠路的和尚會念經。”老夫人也非等閒之輩,她一年周遊四處,自然更有一套撲朔離的見聞。於是,兩個老太太你吹我打,一下子熱鬧起來。兩人的言談有一個共同點,那就是三分在述,七分在謅。總之只要説者痛快,聽者舒服就好。然而沒過幾天她們便覺得這些東西乏味了。她們得找點兒更新鮮、更有刺的話題談談了。找什麼呢?她們都在琢磨。最基本的原則她們是心照不宣的,那就是最好能親眼看到她們的言談能掀起一點兒風

“我説大嬸子,這幾天都是誰給你送飯來着?”二瞎子一方面是在沒話找話,另一方面又在明知故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