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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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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哥,機槍的話你也當真?今兒個姓張的惹翻了她,她把姓張的罵個底朝天;明兒個姓王的得罪了她,她又把姓王的敗壞得一錢不值。你瞧瞧,村子裏還有幾户人家沒有被她的罵過?”

“這事兒跟其他事兒不一樣。要是就這麼沉默下去,那以後咱還怎麼去見人啊?”

“那你説該怎麼辦?”

“還用説?讓她們倆去辦唄。只有這樣,才能洗清自己的清白。”

“這樣能洗清嗎?”

“洗不清也得洗。”文氏再也聽不下去了,他索地走到院子裏,衝着鮑福叫嚷:“你還算不算個男人?媳婦落了這麼個壞名聲,你就有臉呆在家裏?呸,你不嫌丟人我還還嫌丟人呢。”然後又衝着屋裏叫喊:“小孩他娘,你給我出來,我可要告訴你,今兒個你不把機槍的皮給我揭了,一輩子你也別想進這個家門,我們鮑家沒你這樣的兒媳婦。”桂晴只好從屋裏走出來,她想向文氏解釋一下:“娘…”

“別叫我娘。”

“娘,有一句話我必須説:‘身正不怕影子斜。’我沒做啥見不得人的事兒,就不怕別人説三道四。”

“有話你到機槍她家去説。我不願意聽你嘮叨。”

“去就去,嫂子,走。”黃臉婆跟在桂晴的後面,在邁出第一步的那一剎那,她彷彿覺得自己正要去完成一項光榮的使命。

機槍正坐在棗樹底下做活兒,一眼看到桂晴的身影,喜得慌忙站起來,就要讓座,卻一眼看見桂晴帶着一臉的不樂,後面還跟着黃臉婆。她知道大事不好,臉上的笑容馬上消失了。

這瞬間的變化,使得桂晴立即想起了在平常的子裏,這位孤苦的老人對她是多麼的和藹,又是多麼的充滿情。她一點都搞不明白,機槍為什麼會這樣做呢?她忽然對黃臉婆的話疑惑起來了,把婆婆剛剛教訓她的話也統統忘到腦後了,她甚至都記不得她怒氣衝衝地到這裏來究竟是要幹什麼,她只覺得面前的這位老人太可憐了。她的嘴顫動了好一陣子,才勉強説出:“三,那話是你説的嗎?”機槍的面全變了,她掙扎着説:“是。小孩他娘,你是來打我的吧?”桂晴震驚了:那話真是她説的?她為什麼要説?她又為什麼承認得這麼幹脆?

黃臉婆早耐不住了:“桂晴,咱們還愣着幹什麼?她都承認了,咱還不趕快動手?”説着,便舉起拳頭。

桂晴一把將她推到一邊,繼續向機槍發問:“你為什麼要這樣做?你知道你這是在誣陷我嗎?你到底什麼時候見我幹那種醜事了?”

“小孩他娘,啥話都別説了,你是個千好萬好的大好人,你這輩子一點虧心事都沒幹過,都怪你三不是人,喝了誰家的惑湯,説出那些沒天理的話來。你狠狠地打我一頓吧。”她把頭伸過去“你打呀,…你咋不動手啊?要不我給你跪下了。”説着“撲通”一聲跪倒在地,淚滿面。

桂晴也淚了,她急忙把機槍扶起來:“三,您別這樣,我可承受不起,這樣會折我壽命的。我只問你一句話:你為什麼要這樣做?”

“桂晴,你跟她羅嗦個啥?她不是都承認了嗎?你怎麼不打她呀?你打呀。”黃臉婆説着,又伸出了拳頭。

“好你個不要臉的黃臉婆,要不是你惹的禍,我咋會做出這種傷天害理的事啊?你今兒個既然敢找上門來,看我不砸斷你的狗腿。”説着,便滿院子裏尋找傢伙,忽然發現門口放着一把鐵鍁,她一把握在手中,衝着黃臉婆就去砸。

那黃臉婆何曾想到會有如此陣勢?一剎那,她的臉嚇得更黃了。她哪敢再去逞能?撒腿便跑。機槍愣是不依不饒,隨後便追,口裏還在不停地罵:“你這個千人萬人搗的臭婆娘,比我的命都下賤,還敢欺負我?看你往哪裏跑?我就是追到老鼠裏,也要把你的黑心給扒出來。”桂晴一看情況不好,急忙把她叫住。

桂晴回到家裏,昭闐和黃臉婆早回自己家裏去了。三個老太太還在巴巴地等待着桂晴的消息。桂晴把剛才的事情説了一遍,不用説,她們又是一頭霧水。

二瞎子最先開了腔:“小孩他娘,既然她都承認了,就得狠狠地捶她一頓啊,不信你們兩個年輕力壯的媳婦,打不過她一個老媽子?”

“是啊,不狠狠地捶她一頓,那不説明怕她嗎?”老夫人也在幫腔。

兩位老太太説完,都不約而同地把目光轉向文氏,看看她有何反應。

文氏本來是沒什麼話可説的,但兩位老太太的話卻有意提醒了她。她立刻覺得自尊心受到了極大的傷害,於是她跺着腳罵道:“剛才我不是跟你説了嗎?不揭了她的皮,你就別再進這個家門。”

“娘…”桂晴勉強微笑着。

“滾,你給我滾得遠遠的去。”文氏用手指着大門。

桂晴大把大把地眼淚,卻無意中發現兩個老太太相對而笑。那二瞎子似乎還跟老夫人説了句什麼,老夫人用半隻眼瞟了她一下,小聲説:“誰知道是真是假?”桂晴覺得頭在慢慢地漲大,眼前一團黑暗。她稍有不慎,就會栽倒在地上。她咬緊牙關,努力使身體保持穩定。

“滾。”文氏再次跺着腳叫嚷,接着她連續説了好幾個“滾”桂晴再也忍不下去了。她索地昂起頭來,兩眼閃閃發光。她一步一步地走過去,分別指着老夫人和二瞎子的鼻子尖罵道:“要滾先讓這兩個沒心沒肺的老媽子滾蛋!這是我的家,沒有她們,這個家會過的更好。”空氣驟然凝固了。好久都沒人説話。二瞎子和老夫人相互觀望着,然而她們的眼珠子竟然都不會轉動一下。

文氏的嘴哆嗦了好大一會子,才咆哮起來:“好啊,誰你都不要了?”她不知道往下該説什麼,他只能走到門外,對着他們的屋子蹦着高叫嚷:“鮑福,你聽見你的媳婦都説啥話了嗎?你現在就給我攆走,我再不能看到她了。我早晚會死在她的手裏。”鮑福什麼都聽見了,只是一聲不響,他把門得結結實實的,並且把三個孩子都跟自己關在一起,他告訴他們,不管外面發生什麼事情,都不要出去。

“鮑福,你還是不是個大老爺們?你還要不要你娘?”文氏聲嘶力竭地叫嚷着。然而沒叫幾聲,她的嗓子就啞了,力量也用盡了,剩下的只有哭的份了。

等她徹底表演完了,桂晴走過去“撲通”一聲跪倒在她的面前,字字真切地哭訴道:“娘…我最後再叫你一次‘娘’,您不是要趕走我嗎?您放心,我會痛痛快快地離開這個家門的。但是在我離開這裏之前,有幾句話我還是應該對您説説,因為咱們畢竟婆媳一場,我這一走,恐怕今生今世再不會有見面的那一天了。

“我從小就沒了親孃,是跟着後孃一天天長大的。後孃雖然在兒上跟我遠了點兒,但從來就沒怠慢過我。不僅後孃是疼我的,就連孃家的哥哥和弟弟們遇事都常讓着我,也就是説,在孃家那十幾年裏,我一點兒苦都沒吃過!十八歲那年,一台花轎把我抬進了這個家門。進門的時候,家裏窮得連一柴禾都沒有。從進門的第二天起,我就開始跟我的男人一起不分晝夜地整治這個家園,再苦再累我都能忍。為的是什麼?不就是為了能在村裏站住腳,能在人前説句話嗎?咱不想欺負誰,只要不再受人家的欺負就行了。眼看着子一天比一天好過起來,孩子一天比一天長大起來,在村裏有站腳的地兒了,在人前也有説話的份兒了。可是我在您跟前的位置卻變得一天不如一天了。娘,不是我小心眼兒,您憑良心回味一下,這些年來您都做了多少不該做的事兒?您不是隔三差五的使使子發發威,就是有事兒沒事兒地就尋是非;您看看我在您面前還像個人嗎?記得我剛嫁過來的那陣子,您經常説您要像疼愛自己的閨女一樣疼愛我,您這樣做了嗎?別的不説,就像剛才讓我‘滾’的話您總共説過多少遍?您能數得清嗎?我的親生母親對我能這樣嗎?莫説親生母親,就是後孃她忍心對我這樣嗎?現在坐在您身邊的是您的親孃,她曾經這樣對待過您嗎?坐在隔壁房間裏的是您的婆婆,她曾經這樣對待過您嗎?當然您也疼過我,這點我永遠也不會忘記。

“娘,您説讓我滾,我可以答應您,天下女子有的是,才貌雙全的好找得很,您生來就大富大貴,應該由最體面最賢惠的兒媳伺候您才對。我知道我福薄命淺,不該仰攀高門;半路被休,罪有應得。不過您必須説清楚,我在你們鮑氏家門這十幾年來究竟做錯了什麼?哪一樣丟了你們鮑氏家族的臉面?”文氏哪有話可答,只有低垂着腦袋,滿面含淚,默不做聲。

桂晴繼續質問道:“您倒是回答呀?既然您説不出來了,那我就提個小小的要求,我來的時候是體體面面而來,走的時候自然還得體體面面而去。不過您放心,我離開這個家門時,除了身上穿的衣服,連一針一線都不會帶走。當年親的是鮑福,如今相送的還得是他。我相信我們相親相愛十幾年,他不應該拒絕我的要求;因此請您也不要拒絕我最後的要求。我要讓蘆花村和程彰集的人都知道,我言桂晴的不幸,不是因為她做錯了什麼事,也不是因為她跟她的丈夫情不合,而是生生地被她的婆婆拆散的。”桂晴還想説下去,不知哪個孩子哭喊了一聲“媽”她低下頭去,發現學智一頭撲在她的懷裏已經哭得泣不成聲了。

文氏抹抹眼淚,後悔得要死,不知説什麼才好;二瞎子趁機溜走了;老夫人假裝入睡,本不敢睜眼看一下面前的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