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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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幾天,鮑福一回到家裏,除了賴洋洋地往牀上一躺,就是掙扎着坐起來像吃藥似的嚼上幾口飯,然後再睡下;除了桂晴,他誰也不想看到。
他在翻來覆去地琢磨,霍、黃兩位組長一走,我真就這麼不聲不響地退下來了嗎?退下來容易,可是村裏的那些人將會如何戳我的脊樑骨呢?
“原來不過如此呀!今天要推翻這個,明天要整垮那個,原來就指望這兩個人物啊?人家一走你還不得傻眼!”
“在村裏沒有基是做不成事兒的,就是把明晃晃的位置讓給你,諒你也坐不了幾天。”
“別不自量力了,在蘆花村指手畫腳,還輪不到你。”
“就知道你踢騰不了幾天,果然沒走了我的眼吧!”
…
不行,就是跟他們拼個魚死網破,老子也決不能就此罷休。我鮑福從小就受苦受難,什麼人沒見過?什麼坎兒沒邁過?我怕過誰啊?誰要不服,咱來個真槍真刀地幹,看看最後誰是孬種!你以為我還是幾年前的鮑福啊,想怎麼着就怎麼着?你們遇事得好好地考慮考慮!
正當他一骨碌爬起來,要找一些人商量商量的時候,另一種聲音又在他的耳鼓響起了:“情況複雜啊,遇事一定要當心,千萬不能被某些人利用。”於是他的心又不得不冷靜下來。
就這樣,鮑福一天到晚都在為這些破事兒傷腦筋。他想得越多,就越分辨不清誰對誰錯,以至於糊塗起來,反而覺得提醒他“不要被某些人利用”的人也在利用他。然而,一想到黃組長,他的腦子似乎一下子就清醒起來,因為黃組長離去是千真萬確的事實。另外從跟黃組長長期往的情形來看,黃組長不像是那種口是心非的人。所以想來想去,他覺得只有黃組長的話能往心裏去。可鮑福畢竟是個很要強的人,再加上前些年他年齡尚小,在街上看多了人們的白眼,所以,一看機會來臨,他很想拼死賭上一把,從而平衡一下曾經傷透了的心態。
現在看來,進大隊的希望已經變得十分渺茫了,他只有再加把勁兒,在經濟上面搞點實惠了。他從小就懂得了一個道理,在村裏要想站穩腳跟,必須具備兩個條件之一(關於這點,他跟昭任略有不同):一是政治地位,二是經濟地位。現在第一條路基本上被堵了,他只好在第二條路上行走了,儘管第二條路上也充滿險阻,但畢竟可以摸着石頭過河。
一想今天又是初八了,也不知是從哪兒來了一股子勁頭,他立刻就把不愉快的事兒忘到了腦後。是啊,趕集是大事兒,萬萬不能把趕集的事兒給耽誤了。這些年來,無論身上穿的還是家裏用的,基本上都是從集上找來的。早飯簡單地吃了一些,他很快就牽着羊,讓桂晴在後面趕着,往程彰集市場去了。
羊市場被劃定在程彰集村莊的西北部位,學智的三舅舅老早就在荷塘北岸的兩棵大柳樹中間為他們佔好了位置。325蹲卧在地上,它伸着舌頭,大口大口地氣。其實就是不佔,也沒人好意思去搶佔他們的位置。因為鮑福在老地方一呆就是幾年,而且逢集便到,所以經常在羊市場上走動的人無論是大人還是小孩幾乎沒有不認識他的。
學智的三舅舅叫軍帥,今年剛滿十九歲,他身穿蘭褲白褂,中等身材,留一副平頭,體態勻稱,肌豐滿,臉膛雖然黑了點,但蠶眉下一雙錚錚發亮的大眼睛會把一切缺憾洗刷掉。他自小跟姐夫就很合得來。在家裏,他只要一聽説姐夫到來的消息,第一種心理反應就是儘可能地把各種瑣碎事兒推掉,以便騰出更多的時間陪姐夫辦事或者説話。程彰集十天四個集市,他們見面的機會不能算少,可軍帥在每個集到來之前都會動一陣子,而在每個集散去之後又會冷落一陣子。小夥子高中文化,很多問題都能跟姐夫談得來。小夥子有一種覺,凡是姐夫喜歡的東西都一定是好的,跟着喜歡下去肯定沒錯。小夥子有一個最大的好處,那就是待人誠懇。他家裏雖然生活拮据,但是他從不奢望姐夫能給予他太大的經濟援助。當然姐夫在這方面已經做得很不錯了。小夥子愛羊,哪怕他牽着姐夫的羊在程彰集街上走上一陣子都高興。姐夫早就看透了他這番心思,再加上程彰集村東河溝裏的草相當茂盛,於是就輪着把一隻羊留給他放養,另外也希望他利用配所得的一點收入改善一下生活。可是小夥子卻從不把一分一文留歸自己,總是全數給姐夫。這令姐夫十分尷尬。小夥子在街上頗有一幫好兄弟,個個都是打架的好手。因為集市跟普通村莊比較起來佔有十分優越的地理位置,再加上這個村莊又是個大村莊(該村由兩個大隊組成,無論面積還是人口,都遠遠超過兩個蘆花村),所以這幫兄弟在遠近村莊是享有相當高知名度的。倘若你心血來招惹了他們,輕則宣判你永世不得踏入程彰集地界,重則讓你離開家門半步就有危險。更多的時候,公安部門都奈何不了他們。不過,在一般情況下,他們是不會隨意尋釁滋事的,他們自有他們的處事原則和處事分寸。鮑福因為有了這個內弟,不僅在集市上無人敢跟他過不去,就是在蘆花村,人們都得畏懼他三分,這也是幾年來他敢於在人前直桿的一個重要原因。
“姐姐,姐夫,你們咋才來?”小夥子擦一把臉上的汗,出一臉天真的笑容。
“姐夫該死,又讓三弟久等了。”鮑福自嘲道“今兒個街上的人多嗎?”
“不多,也許天太熱吧。”
“這幾天地裏的活兒咋樣?”桂晴用手絹扇着風。
“豆子剛鋤完第二遍,眼下地裏的活兒不多。今兒個我就不下地了。”
“大爺和大娘都在家嗎?”鮑福一邊拴羊,一邊隨口問道。
“你大爺又去割草了,你大娘在家裏。”
“那好,待會兒我到家裏看看去,想來又有好幾個集沒到家裏去坐了。”
“既然是這樣,那你和我姐上午就別走了,要不這會兒我就去菜園裏摘些菜來。”説着,小夥子就要拔腿。
“先別慌,我們還沒確定呢。”鮑福和桂晴同時阻止道。
他們正在説話,一個悉的人影從身邊走過,那人朝鮑福笑笑,鮑福理都不理他。
他們又説了一會兒話,鮑福就到街上買東西去了。
在離他們不遠的地方有兩個老頭在説話,歲數大點的長得又瘦又小,還髒裏髒氣的,看上去有六十多歲;小一點的有五十多歲…就是剛剛跟鮑福打過照面的那位,此人雖然肥瘦適中,但兩條腿卻明顯比正常人短得多。這兩個人好像正在為一件事兒爭吵。
“你整天跟我吹,這方圓幾十裏,凡是餵羊的,你沒有説不上話的,今兒個你怎麼了?你給我説去呀,你還愣着幹嗎?”瘦小的氣得鬍子都跟着亂動。
“舅,您老就別再我了好不好?我不是都告訴您了,前不久我跟他鬧翻了,剛才我從他跟前走過,他都沒理我,你叫我如何去跟他説呀?再説了,就算我跟他沒發生過節,這事兒也萬萬使不得,你也不瞧瞧你這羊是什麼貨,人家能幹嗎?”馬短腿極力在説服他。
“什麼貨不貨的?你説的話我一點兒都聽不懂,我只知道那公羊爬上去一呆臉兒的工夫就完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