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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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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完事兒了,人家能完嗎?你也不看看,一個集市上的眼睛都盯着那兒呢,你讓人家的買賣以後還做不做?”

“這個我不管,我只要你給我配上,並且還得是拴在中間的那隻。”老者擺出一副倚老賣老的架勢。

馬短腿知道自己的舅舅是個愛佔便宜又一不拔的人,因此被他得裏外都不好做人。舅舅的小算盤打得多漂亮啊!可他瞞天瞞地豈能瞞得了馬短腿的眼睛?這老頭既想配個好的種羊,又不想掏出那一塊錢來。特別是後者,一塊錢對他來説,多麼重要啊!那簡直就是他的半腔熱血,他可以利用這一塊錢買到七八斤玉米,或者買上十幾斤鹽巴,至少有了它節約兩三天的生活開支是不成問題的。

馬短腿很想立即掏出一塊錢來把這個骯髒得令人作嘔的老頭子給打發了,可一想兜裏的錢都是些大票,他摸了幾摸卻捨不得掏出。他搔着本來就不多的稀發,正苦於無計可施,卻忽然發現鮑福恰好在這個時候離開了。325正使勁地擰拽着繮繩朝附近的母羊發情呢。他覺得機會來了,於是趴在老者的耳朵上唧咕了幾句。老者頓時目光炯亮。

這時,桂晴姐弟倆只顧説話,哪裏會想到僅僅幾分鐘的時間,在他們的羊羣裏憑空就多了兩隻大綿羊?大綿羊一公一母,雖然屬下等貨,但膘肥體壯的外型卻讓人羨慕不已。

來,325未曾與異野合,想想平裏它在一個個鬆軟而温潤的肚皮上趴過,那滋味是何等的美妙!特別是當發出閃電般光輝的那一剎那,它簡直有一種成功者的驕傲…這種覺不僅來自它的身心受,而且來自周圍的每一雙眼睛。可是眼下它只能用一種眼饞的目光看着一個個美麗動人的活寶無端地向它調笑。它時而雙目離,似乎在為昔的美好而陶醉;時而仰首張望,似乎又在為未來的輝煌而憧憬。然而這一切都掩飾不了它那顆如飢似渴的心。它把身下那個時常隱藏着的長長的紅紅的東西出來,然後伸長腦袋去嗅。豈不知如此之舉非但不能解決飢渴之苦,反而使之更甚。就在它飢渴難耐之時,卻忽然發現一位天仙似的異神奇般地降臨在它的身邊。憑着直覺,它一眼就能斷定這位異正處於發情期。那風美妙的身軀,那柔媚動情的眼神,還有那漫飄逸的行止,哪一樣不把它搞得神魂顛倒呢?更何況那紅潤帶白的器官早把一絲淡淡的腥臊味傳入它的鼻腔中了,而這種味道又似乎比其他任何時候更令它陶醉。試想,一對烈火乾柴般的異在沒有道德約束與法律干預的情形下,既然夢幻般地走到了一起,那麼它們之間除了難分難解還會幹什麼?

然而令它們萬萬沒有想到的事情卻發生了。另一隻公羊見它們如此幸運的走到了一起,出於一種本能的醋意,它決不能親眼看着跟自己朝夕相處的美人就這麼輕而易舉地被一個陌生人糟蹋了,它要用最大的舉動去討回本應該屬於自己的愛情,至少它要讓它的情敵付出沉重的代價。於是它聚集了全身的力量對325發起了一次猛然的襲擊。325被迫從情人身上滾落下來,先是後身着地,後又重重地摔了一。325本來就爭強好勝,不想如此遭人暗算,它豈能容忍?它從地上爬起來,暫時把情人冷落在一邊,擺出一副與對手勢不兩立的架勢。公羊本來就對它恨之入骨,豈肯被它的聲勢所嚇倒?於是兩隻大羊拉開陣勢,準備大戰三百個回合。

這時,周圍已有許多人發現了這一驚心動魄的場面。大多數人處於好奇,意看它們究竟誰勝誰負;然而也有幾個好心之人生怕場面失控,會殃及他人,所以儘快告知軍帥。矮老頭卻佯裝不知。

軍帥及時制止了危險的局面,接着便轉過頭來責備那矮老頭:“我説你是怎麼搞的?沒看見嗎?我的羊都拴得好好的,你幹嗎把你的羊跟它們混在一起?”

“我説這位小夥子,你這是咋個説話?地方又不是你家的,你幹嗎管得這麼寬,許你拴羊難道就不許我拴?”

“你這老頭想找死啊?不看你一把年紀的份上,我早把你劈成兩塊了。”

“怎麼,你還想打人不成?告訴你吧,家裏家外就我孤身一人,我正愁着死後沒人發喪呢。既然你説要我死了,那我就求之不得了,你還愣着幹什麼?趕快動手啊!”説着兩眼一合,身子像了筋骨似的往地上一癱瘓,任誰再叫他也不起來了。

這時,桂晴趕忙勸説弟弟,不要跟老年人一般見識,另外也向矮老頭賠了不少好話。軍帥卻説:“這種人我見得多了,想訛詐我,哼,你找錯門了。你有本事就給我躺在這裏,看我有沒有辦法收拾你!你等着…”説着,準備採取行動。

在場的人大都跟軍帥很,很擔心軍帥一旦莽撞起來會發生不測,於是極力阻擋,另外也不斷用不軟不硬的話來壓制矮老頭。大家好説歹説,軍帥的火氣總算息下去了;矮老頭本來還想繼續使子,但看到大家都站在軍帥一邊,他不得不做出讓步,同意把自己的羊往遠處挪挪。於是大家又各忙各的去了。

過了一會兒,老頭又覺得不自在起來了,剛要玉成的好事兒卻突然中斷了,想來真有點兒惋惜。於是他又開始撥起自己的小算盤來了:羊雖然挪遠了點兒,如果把繮繩延長一些,不是同樣可以達到目的嗎?他慶幸這個主意想得高明,很快便行動起來。為了掩人耳目,他故意調轉頭來,任憑背後發生什麼扣人心絃的事情,他只裝作沒看見。

又過了一會兒,同樣的事情再次發生了。這時,他的公羊已掙開了繮繩。此物雖然貌相嚇人,但它畢竟不是325的對手。幾個回合過後,它便且戰且退起來,最後竟然退到了矮老頭的股後面。就在這時,325來了一次決戰的大反攻。可憐,公羊連同它的主人一起被被頂倒。大公羊從地上爬起來,瘋狂地跑了。可是矮老頭倒在地上卻起不來了。

這時眾人紛紛圍攏過來,七嘴八舌地呼叫他,他卻一動不動。有人説:“也許他死了。”有人説:“活該他倒黴。”也有人説:“得趕快送醫院。”直到這時,桂晴姐弟倆還不知道背後發生了什麼事情。恰在這時,鮑福回來了,一問才知道剛才發生的事。

很快,矮老頭被鮑福、桂晴、軍帥、馬短腿四人一起送進了醫院。一檢查,除了腿部拗傷外,其他並沒有發現傷處。可是矮老頭故意裝出昏不醒的樣子。鮑福不放心地問醫生:“要不要住院?”醫生告訴他:“骨頭錯位,矯正過來就可以了,哪有住院的道理?不過現在最重要的是調養。”鮑福按醫生開的處方,買了些藥。他們只得從醫院裏走出來。

説實在的,馬短腿從本心裏就噁心他這位鰥夫舅舅,儘管他還是馬短腿唯一的舅舅。究其原因,這老頭不僅長着一副令人作嘔大煞風景的窮酸相,還生了一肚子永遠也吐不完的壞水。他時時處處都想着算計別人,有時候他使起壞來,就連老巨滑的馬短腿都防不勝防。由於此人從裏到外都是壞的,所以終生都是孤寡一人。按説一個快要入土的人了,況且膝下又沒有一男半女,於理於情都該息息子行點兒善事兒了。可是這老頭與別的不同,就是不想改掉一輩子養成的壞病,大有不帶進棺材裏決不罷休的意味。不改就不改罷,反正污點長在他身上,沒人會替他戴着,再説了,羣眾早就有句口頭禪:“江山易改,本難移。”那些善良的人們無論如何對於一位年逾六旬的老人還是有些憐憫之心的。但問題是他不僅不改從前的壞病,這些年又添了幾樣更新鮮的花招。最讓人看不上眼的就是他總想乘人不備,訛人一把,最好能讓人家為他養老送終。這種詭計很快就被人們識破了。於是他本來就孤獨難熬的命運近年來更顯得雪上加霜。人們每當評價他時,總會這樣説:“再壞的人也總有好的地方,可矮老頭(村裏人也都這樣稱呼他,他一輩子就沒有一個囫圇名字)一點好處都沒有。”適才馬短腿為他出謀劃策,實則想及早身。矮老頭本來就是個見利忘義之人,聽到如此高見,怎不歡天喜地?然而馬短腿躲避歸躲避,他的心卻一直沒有離開那兩顆大柳樹。因為他不僅想知道自己的計謀是如何變成現實的,而且要親眼看看他的敵人發現被人捉後又是怎樣氣得痛不生的。然而事情的發展完全出乎他的預料。他雖然沒有看到他的計謀一步步變為現實,但現實情況卻比他預料得都樂觀,特別是當看到矮老頭栽倒的那一剎那,他的心興奮得幾乎就要跳出來了。他多麼希望他的舅舅那一頭栽下去永遠都爬不起來啊!在送往醫院的路上,他始終都在盯着老頭子那張骯髒的臉。當看到老頭子偷偷地睜開眼睛,朝他詭秘地一笑時,他的希望破滅了。然而他的心思很快便轉移到了醫院裏,他認為只要把舅舅送進了醫院,就意味着把這個糟老頭子親手給了鮑福。這樣以來,他既能報過去的一箭之仇,又解決了舅舅的殘年之憂,真可謂一箭雙鵰。他動得差點笑出來。然而他畢竟是經歷了半生江湖生涯的人,豈能喜形於?於是他很快便裝出一副悲痛絕的樣子,一路上沉默寡言。當聽到醫生説沒有什麼危險的話時,他的心裏又一次冷落下來。然而他決不甘心就此罷休,他決定還得將這場戲繼續演下去。於是一出醫院門口,他便滿臉含淚鬼念秧似的嘟囔開了:“舅舅,您可要住啊,我就您這麼一個舅舅,我不能親眼看着您離去啊!您要是死了,我可怎麼活啊?您一輩子行善修德,方圓幾十裏的誰不知道您老是個大好人呀!您睜開眼看看我吧!舅舅,我的好舅舅,你可不能死呀,嗚…”他的哭聲越來越大,最後竟然是捶跺足了,讓人乍一看,真像矮老頭一命歸天似的。

矮老頭早已對外甥的“孝心”心知肚明瞭。為了配合外甥的演出,他故意把眼睛閉得緊緊的。就這樣,舅甥二人一唱一和地上演着一出彩的雙簧戲。

鮑福早已看穿了馬短腿的鬼把戲,但苦於地排車上躺着這個半死不活的老頭子,一時無計可施,只得暫時忍氣聲。他望了一眼馬短腿大冠哭爹般的臉(大冠:戲曲《十五貫》中人物,長期設計害死自己的親生父親),把車停了下來,同時商量道:“老馬哥,咱們把他送回家去好嗎?”馬短腿涕淚道:“你又不是不知道,家裏就他一個人,連個知疼着熱的都沒有,誰在身邊照顧他?既然是你的羊頂了他,那只有拉到你家去住了,要是我舅舅過幾天沒事了,誰都心淨,要是真有個三長兩短的,你還不了干係。”桂晴從未沒見過如此陣勢,一聽馬短腿如此説,嚇得面無人

此時軍帥把拳頭攥得咯吱咯吱地響,真想上去一拳將馬短腿揍出個滿臉開花,然後再對他説:“這臭老頭子死有餘辜,本來就是他想佔便宜才成這種結果的,幹嗎死纏着我們不放?”然而事情到底能發展到哪一步,他心裏還沒底,況且他又是個孩子,這種事情不是他一幫弟兄所能左右了的。倘若一怒之下把事情得更糟,那往後連回旋的餘地都沒有了。於是他只好強忍怒火,靜觀事態的發展。

矮老頭猛烈地咳嗽了一陣,接着便像小孩一樣嚶嚶地哭了起來。馬短腿怕萬一出馬腳,從而前功盡棄,於是告訴鮑福他們:“你們先避避,我舅舅好像有話要對我説。”三人趕快離開。

“現在到哪兒了?快把我憋死了。我真想坐起來袋煙。”矮老頭睜開那雙半明半暗的眼睛,伸着兩隻雞爪似的手掌,懶洋洋地打了個哈欠。

“別急,老頭兒,算你走運!還得忍上幾天。”馬短腿探下身去像婦女哄孩子似的對他説。

“外面的事兒就看你的了,要是給我戳了漏子,我可輕饒不了你。”

“放心吧。只要你裝得像,錯不了,起碼下半輩子是有指望了,外甥提前祝賀您了。”矮老頭想笑,馬短腿立即像趕驢似的“噓”地了一聲,同時將兩指頭豎在上,把聲音壓低到像是從他娘肚子裏傳出來的一樣:“是不是看上那位年輕的媳婦了?不要心急,否則速則不達。”

“到時候你得幫着我點兒,只要你舅舅能摸到手,哪怕只有一夜,也決不會忘了你。”

“小心別害了相思病。當務之急還得穩住,只有先穩住,將來才能要什麼有什麼。懂嗎?”他的口氣很像一個村婦在用心教唆兒子怎樣去偷鄰居家的雞蛋一樣。

“好你個烏龜王八羔子,有種,竟敢教訓起你舅來了。”矮老頭更加得意起來,又厚又黃的牙垢連同滿臉的油泥發出一陣賊臭,使得馬短腿好大一會子都不過氣來“你舅是幹什麼的你還不知道嗎?就你那兩個小心眼兒,幾十年前就被我扔到山溝溝裏去了。要不是我躺在這裏不方便,早一巴掌打在那狗臉上了。”説完,又擺出一副猙獰的笑臉。

“別動,舅,你現在還沒有完全甦醒過來,你沒有那麼大的力氣。你要是覺得巴掌癢癢,就拿到嘴裏啃上幾口。”馬短腿用手掌扇風,名以取涼,實則驅趕臭氣。

“嘿嘿嘿…嘿嘿嘿…”矮老頭髮出的聲音既像哭,又像笑,給人一種骨悚然的覺。

“這樣最好,這樣最好,如果以後你經常這樣。他們就摸不清你到底是喜還是憂了。”

“好一個王八羔子,有長進,不愧是我的外甥。”在矮老頭爺兒倆使壞的同時,鮑福他們在那邊也在商量着對策。鮑福認為:“既然事情發生了,咱就得承擔一定的責任,矮老頭家裏沒人,那隻好先到蘆花村住上幾天,等腿養好了,他想賴也賴不下去。”軍帥的意見是:“矮老頭本來就是想訛人,咱已經為他花了不少錢了,即使再拿些也無妨,如果現在把他拉到咱們家裏去,他肯定還會想其他辦法繼續賴下去,不如現在就把他送回他自己的家裏去,他是死是活與我們無關,好歹由馬短腿伺候去。”桂晴同意弟弟的分析,但不同意弟弟的做法,她認為:“如果現在就推得一乾二淨,怕於情於理説不通。好在醫生説了,這老頭兒沒有什麼大病。等過幾天他一切都正常了,咱也算是做到仁至義盡了,到那時咱什麼都不怕了。”軍帥之所以堅決反對,不光覺得這事兒冤枉,更有一種難言之隱,她總覺得像姐姐這樣一位如花似玉的人兒去伺候一個又髒又臭的小老頭兒很不象話,更何況自打出事那時起,他已經聽了不少關於矮老頭不堪入耳的閒言了。

桂晴早已看透了他的意思,只得安道:“弟弟,啥話也別説了,這次咱就認倒黴吧,我想事情總會過去的。”就這樣,他們只好把一個半死不活的老頭子一步步往家裏拉去。

還沒走近大門,就遠遠地看見一輛套着驢的地排車在椿樹底下停着。少時,有一位五十歲上下的男人兩隻手都提着沉甸甸的東西東張西望地走出家門。緊跟在他身後的是三四個男孩子,大的有十六七歲,小的十歲左右,他們有手提竹籃的,有懷揣包裹的,有肩扛面袋的,總之都不曾空手。

桂晴的頭“轟”的一聲響了,她的眼前一片漆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