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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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窩在門邊的數名廚娘們,忍不住睡意,紛紛打起呵欠來。
“大娘,你們要睡就去睡吧,這裏沒其它事了,咳咳…”蹲在灶邊,看顧着爐火的於陽嘴上仍纏着層層帶布,期間廚娘們也有人要她乾脆除下,可卻讓她一句不想污染食物給當了回去。而經過一整天,她身上的衣物雖然已經被爐火給烘乾,但偶爾發出的噴嚏卻已轉成不停歇的咳嗽聲。
“不成不成,留你一個我們連覺都睡得不安心的,我們要待在這裏,反正一輩子在廚房工作,把灶房當閨房睡的機會下回可沒有啦,況且還有灶君作陪,哈哈!”老廚娘笑着往牌位方向望去,可竟看到了那早就在那兒,卻壓被所有人遺忘的人。黑暗中的翟天虹朝她做了個噤聲動作。
“欸,怎説到一半不説了?有灶君作陪,嬤嬤怕臊啦?呵呵…”眾人齊往那木椅方向裏,害得翟天虹得頻頻做出噤聲動作。
一下之間,灶房全靜了下來,只剩那面對爐火背對着翟天虹的於陽,她慢慢將柴往爐口推進一些。
“呵…咳咳,怎麼不説話了?那換我來説…我説,對灶君,大娘怕臊,可是於陽卻是真怕她的。我怕灶君,也怕爺,尤其爺,他教我這些,十幾年從沒斷過,這之間我雖然從沒討厭過造菜這事,可是卻不喜歡那種被推着走的覺,每次一想逃,我回頭看到他,就又咬着牙往前走;可是儘管這樣,我還是怕他到頭來只有失望…因為我知道,再怎麼努力,也許我永遠都達不到他所要的。大娘…我有個問題可以問你嗎?”
“問吧。”
“你…會不會怕讓對自己很重要的人失望呀?”
“欸,娃兒,你怎這麼想?你會的這些,大娘我可能一輩子都不及呀,你爺在哪裏,我找他理論去!”於陽啞啞的聲音充滿無奈,令老廚娘擔心。
“是呀!姑娘…”她壓抑的情緒亦令所有人困擾。
豈知就在她造起這氛圍之後,又忽然笑説:“呵,我是胡説的。”
“啥?”
“哎喲!”
“啊,這娃兒真該打!”乍時抱怨聲此起彼落。
只是在眾人如釋重負之際,卻唯有那站在角落的翟天虹,真正懂得那一句“胡説”背後的苦楚。隱約,他眼前似乎出現了一個景況那是一個小女孩孤單對着爐灶,與夜均不停息的模樣。
只是她口中始終惦記着的爺呢?在哪兒﹖只要還能説笑,就代表神還好,然而在隔了一天,夜又深了的時刻…
“呼嚕…呼嚕…”前一晚的呵欠聲,到了這晚有一半已經換成打呼聲。
“咳咳…”
“姑娘,我看這世上沒人再比你勤快了,兩天了耶,呵…”一旁,老廚娘早在他兒子帶來的單被裏睡去,留下年輕一點的廚娘,勉強睜着兩隻眼。
“大嬸,您要睡就睡吧,外頭的人也走了一半;要不您先回去,天亮再過來就成。”爐前,於陽曲着膝,縮成一團,只剩兩隻手偶爾會往灶裏補柴。
“真的可以嗎﹖那我就先回去,明早等我把孩子和男人打點好了,就馬上過來。”
“嗯。”醒着的人離去,留下的,除了於陽,皆早早入夢。喔,不是,是除了於陽,還有那翟天虹。這兩夜,他都是這麼守着她的。他看着她和廚娘們説笑,看着她忍不住睡意偷偷打盹,看着她如廁回來後調整火候的專注,看着她咳嗽時不斷聳動着的肩頭,還有聽着她那偶爾不知對誰發出的低喃…
這些,雖然只是一些再細小不過的動作,但,卻讓他了解什麼叫做“大而化之”中的“纖細”線不自覺牽起,翟天虹的視線終於移了開去,並落向那沉浸在一方月中的書卷,他擬注着書卷上水分不足的墨字,心裏已不再似剛進門初見它時那般驚豔。因為倘若他是在遇見於陽之前就見着這書卷,或許他會為了卷裏奇詭的圖文而讚歎上一年半載不止,不過今順序相反,情況也就大不同。
這卷裏的秘技,只對能將它發揮到淋漓盡致的人有用處,如同他一般,必得經過一張嘴,才能體會下筆之人的心意的饕客,書卷本就如那文盲手上的筆,無用呀﹗趁着爐底柴火響起嗶嗽聲,翟天虹出灶房,本想這一回會如同這兩夜中數次的進出一般順利,孰料那始終背對着他的於陽竟突然吭聲。
“…爺,您別又走了。”又走?不會吧?翟天虹訝然,他注意周遭,並未發現她喊着的爺。
“咳…豬頭要爛才能剔骨…知道知道了…咳咳!”只是她雖是喊着,可一顆頭顱卻仍擺在膝蓋上,這讓翟天虹明白,她又打盹了。
不發跫音地走到她身邊,盯着她在爐火中泛着微亮的睡瞼,他蹲下,且摸上她的額。不出所料,是燙的,一股衝動讓他想叫醒她,拉着她去就診,可她卻在這時又動了下。
“豬頭要爛…豬…啊?”對着他一張臉,於陽霍地轉醒,她瞪大一雙兔子眼。
“於陽,你燒得厲害,先去見過大夫喝過葯,再過來,好不?”原本搭在她額上的大掌,順勢揭下她纏在嘴上的帶,出她異常乾燥的。
“不要,咳!”聲音極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