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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紀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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吏部尚書宋琪上書言邊事曰:“臣頃任延州節度判官,經涉五年,邊境之事帳,於聞聽。大約項,吐蕃風俗相類,其賬族有生户,接連漢界,入州城者謂之户,居深山僻遠者謂之生户。我師如入夏州之境,宜先招到接界户,使為鄉異。其強壯有為者,令去官軍三五十里踏白先行,而步卒多持弓弩槍釒屈隨之。以三二千人登山偵邏,俟見坦途寧靜,可傳號勾馬,遵路而行,我皆嚴備,保無虞也。項號為小蕃,非是勍敵,誠如雞肋,若得出山布陳,止勞一戰,便可蕩除。深入則饋運艱難,窮追則窟幽邃。莫若緣邊州鎮,分屯重兵,俟其入界侵漁,方可隨時掩擊,非惟養勇,亦足安邊矣。又,臣曾受任西川數年,經歷江山,備見形勝要害。利州最是咽喉之地,西過桔柏江,去劍門百里,東南去閬州水陸二百餘裏,西北通白水、清州,是龍州入川大路,鄧艾於此破蜀。其外三泉、西縣、興、鳳等州,併為要衝。請選有武略重臣鎮守之。”奏入,帝密寫其奏,令李繼隆、王繼恩擇利而行。

左正言、直昭文館王禹偁言:“臣淳化二年任商州團練副使之,故團練使翟守素兩曾夏州駐泊,守素與臣同看報狀,見李繼遷進奉事,因謂臣曰:‘此賊未是由衷,必恐終懷反側。’又言:‘繼遷曾被左右暗箭之,面上創痕尚存。’臣自聞此語,貯於心,以為此賊不必力除,自可計取。語曰:‘重賞之下,必有勇夫。’伏望曉諭蕃戎及部下脅之徒,邊上驍雄之士,多署賞賜,高與官資,使左右生心,蕃戎併力,繼遷身首不梟即擒。恐小蕃力所不加,則少以官軍應接,何必苦煩睿略,多舉王師!且自陝以西,歲非大稔,加之餽餉,轉恐凋殘。河北雖是豐登,須修邊備。況此賊通連北敵,朝廷具知,周亞夫所謂擊東南而備西北,正在此時也。不可忽茲小豎,弗顧遠圖。”遼霸州民李在宥,年百三十有三,賜束、錦袍、銀帶,月給羊酒,仍復其家。

辛巳,詔除兩京諸州淳化三年逋負。

二月,甲申朔,帝始聞成都陷,召宰相謂曰:“豈料賊勢猖熾如此,忍令隴、蜀之民陷於塗炭!朕當部分軍馬,旦夕討平之。”遂命少府少監雷有終、監察御史裴莊併為峽路隨軍轉運使,工部郎中劉錫、職方員外郎周渭為峽路西至西川隨軍轉運使,馬步軍都軍頭王杲帥兵趨劍門,崇儀使尹元帥兵由峽路以進,並受招安使王繼恩節度。或言莊蜀人,不宜復遣入蜀,帝益倚信之。

李順分遣數千眾北攻劍門,劍門疲兵才數百,都監開封上官正奮厲士卒,出御之。會成都監軍宿翰領麾下投劍門,適與正兵合,遂擊賊眾,大破之,斬馘幾盡;餘三百人奔還成都,順怒其驚眾,悉命斬於東門外。初,朝廷深以棧路為憂,正等力戰破賊,自是閣道無壅。甲辰,以正為劍州刺史,充劍門兵馬部署,翰為昭州刺史。

己酉,以兩川盜賊,徙封益元傑為吳王,領淮南、鎮江節度使。初,考功郎中姚坦為益王府翊善,好直諫。王嘗作假山,所費甚廣。既成,召僚屬,置酒共觀之,眾皆嘆美,坦獨俯首不視。王強使視之,坦曰:“但見血山耳,安得假山!”王驚問其故,對曰:“坦在田舍時,見州縣督税,里胥臨門,捕人父子兄弟,送縣鞭笞,血滿身。此假山皆民税賦所為,非血山而何?”時帝亦為假山未成,有以坦言告之,帝曰:“傷民如此,何用山為!”命亟毀之。

王每有過失,坦未嘗不盡言規正,宮中自王以下皆不喜。左右乃教王稱疾不朝,帝使醫視疾,逾月不瘳,帝甚憂之,召王母入宮問狀。母曰:“王本無疾,徒以翊善姚坦檢束王起居,曾不得自便,王不樂,故成疾。”帝怒曰:“吾選端士為王僚屬者,固輔王為善耳。今王不能用規諫,而又詐疾,使朕逐去正人以自便。王年少,未知出此,必爾輩為之謀。”因命捽之後園,杖之數十。召坦,諭之曰:“卿居王官,為羣小所嫉,大為不易。卿但能如此,無患讒言,朕必不聽也。”令諸路轉運司:“每歲部內諸州民租轉輸它郡者,通水運處當調官船,不通水運處當計度支給,勿得煩民轉輸。”帝謂宰臣曰:“倖門如鼠,何可盡!但去其甚者斯可矣。近來綱運之上,篙工、楫師有少販鬻,但不妨公,一切不問,冀得官物至京無侵損耳。”呂蒙正對曰:“水至清則無魚,人至察則無徒。小人情偽,君子豈不知,以大度容之,則庶事俱濟。”三月,甲寅,詔王繼恩:“戒前軍所至,賊黨敢抗王師,即當誅殺;其偶被脅從而能歸順者,並釋之,倍加安撫。”高麗始用遼年號,丁巳,遣使告行正朔,乞還俘口。遼主許其贖還,遣崇祿卿蕭述管、御史大夫李涴齎詔撫諭之。

大理評事陳舜封父隸教坊為伶官,坐事黥面海島。舜封舉進士及第,任望江主簿,轉運使言其通法律,宰相以補廷尉屬。因奏事,言辭捷給,舉止類倡優,帝問誰之子,舜封自言其父。帝曰:“此真雜類,豈得任清望官!蓋宰相不為國家澄汰品之所致也。”遂命改秩為殿直。

宋、亳民市硃江、淮間,未至,帝以時雨沾足,慮其耕稼失時;會太子中允武允成獻踏犁,以人力運之,不用牛,帝亟令秘書丞陳堯叟等往宋州,依其製造成以給民,民甚賴焉。

戊辰,復以國子學為國子監,改講書為直講,從判學李至請也。

趙保忠聞王師來討保吉,乃先攜其母及子、卒吏壁野外,上言已與保吉解仇,貢馬五十匹,乞罷兵。帝怒,立遣中使命李繼隆移兵擊保忠。於是繼隆兵壓境,保吉反圖保忠,夜襲之,保忠僅以身免,走還城中,資財器用,保吉悉奪之。初,保忠遣其指揮使趙光嗣入貢,光嗣頗輸誠款,詔補供奉官,再遷禮賓副使,保忠動靜,光嗣必以聞。及保忠陰結保吉,光嗣潛知之,因出家財,散士卒,誓以效順。保忠既還,光嗣執之,幽於別所,丁丑,開門納我師。繼隆入夏州,擒保忠,檻車送闕下,收穫牛羊鎧甲數十萬。保吉引眾遁去。裨將侯延廣等議誅保忠及出兵追保吉,繼隆曰:“保忠几上耳,當請於天子。今保吉遠竄,千里窮磧,難於轉餉。宜養威持重,未易輕舉地。”延廣等伏其言。

初,環州民與吐蕃相貿易,多欺奪之,或致鬥訟,官又弗直,故蕃情常怨。及崇儀使柳開知州事,乃命一其物價,平其權量,擒民之欺奪者置於法,部族翕然向化。是,徙知邠州。時調民送軍儲環州,豈已再運,民皆蕩析產業,而轉運司復督後運。民數千人入州署號訴,且曰:“力所不逮,願就死。”開亟移書轉運使曰:“開近離環州,知其芻粟可支四年。今蠶農方作,再運半發,老幼疲弊,畜乘困竭,奈何又苦之?如不罷,開即馳詣闕下,白於上前矣!”卒罷之。

夏,四月,壬午朔,詔:“應天下主吏,先逋欠官物,令元差官典及旁親人均酌填納者,凡四十五萬貫、匹、斤、石,勿復理。自今守藏、掌庾、筦榷等虧欠官物,止令主吏及監臨官均償之。”癸未,以吏部侍郎兼秘書監李至、翰林學士張洎、史館修撰張佖、範杲同修國史。先是帝語宰相曰:“太祖朝事,耳目相接,今實錄中頗有漏略,可集史官重撰。”蘇易簡對曰:“近委學士扈蒙修史,蒙巽怯,於權勢,多所迴避,甚非直筆。”帝曰:“史臣之職,固在善惡必書,無所隱耳。昔唐玄宗焚武后史,左右以為不可,使後代聞之,足為鑑戒。”因言:“太祖受命之際,固非謀慮所及。昔曹、司馬仲達,皆數十年窺伺神器,先邀九錫,至於易世,方有傳禪之事。太祖盡力周室,中外所知,及登大寶,非有意也。當時本末,史官所記,殊為闕然,宜令至等別加綴緝。”故有是命。

甲申,帝聞趙保忠成擒,詔以趙光嗣為夏州團練使,高文岯為綏州團練使。削保吉所賜姓名,復為李繼遷。初,保吉徙綏州民於平夏,文岯擊走之,以綏州內屬,故有是命。

帝以夏州深在沙漠,本雄竊據之地,將墮其城,遷民於銀、綏間,因問宰相夏州建置之始。呂蒙正等對曰:“昔赫連僭稱大夏,蒸土築城,號曰統萬,頗與關右為患。若遂為毀,萬世之利也。”己酉,詔墮夏州故城,遷其民於綏、銀等,分給官地,長吏倍加安撫。

李繼隆聞朝議墮夏州,遣其弟洛苑使繼和與監軍秦翰等人奏,以為朔方古鎮,賊所窺覦之地,存之可依以破賊。並請於銀、夏兩州南界山中增置保戍以扼其衝,且為內屬蕃部之蔽,而斷賊糧運。皆不報。

丙戌,史館修撰張佖言:“聖朝編年,謂之曆,惟紀報狀,略敍敕文。至於聖政嘉言,皇猷美事,羣臣之忠善惡,庶務之沿革馳張,汗簡無聞,國經曷紀!請置起居院,修左右史之職,以紀錄為起居注,與時政記逐月終送史館,以備修曆。”帝覽而嘉之,乃置起居院于中,命梁周翰掌起居郎事,李宗諤掌起居舍人事。

辛卯,遼主如南京。

壬辰,遼以樞密直學士劉恕為南院樞密使。

丙申,以虢州團練使梁勖為鎮國行軍司馬。初,王化基治祖吉獄,詢其豪王姓者,雲:“吾小民,見州將貧乏,相醵率為一之壽,豈知其犯法哉!”悵嘆不已。化基詰其前後郡守,王言:“三十年以來,唯梁都官不受一錢,餘無免者。”梁都官,乃勖也,有文詞,太祖嘗令知制誥,為時宰所忌,遂止。化基因言於帝。時勖已老病,不任吏事,特授華州行軍司馬,給郎中俸料。

丁酉,掌起居郎事梁周翰,請以所撰每月先進御後降付史館,從之。起居注進御自周翰始。

帝嘗謂左右曰:“大凡帝王舉動,貴其自然。朕覽唐史,見太宗所為,蓋好虛名者也。每為一事,必預張聲勢,然後行之,貴傳簡策,此豈自然乎!且史才甚難,務摭實而去愛憎,乃為良史也。”壬寅,王繼恩言破賊於研口寨,北過青強嶺,遂平劍州。先是陳、滑、蔡、潁、郢、鄧、金、房州、信陽軍皆不酒,太平興國初,京西轉運使程能請榷之,所在置官吏局署,歲計所獲利無幾,而主吏規其盈羨。又,酒多醨,簿不可飲,至課民婚葬,量户大小令酤。帝知其弊,戊申,下詔募民自釀,輸官錢減常課三之二,使其易辦。民有應募者,檢視其資產,長吏及其大姓共保之,後課不登者,均償之。

己酉,王繼恩言破賊五千眾於柳池驛,峽路行營言賊三千眾攻廣安軍,擊走之。五月,甲寅,王繼恩言克綿州;又言內殿崇班曹習分兵自葭萌趨老溪,破賊萬餘眾,遂克閬州;又言巡檢使胡正遠率兵破賊,克巴州。

於巳,王繼恩至成都,引師攻其城,即拔之,破賊十餘萬,斬首三萬,擒賊帥李順。

王師之討李繼遷也,府州觀察使折御卿以所部兵來助。趙保忠既擒,御卿又言銀、夏等州蕃、漢户八千帳族悉歸附,錄其馬牛羊萬計。戊午,授御卿永安節度使,賞其功也。

丙寅,趙保忠至自夏州,白衫紗帽,待罪崇政殿庭。帝詰責數四,保忠但頓首稱死罪;詔釋之,賜冠帶器幣,令還第聽命,仍勞賜其母。丁卯,以保忠為右千牛衞上將軍,封宥罪侯。

己巳,以右諫議大夫張雍為給事中,仍知梓州;都巡檢、內殿崇班盧斌為西京作坊使,領成州刺史;通判、將作監丞趙賀為太子中舍,監軍、供奉官辛規為內殿崇班,節度掌書記施謂為節度判官,節度推官陳世卿為掌書記,榷鹽院判官謝濤為觀察推官;皆賞勞也。

雍初聞李順亂西川,即謀為城守計,訓練城中兵,又募強勇共四千餘,令官屬分主之,輦綿州金以實帑藏,銷銅鐘為箭鏑,伐木為竿,紉布為索,守械悉備,遣官請兵於朝。既而斌以十州之眾援成都,弗克而還,雍即委以監護之任。子城先為江水所毀,斌諭民掘塹,深丈,引河水注之以環城。

李順遣其黨相貴帥眾二十萬來攻,斌遂突出與賊戰,賊大設梯衝,夜攻城,雍命發機石碎之,火箭雜下,賊稍卻。復治攻具於城西北隅,雍紿曰:“軍士趣治裝,吾將開東門擊賊。”陽遣步騎五百臨東門。賊升牛頭山瞰城中見之,謂雍必出,乃設伏于山之東隅以待。雍即召敢死士百輩,縋而下,焚其攻具殆盡。一,北風晝晦,賊乘風縱火,急攻北門,雍與斌等領兵據門,立矢石間,固守不動,賊不能進。世卿素善,當城一面,親中數百人。賊浸盛,同幕者皆謀自全,世卿正謂曰:“食君祿,當委身報國,奈何避難為它圖!”亟曰雍曰:“此輩皆怯懦,存之適足惑眾,不若遣出求援。”雍從其言。

時賊圍城凡八十餘,會王繼恩遣內殿崇班石知容分數千兵來救,賊始潰去。斌出兵追擊之,降者二萬餘,又破賊數萬眾,解閬州圍,斬三千人,平蓬州。

於是雍使謂馳騎入奏,帝手詔褒美,自雍以下悉加賞,雍,德州人;世卿,南劍人。

以少府少監雷有終為諫議大夫,知成都府。有終由峽路入蜀,調發兵食,規畫戎事,皆有節制。師行至峽中,遇盜,格鬥,且行且戰。進至廣安軍,賊眾奄至,鼓譟舉火;士伍恐懼,有終安坐櫛發,神氣自若。賊既合圍,有終引奇兵出其後擊之,賊驚擾,赴水火死者無算。

王繼恩之克劍州也,西京作坊使馬知節實為先鋒,繼恩嫉其不附己,遣守彭州,配以羸兵三百,州之舊卒悉召還成都。賊十萬眾攻城,知節率兵力敵,逮暮,退守州廨,慨然嘆曰:“死賊手,非壯夫也!”即橫槊潰圍而出,休於郊外。黎明,救兵至,復鼓譟以入,賊眾敗去。帝聞而嘉之曰:“賊盛兵少,知節不易當也。”授益州鈐轄。

時繼恩雖拔成都,郭門十里外,猶為賊黨所據,偽帥張餘,復嘯聚萬餘眾,攻陷嘉、戎、瀘、渝、涪、忠、萬、開八州,開州監軍江寧秦傳序死之。初,賊眾奄至,傳序督士卒晝夜拒戰。嬰城既久,長吏皆奔竄投賊,傳序謂士卒曰:“盡死節以守郡城,吾之職也,安可苟免乎!”城中乏食,傳序盡出囊橐服玩,市酒,犒士卒而勉之,眾皆泣力戰。既而賊勢盛,傳序為蠟丸書,遣人間道上言:“臣盡死力戰,誓不降賊。”城既壞,傳序投火死。賊乘勢攻夔州,列陣西津口,矢石如雨。先是帝遣如京使白繼贇為峽路都大巡檢,統卒數千人晨夜兼行,助討遺寇。是月,庚午,繼贇入夔州,出賊不意,與巡檢使解守容腹背夾擊之,賊眾大敗,斬首二萬餘級,川而下,水為之赤。

辛未,降成都府為益州。

壬申,右僕李昉以司空致仕。大朝會,令綴宰相班;歲時賜予不絕;每遊宴,多召之。

丙子,磔李順黨八人於鳳翔市。

六月,壬午朔,白繼贇等捷書聞,帝降詔嘉獎。

秦傳序家寄荊、湘間,其子奭溯峽求其父屍,比至夔州,船覆而死,鹹謂父死於忠,子亡於孝。奏至,帝嗟惻久之,錄傳序次子煦為殿直,以錢十萬賜其家。

辛卯,詔赦李順脅從詿誤。

賊攻施州,指揮使黃希遜擊走之。

戊戌,峽西行營破賊於廣安軍,又破賊張罕二萬眾於嘉陵江口,又破於合州西方溪,俘斬甚眾。

戊申,以待衞步軍都指揮使高瓊為鎮州都部署。

賊攻陵州,知州張旦招集民丁大破之,斬首五千餘級。

庚戌,高麗國王治以遼師侵掠其境,遣使來乞師。帝以北邊甫寧,不可輕動干戈,厚禮其使而歸之,仍優詔答治。自是高麗朝貢遂絕。

,遼行《大明曆》,可汗州刺史賈俊所造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