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紀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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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昭陽大荒落十月，盡閼逢敦牂六月，凡九月。

o太宗至仁應道神功聖德睿烈大明廣孝皇帝淳化四年（遼統和十一年。癸巳，九九三年）冬，十月，甲申朔，遼主如蒲瑰坂。

庚申，尚書左丞張齊賢出知定州。齊賢自言:“母孫氏年八十五，抱羸疾，不願離左右。”帝許之。齊賢在相位時，母入謁中，帝嘆其壽考有令子，多賜手詔存問，別加錫與，搢紳以為榮。齊賢尋遭母喪，水漿不入口者七。自是啖粥一器，終喪止食粟飯。

先是大名府豪民有峙芻茭者，將圖厚利，誘姦人潛河堤，歲仍決溢，知府事趙昌言識其故，一，堤吏告急，昌言命徑取豪家廥積以給用。由是無敢為利者。

屬河決澶州，西北入御河，漲溢浸府城。昌言率卒負土填之，數不及千，乃索旅佐其役。或偃蹇不進，昌言怒曰:“府城將墊，人民且溺，汝輩食厚祿，坐觀？敢不從命者斬！”眾股慄趨事，不浹辰而城完。帝聞而嘉之，壬戌，降璽書獎諭。

詔罷諸路提點刑獄司，歸其事於轉運司。

詔審官院:“自今京朝官未歷州縣者，不得任知州、通判。”從蘇易簡請也。

庚午，從判三司魏羽言，始分天下州縣為十道，曰河南，河東，關西，劍南，淮南，江南東、西，兩浙東、西，廣南。以京東為左計，京西為右計。魏羽為左計使，董儼為右計使，中分十道以隸，而各道則署判官以領其事。

辛未，右僕、平章事李昉，給事中、參知政事賈黃中、李沆，左諫議大夫、同知樞密院事温仲舒，並罷守本官。翰林學士張洎草制，言:“昉任在燮調，陰陽乖戾，宜加黜削以儆具臣。”帝不從，制詞仍以“久壅化源，深辜物望”責之。

是，以吏部尚書呂蒙正守本官、平章事。蒙正初為相時，金部員外郎張紳知蔡州，坐贓免，或言於帝曰:“紳，洛中豪家，安肯求賕！乃蒙正未第時丐索於紳不能如意，致其罪耳。”帝即命復紳官，蒙正終不自辨。未幾罷相，會考課院得紳舊事實狀，乃黜之。於是蒙正復為相，帝謂曰:“張紳果實犯贓。”蒙正亦不謝。

以翰林學士承旨蘇易簡為給事中、參知政事。易簡外若坦率，中有城府。由知制誥為學士，年未滿三十，在翰林八年，寵遇絕倫，或一至三召見。李沆後入，在易簡下。及沆參政，乃以易簡為承旨，錫賚與參政等。帝意遵舊制，且俟稔其名望，乃正台席。而易簡以親老，急於進用，因召見，亟言時政闕失；沆等罷，即命易簡代之。易簡母薛氏，嘗入中，賜寇帔，命坐，問:“何以教子？”對曰:“幼則束以禮讓，長則訓以詩書。”帝顧左右曰:’今之孟母也。”是，又以樞密都承旨趙鎔、直學士向中並同知樞密院事。鎔等入對，帝曰:“昉、黃中等以循默守位，故罷。卿等宜各戮力以副超擢。”壬申，以左諫議大夫寇準出知青州，帝顧準厚，既行，念之，常不樂，語左右曰:“寇準在青州樂否？”對曰:“準得善籓，當以為樂也。”數，輒復問，左右對如初。其後有揣帝復召用準者，因對曰:“陛下思準不少忘，聞準置酒縱飲，未知亦念陛下否？”帝默然。

丁丑，以知大名府趙昌言為給事中、參知政事，命乘疾置以入，即赴中書視事。時京城連雨，昌言請出廄馬分佈外郡就秣。言事者或以盛秋備邊，馬不可闕，昌言曰:“下積水瀰漫，必無南牧之患。”乃從其議。

虞部員外郎、知制誥王旦，趙昌言婿也。昌言既參政，旦以官屬當避嫌，引唐獨孤鬱、權德輿故事辭職。癸未，命為禮部郎中、集賢院修撰；及昌言罷，乃復令知制浩。

翰林學士張洎知吏部選事，嘗引對選人，帝顧之，謂近臣曰:“張洎富有辭藻，至今尚苦心讀書，江東士人中之冠也。然搢紳當以德行為先，苟空恃文學，亦無所取。”呂蒙正曰:“裴行儉不取王、楊、盧、駱，正為其無德耳。”京畿民有擊登聞鼓訴失豭豚者，詔令賜千錢償其直，因語宰相曰:“細事亦為聽決，大可笑也。然推此心以臨天下，可以無冤民。”閏月，己亥，帝謂輔臣曰:“朕聞孟昶在蜀，亦躬親國政。然於刑獄優遊不斷，每有大辟，罪人臨刑，必令人偵伺其言，一言稱屈，即移司覆勘，至有三五年間不決者，以為夏禹泣辜，竊效之，而不明古聖之旨，蓋大禹自悲不及堯、舜，致人死法，所以下車而泣。今犯罪之人，苟情理難恕者，朕固不容也。”參知政事蘇易簡、趙昌言對曰:“臣等聞李煜有國之亦如此，每夏則與罪人張紗廚以御蚊蚋，冬則給與衾被，恣其安瞑。如犯大辟者，仍令術士燃燈以卜之，苟數間燈不滅者，必移司勘劾，恐其冤枉。至有冬月罪人戀其温燠而不願疏放者。”帝笑曰:“庸闇如此，不亡何待！”己酉，置三司總計度使，以陳恕為之；凡議論計度，並令恕參預。恕以官司各建，政令互出，難以經久，極言其非便，帝不聽。

周太后符氏卒。

轉運副使鄭仁寶議鹽池，用困趙保吉，保吉遂率邊人四十二族寇環州，邊將多為所敗。

十一月，甲寅朔，南至，御朝元殿受朝。帝孜孜為治，每旦，御長殿受朝，聽政罷，即御崇政殿決事，比至中，尚未御食。己未，金部員外郎謝泌，請自今前殿聽政華，且進食，然後御便殿決事，不報。既而謂宰相曰:“文王自朝至於中昃，不遑暇食，此自有故事。然泌此奏，亦臣子愛君之忠也。”又嘗謂左右曰:“寸陰可惜。苟終為善，百年之內，亦無幾耳，可不勉乎？”呂蒙正入對，論及征伐，帝曰:“朕比來用師，蓋為民除暴；苟好功黷武，則天下之民朁滅盡矣。”蒙正對曰:“前代徵遼，人不堪命，隋煬帝全軍陷沒，唐太宗身先士卒，終無所濟。蓋治國之道，在內修政事，則遠人來歸。”帝然之。

武寧節度使曹彬來朝。丁卯，宴長殿以勞之，詔翰林學士錢若水、樞密直學士張訁永並赴宴，從蘇易簡之請，復舊制也。易簡數舉翰林中故事，前為承旨時，帝待若賓友；及參大政，每見帝不復有款接之意，但正責吏事而已，易簡乃悔其求進之速。

癸酉，罷隴州所獻白鷹。

先是緣江多盜，詔以內殿崇班楊允恭督江南水運，因捕寇黨。行及臨江軍，擇驍卒，拏輕舟，伺下江賊所止。夜，發軍出城，三鼓，遇賊百餘，拒敵久之，悉梟其首。又趨通州境上躡海賊，賊系眾舟，張幕，發勁弩短包，允恭兵刃所向，多為幕所縈。包中允恭左肩，血及袖，容彌壯，徐遣善泅者以繩連鐵鈎散擲之，壞其幕，士卒爭進，賊赴水死者大半，擒數百人。自是江路無剽掠之患。以功轉洛苑副使，管句江、淮、兩浙都大發運，擘劃茶鹽捕賊事，賜紫袍金帶，錢五十萬。先是三路轉運使各領其職，或廩庾多積，而軍士舟楫不給，雖以官錢僱丁男挽舟，而土人憚其役，以是歲上供米不過三百萬。允恭盡籍三路舟卒與所運物數，令諸州擇牙吏悉集，允恭乃辨數授之，江、浙所運，止於淮、泗，由淮、泗輸京師。行之一歲，上供者六百萬。

十二月，戊申，西川都巡檢使張玘，與王小波戰於江源縣。玘中小波額，既而玘為小波所殺，小波亦病創死，眾推其黨李順為帥。初，小波之黨止百人，州縣失於備禦，所在盜賊爭附之。張玘之死也，其麾下兵四百餘人奔歸西川，轉運使樊知古不受，縱使亡去，賊勢由是盛，眾至數萬，攻陷蜀、邛諸州，殺官吏無數。

是歲，遼放進士石熙載等二人。

o太宗至仁應道神功聖德睿烈大明廣孝皇帝淳化五年（遼統和十二年。甲午，九九四年），正月，癸丑朔，遼漷陰鎮水，漂溺三十餘村。遼主命疏舊渠；甲寅，蠲行在五十里內租；戊午，免宜州賦調。

戊辰，上元節，帝御樓賜從臣宴，語宰相呂蒙正曰:“晉、漢兵亂，生靈凋喪殆盡，當時謂無復太平之矣。朕躬覽庶政，萬事理，每念上天之貺，致此繁盛，乃知理亂在人。”蒙正避席曰:“乘輿所在，士庶走集，故繁盛如此。臣嘗見都城外不數里，飢寒而死者甚眾，未必盡然。願陛下視近以及遠，蒼生之幸也。”帝變不言，蒙正侃然復位，同列鹹多其伉直。

帝嘗諭中書選人使朔方，蒙正退，以名上，帝不許。它，三問，三以其人對，帝怒，投其書於地曰:“何太執！”蒙正徐對曰:“臣非執，蓋陛下未諒耳。”因固稱:“其人可使，餘人不及，臣不用媚道妄隨人主意以害國事。”同列皆惕息不敢動，蒙正搢笏俛而拾其書，徐懷之而下。帝退，謂左右曰:“是翁氣量我不如。”卒用蒙正所選。覆命，大稱旨，帝於是益知蒙正能任人。

初，右諫議大夫許驤知成都府，及還，言於帝曰:“蜀土雖安，其民浮窳易擾，願謹擇忠厚者為長吏，使鎮撫之。”時東上閤門使吳元載實代驤為成都，元載頗尚苛察，民有犯法者，雖細罪不能容，又民遊宴行樂，人用胥怨。王小波起為盜，元載不能捕滅。於是李順構亂，東上閤門使郭載受命知成都，行至梓州，有者潛告載曰:“成都必陷，公往亦當受禍，少留數則可免。”載怒曰:“天子詔吾領方面，阽危之際，豈敢遷延！”遂行。先是李順引眾攻成都，燒西郭門，不利，去攻漢州、彭州，連陷之。載既入城，賊攻愈急。己巳，城陷，載與轉運使樊知古斬關而出，帥餘眾奔梓州。

李順入據成都，僭號大蜀王，改元曰應運，遣兵四出侵掠，北抵劍關，南距巫峽，郡邑皆被其害。

寬饑民罪，從蔡州知州張榮等請也。凡因飢持杖劫人家藏粟，止誅為首者，餘悉以減死論。

靈州及通遠軍，皆言趙保吉攻圍諸堡寨，侵掠居民；帝聞之，大怒，決意討之。癸酉，命馬步軍都指揮使李繼隆為河西兵馬都部署，尚食使尹繼倫為都監，以討保吉。

甲戌，帝始聞李順攻劫劍南諸州，命昭宣使、河州團練使王繼恩為西川招安使，率兵討之，軍事委繼恩制置，不從中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