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卷唐玄宗恩賜纊衣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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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安回望繡城堆,山頂千門次第開。
一騎紅塵妃子笑,無人知是荔枝來。
這首絕句是唐朝紫薇舍人杜牧所作。單説着大唐第七帝玄宗,謂之明皇,在位四十四年,又做了太上皇四年。前二十年用着兩個賢相:姚崇、宋-,治得天下五穀豐登,鬥米三錢,夜不閉户,路不拾遺。後來到開元末年,二相俱亡,換上兩個臣:一個是李林甫,一個是楊國忠,便壞了天下,搬調得天子不理朝綱,每聽音玩樂,賞花飲酒,寵幸的是貴妃楊太真,信用的是故人安祿山。身邊又寵着幾個小人,那小人是誰?乃是高力士、李龜年、朱念奴、黃番綽。這朝官家最是聰明伶俐,知音曉律,每教這幾個奏樂。天子自家按節,把祖宗辛苦創來的基業,一旦翻成昇平之禍。後來祿山與楊妃亂政,直教“哥舒翰失守潼關,唐天子翠華西幸”卻説玄宗天寶年間,時遇三月下旬,光明媚,宿雨初晴。玄宗同楊妃於興慶池賞玩牡丹,果然開得好,有幾般顏。是那幾般?乃是:大紅,淺紅,魏紫,姚黃,一捻紅。緣何叫做一捻紅?原來昔年也是玄宗賞玩牡丹時,楊妃倡議在花瓣上掐了一個指甲痕,後來每年花瓣上都有指甲痕,因此就喚做楊妃一捻紅。詩云:御愛雕闌寶檻,粉香一捻暗銷魂。
東君也愛吾皇意,每歲花容應指紋。
是天氣暴暄,玄宗覺得熱渴,近侍進上金盆水浸櫻桃勸酒。玄宗視之,連稱妙哉。問筵前李白學士何不作詩?李白口占道:靈山會上涅盤空,費盡如來九轉功。
八萬四千紅舍利,龍王收入水晶宮。
玄宗看前二句,不見得好處,看後二句,大喜道:“真天才也!”不想一個宮娥把這盤櫻桃盡打翻在金階之上,眾宮娥都向前拾取。楊妃看了,帶笑説道:“學士何不也作一詩?”李白隨口應道:天仙慌獻紅瑪瑙,金階亂撒紫珊瑚。
崑崙頂上猿猴戲,攀倒神仙煉藥爐。
玄宗龍情大喜,盡醉方休。是年時入深冬,雨雪不降,玄宗偶思先年武后於臘月遊玩御苑,恰遇明立,傳旨道:明朝游上苑,火急報知。
花須連夜發,莫待曉風吃。
到次,果然百花盡開,惟有槿樹花不開。武后大怒,將槿樹杖了二十,罰編管為籬。玄宗想:“武后是個女主,能使百花借而開,今朕求些瑞雪,未知天意肯從否?”遂命近侍,取過一幅龍文箋來,磨得墨濃,醮得筆飽,寫下四句道:雪兆豐年瑞,三冬信尚遙。
天公如有意,頃刻降瓊瑤。
寫罷,教焚起一爐好香,向天祝禱,拜了四拜,將詩化於金爐之內。可煞作怪,初時旭——,晴光澹澹,須臾間朔風陡發,凍雲圍合,變作一天寒氣。這才是:聖天子百靈相助,大將軍八面威風。
近侍宮娥來報,天將下雪了。玄宗大喜,即傳旨百司,各賦瑞雪詩詞以獻。又命近侍去宣八姨虢國夫人來,與貴妃三人,於御園合殿筵宴候雪。當時杜甫曾有詩云:虢國夫人承主恩,平明騎馬入金門。
恐將脂粉污顏,淡掃蛾眉見至尊。
筵前,有黃番綽-應,會汝陽王花奴打羯鼓,一曲才終,戲向八姨道:“今樂籍有幸,供應夫人,何不當頭賞賜?”八姨笑道:“豈有唐天子富貴,阿姨無錢賞賜乎?”命賞三千貫,教官庫內支領。黃番綽見説,遂作口號道:君王動羯鼓,國姨喝賞賜。
天子庫內支,恰是自苦自。
滿殿之人聽了無不大笑。那時朔風甚急,彤雲密佈,只是不見六花飄動。黃番綽又作一首雪詞呈上,詞雲:凜冽嚴風起四幄,彤雲密佈江天,空中待下又留連。有心通各路,無意濕茶煙。不敢旗亭增酒價,儘教梅發前,偏令凝望眼兒穿。慢擎宮女袖,空纜子猷船。
酒至半酣,還不見雪下。玄宗乃行一令,各做催雪詩一首,做得好飲酒,做得不好,罰水一甌。玄宗先道:寶殿花常在,金盃酒不幹。
六花飛也未?時卷珠簾看。
玄宗題罷,八姨道:宮娥齊捲袖,金鈴彩索宜。
等他祥瑞下,爭塑雪獅猊。
八姨題畢,楊妃道:羯鼓頻擊,銀箏款款調。
御前齊整備,只待雪花飄。
楊妃題畢,黃番綽奏道:“臣作一詩,必然雪下。”口中道:催雪詩題趲,六花飛太晚!
傳語六丁神,今年忒煞懶。
黃番綽罷,三宮皆大笑。只見內侍宮女爭來報道:“這滿天瑞雪滾滾飛下也。”玄宗喜之不勝,命捲起珠簾看。但見空中:一片蜂兒,二片蛾兒,三是攢三,四是聚四,五是梅花,六是六出。團團滾珠,粒粒似撒鹽。紛紛以墜錦,簇簇似飛絮。似瓊花片,似梅花瑩,似梨花白,似玉花潤,似楊花舞。
當下龍心大喜,命宮娥斟酒,暢飲一回。黃番綽奏道:“臣有慶雪口號,伏望吾主聽聞。”其詩云:瑤天雪下滿長安,獸炭金爐不覺寒。
鳳閣龍樓催雪下,沙場戰士怯衣單。
玄宗聽了,龍顏愴然道:“軍士卧雪眠霜,熬寒忍凍,為朕戍守禦賊。朕每宮中飲宴,那知邊之苦,今若非卿言,何由知之?”遂問高力士:“即今何處緊要?”力士回奏:“潼關最為緊要。”玄宗問:“是那個把守?有多少軍士?”力士奏道:“是哥舒翰把守,共有三千軍士。”玄宗就令高力士:“於官庫中關取絲錦絹線,造三千領戰袍。休要科擾民間。宮中有宮女三千,食厭珍饈,衣嫌羅綺,端坐深宮,豈知邊之苦?每人着他做戰襖一領,限十內完備。須要針線工,不許苟且責。每領各標姓名於上,做得好有賞,做得不好有罰。”力士領旨,關支衣料,於宮中分散。着令星夜做造,不可遲延。分到第三十門閣,乃是會樂器宮女,專吹象管的姚夫人,接了錦絹,取過剪刀來裁剪,因旨意嚴急,到晚來,未免在燈下勤趲。一邊縫紉,一邊思想道:“官家好沒來由!邊關軍士自有子置辦衣服,如何卻教宮中製造?這軍漢怎生消受得起。”又想起詩人所作軍婦寄征衣詩來。詩云:夫戍蕭關妾在吳,西風吹妾妾尤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