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卷唐玄宗恩賜纊衣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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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封書寄千行淚,寒到君邊衣到無。
我想那軍婦,因夫之情,故寄此征衣,有許多愁情遠思。我又無丈夫在邊,也去做這征衣,可不扯淡!卻又想道:“我自幼入宮,指望遭際,怎知正當楊妃專寵,冷落宮門,不沾雨。曾聞有長門怨雲:學掃蛾眉獨出羣,宮中指望便承恩。
一生不識君王面,花落黃昏空掩門。
就我今看來,此言信非虛也。假如我在民間,若嫁着個文人才子,巴不得一朝發跡,博個夫榮耀。或者無此福分,只嫁個村郎田漢,也得夫耕耨,白頭相守。縱使如寄征衣的軍婦,少不得相別幾年,還有團圓之。像我今埋沒深宮,永無出頭子。如花容貌,恰與衰草同腐,豈不痛哉!”思想至此,不覺撲簌簌兩淚,欷-而泣,正是:幾多懷恨含情淚,盡在停針不語中。
在燈前轉思轉怨,愈想愈恨,無心去做這征衣,對燈脈脈自語。忽然高力士奔入宮來,説道:“天子駕幸翠微閣,召夫人承御。”姚夫人即便起身隨去,須臾已到閣前。眾嬪娥着,齊聲道:“官人同家特宣夫人,好且喜也!”姚夫人微笑不答,又有個內侍出來催道:“官家專等夫宴,快些去承恩。”姚夫人暗道:“不想今卻有恁般僥倖也!”急到閣中朝見,玄宗用手扶起道:“朕知卿深宮寂寞,故瞞着貴妃娘娘,特來此地與卿一會,明當冊卿為才人。”姚夫人謝恩道:“賤妾蒲柳陋姿,列在下陳。今蒙陛下垂憐,實出三生之幸!”玄宗命近侍取錦墩,賜坐於旁,姚夫人又謝了恩。方就坐,忽報貴妃娘娘駕到。姚夫人聽見貴妃到來,驚得沒做理會,連玄宗天子也頓然變道:“卿且往閣後暫避,待朕哄他去了,然後與卿開懷宴敍。”姚夫人依言,踉踉蹌蹌,奔向閣後躲避,側耳聽着外面。只聽得貴妃亂嚷道:“陛下如何瞞着我,私與宮人宴樂?”玄宗説道:“朕獨自閒遊到此,並無宮人隨侍,卿家莫要疑心。”貴妃道:“陛下還要瞞我,待我還你個證據!”吩咐宮女道:“這賤人料必躲在閣後,快與我去搜尋。”姚夫人聽了這話,暗地叫苦道:“如今躲到何處去好?”心忙意急地待走動,兩隻腳恰像被釘釘在一般,那裏移得半步?只見一羣宮娥趕將進來,喊道:“原來你躲在此。”扯扯拽拽,擁至前邊。貴妃喝道:“你這賤人!如何違我法度,私自在此引誘官家?”教宮娥取過白練“推去勒死了。”唬得姚夫人魂不附體,叫道:“陛下救命!”玄宗答道:“娘娘發怒,教我也沒奈何,是朕害了你也!”眾宮娥道:“適來好快活,如今且説些苦去。”推至閣外,將白練向項下便扣。姚夫人叫聲:“我好苦也!”將身一閃,一個腳錯,跌翻在地。霎後驚覺,卻是一夢,滿身冷汗,心頭還跳一個不止。原來思怨之報,隱几而卧,遂做了這個痴夢。及至醒來,但見燈燭熒煌,淚痕滿袖,卻又恨道:“楊妃你好狠心也!便是夢中這點恩愛,尚不容人沾染,怎不教人恨着你?”此時愁情萬種,無聊無賴,只得收拾安息。及就枕衾,反不成眠,正合着古人宮怨詩云:暮裁縫歇,深嫌氣力微。
才能收篋笥,懶起下簾帷。
怨坐空燃燭,愁眠不解衣。
昨來頻夢見,天子莫應知。
到次,尚兀自痴痴呆坐,有心尋夢,無意拈針,連茶飯也都荒廢了。過了幾,高力士傳旨催索,勉強趲完。卻又思量:“我便千針萬線做這征衣,知道付與誰人?”又道:“我今深居宮內,這軍士遠戍邊庭,相去懸絕,有甚相干?我卻做這衣與他穿着,豈不也是緣分!”又想道:“不知穿我這衣服的那人,還是何處人氏,又不知是個後生,是個中年,怎生見得他一面也好。”又轉過一念道:“我好痴也!見今官家逐相隨,也無緣親傍,卻想要見千里外不知姓名的軍士,可不是個夢!”又想道:“我今閒思閒悶,總是徒然,不若題詩一首,藏於衣內,使那人見之,與他結個後世姻緣,有何不可?”遂取過一幅綵鸞箋,拈起筆來寫道:沙場征戍客,寒苦若為眠。
戰袍經手製,知落阿誰邊?
留意多添線,含情更着綿。
今生已過也,願結後生緣。
題罷,把來摺做一個方勝,又向頭上拔下一股金釵,取出一方小蜀錦,包做一處,對天禱告道:“天,天,可憐我姚氏今世孤單,老死掖庭。但願後世得嫁這受衣軍士,也便趁心足意了。”祝罷,向空燭也似拜了幾拜,將來縫在衣領之內。整頓停當,恰好高力士來取,把筆標下“第三十六閣象管姚夫人造”教小內宮捧着去了。自此姚夫人在宮朝思暮怨,短嘆長吁,漸懨懨瘦損,害下個不明不白,沒影相思症候。
各宮女伴都來相問,夫人心事怎好説得?惟默默吁氣而已。詩云:冷落長門思悄然,羊車無望意如燃。
心頭有恨難相訴,搔首長吁但恨天。
不提姚夫人在宮害病,且説高力士催趲完了這三千纊衣,奏呈玄宗。玄宗遣金吾左衞上將軍陳元禮起夫監送。迤邐直至潼關,鎮守節度使哥舒翰遠遠來,至帥府開讀詔書,各軍俱望闕謝恩。哥舒翰令軍政司給散戰袍,就請天使在後堂筵宴。且説有個軍人,名喚王好勇,領了戰襖,回到營中。把來穿起,只覺脖項上有些刺搠,連忙下,看時並不見引起甚的,重複穿起,那頸項上又連搠幾下。王好勇叫道:“好作怪!這衣服上有鬼,我沒福氣用它。”下來撇在半邊,驚動行伍中走來相問。王好勇説出這個緣故,有的不信,把來穿着一過,一般如此。有的疑是遺下針線在內,將手去撳,卻不撳不着甚的,也不刺搠着手掌。內中有一人説:“待我試穿着,看道何如?”這人姓甚名誰?這人姓李名光普,聞喜人氏,年紀二十四五,向投在哥舒翰帳下,戍守潼關,生得人材出眾,相貌魁偉,弓馬嫺,武藝通,是一個未侵女的兒郎,能征善戰壯士。當下取過這件衣服,且不就穿,仔細把來一覷,見上面寫着“第三十六閣象管姚夫人造”那針線做得十分細,綿也分外加厚,心裏先有三分歡喜。遂卸下身上襖子,將來穿起,恰像量着他身子做的,也不長,也不短,頸又不刺搠,眾人多稱奇異道:“這件衣服,莫非合該是你穿的麼?”王好勇便道:“李家哥,我和你兑換了罷。”李光普因愛這件襖子趁身,已是情願,故意説道:“須貼我些東西,才與你兑換。”王好勇道:“一般的衣服,怎要我吃虧?”李光普道:“你的因穿得不穩,已是棄下了,如今換我這件不刺搠的,就貼了我,也還是你便宜。”眾人道:“果然王家哥貼東西換了,還有便宜。”王好勇只是不肯,李光普又戲言道:“也罷,我也不要入已,就沽一壺,請眾位吃個合事酒,如何?”眾人道:“作成我眾弟兄吃三杯,一發妙!王家哥快取出鈔來。王好勇被眾人打諢,料白不得,摸出錢把銀子道:“我只出得這些,但憑入己也得,買酒吃也得。”眾人嫌少,還要他增些。
李光普道:“我不過取笑,難道真個獨教王家哥壞鈔?待我出些,打下平壺罷。”也遂取出錢把銀子。眾人都來吃他公道,隨把襖子換了,沽了兩角酒,並些案酒之物,大家吃了一回,各歸本營。原來李光普酒量不濟,吃了幾杯覺得面紅耳熱,回到營中存坐不住,倒頭去睡。不想勢頭猛了些,那脖項上着實地錐了一下,驚得光普直跳起來,心裏奇怪,靜坐思想。一則是他靈機巧,二則是緣分到來,料道領中必然有物,即卸下來,細細檢看。只見衣領上,絲縷中,出針頭大一點金腳,光普取過一把小刀,拆開看時,原來綿中裹着一個蜀錦包兒,裏面包着一股鳳穿牡丹的金釵,一個方勝。看那釵子,造得好生巧,暗暗喝采道:“我光普生長貧賤,何曾看見這樣好東西!”想了一回,才把方勝展開,乃是一幅綵鸞箋,上面有一首詩句。光普原通文理,看了詩中之意,笑道:“這女子好痴心也!”你雖有心題這詩句,如何便能結得後世姻緣?”仍將襖子穿好,又把箋釵來細細展玩。看那字跡,端楷可愛,卻又嘆息道:“可惜這女子有些妙才,卻幽團深宮。
我光普有一身武藝,埋沒風塵。若朝廷肯布曠蕩之恩,將這女子賜與我為,成就了怨女曠夫,也是聖朝一樁仁政,我光普在邊,也情願赤心報效。”又想道:“這事關宮闈,後倘或出來,須連累我,不如先去稟知主帥。”又想道:“這女子自家心事無他人知得,我若把來發覺,不但負他這點美情,卻又害了他命。不如藏好了,倒也泯然無跡。”方藏過,忽地背後有人將肢膊一攀,叫道:“李大哥看甚麼?”李光普急切收藏不迭,回頭看時,卻是同伍的軍人。那人道:“不要着忙,我已見之久矣,可借我看個仔細?”光普被他説破,只得遞與。那人把釵子看了又看,不忍釋手,只叫:好東西,好造化!”光普恐怕被人撞見,討過來仍舊包好,藏在身邊,叮囑那人道:“此事關係不小,只可你知我知,莫要漏。”那人滿口應承説:“不消囑咐,我自理會得。”誰知是個烏鴉嘴,耐不住口,隨地去報新聞,頃刻就嚷遍了滿營。有那痴心的,悄地也拆開衣領來看,可不是癩蛤蟆想天鵝吃!
王好勇聽見有一股金釵,動了火,懊悔道:“好晦氣!口內食倒讓與別人受用,如今與他歪廝纏,仍要換回。就憑眾人酌中處,好道也各分一半。”算計停當,走來對李光普道:“家哥,我想這襖子是軍政司分給的。必定摘着字號。倘後查點,號數不對,只道有甚情弊,你我都不乾淨,不如依舊換轉罷。”光普知其來意,笑了一笑答道:“這也使得。”王好勇道:“不要笑,那衣領內東西,也要還我的。”李光普道:“可是你藏在裏邊的嗎?”王好勇道:“雖非我所藏,原是這襖子內之物,如今轉換,自然一併歸還。”李光普指着道:“你這歪人,好不欺心!你即曉得有東西在內,就不該與我換了。”兩下你一言,我一句,爭論不止,眾人齊説王好勇不是,道:“王家哥一言即出,駟馬難追。起初是你要與他換,縱有東西,也是李家哥造化,怎好要得他的?”把李光普推過一邊道:“你莫與他一般見識。”王好勇釵子又要不得,倒了一場沒趣,發起喉急道:“磚兒能厚,瓦兒能薄,一般都是弟兄,怎的先前兑換時幫着他強要我吃虧,如今假公道搶白我?我拼做個大家羞,只去報知主帥,追來入官,看道可幫得他不將出來!”一頭説一頭走,竟奔轅門,李光普同眾人隨後跟上。此時天將晚,哥舒翰與天使筵宴未完,不敢驚動,仍各回營。至次哥舒翰升帳,將士參謁已畢,李光普不等王好勇出首,先向前稟明就裏,雙手將戰襖、箋、釵獻上。王好勇見他已先自首,便不敢攙越多事。哥舒翰見了箋上這詩,暗暗稱奇,又想:“事幹宮,搖惑軍心,非同不可。必須奏聞,請旨定奪。”遂吩咐光普在營聽候發落,一面來與天使陳元禮説知,待連光普解進。陳元禮道:“事出內宮,與本軍無與,且又先行出首,自可無責。令公可將纊衣給還本人,修一道表文,連這箋、釵,待下官帶回進上,聽憑朝廷主張便了。”哥舒翰依其所議,即便修起表文。次,長亭送別,元禮登程,不則一,來到任安,入朝覆命。後將纊衣詩句之事奏知,把哥舒翰表文並箋、釵一齊獻上。玄宗看了大怒道:“朕宮中焉有此事?”遂問這片衣是誰人所制,陳元禮回奏:“上有第三十六閣象管夫人姓名。”玄宗將箋、釵付與高力士,教喚姚氏來親自審問,力士領旨自去了。朝事已畢。聖駕回宮,楊妃同臨翠微閣遊玩不提。且説姚夫人在宮中正害着不尷不尬、或癢或疼的病症,方倚欄長嘆,忽見高力士步入宮門,説道:“夫人,你做得好事也!”姚夫人道:“奴家不曾做甚事來。”高力士笑道:“你把心上事來想一想便有了。”姚夫人道:“奴家也沒有心上事,也不消想得。”高力士道:“夫人雖沒有心上事,只不知結後世緣的詩句,可是夫人題的?”遂向袖中取出鸞箋、釵子,把與他看。姚夫人一見,驚得啞口無言,臉上一回紅,一回白,沒做理會。暗想這戰襖聞已解向邊去矣,如何這箋、釵卻落在他手?高力士見他沉不語,乃道:“夫人不消思索,此事邊帥已奉知官家,特命我來喚你去親問,請即便走動。”姚夫人聽了此言,方明就裏,又想道:“受衣那人好無情也!奴家贈你一股釵子,有甚不美?卻教邊帥奏聞天子,害我受苦!紅顏命薄,一至於此。”心中苦楚,眼中淚珠亂下。正是:自是桃花貪結子,錯教人恨五更風。
姚夫人無可奈何,只得隨着高力士前去。出了閣門,行過幾重宮巷,遇見穿宮內使,力士問:“天子駕在何處?”答言“萬歲爺同貴妃娘娘已臨翠微閣遊玩宴飲。”姚夫人聽了這話,一發驚得魂飛,想道:“今命定然休矣!”你道為何?
他想想昨夢中高力士石往翠微閣見駕,楊妃賜死。今番力士來喚,駕已在翠微閣,正與夢兆相符,必然凶多吉少。須臾已到閣中,玄宗方共楊妃宴樂。姚夫人俯伏階前,不敢仰視。高力士近前奏道:“姚氏喚到。”玄宗聞言,然變。楊妃問道:“陛下適來正當喜悦,因何聞到喚至姚氏,聖情頓爾不悦?”玄宗遂將纊衣詩句之事説出,楊妃道:“原來如此緣故,如今這詩句何在?”高力士即忙獻上。楊妃看了這詩句,忽生個可憐之念,又見這字體寫得嫵媚,便有心周全他。乃問道:“陛下今將如何?”玄宗道:“這賤人無心向主,有意尋私,朕審問明白,賜之自盡。”楊妃道:“陛下息怒,待梓童問其詳細,然後明正其罪,”遂喚姚夫人上前,問道:“你這婢子,身居宮,承受天家衣祿,如何不遵法度,做出恁般勾當?”姚夫人泣訴道:“賤妾一念痴,有犯王章,乞賜紙筆,少申一言,萬死無辭。”楊妃令宮娥將文房四寶與之,姚夫人在階前舉筆,寫下一張供狀,呈上貴妃。貴妃看那供狀寫道:孤念臣妾,幼處深宮,身居密。長門夜月獨照愁人,幽閣茶,每縈離夢。怨懷無託,閨思難。敕令裁製征衣,致妾頓生狂貪。豈期上瀆天主,實乃自幹朝典。哀哉曠女,甘膺斧鉞之誅。敢冀明君,少息雷霆之怒。事今已矣,死亦何辭?
貴妃看了,愈覺可憐,令高力士送上玄宗。玄宗本是風天子,看見情辭悽婉,不覺亦有騖憐之意,向貴妃問道:“此事卿家還是如何處之?”楊妃道:“妾聞先朝曾有宮人韓氏題詩紅葉,出御溝,為文人於-所得。後來事聞朝廷,即以韓氏賜-為。陛下何不仿此故事,成就怨女曠夫,以作千秋佳話,使邊庭將士知陛下輕好賢。必為效力。”玄宗聞言,大喜道:“愛卿既肯曲成其美,朕自當廣大其恩。”即傳旨將鸞箋、釵子還了姚氏,仍賜香車一輛,遣其官齎詔領羽林軍五十名,護送潼關,賜軍士李光普,配為夫婦。宮中所有,賜作妝奩之資,後人不得援例。楊妃又賜花粉錢三千貫。
姚夫人再拜謝恩,回宮收拾,擇就道。這事傳遍了長安,無不稱頌天子仁德。詩云:痴情慾結未來緣,幾度臨風淚不幹。
幸賴聖明憐檻鳳,天風遙送配青鸞。
姚夫人登程去後,不想哥舒翰飛章奏捷,言吐蕃侵犯潼關,得健卒李光普衝鋒破敵,馘斬奠首,蕃兵大敗遠遁,奪獲牛畜、器械無算。玄宗大喜,即加哥舒翰司空職銜,超擢李光普為兵馬司使,遣使臣齎官誥馳驛賜之成婚。那時,潼關已傳聞天子送題詩纊衣的宮女與軍士為,哥舒翰初時不信,以為訛傳。那李光普認做軍中戲謔,他一發道是亂話。看看詔使已至,哥舒翰出郭接,果然見簇擁着一輛車輪,連稱奇異。入城中,請問內使,始知就裏,李光普做夢也不想有這段奇緣。恰好齎官誥的使臣也到,一齊開讀。李光普一時冠帶加身,姚夫人鳳冠霞帔,雙雙望闕謝恩,三軍盡呼萬歲。只有王好勇饞眼空熱,氣得個頭昏眼暗,自恨到手姻緣白白送與他人,這才是:有緣千里來相會,無緣對面不相逢。
當下哥舒翰將一公署與李光普,做個私宅。旌旗鼓樂送入,夫拜成親。
一個是天上神仙,遠離宮闕降瑤階。一個是下界凡夫,平步青雲登碧漢。鴛鴦牒注就意外姻緣,氤氲使撮合無心夫婦。蘭橋驛不用乞漿,天台路何須採藥?只疑誤入武陵溪,不道親臨巫峽夢。
花燭之後,姚夫人向李光普説道:“妾幼處深宮,自分永老長門,無望于飛。故因制征衣,懷題句,冀後緣。何君獨無情,致聞天子,使妾幾有命之尤。若非貴妃娘娘曲為幹旋,安得與君為配?”光普遂將王好勇先領戰襖,後來換出首始末,細細陳説一遍。又道:“卑人少歷戍行,荷戈邊,本少立功名,然後徐圖家室。不道朝廷恩賚纊衣,得獲貴人佳什,情雖懷,忱悃奚通。初意後緣尚屬虛渺,不圖今世即諧連理。雖或姻緣有在,亦由天子仁德。光普何能,值此異數?雖況盡犬馬,未足以報聖恩。”姚夫人聽了這些言語,方釋了一段疑惑,乃取出鸞箋、釵子,遞與光普道:“賴此為媒,得有今,君善藏之。”光普用手接過看時,釵子已成一對,愈加歡喜。將來供在案上,與夫人同拜了四拜,珍藏篋中。次拜謝主帥哥舒翰,又安排筵席款待天使,與哥舒翰各修表文謝恩。姚夫人也修箋申謝楊妃。自此光普朝廷,每有邊警,奮身殺賊,屢立功勳。後來安祿山作亂,玄宗幸蜀,楊妃縊死馬嵬,姚夫人念其恩義,招魂遙祭,又延高僧建見水陸道場薦度。光普夫諧好,偕老百年。生有二子,俱建節封侯。後人詩云:九重軫念征夫苦,敕造征衣送軍伍。
長門怨女擒情嵬,絕愁人懷莫吐。
君心憐憫賜成婚,鳳闕遙辭下西土。
恰同連理共稱奇,史冊垂傳耀千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