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盒月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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湯老師看完婦科醫生返回學校,已是下午四點左右。
在車棚停放自行車的時候,她遠遠看到剃着“平頂頭”的李老師,手提着一盒紅底黃字的美包裝的禮品,從門衞處出來,笑咪咪地將禮品進轎車後箱,爾後駕車匆匆離去。
“今年中秋節,校長聽取了大家的意見,宣佈不分發任何禮品,一律發放摺合禮品價格的人民幣自行購買。”湯老師不疑惑道,“李老師雖説與我搭班,擔任八年級的數學老師,但他又是教務處副主任,大小也是個官,會不會這過節禮品只發到中層以上的幹部?”
“李老師拿的是什麼禮品?”在門衞處登記外出返校簽字的時候,湯老師衝着身穿警服的門衞小王詢問道。
“嫦娥奔月的蘇式月餅,綢布,內卡,手挽袋…估計這盒月餅價格不菲。”小王隨口答道。
“學校中層幹部每人都有份嗎?”湯老師用紙巾擦着皺紋隱隱的額角,睜大眼睛問道。
“這就不知道了,李老師是提着禮品來簽字的。”小王兩手一攤道。
看來是老母雞生瘡——裏有病哪!
一個電話,湯老師立即打給了總務處主任…
“目前為止,就我所知,學校沒買過一件禮品,如何談得上發放?我可以用人格擔保!”總務主任的答覆明確而堅定,沒有絲毫的含糊。
難道説,這之中還隱藏着別的貓膩?
一個電話,湯老師又打給了校長…
“不管是中層幹部,還是一般的教師或是後勤人員,都一律對待,沒有特殊!我宣佈過的決定,鐵板一塊,豈會輕易更改?你應該相信我!”校長的回答乾脆利落,擲地有聲。
這麼説,這盒月餅是出自學生之手!湯老師進一步推想道:贈送這麼高檔的月餅,唯有大老闆的子女才具備這樣的“實力”!學校有那麼多雙眼睛,月餅在被送到學校送到辦公室送到李老師的過程之中,要做到不被看到幾乎是不可能的。
湯老師即刻返回自己的八年級數學辦公室。在途經教務處時,她下意識地朝李老師的辦公室瞥了一眼。
兩位民營企業老闆的子女被叫到了湯老師的辦公桌前。這麼長,那麼短,湯老師耐心地詢問着…
“我們沒有給李老師送過禮品,也不知道是哪位同學送的。”兩位學生的頭搖得像撥鼓似的。
無奈之下,湯老師對八年級六班全體學生投發了一份調查表,可以不記名填寫,內容是探查詢問“誰向老師贈送了禮品”等等,顯然,調查表上並沒有指明是哪位老師。
調查統計結果:全班有三分之一的學生從一年級到八年級期間,都曾經向他們的任課老師贈送過貴重禮品,有三分之二的學生則向他們現任的班主任兼教學語文的湯老師贈送過貴重禮品。
學生填寫的這份調查表,所談內容之詳細,所列數字之具體,真是令人“歎為觀止”!
而對於李老師,調查表上卻隻字未提。
坐在辦公桌前銀絲隱隱的湯老師真是哭笑不得,她的臉一會兒變得蒼白,一會兒又轉為紫紅…
第二天,學校各年級辦公室的教師紛紛聚眾議論,大有“山雨來風滿樓”之勢。如果這樣的事態得不到及時的控制,就很有可能會影響到正常的教學秩序。
校長立即通知李老師、湯老師還有一些與之相關的教師報到校長室開會解決…
“昨天那盒月餅,是李老師買給他的岳父岳母的,本來放在後車箱也沒人知道,由於我為了顯示估價本領,遂與之打睹,李老師這才提來了那盒月餅…”與李老師同一辦公室的朱老師對着校長對着湯老師對着眾人如是説。
李老師冷冷地看着湯老師,一句話也沒有説,他打開皮夾子,將一張蓋有税務局監製的專用紅章的購物發票攤在了湯老師的眼前…
事實勝於雄辯!
在場所有的人都冷冷地看着湯老師,氣氛緊張之極!看來,湯老師非作出道歉不可!
總務處主任不住地搖着頭:就算這一盒月餅是學生贈送的,事情也不至於這麼“糟”!
教務處主任則一臉的疑雲:快五十歲的老教師了,平素一向老成持重,怎麼會因為一盒月餅而產生如此“過”的反應呢?
校長拉長着臉,烏雲密佈,看得出,他此刻的心情比誰都沉重:這個湯老師,她究竟想幹什麼呢?
然而,令人意想不到的是——當事人湯老師卻表現得異常的平靜,沒有一絲一毫的慌亂與不安。
她始終笑咪咪地聽着大家的發言,聽着李老師與朱老師的解釋,聽着校領導的核查與調解…
當會議的焦點最後都集中到了她一個人身上的時候,她這才慢悠悠地站起來,笑嘻嘻地從肩上的小包裏掏出了一本病歷卡。
“不好意思,給大家添麻煩了!”湯老師在眾目睽睽之下,慢慢地打開了那本病歷卡,“這是我昨天去醫院看病的情況,請大家過一過目!”大家紛紛圍了上來,定睛觀看,只見診斷欄裏郝然寫着:女更年期綜合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