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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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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霧濛濛的藍天像穹頂般籠罩着帕格鎮和叢地。晨曦照亮了廣場上古老的戰爭紀念碑,和福利街上建築物斑駁的牆面,也把山頂小屋的白牆染成了淡金。魯思·普萊斯鑽進車裏,去醫院值另一個長白班。她看着下面的奧爾河,宛如在遠方閃耀的銀絲帶,心裏頓時委屈起來,因為她的房子和她的美景早晚會屬於別人。

下方一英里處的教堂街,薩曼莎·莫里森還在客房裏睡着。房門沒有鎖,但她用一把扶手椅堵住了門。劇烈的頭痛開始侵擾她的睡眠,透過窗簾縫隙來的銀的太陽光像光一樣劃過她一隻眼的眼角。她扭動了一下身體,卻仍陷在口乾舌燥、焦慮混亂的半夢半醒間。她的夢光怪陸離,又充滿愧疚。

樓下,在乾淨明亮的廚房裏,邁爾斯坐得筆,面前放着一杯碰都沒碰過的茶。他瞪着冰箱,似乎又跌跌撞撞進了另一個廚房,看見自己醉倒的子和一個十六歲的小男孩抱在一起。

隔了三棟房子,肥仔·沃爾還穿着參加霍華德·莫里森生派對的衣服,躺在卧室的牀上煙。他本就打算徹夜不睡,也真的那樣做了。了那麼多煙,他的嘴覺有些麻木和刺痛,但疲勞卻沒有產生他想要的效果,雖然大腦無法清晰地思考,他的不快和不安卻絲毫未減。

科林·沃爾滿身大汗地從另一個折磨了他多年的夢境中醒來。在夢裏,他總會做些可怕的事,然後用他清醒的時間來擔心、害怕。在昨晚的夢裏,他殺了巴里·菲爾布拉澤,警方剛剛查出真相,過來通知他罪行已經暴,他們挖出了巴里的屍體,在裏面發現了他投放的毒藥。

科林瞪着燈罩在天花板上投下的悉的黑影,想知道以前為什麼從沒考慮過自己真的殺了巴里這個可能。再一次,同樣的問題又擺在了他面前:你怎麼知道你沒做過?

樓下,特莎正在往腹部注胰島素。她知道昨晚肥仔回來了,因為在通往閣樓卧室的樓梯底部能聞到煙味。她不知道他去哪裏了以及什麼時候回來的,而這種無知令她心驚。他們母子究竟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霍華德·莫里森在他的雙人牀上睡得正香。印花窗簾在他身上灑下粉紅的花瓣,並有效地防止了他被意外驚醒。然而,他如雷的鼾聲卻吵醒了子。雪莉已經坐在了廚房裏,戴着眼鏡,身穿燈絨晨衣,享用吐司和咖啡組成的早餐。她彷彿又看到在教堂會廳裏,莫琳和自己的丈夫手挽着手轉圈,心頭湧上的強烈反立刻讓每一口食物都味如嚼蠟。

帕格鎮幾英里之外的“鐵匠鋪”加文·休斯正在衝熱水澡,同時思考為何自己沒有其他男人的勇氣,而他們又如何能在幾乎無限多的選項中做出正確的抉擇呢?他的內心深處潛藏着一種渴望,去經歷他只從旁瞥見卻從未嘗試的生活,然而他又害怕。選擇是危險的,因為選擇時你必須放棄其他所有的可能

霍普街上,疲力竭的凱·鮑登躺在牀上,仍然沒能入睡。她聽着清晨的帕格鎮發出種種細微的聲響,看着躺在她身邊的蓋亞,在清晨的陽光下是那麼蒼白和憔悴。靠蓋亞一側的地板上有一個桶,是凱放的。今天凌晨,在為女兒抓着頭髮,看着她在廁所裏嘔了一個小時之後,凱半扶半抱地才把她帶到了卧室。

“你為什麼要把我們都到這兒?”蓋亞邊俯在馬桶上乾嘔不止,邊哭着問她。

“放開我,放開我,我——我恨你!”凱看着女兒睡的臉,想起了十六年前那個睡在她身邊的漂亮寶貝兒。她記得,當她與相處八年的同居男友史蒂夫分手時,蓋亞哭了。史蒂夫曾去參加蓋亞的家長會並教會她騎自行車。凱還記得自己暗暗懷抱的小小幻想(現在回想起來,其實就跟蓋亞四歲時對獨角獸的渴望一樣傻),那就是她能和加文安定下來,最終給蓋亞一個不會離開的繼父和一個漂亮的、鄉下的家。她曾經多麼絕望地盼望有個童話般的結局,有種能讓蓋亞欣然返回的生活,因為凱覺,女兒的離去正像隕石般加速飛來,而她預見到,失去蓋亞將會讓她的全部世界分崩離析。

羽絨被下,凱伸出一隻手,握住了蓋亞的手。那温暖的、被她當年意外帶到這世上的骨讓她哭了起來,安靜卻又劇烈,連牀墊也跟着震顫。

教堂街的盡頭,帕明德·賈瓦德在睡裙上披了一件外套,端着咖啡來到了後花園。沐浴着微涼的晨光,她在一條木長凳上坐下。她判斷即將開始的一天必是晴朗的,但在她的眼和她的心之間似乎有一條鴻溝。口沉重的大石阻擋了一切受。

邁爾斯·莫里森贏得巴里在議會的位子並不是什麼令她到意外的消息,但看到雪莉發佈在網站上那條措辭“優雅”的小公告時,帕明德再一次受到了上次開會時讓她失態的瘋狂:一種想要攻擊的渴望,只是那很快就被令她窒息的絕望取代了。

“我要辭掉議員的職位,”她對維克拉姆説“那還有什麼意義呢?”

“但你喜歡啊。”他説。

當巴里還在議會時,她的確是喜歡的。今天早上,一切都是那麼寧靜,想起他也就變得容易了些。一個長着薑黃八字鬍的小個子男人,比她還矮半個頭。她從未覺得他對她有任何身體上的引力。不過,什麼才能算是愛呢?當一陣微風皺賈瓦德家大花園四周的利蘭柏樹籬時,帕明德想。若一個人離去後能在你心裏留下一個想念的空間,那算不算愛呢?

不管怎樣,我的確喜歡笑,帕明德想,我真的想念笑得出的時光。

最終,竟是關於笑的回憶讓她哭了起來。眼淚順着她的鼻子滑下來,掉進了她的咖啡裏,砸出了小小的彈坑,又飛快地消失了。她哭,是因為她似乎永遠也不會笑了,也因為前一晚,當遠處的教堂會廳傳來歡樂的迪斯科舞曲時,維克拉姆説:“我們今年夏天去阿姆利則怎麼樣?”阿姆利則的金廟是錫克教的聖地,而維克拉姆對宗教一向淡漠,所以帕明德立刻明白了他的用意。時間,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在她手上寬鬆懈怠、毫無意義。他們倆都不知道如果醫學總會最終判定她對霍華德·莫里森的攻擊是違反了職業道德的話,究竟會如何處理她。

“曼迪普説那兒是個巨大的旅遊陷阱。”她回答,就這樣把去阿姆利則的提議一票否決。

我為什麼要那樣説?帕明德怎麼也想不明白,哭得比剛才更厲害了,手裏的咖啡漸漸冰冷。明明應該帶孩子們看看阿姆利則的。他在嘗試表達他的關心。我為什麼不答應呢?

她隱隱覺得,自己對金廟的拒絕代表了對某種東西的背叛。透過婆娑的淚光,她彷彿看到金廟的蓮花頂倒映在水面上,在白大理石的背景下,那水面散發着蜂般的光亮。

“媽媽。”在帕明德沒有注意的時候,蘇克文達已經走過了草地。她穿着牛仔褲和一件鬆鬆垮垮的套頭運動衫。帕明德慌亂地擦乾眼淚,斜眼看着站在背光處的蘇克文達。

“我今天不想去上班了。”帕明德立刻做出了回應,就像她想也沒想就否決了去阿姆利則一樣。

“你做出了承諾,蘇克文達。”

“我有點不舒服。”

“你是説你累了。當初要做這份工作的也是你。你必須履行責任。”

“可是——”

“你要去工作。”帕明德厲聲説道,彷彿在宣判女兒的罪行。

“你不能再給莫里森一個抱怨的理由。”蘇克文達走回房子後,帕明德到愧疚。她差點把女兒叫回來,可終究還是沒有那麼做。相反,她默默提醒自己要找個時間,坐下來跟女兒好好談談,不吵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