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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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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醒一下這二位他需要他們的支持也沒什麼害處。邁爾斯步伐輕快地走下樓梯,朝銅壺咖啡館走去。經過做愛後的簡短談,他和子商定在那裏碰面,一起去教堂會廳。

薩曼莎一上午都待在家裏,留她的助手看店。她知道她不能一直拖着不告訴卡爾莉店要關門了,卡爾莉就要沒工作了,但她就是無法打起神在這個週末的演唱會之前處理這件事。當邁爾斯出現,她看到他臉上動的微笑時,情不自到一陣憤怒。

“爸爸還沒來嗎?”他的第一句話是這個。

“他們要在營業時間結束後再去。”薩曼莎説。

她和邁爾斯到達時,投票處有兩個年長的婦人。薩曼莎等在外面,看着她們的背影:鉛灰的燙髮、厚厚的外套和比外套還要臃腫的腳踝。有朝一她也會變成這個樣子的。離開時,其中一個弓得更厲害些的老太太看到了邁爾斯,臉上立刻笑開了花,對他説:“我剛剛投了你一票!”

“哦,太謝你了!”邁爾斯高興地説。

薩曼莎走進投票隔間,看着選票上的兩個名字:邁爾斯·莫里森和科林·沃爾,手裏握着用線拴住的鉛筆。她飛快地在選票上寫下“我恨他媽的帕格鎮”然後把它折起來,走到票箱跟前,面無表情地把它從槽裏扔了進去。

“謝謝,親愛的。”邁爾斯輕聲説,拍拍她的背。

特莎·沃爾,此前從未錯過一次選舉投票,今天卻在從學校回家的路上徑直開過了教堂,沒有停下。魯思和西蒙一整天都在更認真地討論是否要搬去雷丁。晚飯前整理餐桌時,魯思把選民登記卡扔了出去。

加文從未想過要去投票,若是巴里還活着,參加了競選,他説不定會去,但他絕對無意幫助邁爾斯實現另一個人生目標。五點半時,他整理好公文包,心裏煩躁不已,因為他實在找不到任何藉口不去凱家裏吃晚飯了。更讓他懊惱的是,保險公司終於鬆口,瑪麗的案子開始有了進展,所以他非常想去她家親口告訴她這個好消息。可是,現在他卻必須留到明天再講,因為他不想把喜訊費在電話上。

凱為他打開門後,立刻開始機關槍般啪啪啪啪飛快地説起話來,這往往意味着她情緒不好。

“對不起,今天我過得很糟糕。”凱説,儘管他並沒有抱怨。他倆甚至還沒有互相問候。

“今天回家晚了,晚飯還在做。進來吧。”從樓上傳來了震天響的鼓聲和其他低音樂器的聲音。加文驚訝為什麼沒有鄰居上門抱怨。凱看見他仰頭看着天花板,便解釋道:“哦,蓋亞很生氣,因為她在哈克尼喜歡的某個男孩開始跟別人約會了。”凱拿起加文進來前就已經開始喝的葡萄酒,喝了一大口。把馬爾科·德·盧卡稱為“某個男孩”讓她的良心稍稍有點不安。事實上,在她們離開倫敦之前的幾周,馬爾科住到了家裏。凱發現那是個非常有魅力的男孩子,體貼而熱心。若有個像馬爾科一樣的兒子,她會很高興的。

“她會過去的。”凱把回憶推開,回到爐邊看看鍋裏煮的土豆。

“她今年十六歲。十六歲的孩子總是在變化的。喝點酒吧。”加文在桌邊坐下,心裏默默希望凱能讓蓋亞把音樂關小一點。在充斥着震耳聾的音樂、鍋蓋咣咣噹當和排氣扇轟隆聲的房間裏,他們兩人只能大聲喊叫才能讓對方聽清。他再次想念瑪麗家憂傷而安靜的大廚房,想念瑪麗對他的和對他的依賴。

“什麼?”他大聲問道,因為他覺得凱似乎問了他什麼。

“我是説,你投票了嗎?”

“投票?”

“議會選舉!”她説。

“沒有,”他回答“毫無興趣。”他不確定她是否聽到了他的回答。她又開始説了,而直到她拿着刀叉回到餐桌旁,他才聽清她的話。

“…真是令人作嘔,帕格鎮竟跟奧布里·弗雷沆瀣一氣。如果邁爾斯當選,貝爾堂肯定就完了…”她倒出土豆鍋中的水。水潑濺和鍋勺碰撞的聲音再次淹沒了她的話音。

“…如果那個蠢女人沒有情緒失控,我們或許勝算還大一些。我給了她戒毒所的那麼多數據資料,可她肯定用都沒用。她只是衝着霍華德·莫里森喊,説他有多胖。如此不專業…”加文也聽説賈瓦德醫生當着眾人的面發飆了。他當時覺得還有趣的。

“…這種前途未卜的覺對戒毒所工作人員的信心都損害極大,更別提病人了。”然而加文無法聚集起憐憫或義憤等情緒。他能到的只有沮喪。凱似乎已經與本地盤錯節的人際和事務產生了越來越深的糾葛,這就意味着她把扎得越來越深,要移除她也就變得更難。

他扭過頭,看着窗外長勢過猛的花園。他已經提出這個週末幫弗格斯一起為瑪麗修剪花園。若是幸運,他想,瑪麗説不定會再次請他共進晚餐,而如果真是那樣,他就可以逃過霍華德·莫里森六十五週歲的慶祝派對,邁爾斯還以為他滿心期待參加呢。

“…想要保留威登家,但是,不,吉蓮説我們不能像採野莓一樣。你會把那叫做採野莓嗎?”

“對不起,什麼?”

“瑪蒂回來上班了。”她説。加文好不容易才想起來瑪蒂是凱的一個同事,她現在接手的許多案例都是那個人的。

“我想繼續跟進威登家。因為有時候,你會對某個家庭產生特殊的情,但吉蓮不讓。太瘋狂了。”

“你一定是全世界唯一想要跟威登家打道的人,”加文説“起碼就我所知是如此。”凱動用了所有的意志力才控制住自己沒有尖刻地反駁他。她把正在烤的鮭魚片從烤箱裏拽出來。蓋亞把音樂開得那麼大聲,搞得她手中的盤子都似乎在震動。她重重地把盤子摜在爐子的擱架上。

“蓋亞!”她大步走過加文,來到樓梯下,朝樓上吼道,嚇了加文一大跳。

“蓋亞!聲音關小!我是認真的!關小!”音量大概減弱了一分貝。凱生着悶氣,走回廚房。加文到達之前,她和蓋亞之間的爭吵是有史以來最烈的。蓋亞宣佈,她打算給父親打電話,問自己是否可以搬去與他同住。

“那就祝你好運!”凱喊道。

但布倫丹也許會答應也説不定。蓋亞才一個月大時,他就離開了她。他現在結了婚,又有了三個孩子。他有大房子和一份好工作。如果他答應了呢?

加文很高興吃飯的時候不必談。震耳聾的音樂聲填補了沉默,他可以安安靜靜地想着瑪麗。明天,他就可以告訴她保險公司表達了和解的意願,然後接受她的和崇敬…

他幾乎把自己盤中的食物都吃光了,才意識到凱一口都沒吃。她坐在對面凝視着他,臉上的表情頓時讓他警覺起來。也許,他在不知不覺間暴了自己內心的想法…

上方,蓋亞的音樂突然停了下來。死一般的寂靜讓加文恐慌極了。他希望蓋亞能夠快點放點別的,隨便什麼都行。

“你甚至都沒有嘗試,”凱傷心地説“你甚至都不能假裝你在乎,加文。”他試着找出能輕易身的辦法。

“凱,我今天工作非常忙。”他説“對不起,如果我對本地政治事務沒來得及跟上趟——”

“我説的不是什麼本地政治,”她説“而是你坐在這裏,心思卻好像全在別處。這,這是對我的冒犯。你想要什麼,加文?”他看見了瑪麗的廚房和她甜美的臉。

“我必須卑躬屈膝求你賞光接見,”凱説“而你到了這裏,卻用行動表現得再明白不過,那就是你本不想來。”她希望他能説“不是這樣的”然而,很快,能做出有效否定的最後時機也偷偷溜走了。他們正加速滑向那個加文既急切盼望又害怕面對的危急關頭。

“告訴我你想要什麼,”她疲倦地説“告訴我。”兩個人都能到,他們之間的關係正在加文拒絕説出的話的重壓下分崩離析。懷抱着將兩人都從痛苦中解放出來的希望,他開始尋找字眼表述他也許從未打算説出口的話,而那些話似乎能讓他倆從此釋然。

“我不想讓這件事發生的。”加文真摯地説“真的,我不想。凱,真的對不起,我想我是愛上瑪麗·菲爾布拉澤了。”他從她的表情上看出她對此毫無心理準備。

“瑪麗·菲爾布拉澤?”

“我想,”他説(能夠把這個心事説出來讓他到一種既心酸又甜的快樂,因為他從未有機會對任何人説起,儘管他知道自己正在傷害凱)“我對她的情已經產生很久了。我從來沒有意識到——我是説,當巴里活着的時候,我從來沒有——”

“我還以為他是你最好的朋友。”凱小聲説。

“他是。”

“他才死了幾個星期!”加文不喜歡聽到這樣的説法。

“聽着,”他説“我只是要對你坦誠相待。我想要對你公平。”

“你想要對我公平?”他以前想象過他和凱是在熊熊的怒火中決裂的,然而她只是哭着看着他穿上了外衣。

“對不起。”他説,最後一次走出了她的家。

來到人行道上,他突然到一陣欣喜,忙匆匆向自己的車走去。畢竟,他可以今晚就告訴瑪麗關於保險的好消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