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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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幹什麼的?”
“我不知道,”克里斯塔爾回答“你可以去問戴恩,他有哥們兒認識皮奇的兄弟。”不過,她很高興看到他真的對這些興趣,以前他從未一口氣跟她説這麼多話。
“他被判刑了,只不過是緩期執行。”
“因為什麼?”
“他在克羅斯基斯用碎玻璃劃傷了一個人。”
“為什麼?”
“我他媽的怎麼會知道?我又不在那兒。”克里斯塔爾説。
她心情很好,而她心情很好的時候説話往往一副自命不凡的樣子。除了對凱斯的擔心(但不管怎麼説,凱斯還活着,活着就有康復的希望),這兩週過得還不錯。特莉再次開始了貝爾堂的戒毒項目,並一直堅持着,同時克里斯塔爾也保證每天把羅比送到託兒所去。他的小股基本上好了。那個社工看上去滿意的。克里斯塔爾自己也每天去學校,儘管她一次也沒參加過週一或週三跟特莎的見面會。她也不知道為什麼不去。有時候,人就是會改掉某些習慣。
她又扭頭看看肥仔。她以前從來沒想到過自己會喜歡他,直到在學校劇場的迪斯科舞會上他挑中了她。所有的人都認識肥仔,他講的某些笑話廣為傳,就像電視上好玩兒的事情一樣。(克里斯塔爾在每個人面前都裝作自己家裏有電視。她在朋友們和凱斯的家裏看過不少,足夠讓她裝一裝。
“是,真爛。”
“我知道,我也差點嚇了褲子。”別人討論看過的電視節目時,她就會説些諸如此類的話。)肥仔正在想象被碎玻璃劃傷會是什麼覺。玻璃的尖端割破他臉上柔軟的皮,他能覺到那裏的神經如被火燒,空氣刺痛了傷口,血湧出來時,熱乎乎,濕嗒嗒的。他發現嘴角的皮膚立刻動着變得異常,彷彿真的被劃破了一樣。
“他還隨身帶刀嗎?我是説戴恩?”他問。
“你怎麼知道他隨身帶刀?”克里斯塔爾反問道。
“他用刀威脅過凱文·庫珀。”
“哦,是的。”克里斯塔爾承認了“庫珀是個蠢材,不是嗎?”
“是,他是個蠢材。”肥仔説。
“戴恩帶着刀是為了防賴爾登兄弟。”克里斯塔爾給出了答案。
肥仔喜歡克里斯塔爾“事實就是如此”的口氣,她認為帶刀沒什麼不對,因為跟人結了樑子,就要做好暴力相向的準備。這就是生活糲的真實面,這就是真正重要的東西…當天,汪汪到家裏去之前,鴿籠子還在糾纏特莎,一定要問她他的競選宣傳冊是用黃紙印還是白紙印好…“到那裏去怎麼樣?”過了一會兒,肥仔建議道。
他們的右邊是一面長長的石牆,牆上的門開着,可以瞥見裏面的綠茵和石頭。
“好,沒問題。”克里斯塔爾説。她以前也進過一次墓地,是跟尼奇和萊安妮一起。她們坐在一個墓上面,開了兩罐飲料,心下對自己的行為稍有忐忑。後來,一個女人衝着她們大喊,罵了幾句,她們就離開了,走時萊安妮把空易拉罐向那女人拋了過去。
然而,當和克里斯塔爾走在墳墓間寬寬的水泥道上時,肥仔發現這裏太暴了,那些蒙着青苔的扁平墓碑本起不到任何遮掩作用。緊接着,他就看到了遠端的伏牛花樹籬。他徑直從墓地穿了過去,克里斯塔爾跟在後面,雙手在口袋裏。他們在長方形的墓牀間穿行,繞過一個個經年磨損、字跡難辨的墓碑。這是個很大的墓地,被打理得十分心。最終,他們看到了那些較新的墓,上面豎着雕細琢的黑大理石墓碑,金碑文。墓前敬獻給死者的鮮花猶未枯萎。
獻給林賽·凱爾,1960。9。15-2008。3。26睡個好覺,媽媽“嗯,在那邊沒問題。”肥仔瞅瞅開着黃花的多刺灌木和水泥牆間黑黢黢的縫隙。
他們爬進濕的樹蔭,腳踩在泥土上,背貼着冰冷的牆壁。從灌木的間隙可以看見一塊塊墓碑,但是並無人影。肥仔嫺地做起了大麻煙卷,他希望克里斯塔爾在看着他並覺得他很厲害。
然而克里斯塔爾的目光透過葱鬱的深綠葉冠凝視着外面,想着安妮-瑪麗。謝莉爾阿姨告訴她,安妮-瑪麗週四去醫院看過凱斯。如果她那天恰好翹課,也去了醫院,她們就終於可以見上一面了。她幻想過很多次自己和安妮-瑪麗的相遇。她會對她説:“我是你的妹妹。”在這些幻想中,安妮-瑪麗總是很高興。認識之後她們會一直見面,最後安妮-瑪麗會建議克里斯塔爾搬去與她同住。想象中的安妮-瑪麗有一棟像凱斯家那樣的房子,整潔而乾淨,只是還要現代得多。最近,在她的想象中,克里斯塔爾又加入了一個躺在褶邊搖籃裏的粉嘟嘟的嬰兒。
“給你。”肥仔説着把煙捲遞給克里斯塔爾。她了一口,讓煙霧在肺裏停了幾秒。大麻開始發揮作用,她的表情變得柔和而幻。
“你沒有兄弟姐妹,”她問“是不是?”
“沒有。”肥仔説着摸摸口袋,看避孕套帶了沒有。
克里斯塔爾愜意地晃着腦袋,把煙捲遞迴給肥仔。肥仔了一大口,吐了幾個煙圈。
“我是收養的。”過了一會兒,他説。
克里斯塔爾目瞪口呆地看着肥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