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回甥舅至親懷敵意師徒異路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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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事”後面的陰謀那楊牧皮笑不笑的打了個哈哈,卻道:“姐姐,我正是要告訴你,我很樂意見到傑甥結下這門親事!”這回輪到楊大姑大為詫異了,她望着弟弟,不知他説的是否反語。
楊牧笑道:“姐姐,你莫疑心,我是真心真意替世傑向你求情的。我聽説他回家之後,你找人替他説親,他都不肯應承。他既然只是喜歡這位冷姑娘,你又何苦拆散他們的好事。”楊大姑道:“你不怕他娶了冷鐵樵的侄女兒會影響你的前程?”楊牧笑道:“我已經和大內總管説過了。正是他慫恿我來為世傑向你求情的。”楊大姑道:“我真不懂你們葫蘆裏究竟賣的是什麼藥?父母只生咱們二人,我是你唯一的姐姐,你不妨和我直説!”她老於事故,已經隱隱猜得到,弟弟之所以要促成此事,其中走是藏有陰謀了。
果然楊牧哈哈一笑,便即説道:“只要他不是和冷鐵樵走上一條路就行。娶了冷鐵樵的侄女,他可以知道更多有關冷鐵樵那幫人的秘密。我們派人暗中和他聯絡,那麼他的行動不受拘束而又可以為朝廷立功了。將來高官厚祿當然少不了他的份兒!在事成之前,我們當然也會為他保守秘密!”齊世傑氣得發抖,一時間竟是説不出話。
楊牧笑道:“不用害怕,你是冷鐵樵的侄女婿,那幫人不會疑心你的,少年人要想得到錦繡前程,多少也得冒點風險。嘿嘿,這叫做身在曹營心在漢,只要你表面功夫做得好,他們又怎能看穿你的內心?”齊世傑忍無可忍,冷笑説道:“舅舅,你這句戲文似乎用錯了,誰是曹營誰是漢?冷鐵樵那幫人可是漢人呢!”楊大姑面大變,連忙喝道:“傑兒,你胡説什麼,幸好舅舅不是外人,給別人聽到可不得了!牧弟,你可別要誤會他,我知道的,他和冷鐵樵的侄女兒只是見過兩次面,和冷鐵樵則本未曾認識,這次他令尉遲炯受挫,更是得罪了冷鐵樵那幫人的事情,我想他只是不敢去冒這個危險,一時口不擇言,才這樣胡説罷了。牧弟,你千萬別記在心。”楊牧勉強笑道:“姐姐,你也太過慮了,我怎麼會對嫡親的外甥不利呢?世傑既然不願冒這風險,那就算了。”他已經是自找台階來下,那知齊世傑又説出句更不中聽的話來。
“我倒不是為了害怕危險,倘若是義所當而為之事,舅舅,你叫我赴湯蹈火,我也不敢推辭!”齊世傑道。楊大姑聽出兒子語氣不妙,睜大眼睛瞪他。
楊牧勉強笑道:“舅舅盼你娶得稱心如意的子兼又可為朝廷效力,這正是一舉兩得的好事,你以為不對麼?”齊世傑緩緩説道:“甥兒不敢説舅舅不對,只是甥兒覺得細比奴才更加、更加不如!”他本來要説更加羞恥的,倘若不是母親狠狠瞪他一眼,這兩個字已説了出來。
楊牧雙目翻白,哼了一聲,説道:“你這是什麼意思?”齊世傑道:“沒什麼意思,不過甥兒略有自知之明,自知不是做奴才的料子,也不是做細的料子,故此不能從命,請舅舅原諒。”楊大姑頓足喝道:“傑兒,你、你還要胡説八道,真,真是氣死我也!”楊牧拂袖而起,説道:“我本是一片好心,誰知反招你的誤解,好吧,人各有志,你不善言,那也只好任由你了。”楊大姑連忙説道:“弟弟,這小畜牲不知天高地厚,請你千萬看在姐姐的份上,別把他的話放在心裏。小畜牲,你還不過來向舅舅陪罪。”齊世傑只好説道:“孩兒不會説話,得罪了舅舅,又惹娘生氣,孩兒知罪了。”這幾句輕描淡寫,其説是向舅父賠罪,不如説是向母親賠罪,而且他只承認“不會説話”弦外之音,即是並不承認説錯了話。
不過總算是陪了不是,楊牧的面子也好過一些,也就假惺慢的説道:“姐姐,你這是那裏話來,我怎會跟小輩十較?不過找倒是有點擔心世傑誤入歧途,甥舅雖親總不如母子親,我這個做舅舅的勸他不來,只能盼望你做母親的好好開導他了。”楊大姑道:“我一定會管教他的。弟弟,你不多留一會?”楊牧説道:“天快要亮了,我不走是不成啦。姐姐你多加保重,下次我經過保定再來看你。”弟弟走後,楊大姑頹然坐下,長長嘆了口氣。
齊世傑道:“娘,舅舅只是為自己的升官發財打算,他想要利用孩兒,你難道看不出來?你還在怪責我得罪了他?”楊大姑道:“縱然如此,你也不應該口不擇言,氣走了他!”齊世傑道:“我是聽不進他的話,實在忍不住要説他的。他以後不敢再來更好。”楊大姑道:“你把我氣得還不夠嗎?又來説這樣的話!我只有這個弟弟,你要我斷絕六親?”齊世傑道:“孩兒不敢,不過孩兒説的也是實話,像舅舅這樣只知貪圖富貴的人,他來了還能有什麼好事?娘,你試想想,他要我離開你,幹見不得光的事;而且做那種事情又是隨時會有命危險的,他何嘗為你着想?”這幾句話倒是打動了母親的心,楊大姑不覺黯然説道:“我不是幫你委婉拒絕了他的嗎?但無論如何,他總是我唯一的親弟弟!”齊世傑道:“娘,你也只有我這個兒子。我並非要你不理舅舅,我只要你為了我的原故,多提防他點兒。他要來我沒辦法,但你若要我説實話,我是不歡他來的。”楊大姑聽見兒子説出“提防”二字,不覺心頭一跳。齊世傑後面的話,她已是聽而不聞了。心裏只是在想:“我只有他這個弟弟,爹媽死得早,我幾乎是姐兼母職,撫養他成人。我為了他,不知做過多少我本來不願做的事情。我這辣手觀音的惡名,恐怕一大半就是因他而起,像那年我替他死了雲紫蘿,每想起來,我就不心中有愧。雲紫蘿縱然不好,我也不該幫得那樣過份。這次我為了替他找尋親生骨,不惜叫自己的獨生兒子冒險前往回疆,幾乎成母子不能見面。我不要他報答我的恩德,但他總不能為了傑兒一時得罪了他,就做出對不住我的事吧。不會的,不會的,他是我唯一的弟弟,他決計不會害我獨生的兒子的!”齊世傑道:“娘,你在想什麼?”楊大姑瞿然一省,説道:“沒什麼,我是在想你舅舅説的話也有點道理。”齊世傑道:“什麼道理。”楊大姑道:“他怕你誤入歧途,我也怕你誤入歧途。以後你沒事少出門。縱然不怕你結匪人,我也怕你在人前説錯了話!別人可不是你的親舅舅!”齊世傑笑道:“媽,你放心,我這次回家就是要陪伴你的。你叫我去京師我都不去呢!”齊世傑口頭上答應了母親,心裏卻是安靜不下來。
倒不是為了氣惱舅舅,他早已知道舅舅是這樣的人,不值得為他氣惱。但他心裏的不安,卻還是因舅舅而起。
楊牧挑起他心上的創傷,他又想起了冷冰兒了。
怪不得冷冰兒非要和我分手不可,母親不喜歡她恐怕還是次要的原因。我有這麼樣一個舅舅,她豈能放心得下?唉,就算她相信我,我也必須避嫌。舅舅會動那麼樣卑鄙的念頭,要我去做細。我還怎能與她結為夫婦。
心中雖然不能安靜,軀殼卻是“安靜”下來了。他聽從母親的吩咐,足跡果然不出大門。
但平靜的子僅僅只能維持兩天。第三天晚上,又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發生了。
這天晚上,他按照晨昏定省的貫例,向母親請過了安,回到自己房中睡覺。忽見牀頭的茶几上,一枚三寸六分長的鋼鏢着一封信。
打開信一看,只有寥寥兩行:“請速到海神廟一敍,不可讓任何人知道。”他的家裏只有三個人,母子之外,還有一個年老的女僕,是他母親當年陪嫁的丫環,但卻完全不懂武功的。
“不可讓任何人知道”這個“任何”實際恐怕就只是指他母親了。
是什麼人要跟他會面,而又要瞞住他的母親呢?
是尉遲炯呢?不大像。那天他是為了母親和尉遲炯手的,尉遲炯不會要求他瞞住母親,雖然對他來説,倘若他知道確實是尉遲炯的話,他會答應這個要求;但對尉遲炯而言,尉遲炯知道他是個孝順的兒子,豈能有此“不情之請”?
他翻來覆去看過了幾遍,忽地又發覺這人的字跡竟然有點“似曾相識”但卻又想不起是誰。
齊世傑抑制不下好奇之心,心裏想道:“即使他是佈下陷阱,我也要去看個明白。”海神廟離他家不遠,是他小時候常去遊玩的地方。他悄悄離家,施展輕功,不過半枝香時刻便到了。
他故意不定正門,從廟宇後面越牆而入,繞到前面大殿。殿中並沒有燃點香燭,只有從窗户透進來的星月微光,約略看得見模糊的景物。只見神座下面,有個人影狀若老僧入定,跌坐薄團上,看背影不像是尉遲炯,齊世傑輕輕躍下,儼如一葉飄墜,落處無聲,那人也似乎未曾發覺。”齊世傑陡地高聲説道:“齊某應約來了,朋友,你——”那人嚇得跳了起來。齊世傑早有準備,立即擦燃火石。火光一亮,照見他臉上的血污,左肩的衣裳也有點點斑斑血跡。
這霎那間,齊世傑不也是大吃一驚,失聲叫道:“方師兄,原來是你,你怎麼受了傷啦?”原來這個人乃是楊牧的三弟子方亮。他的年紀比齊世傑約莫大七八歲,齊世傑和他不及和宋鵬舉、胡聯奎二人稔,但因他為人正派,做事又能幹又穩重,故此在舅舅的六個徒弟之中,他是齊世傑最敬重的一人。
方亮低聲説道:“小傷,不礙事。齊師弟,我料你會來的,你果然來了,但你出來,沒有驚動師姑吧?”齊世傑滅了火光,説道:“家母已經安寢,我在天亮之前回去她不會知道的。方師兄,你從那裏回來,是誰傷了你的?”方亮説道:“是二師兄!”齊世傑越發驚詫,説道:“二師兄竟會傷你,這是怎麼一回事情?”方亮説道:“你坐下,我慢慢告訴你;有件事情我還要求你幫忙呢。”齊世傑説道:“你説吧,只要是我做得到的,赴湯蹈火,我也不敢推辭。”方亮説道:“三年前我不辭而行,你一定不知道我是去了什麼地方,一去無蹤。我不怕告訴你,我是到了柴達木,和範師弟一同投奔了反清的義軍。你不會因此害怕我吧?”齊世傑笑道:“當然不會。你們這件事情,我也早已知道了。”方亮一怔道:“你怎麼知道的?”齊世傑道:“我聽得宋師兄説的!”方亮一皺眉頭;説道:“幸虧他不是告訴外人。你的母親知不知道?”齊世傑道:“你莫怪他。不是他親口告訴我的,是我有一次在無意之中,偷聽到他和胡師兄的談話知道的。你放心,我可不敢説給家母知道:“方亮繼續説道:“義軍在柴達木的深山密林之中,最缺乏的是物藥。上個月我們派了一位名叫解洪的兄弟,去北京採購藥材,想不到到了保定出了事!”齊世傑吃一驚道:“出了什麼事?”方亮道:“給保定知府衙門的總捕頭,名叫鐵膽劉昆的捉去了。此人是羅雨峯弟子,想必你也知,羅雨峯和嶽豪是親戚,想必你也知道:“齊世傑問道:“劉昆已知解洪身份?”方亮道:“似尚未知,只説他是形跡可疑。”齊世傑道:“解洪料想不會招供吧?”方亮説道:“糟糕的是,採購藥品那張貨單已經給官府搜了出來。”齊世傑道:“貨單上不會寫明買主是誰吧?”方亮説道:“這當然不會,但劉昆何等明,只這張貨單,已是足以引起他的懷疑了。”齊世傑道:“懷疑什麼?”方亮説道:“他們在解洪身上只搜出幾百兩銀子,而那張貨單,最少也值五六萬兩銀子的。”齊世傑道:“何以他只帶幾百兩銀子?”方亮説道:“在京師有我們的人,表面的身份,是殷實商户。他到了京師,自然有人替他備辦。可是官府查究起來,解洪卻怎能説出京師有人替他付錢?要是他胡亂捏造一個商號,京師和保定距離這樣近,用不了幾天,就可以查明。”
“還有,”方亮繼續説道:“那張貨單所列的藥品,許多不是普通人所用的藥品,例如防禦山嵐瘴氣之類的藥品。還有幾千包行軍散,那也是很難解釋的。”齊世傑道:“那怎麼辦?”方亮説道:“還算解洪頗夠機靈。他説他是貴州的藥材商人,雲貴兩地正在發生免費的時疫,行軍散是可以防時疫的。他捏造了一間子虛烏有的藥鋪,説成是在貴州開設了近百年的老字號。他説為了恐防身懷鉅款,路上萬一會遭賊劫,故此藥鋪準備他一到京師,銀兩便由票號匯來。”齊世傑道:“官府能相信嗎?”方亮説道:“這只是解洪的緩兵之計,貴州離保定遠,官府行文去查,總得一兩個月時間,拖得一時是一時。再者據我們猜想,保定的衙門可能也是想在他的身上榨一些油水,若然他真的是位大藥商,也得敲他一萬幾千兩銀子才能放他。當然他們更希望審出他是什麼匪幫的頭子和尉遲炯有關連的人物那就更可以邀功領賞了。”齊世傑道:“如此説來,解洪如今還是被關在保定衙門?”方亮説道:“不錯,聽説他倒沒有怎樣受皮之苦,只是每天都在審訊他,恫嚇他。”齊世傑道:“緩兵這計,遲早要給拆穿的。總得設法救他出來才好。”方亮説道:“不錯,所以我們想到了要請二師兄幫忙。”齊世傑道:“錯了,錯了,二師兄結官府,聽説保定知府都是和他稱兄道弟的,你們怎能反去求他?”方亮苦笑道:“這都怪我一時湖塗,我沒想到嶽豪這麼壞的。同門的師兄弟,我以為他多少會顧念一點同門情份。
“我們既然不能劫獄,這件事情就必須和官府打道了。正因為他是保定府有體面的大紳士,我們才想到他。
“我們打算請他出面,保釋解洪,解洪只是身受嫌疑,尚無確證定他之罪,保定總捕頭劉昆的師父羅雨峯是他姨丈,只要他肯出頭擔保,用點銀子打點,保釋的希望是很大的。
“當然我們也考慮到他怕受牽累,他肯答應保釋固然最好,不肯答應,那麼退一步我們也希望他能夠幫忙我們秘密探監。我們參加義軍的事情他是並不知道的,我們承認解洪是我們的好朋友,一時受了官府的誤會坐牢,我們去探監總可以吧?”齊世傑搖了搖頭,説道:“你們打的這個如意算盤,也未免太過是一廂情願了。”方亮苦笑道:“你不知道在柴達木一到四月下旬就踏入雨季,雨季中生病的弟兄是特別多的,那批藥品必須在雨季之前運到。我們倘若不能營救解洪,也得從他的口中知道誰是在京師和我們聯絡的人。事急馬行田,明知嶽豪靠不住,也只能冒點風險,找他設法了。”齊世傑道:“他一知來意,便即反面?”方亮説道:“這倒不是。他看見我和範師弟來到,好像拾到了寶貝似的,滿面堆歡,殷勤招待,那股親切的勁兒,更勝於昔同門習藝之時。我們説明來意,他滿口應了。他説牢頭是歸劉昆管的,區區探監這一點小事,他和劉昆一説就成。即使是要保釋解洪,他也能夠做到。
“那知我們向他道謝之後,他這才説道:‘咱們是同門兄弟,彼此幫忙乃是理所當然的事。不過我也希望你們真的不把我當作外人!”
“我説二師兄,你這是什麼意思?他説什麼,我只是想知道,這幾年來你們去了什麼地方”?我説,這幾年來我們跡江湖,去過的地方,一時也説不了這許多。”他忽是嘆口氣道:“我把你們當作親兄弟,拼着捨棄這副身家也要幫你們的忙,你們卻不肯和我説實話,真是令我傷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