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回甥舅至親懷敵意師徒異路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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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範師弟心軟,説道:“不是我們不肯細説,但師兄你富甲一方,卻何苦去理會江湖之事?”
“這一下就給他套出口風了,他跟着再問,範師弟,你説這話,可是有心欺我了。如今你們要我幫忙的這件事情,不就正是江湖之事嗎?不錯,我一來是看在你們的份上,二來也是有心結解洪這位朋友,才答應幫忙你們營救他的,但你們也總得讓我知道,他究竟是那條線上的朋友呀?
“範師弟面紅耳熱,説道:‘二師兄,我沒騙你,他委實是貴州一間藥鋪的買手,我們曾受過他贈醫贈藥之德的。他經常要到外地採購藥材,當然也得多少懂點武功。’範魁不慣説謊,臨時編造出來,態度很不自然。我連忙説道:‘二師兄,要是你有疑心,我也不敢勉強你幫我們的忙了。”齊世傑道:“就這樣你們翻了臉?”方亮説道:“還早着呢,他死心不息,又再假惺惺的笑道:‘我是誠心幫你們的忙的,其實範師弟你也不必騙我,你們的事情我早已知道了。”
“範師弟嚇了一跳,説道:‘你知道了什麼?’嶽豪壓低聲音道:‘我知道你們是在柴達木投奔了冷鐵樵。你們不必驚慌,我雖然薄有家財,也是嚮往義軍的人。只是給這副身家所累,未到時機,不敢像你們這樣毅然決然投奔義軍罷了。那位解朋友,想必也是冷鐵樵的手下吧?我希望你們説出實話,我才放心救他。’“我説:二師兄,你是那裏聽來的風言風語,我們剛才説的都是實話,什麼義軍的事情,我們全不知道。你若是一定要有什麼條件才肯幫忙,那就請免了罷。’”
“範師銘此時亦已看出他的用心,他的情比我更加急躁,立即站起來道:‘二師兄,你的好意我心領了。你好好守着你這副身家吧,我們的事情不敢有勞你了。告辭!”
“他這才出猙獰面孔,驀地冷笑説道:‘你們不把我當作師兄,要走可就沒那麼容易了!
…
“冷笑聲中,屏風背後有暗器出來,他事前埋伏的家丁也一擁而出。範師弟被一枚透骨釘打着要害,不幸被擒。我也中了一枚蝴蝶鏢,拼命衝出去,僥倖逃。”齊世傑憤然説道:“我早知道嶽豪為富不仁,卻還想不到他的心腸這麼狠!好,方師兄你説吧,你要我怎麼幹?”方亮説道:“我知道,你剛剛幫過他的大忙,雖然他因為你要他吐出五萬兩銀子,不領你的情反而恨你。但無論如何,他還是要巴結你的母親的。而且連尉遲炯都敗在你的手下,你到了他的家中,料想他決計不敢像對付我和範師弟那樣對付你。”齊世傑道:“我也不怕他誣告我是義軍。好,那我馬上去問他要人。”方亮説道:“你相機行事,也不必太過急躁,我知道你的母親是不願意你和他翻臉的,不過為了你的緣故,她卻可能替範師弟説情。你明天先去打聽範師弟的消息,給他來個先禮後兵。”齊世傑道:“不能等到明天了,我現在就到他的家裏去,至遲天亮之前回來,請你在這裏等我。”
“錚,錚,錚。”街頭傳來的擊柝聲,正是三更時分。
齊世傑離開了海神廟,暗自思道:“這件事情,暫時還是瞞住孃的好。嶽豪對待同門,如此無情無義,我又何必靠着母親的面子前往求他。”他打的如意算盤是:最好神不知鬼不覺的就把範洪救出來,避免和嶽豪動武,又用不着向他求情。
這晚天陰沉,一彎眉月常被烏雲遮蓋,時隱時現。月暗星稀;正是適宜於夜行人活動的“好天氣”齊世傑悄悄的進入岳家花園,果然是風不吹,草不動,無人知覺。
嶽豪是保定數一數二的大財主,花園廣闊,庭院深深。三重院落,少説也有數十幢屋,百多間房間,花園裏的亭台樓閣也是有如星羅棋佈。齊世傑雖然是岳家客,卻不知範魁被囚何處。假如要逐間搜尋,可還當真不易。
正當他思索如何着手搜索之際,忽地發現花樹叢中,小樓一角,隱隱有燈光透。
齊世傑認得這座樓名為“揖芬樓”乃是嶽豪為了附庸風雅,特地在園中花木繁多之處,起這座樓作賞花用的。平他很喜歡在這裏會見賓客,特別是官場中人和一些類似“清客”的所謂“文人雅士”齊世傑心中一動,暗自想道:“這麼晚了,還有人在揖芬樓上。這人料想不會是岳家的下人,莫非就是嶽豪在這裏深宵會客,我且過去看看。”他在荷塘旁邊,掏了一把爛泥,塗污臉孔,準備萬一給嶽豪發覺,一時間嶽豪也認不出他。
分花拂柳,走到近處一看,只見紗窗上現出兩個人影,所料不差,嶽豪果然是在揖芬樓上會客。
嶽豪的影子他是一眼就認得出的,另一個是誰呢?那人背向紗窗,背影也依稀相識。
他正自凝眸注神,便聽得那人説道:“嶽豪,你這次幫了我不少忙,我也幸虧有你這麼一個好徒弟,否則可真是要給那兩個逆徒氣死了。你這次出了力,我會告訴保定知府給你記下一功,嘉獎你的。”這個人不是別人,正是齊世傑的舅父楊牧。
始料之所不及,齊世傑不着打了個突,一時間不知該當如何才好了。
有舅父在岳家,要把受了重傷的範魁救出去,那就難得多了。他的武功再好,也是不能和舅父動手的!
非但不能和舅父動手,而且必須避免給舅父知道是他曾經到過岳家,他不肯幫忙舅父對付尉遲炯,舅父已經起疑,要是給舅父發覺,舅父自必猜想得到他此來的企圖,那就不僅是“起疑”而是證實了他和舅父作對了。
他縱然不怕和舅父作對,也必須顧及母親。
那為了他“不受抬舉”的事情,氣得舅父拂袖而去,已經累得母親擔心不已了,他如何還能更增加母親的優慮?
可是就這樣罷手了嗎,他又不願意。
正在不知如何是好之際,只聽得嶽豪已在説道:“這都是託師父的鴻福,師父一到保定,他就自己送上門來,範師弟也是師父親自拿下的,徒兒那裏出過什麼力?”聽了這話,齊世傑不覺好生詫異:“方師哥可並沒有説過曾在嶽豪的家中碰上了師父,怎的卻是舅舅親手拿下範師哥呢?”楊牧哈哈笑道:“不錯,説起來也的確是咱們的運氣好,你是我最好的徒弟,我不怕和你説實話,我這次來到保定,固然是為了偵查尉遲炯的行蹤,但更緊要的還是為了查辦解洪這件案子。尉遲炯武功高強,即使大內總管親自出馬,也沒把握將他緝捕歸案,但解洪則已是被關在保定大牢的,只是那班飯桶尚未得出他的口供而已。要是給咱們查明解洪的來歷,破了這件大案,這個功勞可不在捕獲尉遲炯之下啊,你懂麼?”嶽豪忙不迭的説道:“我懂,我懂。如今看來,解洪和冷鐵樵那幫人有關,似是無疑的了。倘若能夠更進一步,查出他們在京師的同黨,這功勞自是非同小可!”楊牧繼續説道:“保定衙門關了他六天,連他的底細還未摸得邊兒,我一來就找到了線索,運氣當真可以説得好到無比的了。美中不足的是,辦案卻是辦到了自己的徒弟頭上。”嶽豪説道:“樹大有枯枝,這也是難免的。方亮和範魁兩位師弟不知自愛,他們必須受到懲罰,那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楊牧説道:“不錯,我有兩個壞徒弟,也有兩個好徒弟,成龍和你都是我可以信託的人,尤其是你,做事更中我的心意。”師父暗算徒弟的怪事嶽豪哈諂笑:“多謝師父誇獎,要不是得你老人家發出暗器,先把範師弟打傷,弟子也不能將他擒獲。”齊世傑這才恍然大悟,原來那個躲在屏風背後,用透骨釘打傷方亮和範魁的人,竟然就是他們的師父。師父暗算徒弟,這種稀奇的事情他也還是第一次聽説,怪不得方亮不知道了。
嶽豪意猶未盡,繼續拍師父馬:“師父,你老人家的暗器真是出神入化,弟子可還沒有見過呢。要是那天有你老人家在楊,弟子也不用害怕什麼千手觀音祈聖因了。”楊牧哈哈大笑,説道:“不是為師的謙虛,説到要和千手觀音較量暗器,我恐怕還差一點兒。不過我這透骨釘專打骨節要害,縱然比不上千手觀音,在江湖上大概也過得去了。這是我新近練成的一門得意功夫,你們以前當然沒有見過。”楊牧自吹自擂一番之後,繼續説道:“你比閔成龍更中我心意的地方,就是你比他懂得做人。比如説方亮和範魁這兩個逆徒,他們決計不敢相信他的大師兄,但卻敢登門向你求助。這就是你做人成功的地方。你能夠引得他們自投羅網,這已經立了大功了。”嶽豪説道:“為師父效勞是弟子份所當為的事。不過方亮在逃,他一定把這筆賬算在弟子頭上,今後,恐怕。恐怕…”楊牧説道:“你怕什麼,大不了你今後入京跟我做官。”嶽豪眉開眼笑,説道:“多謝師父提攜。”楊牧繼續説道:“我那枚透骨釘,本來可以打穿範魁的琵琶骨的,我沒這樣做,你知道是了為了什麼嗎?”嶽豪説道:“師父宅心仁厚,不忍廢他武功。”楊牧笑道:“這次你猜錯了。我替皇上辦事,他卻反叛朝廷,還有什麼師徒情義?”嶽豪故作不解,問道:“那是為了什麼?”楊牧説道:“我是為自己留下地步,要是事情做得太絕,我們就更沒有希望誘降他了。”嶽豪皺眉説道:“範魁這小子可是軟硬不吃,如今他恨我到了極點,別説要勸他投降,我叫人送飯給他,他連飯碗也摔破碗,看來他竟是想要絕食求死呢。”楊牧説道:“他未知道我在這裏吧?”嶽毫説道:“弟子未告訴他。”楊牧説道:“好,你把他帶來見我。就説我剛剛來到你家的吧!”聽到此處,躲在窗外的齊世傑不覺又驚又喜,暗自想道:“待嶽豪出來,要把範魁押上揖芬樓的時候,我出其不意的點了他的道,搶了範魁就走。”不料紗窗上只見楊牧一個人的影子了,但卻沒有見嶽豪出來。
齊世傑大為奇怪,當下大着膽子,飛身上屋,在後窗的屋檐,用個倒掛金鈎的身法,偷偷向裏面窺探。他使出上乘輕功,輕登巧縱,窗外又有樹木遮蔽,房間裏面的楊牧似乎絲毫未覺。
過了不多一會,只見嶽毫扶着一個人已經從樓梯走上來,進入房間了。燈光下看得分明,這個人可不正是範魁是誰。
原來範魁是被關在地牢的,地牢就在揖芬樓下面。嶽豪本就用不着走出外面。
範魁驟然看見師父,大吃一驚,似乎呆了。
嶽豪喝道:“範魁,你好大膽,見了師父,還不行禮。”範魁無可奈何,叫了一聲“師父,請恕徒弟受傷…”楊牧不待他把話説完,便即假慈假悲的説道:“哎呀,你的傷倒似乎真是不輕呢,你有傷在身,不必行禮了。”嶽豪也假惺惺的説道:“師弟,今之事,我是無可奈何。給你敷上的金創藥可是最好的金創藥,應該有點見效吧?”範魁呸了一聲,向他怒目而視,冷冷説道:“嶽豪,我錯找了你,後悔莫及。你殺了我吧!”巴嶽豪避開他的唾沫,“唉”聲説道:“師弟,你這是甚麼話,我是要救你,怎會殺你?”楊牧端出師父的架子,這才緩緩説道:“範魁,為師正是因為聽到你的消息,特地趕來的。你的事情,嶽豪已經都告訴我了。不錯,他出手是稍嫌重了一些,不過你也不能怪他,他真的是為了你的好。他的用心我是知道的。”範魁咬着牙不説話,但正眼也不瞧他師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