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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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佔便宜,當然有人吃虧,各種剝削耗費,加上縣大老爺自己的好處,統統都出在良善小民頭上,這叫做“浮收”最“黑”的地方“浮收”到正額的一半以上,該納一石米的,起碼要納一石五斗。於是有所謂“包户”他們或者與官吏有勾結,或者能挾制官吏,小户如託他們“包繳”比自己到糧櫃上去繳納,便宜得多。
第三種就是漕船上的人。漕船都是官船,額定數字過萬,實際僅六千餘艘,分駐運河各地,一地稱為一幫。這就是遊俠組織“青幫”之幫的出典。幫中的管事及水手,都稱為幫丁,其中又有屯丁、旗丁、尖丁之分。尖丁是實際上的頭目,連護漕的千總、把總都得聽他的指揮。州縣衙門開倉怔糧,糧户繳納,漕船開到,驗收裝船,名為“受兑”一面徵糧,一面受兑,川不息,那自然是再順利不過的事,但是這一來漕船上就玩不出花樣來了。他們的第一個花樣是“看米
”由於漕船過淮安時,漕運總督要“盤糧”點數,到通州起岸入倉時,倉場侍郎要驗看米質,如有不符,都由漕船負責,因此,他們在受兑時,驗看米
,原是分所當為。但米
好壞,僅憑目視,並無標準,這樣就可以挑剔了,一廒一廒看過去,不是説米
太雜,就是不夠乾燥,不肯受兑。
以一般的情況而言,開倉十,所有的倉厥就都裝滿了,此時如不疏運上船,則後來的糧户,無倉可以貯米,勢必停徵。糧户也就要等待,一天兩天還不要緊,老百姓無非發發牢騷而已,
子一久,廢時失業,還要貼上盤纏,自然非吵不可,這叫做“鬧潛”是件極嚴重的事,地方官往往會得到極嚴厲的處分。倘或是個刮地皮的貪官,這一鬧漕就不定就會
起民變,更是件可以送命的大禍。
因此,錢穀師爺,便要指揮書辦出來與“看米”的旗丁講斤頭,倘或講不下來,而督運的委員,怕誤了限期,催令啓程,那些幫丁就不問兑足不兑足,只管自己開船。這時的州縣可就苦了,必須設法自運漕米,一路趕上去補足,稱為“隨幫
兑”幸而取得妥協,漕米兑竣,應該出給名為“通關”的收據,這時尖丁出面了,先議“私費”就是他個人的“好處”私費議妥,再議“通幫公費”是全幫的好處。這些看米
所受的勒索,以及尖丁私費、通幫公費,自然羊
出在羊身上,由浮收來支付。
這以後,就該幫丁受勒索了,首先是“過淮”投文過堂,照例有各種陋規,一幫船總要花到五六百兩到一千兩銀子。這一關一過,沿路過閘過壩,處處要送紅包,大概每一艘船要十幾兩銀子。最後到了通州,花樣更好,要投四個衙門的文,有人專門代辦,每船十三兩銀子,十兩鋪排四個衙門,三兩是代辦者的酬勞。等漕米上岸入倉,伸手要錢的人數不清,總要花到三五十兩。所以幫丁勒索州縣,無非悖入悖出。
幫丁的苦楚猶不止此,一路還要受人的欺侮。在運河裏,遇到運銅運鉛的船,以及木排,千萬要當心,那是在運河是蠻不講理出了名的,撞沉了漕船,他們可以逃散,幫丁則非傾家蕩產來賠不可,因為如此,幫丁便格外團結,以求自保“青幫”之起因如此,所以,他們的“海底”名為“通漕”並不是世俗所稱的“通草”一度行之有效,但以積習已深,慣於更張的南漕海運,終於咸豐元年舊事重提。這出於兩個原因,第一個是人,第二個是地。
這個人是兩江總督陸建瀛,湖北人,極能幹,而且善於結,所以公卿延譽,負一時物望。他頗有意步武陶澍,留一番政績。陶澍改鹽法,淮北行之大效,而淮南依舊,陸建瀛在淮南繼陶未竟之功。漕運也是如此,他得到户部尚書孫瑞珍的支持,準備恢復海運。
適逢其會的是,運河出了問題,在徐州附近的豐縣以北決口“全河北趨,由沛縣之華山、戚山分注微山、昭陽等湖,挾清水外泛,運河閘、壩、纖堤,均已漫淹”朝廷一方面撥鉅款搶救,一方面也加強了改用海運的決心。
海運之議,奉旨由兩江總督陸建瀛、江蘇巡撫楊文定、浙江巡撫常大淳,會同籌劃。結果決定咸豐二年江蘇的蘇州,松江、常州、鎮江、太倉等四府一州的溜米,改用海運。浙江則是試辦,但其間又有反覆,未成定議。
就在這段期間中,椿壽由湖南布政使調浙江。當朝命初下時,黃宗漢是掌理一省司法的浙江按察使,通稱“臬司”等椿壽到任時,他已經調差了。第二天,洪軍由廣西而湖南,湖北吃緊,清文宗把善於“捕盜”的常大淳,調為湖北巡撫。浙江巡撫由藩司椿壽署理。
椿壽的運氣太壞。這年的浙江,省城杭州及附近各州縣,自五月以後,雨量稀少,旱荒已成,於是對他發生兩大不利,第一是錢糧徵收不起,第二是河淺不利於舟行,影響漕運。
江蘇的海運,非常順利,四府一州的漕糧,糙米三十二萬多石,白米二萬七千餘石,於三月間出海北上,安然運到。而浙江的漕米,到九月間還未啓運,這是前所未有現象。
在此以前,也就是漸江正鬧旱災的五月間,為了軍事上的需要,各省巡撫有個小小的調整,雲南巡撫張亮基調湖南,遺缺由甘肅布政使黃宗漢接充。他不願意去雲南,經過一番活動,很快地改調浙江。不過一年的功夫,重回杭州時,已非昔比。
署理巡撫椿壽卸以後,仍舊幹他的藩司。據説黃宗漢在第一天接見椿壽時,就作了個暗示,椿壽的“紗帽”在他手裏,如果想保全,趕快送四萬兩銀子的“紅包”過去。黃宗漢敢於作此勒索,就因為椿壽在漕運上,已經遲延,如果上司肯替他説話。可以在天災上找理由,有處分,亦屬輕微。否則,耽延了“天瘦正供”將獲嚴譴。
椿壽沒有理會他,於是黃宗漢想了個極狠毒的手法來“整”人。他認為本年漕糧,啓運太遲,到達通州倉,糧船不能依照限期“回空”這樣便要影響下一年的漕運。就在這個言之成理的説法上來整椿壽。
心裏已有成算,表面絲毫不,把椿壽請到撫院來談公事,問起清運的情形。
一提到這上面,椿壽自己先就緊張“回大人的話,”他説“今年浙江的漕運,無比如何要擔處分了!”
“誰擔處分啊?”黃宗漢故意這樣問。
“自然是司裏。”藩、臬兩司向巡撫回話,照例自稱“司裏”
“這也不擔處分的事。”黃宗漢用這句話先做一個伏筆,卻又立即撇開不談“貴司倒先説説看,究竟因何遲誤?”
“自然是因為天旱水淺,河道幹淤。已經奏報過的。”
“天旱是五月以後的事。請問,照定例,本省漕船,每年什麼時候開,什麼時候‘過淮’,什麼時候‘回空’?”一連三問,把椿壽堵得啞口無言。照定例,江西和浙江的漕船,限在二月底以前盡數開行。年深久,定例有變,但至遲亦不會過四月。現在秋風已起,漕船開行的還不過一半,這該怎麼説呢?
他遲遲不答,黃宗漢也不開口,是着他非説不可。椿壽無奈,只好這樣答道:“大人也在浙江待過,漕幫的積弊,還有什麼不明白的?漕丁有種種花樣,譬如説陳漕帶私貨羅?”椿壽的話未完,撫台便一個釘子碰了過來:“天下烏鴉一般黑,各省漕丁都是一樣的。”
“今年略微不同,因為奉旨籌議南漕海運,漕幫不免觀望,這也是延誤的原因之一。”
“觀望什麼?”黃宗漢大聲問道“議辦海運是來年新漕之事,跟今年何干?”振振有詞一問,椿壽語,既然來年有此改變之議,漕丁自不免有所瞻顧,以致鼓不起勁來,但身為藩司,署理撫院,這些地方正該督催,否則便是失職,所以椿壽無同可解。
“現在怎麼辦呢?”黃宗漢又憂形於地説“事情總要辦通才行啊!”
“是,是!”椿壽趕緊答道“司裏盡力去催,總在這個把月裏,一定可以全數啓運。”
“個把月?”黃宗漢皺着眉説“説老實話,這上面我還不大得清楚。
反正本年漕運,自前任常中丞調任以後,都由老兄一手經理。以後該如何辦理,等我商量了再説。”他這段話有兩層用意,第一是説目前還不甚瞭解漕運的情況,等了解了又當別論,留下翻覆的餘地,第二是“一手經理”四個字,指明瞭全部責任。椿壽原是“上三旗”的公子哥兒,這幾年在外面歷練了一番。紈袴的積習,固已大減,而人心的險,卻無深知,哪裏去理會得黃宗漢的深意?還只當撫台語氣緩和,事無大礙,所以連聲應諾,辭出撫院,趕緊召集手下,商議如何設法把未走的船,能夠早開行,只要一出浙江省境,責任就輕得多了。於是椿壽即刻召集督糧道和其他經辦漕運的官員,一面宣達了撫台的意思,一面力竭聲嘶地要大家“各秉天良”務必在最短期間內,設法讓漕船全數開出。別處都還好辦,麻煩的是湖屬八幫,浙江湖川府是東南膏腴之區,額定漕糧三十八萬八千餘石,關係重大,偏偏這八幫的漕船,一艘都動彈不得。椿壽看看情勢嚴重,不得不親自到湖州去督催。
湖州運漕,有朵運河的支,往東沿太湖南岸,入江蘇省境平望的大運河。這種
不到一百里長,但所經的雙林,南潯兩鎮,為膏腴中的膏腴。南潯的殷富,號稱“四獅八象”海內聞名。聽得藩台駕到,照例以捐班道台的身分,盡地主之誼,他們飲食起居的講究,雖不比鹽商、河工的窮奢極侈,但已遠非一般宮貴之家可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