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射擊練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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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實彈擊訓練,各連輪使用靶場,輪到七連的時候突然來了一場大雨,天氣預測的事前工作變得一文不值。可是馬連城心裏卻不這麼認為,他暗道這是機遇來了,於是站在七連的隊伍前,大聲喊道:“今天誰打不中靶,全班都不準吃飯,清楚不清楚?”雨聲太大,馬連城覺得比他的兵喊的聲音還大,心裏覺不滿意,道:“今天沒吃飯哈?大聲點,告訴我,清楚不清楚!”這次聲音大了,比雨聲大,於是滿意了。各班報數,然後按照先後順序輪上前,子彈上膛槍口瞄向靶心。
緊張,很緊張,心跳的聲音比雨的聲音還要大。雨太大,清晰度太差,即使是手上的槍也不穩。子彈出去了,卻是瞎子點燈。雖然只是要求打中靶一次,可是每個人的心裏都急,恨不得子彈能天女散花似的一下子洶湧過去。老兵們還好,基本上一槍就能完事,可是在一個班上,只有那麼一兩個老兵,所以這場訓練從一開始就顯得困難重重。
已經在擊的緊張,站着看的一樣緊張,許三多就是其中一個。他以前玩過彈弓,可是他已經知道,槍和彈弓完全是兩碼事。彈弓是拿來鳥的,槍卻是能死人的。他害怕,害怕自己會一槍也打不中,害大家都沒得吃飯,害三班又成了驢尾。雨聲、槍聲、心跳聲,在那個時候糾纏錯亂的扎進他的心裏,分辨不清。
馬連城一直在喊,氣氛更是凝重。
“驢還能磨米,你們能幹什麼”
“槍都握不穩,還想當兵?趁早滾蛋回家去吧”
…
之如此類的話,一次又一次刺着他們的自尊心。
輪到三班的時候,已經過去一個小時了。七連的指導員羅成走上去,拉了一下馬連城的衣服,道:“這還是第一次,老馬,別急。”馬連城不買帳,用力的踢了許三多一腳,三班的人便快速出列,走到擊點卧了下去。
許三多連子彈都不會上膛,林建兵想幫他,卻被馬連城喝了一聲。於是只能靠自己了,許三多看着槍,突然間急出了眼淚。可是雨水更多,所以那淚水只有自己才覺得到。
林建兵和秦思海是一槍就完成指標的,都有七環以上,很好的成績了。接着完成指標的是張建,再接着是李銘傑…又一個小時過後,這時餘波終於是也完事了,然後就只剩下了慕容年和許三多了。
雨已經漸漸小了,只剩下了零星的雨點。慕容年深深看了許三多一眼,便不再多看,手指一扣,中了,正好擦着了靶的邊緣。於是,只剩下了許三多。
許三多很想睜大眼睛,可是被雨水沖洗了這麼久,已經睜不開了,即使是腦袋,也覺很沉。馬連城發現許三多還沒把子彈上好膛,生氣吼道:“幹什麼呢許三多,我就沒看見你這種兵。你説你能算兵嗎?連子彈都上不好,也算是兵?”羅成又拉了一下馬連城的衣服,這已經是第七次了。確實,對新兵來説,這苛刻了點了。可是馬連城不搭理他,朝林建兵道:“去去,去給他把子彈上好。”林建兵顧不上敬禮,馬上衝了出去。
林建兵幫許三多上好子彈後,發現許三多的嘴發黑,手指也僵硬了起來。林建兵很心疼,一咬牙便把許三多的手指環到釦環處,腳步沉重的回到了隊伍中。
砰!終於是出去了。
“報告,不中!”報靶聲傳了過來,卻是比那一聲槍響還要洪亮。
林建兵狠狠地抹去一把眼淚,大聲喊了起來:“許三多,加油!”接着,從三班開始,七連所有人都喊了起來,指導員也喊了。喊的是:許三多,加油!
要加油,一定要加油…
許三多醒過來的時候,發現自己躺在了軍營的醫院裏。手上着針,打點滴。白的牀,白的天花板,沒有人。他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只知道意識失去之前,彷彿全世界都在喊在他的名字,説,加油。
到了中午,開始有人來探望許三多,第一個是班長林建兵,問他好點沒告誡他好好休息告訴他班裏很好。這一天指導員羅成也來了,三班只有兩個人沒來,一個是連長馬連城,另一個是慕容年。許三多知道,自己讓連長失望了,他也知道,年沒來一定有他的原因。而他,也只是覺得愧疚覺得難受而已。所以,在又剩下自己一個人的時候,淚水又不爭氣的下來了。
秦思海含上煙,在慕容年旁邊坐了下來,道:“怎麼沒去看許三多?”慕容年道:“你們去了,就可以了。”
“我們吃了,你是不是就不用吃了?”説完這話後,秦思海覺得很經典,自我覺良好的點點頭,怕慕容年聽不懂,於是頓了一下,接着道“我們去代表不了你的。”
“你們明天吃了我明天是不用吃的。”這話聽着好像很直白,可是秦思海一時沒明白。慕容年卻沒有他那麼好心解釋給他聽,他睜開眼,接着道“人總是要自己學着長大的。”説完後,慕容年站起身來,徑直走向了宿舍。
秦思海了一口煙忘了吐,於是被嗆着了。看着慕容年的身影,他第一次覺得慕容年也是一個睿智的人。
有這麼一個典故:一家酒樓新開張,可惜生意慘淡,幾天下來即使是蒼蠅飛了幾隻進來都能夠十個手指數盡。很顯然,照這麼下去,遲早是關門大吉的。酒樓的老闆是一個有點小智慧的人,他甘心這心血就這麼砸了,於是思夜思,苦苦思索,結果終於是讓他想出了個好辦法。他讓員工親自一個大紅字招牌豎在門口,上面寫着“明天吃飯不用錢”果然,第二天門庭若市,裏面坐滿了人外面還排着隊。天上掉下免費的午餐,那是不吃白不吃。可是等客人們盡情用完餐還準備打包一份的時候,服務員拿着單來收錢了。客人們疑惑道,不是説了明天吃飯不用錢嗎?服務員笑容親切,道,是呀,是明天吃飯不用錢…這個典故不管是否屬實,也不管是否能讓一間瀕臨關門的酒樓起死回生,它具有一定的教育意義確是可以肯定的。於是“明天吃飯不用錢”成為了免費佳語。
這個典故秦思海沒聽説過,可是他卻覺得慕容年説的那句“你們明天吃了我就不用了”很有哲理,他只是不知道,這個典故現在即使是小學生也有機會聽教書先生説過。
南方的土地肥沃,宜種植,是因為多雨。可是雨水多了,也不是什麼時候都顯得好的。這幾天一直下着綿綿細雨,像煩絲一樣纏在每個人的頭頂。已經是冬季了,冷風不張狂卻陰險,悄然鑽進肌膚,能把病毒給你注進體內。免疫力不強的,很快便一把鼻涕一把鼻涕地憋着。在南方,這樣的天氣致使生活不便,是令人煩惱的。
不過軍人就不會對天氣有抱怨,反而是越糟糕的環境越適合一名軍人的成長。他們每天都有任務,國家的安寧不會是一勞永逸,所以本也無暇顧及其他。訓練在繼續,一天一天的過去,以至於大家都忘了子是有編號的。吃飯、訓練、睡覺,依然是每個人生活的重點。如果説大家一開始是一塊石頭,那麼無疑在這一個月的時間裏,已經被漸漸雕刻出了輪廓。等到成為一件完整作品的時候,也便是軍人了。而一羣軍人,會因為一開始被雕的深度不同,以後會變成優秀品種的馬或是蹩腳的馬,又或者,你無緣成為馬。那麼,你就是一匹接受過嚴格訓練的驢,可是強度的催化劑沒能讓你的基因產生變異,所以你無法烏鴉變鳳凰。這番話是連長馬連城在一次大會上説的,許三多給背下來了。許三多覺得,自己就是被雕刻得最淺的那一塊石頭,以後只能成為一匹蹩腳的馬。又或者,自己無緣成為馬。在一些問題上,應該説許三多是有清楚的覺悟的。
許三多想得到很多事,所以不應該説是傻,只能説是笨。傻的人,不會想事情。笨的人,做事情費力。這個道理許三多也是剛學會的。
看見許三多走過來,慕容年便隨意問道:“三多,擊學得怎麼樣?”許三多撓着腦袋,道:“我傻,學不會。”
“你不是傻,因為你知道自己不會。你是笨,笨鳥總是要先飛,因為飛得慢。”
“我傻,聽不懂。”
“你知道自己聽不懂,所以是笨,不是傻。”許三多恍然大悟,笑出潔白的牙齒:“我懂了,我不傻,是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