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同都氏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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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王圭]道:“拖累老弟吃打,又累院君、賢侄受驚,這都是老拙之罪也,但只晚堂一事,怎好又累賢弟一往?”何氏道:“怎麼晚堂還要去?”成[王圭]道:“適才北關經過,聽了那沒正經的老乞婆言語,原是混話,不曾審明,因説拜客轉來,晚堂再問,我們料來這沒什麼好處,將具張和息,不知老不賢尚且還道恨氣未消,決乎不肯歇息,口口聲聲定要見個高低。
我想人生在世,那個沒有死,我也拼得個死,決不再累賢弟吃打,好歹做這條老命發付他罷!”何氏道:“員外説那裏話來!
還是具息的是。院君不過一時之氣,是這等説,豈是實心?待我懇求院君,勸他意轉,做個家裏和息牌頭,管得沒事。”周文弟兄見父親受了無辜之,正是敢怒而不敢言,然而也巴不得事完放心,亦同母親向都氏再三苦勸。都氏將丈夫和周員外常做的勾當,從頭告訴,也不知真正傷心。
也不知假妝套子,不覺號天灑地、跌腳捶的哭道:“他們這般這般可惡,豈不恨入骨髓!難得遇着這位青天老爺,替我出得這口惡氣,怎肯把這機會失過?既然是何院君相勸,老身豈不領教?少刻落地,只不傷着周員外罷。”何氏道:“院君又來口饒筆不饒!若只不傷拙夫,是端的要與員外相持的了?妹子這番解勸,倒是因公致私,為己之謀的人了?只求院君念着老夫老的情分,不要把來做了仇家廝覷。古人説得好:‘夫們船頭上相罵,船艄上講話。’四十多年恩愛,一旦自相蹂踐,可是鬧得斷的麼?”都氏道:“我的娘,你也有所不知,不是我害老賊,老賊自貽之禍,誰着他有了外情,便要暗算着我?我今正是先下手為強,難道倒做了後下手的為殃?”周文道:“伯母所説雖然不差,但官情如紙,黑裏摹白,倘這不比前番,竟把伯母問輸,倒也不必説得,若是伯母贏了。
不過把伯伯打得幾下板子,罰得幾貫錢鈔,料沒有殺頭大罪,這官去後,伯伯仍前舊不改,卻不枉費舌?不如今暫且講和,小侄倒有一長策獻上。”都氏道:“阿侄有何長策,你且説來,果可採擇,即當依你行事。”周文道:“伯伯不守戒律,伯母何必出頭臉,送與官打,被他燥皮,又要吃驚吃嚇,衙門使費,何不家下自立例規,不遵就罵,不守就打,一五一十,自己才丁,豈不快?這是老媽官盡堪約束,尋什麼府縣官,要他處分?”都氏道:“這倒不勞賢侄指教,別人家老媽官還只本等,惟本職自有關防印信,還有刑具法物、條例告示,那些兒不像官府?你那阿伯兀自不遵,教我如何不去尋着真官?”周武道:“這樣講來,我想真正官府怎比得伯母威嚴?一發該和了。”何氏道:“閒話休題,只求院君看我薄面,曲從這次,千萬不可提起假印勾當,就是院君大恩。
事完之後,任憑要怎麼賠禮,妹子自備一席優觴,與院君釋氣如何?”都氏道:“既蒙賢母子這等苦勸,老身不聽也不是了,可惜便宜了老殺才!
只要他自來伏罪,準他自辦戲酌,然後干休。”何氏道:“這個容易。我兒,快去對員外講明,請來伏罪。”周文忙出前廳,對成[王圭]道:“恭喜,恭喜,伯母已被我母子三人勸得個回心轉意,只要伯伯一席戲酒賠話,衙門內外,任憑主張。如今先要進去賠個小心,要緊!”成[王圭]道:“這個如何使得?大丈夫豈肯伏禮於婦人乎?寧死不可!”周武道:“伯伯又來假道學,這不過尋常家法,吾輩中長技而已,又何難哉?”成[王圭]道:“這實使不得!”周文道:“兄弟,我和你何苦兩下里做了難人。伯伯既是不肯,只索由他,和你回覆了伯母就是。”二人掇轉身望內便走。成[王圭]連忙叫道:“賢侄轉來,另有計議。”周文頭也不回道:“既然不肯,叫些什麼!”周武道:“哥哥,且看他怎麼計議,和你且轉身聽着。”成[王圭]道:“阿侄,怎地這般急!要我伏禮猶可,如何又要搬戲?豈不一發昭彰?”周智道:“街坊上人問,只説謝三郎神罷了。”成[王圭]只得隨周文來見子。
何院君早掇張椅子擺在中堂,將都氏撳番在上坐了,周智帶過成[王圭],喝聲:“跪下!”成[王圭]只得折對座,都氏做氣狠狠的道:“誰要你伏罪?自有戴烏紗帽的在那裏!”成[王圭]連連磕頭道:“院君也好氣出了。
拙夫一言相犯,已受二十竹片,一套夾,再或費些銀子,不止半百餘金。如今沒奈何,只是做丈夫的不是了,凡事要老孃包容,只看你前丈夫面上,饒過些罷。”都氏道:“老奴又來饒舌!誰是我前夫?”成[王圭]道:“區區後生時與你恩愛,每每蒙你憐惜,豈不要看你前夫之面?”何氏母子忍不住笑。都氏道:“何院君,難得你賢母子吩咐,説叫他來伏禮,你只看他直身撞,還成個廷參禮,還是師生禮,還是賓客禮,還是夫禮?”成[王圭]道:“拙夫還是夫禮。”都氏道:“老殺才,到不要不知禮!你也做了一個男子,五形具足,一貌堂堂,頗知孔孟之書,必達周公之禮,豈不曉得時時變,局局新,更易,獨這夫之禮,你偏注意行出這古板來。天那!兀的不氣殺我也!”何氏道:“院君不要發怒,既有新禮,便講出來,員外不依,庭治未遲。”都氏道:“我的親孃,不是我不吩咐他過,向來已曾習,如今不知聽了那一個教頭,故意革去此禮,怎不叫我恨他?”周文道:“小侄們其實不曾聞得這大禮,請伯母一示,亦使小侄們曉得,當書之於竹,以備後世制禮樂,補入簡編,以成全經,豈不大有功於後世乎?”都氏拽起喉嚨,不慌不忙的,説出一段大道理來。真正亂墜天花,神驚鬼怕,便是金兀朮,也須拜倒轅門。鐵包拯,也應低頭受屈。下回分解。***卻説周文聞得院君要講夫婦之禮,即便斂容拱聽,何氏、周武皆侍立於旁。都氏坐於中堂椅上,不慌不忙的道:“甚矣,此禮之廢也久矣!
自周公制禮,孔子定之,列國遵之。以至於炎漢,又有大小二戴,從而申明之。及後漢祚方終,六朝迭旺。至於李唐之世,此禮既衰,而道之紀綱掃地盡矣!幸而天道好還,氣運不墮。
后土降靈於宮中,[此卯]宿落雌於世上,方有武皇后決起而首創之,挽數百年之興,滅千古高鶩之綱紀,實百世之英娥也。
至如沙吒利之、雌雞鎮上羊委之婦、兵部任環之夫人、洛中王導之內子,是皆能振其雌威、樹其雌德,亦再世之呂后,中興之羽翼也。以後時移事易,衣缽氾濫,傳之者不啻恆河之沙,純全者不過駕虎之狐而已。
吾故雖能言之,亦多不足懲也,即歷來男子守禮者,固自不少越禮者,亦不着其姓名。如畫眉之張敞,受寒之荀奉倩,聽唆之秦檜,依判之曹圭,種種知禮之徒,總不能盡羅而枚舉。
今時之人,焉能知是禮也。列位不厭,聊當污耳。三綱既立,五倫畢具。君臣父子,朋友昆弟。惟夫與,其義最當。匪媒不得,三生所鍾。及時嫁娶,擬諸鸞鳳。
歸妹愆期,鰥魚是比。曰怨曰曠,聖人憂之。孤陽不生,孤陰不成。一陰一陽,斯為合道。蹇修執柯,月老撿書。偕爾匹配,宜其室家。樂為琴瑟,詩之《關睢》。主蘋主蘩,為箕為帚。中饋是持,巾櫛是務。辛於爾室,翊而以力。夫之貴賤,隨遇而依。屈指計之,惟最苦。
維其夫子,最宜珍惜。寒暄之奉,飢飽之節。冬温夏清,候其起居。舒其抑鬱,鼓其歡娛。撫膺捶背,摩拂肢。曉當漱盥,捧盤進皂。夕當澡濯,滓滌垢。足恭阿容,屈膝斂氣。順承呵責,引領鞭笞。必敬必戒,毋違子。出處必陳,不貸誣誑。凡諸婢僕,勿戲勿謔。安分守命,宗祧有定。毋亟娶妾,自貽舌。當娶與否,事在決。先而興,後而寢。是則是,非則非。凡諸行止,遵子示。違者殃,隨者昌。都氏説完禮數,對何氏道:“賢妹,你道此理何如?”何氏母子齊聲踴躍道:“妙哉,禮也!千百世之後,當有傳是禮者,必都院君所傳歟!伯伯,還不長跪行個大禮?法令之初,經得再失禮的?”成[王圭]道:“每常間院君有的條例,俱是時俗套禮,如今不知那裏得這一篇奧理來?真個是:從來不識叔孫禮,今方知子尊。既蒙列位相諭,敢不從命!”即向階前倒身跪下,連叩幾個大頭道:“子大人在上,恕拙夫而愚頑,不識時宜禮數,常多有失禮,以致冒犯虎威,幸虧胡蘆提老爺賜責,極是合理,復蒙子大人海涵,不加懲治,實出天恩。
拙夫情願低頭伏禮,自責己罪,悔過愆尤,並治戲酒一席,少伸乞免之敬。萬望院君不可番悔。”都氏道:“你既自知無禮,已經伏罪,姑且暫恕,但官罪可饒,家法難免,只罰跪到黃昏罷。”成[王圭]道:“拙夫再説,又恐復觸院君之怒,但衙門有事,往反不易,恐跪到黃昏,一發沒了腳力。望院君今暫恕,留在明跪還,不知意下如何?”都氏只是不肯。何氏道:“院君既已恕饒,何又罰其長跪?是何言歟?常言道:‘救人須救徹。’還求一併饒了罷。”都氏方才首肯。
成[王圭]叩頭相謝,忙備酒食與周智父子暢飲,正是黃連樹下彈琴…苦中作樂。席間酒未數巡,外邊報道北關拜客轉去了,周、成二人忙放酒杯,帶些錢鈔,僱下轎子,同都氏三人,一徑往北關進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