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一場搏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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呂浩帶着疑惑隨着女孩一起來到了十三陵,這裏的小二樓錯落有致,青一的徽派建築,用青磚、白瓦砌成。讓每一位走近常委樓的人有一種樸實而且霸氣之。在一幢幢小二樓的四周,遍佈着四季青、雪松、銀杏、夾竹桃、月季花、美人芭蕉等樹木和鮮花,一團團一簇簇地篷生長着,如同一排排忠實的士衞長年累月地站崗放哨着。不過這裏夜有派出所的人把守着,他們如同這些鮮花和樹木一樣,站成了常委樓裏最人注目的一道風景。
在孟成林沒來琉州市之前,這裏是小偷們最愛光顧的地方。而且一偷一個準,因為沒人敢報警。孟成林來琉州後,在常委樓前後左右的路口設立了四道崗哨,並且輪班守崗。着小偷們不敢再來這裏,而轉戰到琉州市移動小區裏,聽哪裏住的全是有錢的主。
的士一靠進十三陵的南路口就停下來了,裏面是不允許的士車進入的。女孩從車上歡快地跳了下來,她又恢復了剛進酒吧的那種神態,灑而且自信地邁着大步往前走,那樣子象極了整個十三陵是她家的一樣。
呂浩站在女孩身後看着她,那是一種從容、一種驕傲、一種無憂無慮而且坦蕩自在的步子。那種步子也只有歐陽蘭這種人才擁有,對他和念桃來,這種步子,怕是他們一輩子難以達到的步子了。官二代的帽子是無形的,是深入骨髓的鉻印。這種鉻印無論打在誰身上,都會自然而然地生出一種優越,一種高高在上甚至是一種目空一切的姿態。對,就是姿態。
“姿態”一詞猛然讓呂浩醒悟,權力是多麼美妙的東西。
呂浩不再猶豫,跟在女孩身後往前走。女孩走過幾幢樓後,停了下來,用手拍打着門鈴。呂浩想對女孩這樣拍打門鈴太暴力了,在他還沒來得及張口時,裏面走出來一個男人,一邊走一邊問:“思思,你上哪裏野到現在才回來?而且有你這樣按門鈴的嗎?女孩家不要這麼野。”男人的話一落,防盜門就被打開了。男人還沒來得及看思思,思思已經撲到了男人懷裏。一邊放聲大哭,一邊叫罵着:“氓,一羣可惡的氓。我要宰了他們,爸,我要你去宰了他們。”男人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一邊拍着思思的後背,一邊安她:“好。爸,這就去宰了他們。”男人的樣子象寵一個三歲的小孩子。而且全然不顧後面還跟着呂浩。
呂浩進也不是,退也不是,愣在門口,這個安思思的男人竟然是孟成林。他知道孟成林的家在十三陵,可他從來沒有去過。現在呂浩的胃裏氾濫着無數種他不清楚的滋味,一蓋過一地撲向了他。黑的夜如暴雨前的沉重面而來,一種想要扭頭而逃的強烈擊中了那顆並不堅強的心。
呂浩的大腦在這一瞬間空白一片,整個人更傻地站成了一電線杆,任孟思思家放出來的燈光,把他的影子拉成了三個無限延長的呂浩。
思思哭一陣後,發現呂浩沒有跟進來。於是從男人懷裏掙下來,跑過去拉呂浩,“進去啊,到家了。”男人緊跟在思思後面走了過來,他這才發現,女兒不是一個回來的,而是兩個人。再仔細一看,竟是呂浩站在門外,不由驚訝地問:“是小呂啊,什麼時候回琉州的?
剛才孟成林被女兒一哭,一鬧,他的心整個地揪起來了,以為天塌下來似的。呂浩沒有退路了,他只好笑着:“孟書記好,我不認識思思,真是不好意思。”
“到家裏坐一會兒吧。”孟成林望着呂浩,只是他太奇怪了,呂浩怎麼會和自己的女兒在一起呢?
呂浩只好跟在孟成林和孟思思身後走進了他家。一邁進男人的家,呂浩就發現客廳裏掛着一幅巨大無比的照片,照片正中間坐着的人竟是國家主席,而孟成林站在主席後面笑意盈然。在孟成林的旁邊站着莫正南,一看到莫正南的照片,呂浩的心便懸了起來,要是被莫正南知道,他深更半夜在孟成林家裏出入,老闆會如何想他呢?可他已經被孟成林讓進了家門,總不能就這樣離開吧?
“哎,你叫什麼?”思思的喊聲把呂浩帶回了現實。他趕緊對着孟成林:“孟書記,我把思思平安送到了家,如果孟書記沒別的事,我就先告辭了。”思思奇怪地看了看呂浩,又看了看父親孟成林,接着又問了一句:“你認得我爸?”
“是。”呂浩回答的時候,是一種畢恭畢敬的樣子。孟成林這才認真打量呂浩,以前他還真沒認真打量過這個年輕人,這一打量,倒也覺得,呂浩確實是沉穩,這種沉穩是進入官場的基本素質之一。在官場沉不住的人,遲早會被淘汰出局。這麼晚,呂浩把女兒送回了家,他竟然也不邀功,居然提出要走。於是對呂浩:“來了,就坐坐吧。我還想聽聽你去林縣後,有什麼打算呢。”
“這是什麼跟什麼啊?我怎麼聽不懂你們的話。”思思在一旁急着話。
呂浩微微笑了一下,那張憂鬱無比的臉在微笑的裝扮下,美到了極致,令思思的心再一次起伏澎湃着。可呂浩的話打碎了她的這種美好,他:“孟書記,思思送回來了,早間不早了,您也早點休息吧。我該走了,明天去您的辦公室專程彙報工作好嗎?”完,轉身往外走,呂浩不敢留得太久了,而且他也沒想好,如何對孟成林談林縣的問題,畢竟他對林縣的種種問題不瞭解,而林縣的江超羣是孟成林的人,在這種情況下,他怎麼能借送思思的恩情去談工作呢?除了選擇走外,他覺得留下就是在討功。
思思卻急得口喊:“別走。”呂浩邁動的步子不得不停下來。思思沒看他,卻轉過身對着孟成林:“爸,是他救了我。不是他,你這輩子再也見不到我了。”着,着,思思又開始哭,而且哭得象個孩子一樣無拘無束。
思思一哭,孟成林的心又揪了起來。女兒從英國大老遠地回來為他過生。他本想讓女兒不要來往折騰,沒想到女兒在電話裏撒嬌:“爸,你是個沒良心的,我這麼想念你,你難道一點都不想念我嗎?你就怕我花了你的錢,心痛飛機票了吧?可這次回來陪你過生,是我自己賺的錢。爸,我還為你買了禮物,我得親手給你。不許再不准我回家的話。”着,不等孟成林話,就直接掛斷了電話。其實他很想女兒,都女兒是父親的小棉襖,是父親上輩子的情人。他哪有不想的道理呢?老婆可以有無數個替身,女兒卻永遠只有一個,而且女兒着他的血,他的愛,他的夢和他的全部。只是擔心女兒一路辛苦,再子在忙着一筆生意,沒時間陪女兒回家,他不放心讓女兒一個人回來。可白天他在省裏開會時,接到女兒的電話回到了省城。他只好讓司機去接她,晚上在省裏陪幾個領導吃完飯後,就急着趕回了家。可女兒卻不在家裏,打過女兒的手機,沒人接。怕女兒和同學玩得開心,就沒繼續打。哪裏想到女兒一回家就哭得這麼傷心,這麼委屈。他走到女兒身邊輕聲輕語地問:“思思,怎麼了?到底發生什麼了?”思思不肯話,就一個勁地哭,而且越哭,聲音越大。孟成林就在思思旁邊,一邊拍着她的肩,一邊低聲下氣地:“思思,爸,錯了。爸,不該不讓你回來。你倒是到底發生什麼了?怎麼好端端地哭成這個樣子?”孟成林的樣子倒是讓呂浩動極了。他也是父親啊,可兒子卻是連見都得讓安琪帶着。他什麼時候可以對兒子如呵護一次呢?安琪會給他這個機會嗎?
呂浩想到這些,又是難過極了。
呂浩接過孟成林的話:“孟書記,思思剛受了驚嚇,你這幾天要多陪陪她。”着,就把在酒吧裏發生的一幕告訴了孟成林。他一講完,思思又罵開了:“他們是一羣無聊的氓。爸,這可是你管轄的地盤,治安怎麼這麼亂啊?我在英國去過無數次酒吧,都沒遇到過這樣的事情。我滿以為,回家了,回到我爸的地盤上來了,該多安全啊。哪裏想到,我竟然在你的地盤上被人如此欺侮!爸,你是怎麼管理琉州的?我要你現在就去替我宰了他們。我咽不下這口氣,我不活了。爸,我不想活了。”思思越越動了,漲得滿臉通紅。的話象放鞭炮一樣噼哩啪啦地往外蹦,隨着她話的頻率加快,披在她身上的外套滑了下來。前那堆白的團兒又一次暴在呂浩的眼前,他趕緊低頭去看自己的腳尖。
孟成林這才發現女兒的衣服亂成了一團。他氣得替思思重新披好衣服後,罵了起來,“這羣王八蛋。我要知道是誰幹的,我饒不了他們。”着就掏出手機要打電話。
呂浩話了:“孟書記,這個電話不能打。傳出去,思思以後還怎麼見人?對琉州的市民來,這可是一件極好的樂子。您想想,堂堂市委書記的女兒差點被人強暴了,這是多麼令人想要大叫的事情啊。您這個電話一打,明天有關這件事的傳聞就會傳於各大網站。到那個時候,什麼都是覆水難收。”孟成林被呂浩這麼一,收起了電話。他太明白呂浩所讓人大叫的事情。這些年,小事會讓人大叫,大事反而是正常。比如你聽到某官員貪了幾百萬被抓了,放在以前是天聞數字,被聽的人肯定會大叫。放在現在,幾百萬算不了什麼,如果連這幾百萬也要大叫,怕是太不懂官場了。在北京一套普通的房子就得一兩百萬,一個高級官員貪個幾百萬算是常態了。而現在的人太容易把常態當非常態,把非常態當常態。再比如做母親或者做父親的人,看到孩子忽然長進了不少,為你遞了一杯水,你肯定會大叫,因為這在父母心裏是大事,是壓倒貪了幾百萬的大事。再比如,前些天一個女演員被自己的丈夫男人殺死了,這是小事,很正常。而大多數人以為這是大事,也會大叫。再比如一個**把嫖客殺了,不是為錢,而是她愛上了嫖客,這是大事,一如孩子的突然長進一樣。越是反常規的,越是大事。越是合乎常規的,越是小事。在官場混久了,就得帶着這樣的思維去看問題,否則在官場的子就沒辦法過了。這是孟成林的一套理論,當然他不會告訴任何人,包括他最愛的女兒思思。思思沒想到呂浩會這麼,等他話音一落,她用極其不滿的眼光看了呂浩一下:“難道我就這樣白白地被欺負了嗎?”
“不會的。”呂浩看了思思一眼,又把目光落在了孟成林臉上,而他的目光變得更加恭敬,讓孟成林很受用。火氣自然少了不少,便坐下來,聽呂浩接下來怎麼。而呂浩是故意用這種“看”來拖時間,他拿不準該用以一種什麼樣的方式讓孟成林不起疑心的同時,還能夠表達出他現在最想的話。而此時,孟成林順手從茶嘰上拿起一包煙,出一,獨自了起來。了兩口,覺有些不對,就又拿起那包煙,遞給呂浩一。呂浩沒有接,他不會煙。只是孟成林的一系列動作,讓他決定把想的話,全部倒出來。
“孟書記,欺負思思的人是劉立。公安局劉局長的公子。也是酒吧城吳海坤的外甥。他仗着父親的勢力,在各個酒吧從來沒有埋個單。我剛大學畢業時,在酒吧城裏工作過,我和他曾經幹過一架,被派出所帶進去了。結果我被關了一週,他卻是當場就放出來了。現在,您一個電話,劉局長和劉立會馬上來您家下跪,可這樣有意義嗎?您僅僅是解決一件事,而不是解決本問題。很多時候是需要解決部的問題,這是我去林縣最大的觸。孟書記,不瞞您,我這次回琉州是來找莫市長的,林縣的問題一個接一個,為了一台收塵設備,我也被紀委關了一天,可至今收塵設備還是沒上。而前幾天死在省政府門口的兩名老人,還是沒拿到政府該給的欠款。其實很多時候,我就在想,這到底是哪裏出了問題呢?就如劉立,他為什麼就敢這麼公開地欺負女孩子呢?
想來想去,還是特權兩個字。孟書記,我覺特權主義在很多官員身上太嚴重了。如果我們都少一點點特權思想,很多事情是可以避免的。
孟書記,對不起。您今天讓我話,我斗膽多了幾句,我這次回琉州就是來學習經驗,我不知道該如何去面對和解決這些問題?表面上的遇到的問題是錢的問題,事實上還是人的問題。孟書記,我希望您可以多給我一點指導,我接下去該怎麼應對這些問題呢?
“呂浩一口氣了一大堆。孟成林一直着煙,但是他沒有打斷呂浩的話,證明他在認真聽,而且全部聽進去了。而叫思思的女孩,她的眼睛越睜越大,對於呂浩所的事情,她如同聽故事一樣。她從高中就離開了中國,儘管她回琉州有一種無比的優越和驕傲,可她真沒想到琉州的官員們是這個樣子。她替父親擔心的同時,更替呂浩委屈。
孟成林的第二煙終於完了。呂浩以為他會點什麼,或者安,或者發火。可孟成林面部的表情很平靜,至少他看不到任何的內容。呂浩便有些失望,抬頭時,眼光又落在客廳上方的那張巨大的照片上,莫正南似乎在:“離開吧,這裏不是你久留的地方。”呂浩揚了揚擋在額頭上的頭髮,對着正準備又拿煙的孟成林:“孟書記,時候不早了,我該走了。”完,不等孟成林話,也沒再看思思,轉身離開了孟成林的家。
孟成林沒有留呂浩,呂浩的一番話擊中了他的痛處,是啊,他就是一位特權主義很嚴重的官員,沒想到他的女兒差點毀在這種特權主義手裏。他何嘗不知道呂浩所的問題直指江超羣,如果江超羣肯發話,林縣第一水泥廠上台收塵設備是分分鐘的事情,如果江超羣不是特權主義思想嚴重,而且好大喜功,林縣被炸的大樓早該付清民工的工資。可是,這些事情一直被江超羣一拖再拖,而啓動一河兩岸這種政績的事情,他倒是熱衷得不得了。其實很多官員都有這種特權主義的思想,只是他沒想到呂浩這位年輕人,居然會在他面前一針見血地如此。他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呂浩,一方面,他是對手莫正南最親近的人,另一方面他又是女兒思思的救命恩人,在這種複雜的思緒中,孟成林除了讓呂浩離開外,他無話可。
夜的黑越來越重。路過院子時,那股悉的花香再次撲鼻而來,呂浩打了一個冷顫。他這才發現,他的外套留在了孟家。不過,他沒有再回頭。冷,對於他來,已經是常態,而且還會冷得更久,更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