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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驚鴻一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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轎中人道:“所以,你不打算在這兒再停留了,是不是?”白衣客道:“是的,姑娘。”轎中人道:“你不能夠多停留一夜,讓我再見你一面麼?”白衣客心絃為之震動,他暗一咬牙,道:“姑娘,我急於往他處找尋那位父執…”轎中人道:“這麼説,你是不能在這兒多停留了。”白衣客微一點頭,聲音低得只有他自己才聽得見:“是的,姑娘。”轎中人話聲忽轉幽怨,聞之能令人柔腸寸斷:“你好忍心…我不該怪你,誰叫你有急事在身,這段邂逅,如此分離。前後不過片刻,這算什麼,難道你我只有這片刻緣份?不,應該不是,要是的話,蒼天豈非太…”忽聽她提高話聲説道:“你説你要往他處找尋你那位父執?”白衣客已然蕩氣迴腸,心幾乎為之而碎,他強一點頭道:“是的,姑娘。”轎中人道:“什麼地方,你告訴我,我派人替你找去,行麼?”白衣客忙道;“不,謝謝姑娘,這件事非得我自己跑一趟不可。”轎中人道:“那…你告訴我是什麼地方,等我赴過約後,我馬上趕到那兒找你去。”白衣容忍不往一陣動,口説道:“姑娘,你這是何苦…”轎中人低低説道:“別問我,連我自己都不知道。”白衣客心神震顫,沒説話,半晌他才説道:“姑娘的心意我明白,只是正如姑娘所説,你我由邂逅到相識,前後不過片刻。”轎中人截口説道:“我知道,只是,我卻不知道為什麼…”白衣客道:“不怪姑娘錯愛,我不是個…”轎中人道:“我不管你是誰,不管你的出身,你的名氣,甚至於你的一切,我不知道你,不認識你。”白衣客暗一咬牙,一橫心,便要告訴轎中人他要找的那位父執已經死了,驀地,一陣急促蹄聲由遠而近。

只聽那叫小翠的青衣姑娘説道:“別是他們來接了…”來騎好快,小翠話還沒有説完,‘大相國寺’左側飛也似的轉過來三人三騎,這三人三騎兩前一後。

前面的兩騎,清一的黑馬,烏黑髮亮,神駿異常,一望可知是異種名駒,鞍上,是兩名身着勁裝,佩長劍的黑衣壯漢。

後面那一匹更為名貴,由頭至尾渾身雪白,一都沒有,像一堆雪,又像一塊玉。

鞍上,是位年可二十上下,面如冠王,長眉細目,浚豪英的銀衫客,他算得上罕見的美男子,只可惜嘴薄了些,目光也顯得陰騖、暴,安坐雕鞍,顧盼之間,一股子狂驕氣人,大有天下英雄唯我之概。

按説,照這情形應該是白馬在前,兩匹黑馬在後的,不過這顯而易見,那而匹黑馬是前行開道的。

兩名黑衣壯漢在幾丈外勒馬控繮,駿馬踢蹄長嘶而起,一個飛旋釘在地上,好俊的騎術。

那白馬上的銀衫客則縱馬直馳轎前,到了轎前才離鞍下馬,下了馬,他向着轎內劈頭便道:“校好,為何讓人久等?”轎中人冷冷説道:“怎麼,不耐煩了麼?”銀衫客忙賠上笑臉,説道:“我沒這麼説,不過…我不放心罷了…”轎中人道;“那你就少羅嗦…”銀衫客道:“好,好,好,別説了,趕快走吧,行了麼?”轎中人話聲忽轉輕柔,道:“你還沒告訴我那是什麼地方呢?”白衣客知道這是對他説話,經過這三人三騎一岔,他已冷靜了不少,正難以作答,那銀衫客已一怔説道:“校好,你説什麼?我沒告訴你…”轎中人道:“我不是跟你説話。”銀衫客又復一怔,説道:“不是跟我説話,那麼你是跟…”一眼瞥見了站在一旁的白衣客,目光一直,道:“校好,這個人是…”轎中人截口説道:“我的朋友。”銀衫客詫異地道:“你的朋友?你什麼時候有這麼一個朋友,我怎麼一點都不知道?”轎中人道:“剛剛才認識的,為什麼要你知道?”銀杉客道:“剛剛才認識的,噢,我明白了,校好就是因為這位剛剛認識的朋友,才遲遲不去,讓人久等的,對麼?”轎中人道:“我跟他多説了幾句話,其實我原不想去的。”銀衫客臉一變,道:“那本難怪,我要有這麼一位朋友,我也不想赴其他的約了…”轎中人道:“你沒説錯,我剛的這位朋友與眾不同,他的一切一切部稱不凡,限他在一起讓人有如沐風之,所以我捨不得離開他。”銀衫客臉好不難看,道:“那何不把這位朋友帶在轎後?”轎中人道:“那怎麼行,我想請他到轎裏來坐…”銀衫客臉猛然又是一變,旋即聽他説笑道:“校好,別開玩笑了…”轎中人道:“誰與你開玩笑了,我説的是真的…”銀衫客強笑一聲道:“就算是真的吧,時候不早了,爹跟媽也都等着急了,快走吧。”轎中人道:“不敢讓伯父母久等,我這就去,你先走一步吧。”銀衫客道:“那怎麼行,我是來接你的!”轎中人道:“有什麼不行的,你先走一步,稟報伯父母一聲,我隨後就到…”銀衫客忙道:“不行,不行,那樣,二位老人家會生氣,到頭來倒黴的是我,校好,你行行好,跟我一塊兒走吧…”手一擺,接道:“走,走,起轎,起轎。”那四名黃衣壯漢應聲抬起了軟轎。

只聽轎中人輕喝悦道:“放下,我説要走了麼?”那四名黃衣壯漢忙又把軟轎放了下去。

銀衫客臉發白,但他卻堆着笑,道:“校好,你要我怎麼樣,難道要我跪下求你不成?”轎中人冷冷説道:“那我可不敢,不看看是誰家的大少爺。”銀衫客苦笑説道:“好了,好了,校好,別罵我了,行不?我這個大少爺在任何人面前部稱得起,唯獨在你面前…”轎中人道:“我何其榮幸,前面帶路吧,大少爺。”銀衫客神情一喜,立即欠了身説道:“是,愚兄遵命。”站直身形,狠毒地看了白衣客一眼,翻身上了馬。

只聽轎中人道:“我要走了,告訴我是什麼地方。”白衣客道:“姑娘不必問了,事了之後我自會去找姑娘就是。”轎中人沉默了一下,道:“那也好,只是你可別忘了,也別讓我久等,別讓我望眼穿。”銀衫客眼中那狠毒光芒閃動了一下。

白衣客本就沒在意,説道:“我知道,姑娘;不會的。”轎中人道:“那…我走了。”白衣客道:“姑娘請便,我也要走了。”轎中人輕喝一聲道:“起轎。”四名黃衣壯漢應聲抬起軟轎。

銀衫客高坐雕鞍,向白衣客抬起了手,但旋即他又把手垂了下去,擺轉馬頭馳向來路。

轎中人那輕柔話聲又自傳出,着無限黯然與難受:“我走了,你要保重。”白衣客一陣動道:“謝謝姑娘,姑娘也請保重。”銀衫客突然鞍上回頭,高聲説道:“行了,校好,別這麼依依難捨了,有話留到下回見面再説不行麼,這回把話説完了,下回見面就沒得説了。”轎中人冷哼一聲,揚聲説道:“小翠,稍時傳諭武林,我這位朋友所到之處,任何人不得侵犯,要不然就是跟我冷月作對。”銀衫客臉一變。

叫小翠的青衣姑娘高應了一聲。

人馬軟轎逐漸遠去,很快地被“大相國寺”那右側高牆擋住了,就在軟轎要被“大相國寺”右側高牆擋住的一剎那,那軟轎後的小方窗突然掀了開來,出一張風華絕代,美麗無雙的嬌靨。

可惜,那只是驚鴻一瞥。

雖只是驚鴻一瞥,白衣客已心神震撼,尤其那雙眼,那雙包含了無限情意、無限幽怨、無限離情別緒的美目,更讓白衣客不忍看而黯然魂銷。

白衣客呆呆地站在“大相國寺”前,兩眼直望着“大相國寺”右側,腦海中一片空白…

良久,良久他方始定過神來,輕輕地吁了一口氣,緩緩收回目光,掉頭轉身,離開了“大相國寺”響午是早過了,晌午飯沒吃,到這時候難免餓得慌。

白衣客不是鐵打的金剛,銅澆的羅漢,他也受不住那飢腸轆轆難受。

他本想立即出城的,可是轆轆的飢腸使他不得不改變主意,先找個地方吃飽了再走。

於是,他就在鼓樓大街找了家酒樓。

等他出了酒樓往城外走時,頭已經偏了西。

世間事往往難如人願,他要是不吃那一頓就出城,也許什麼事都沒有了,可是話又説迴轉了,他要是不吃那一頓就出城,他今後這一生,也就不會那麼多彩多姿了。

他剛到城門口,便被人擋了駕。

攔他的是個佩長劍的黑衣壯漢,正是“大相國寺”前為那銀衫客開道的兩名黑衣壯漢中的一個。

他攔住白衣客之後道:“還好,閣下沒走,終於讓我等上了,閣下還認得我麼?”白衣客微一點頭道“認得,這麼説閣下在這兒等我很久了?”黑衣壯漢道:“是很久了,自離‘大相國寺’後我就到這兒來了,一直等到如今,還好,總算等着了閣下。”白衣客道:“我沒想到…,閣下有什麼見教?”黑衣壯漢道:“好説,是我家少主命我在這兒等閣下的,我家少主本來在‘大相同寺’前就想約閣下一談的,可是那時候不方便,所以我家少主命我到這出城必經之路口來等閣下,如果閣下到得早,就請閣下暫時別走,等他一會兒,沒想到閣下到得這麼晚,恐怕我家少主已經候駕多時。”白衣客道:“閣下少主,想必就是坐白馬的那位。”黑衣壯漢點頭説道:“不錯,那就是我家少主。”白衣客道:“閣下的少主是當今哪一家的…”黑衣壯漢截口道:“這個請閣下當面問我家少主。”白衣客道:“我跟閣下的少主素昧平生,他命閣下在城門口等我是…”黑衣壯漢道:“等閣下見了我家少主之後,我家少主自會給閣下一個明白。”白衣客道:“閣下的那位少主如今在…”黑衣壯漢道:“閣下請跟我來。”轉身沿着城牆往西行去。

白衣客遲疑了一下,邁步跟了上去,問道:“假如我改由另處城門走,閣下豈不是等不着我了?”黑衣壯漢側轉頭笑了笑道:“我固然等不着閣下,但自有別人等得着閣下,我家少主在各處城門派的都有人,閣下從哪個城門走都一樣。”白衣客明白了,點了點頭道:“原來如此,看來閣下的那位少主是個聰明人。”黑衣壯漢道:“我家少主又何止是個聰明人。”白衣客“哦”地一聲道:“這麼説你家少主還不止是個聰明人。”黑衣壯漢一點頭道:“當然。”白衣客道:“那麼你家少主還是個怎麼樣的人?”黑衣壯漢道:“我家少主還是個…”他機警地住了口,看了白衣客一眼,道:“你問這個幹什麼?”白衣客淡然説道:“不幹什麼,隨便問問。”黑衣壯漢咧咧嘴道:“閣下不必問了,自己看吧。”他沒再説話,白衣客也當真地沒再問。

黑衣壯漢帶着他沿着城牆一直往西走,這時候霧靄低垂,天已深黑了“開封城”已經有不少地方上了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