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千里追蹤求一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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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朔二矮之一的追雲叟,將阮天鐸和裴衝等七人,引離了安陵,方説明真象,笑彌陀曹華和黑風蛇已自後面追到,小孩兒裴驊見黑風蛇説話狂傲,心中有氣,一蹦就出去了,就有那賈威看出了便宜,心知對面這些主兒,沒有一個是好惹的,一擺手中鐵尺,心説:這可是該我成名臉了,這不是個小孩兒嗎?看年紀,才不過十二歲,武功還能好到哪裏去,就對黑風蛇劉雲説:“頭兒,笨鳥先飛,打旗兒的先上,你給我看着點,讓我來拿他。”説罷,也就蹦出來了,他欺裴驊年幼,哪知還沒有兩個照面,賈威就已傷在裴驊的子母離魂圈下,這一來,不但黑風蛇等人又驚又怒,連裴衝也驚詫十分,還以為這小侄兒在山上之時,平裏是頭目們讓着他,這會子才相信,原來竟還真有本事。
裴驊這一傷了賈威,可就把黑風蛇笑彌陀幾人怒了,人家僅出來了這麼個十來歲的孩子,竟把自己這面的大人傷了,因此就不但怒,而且羞,羞怒加,竟不約而同地一擺手中兵刃,齊往上撲,這邊的裴玉華姊弟情深,黑風蛇等剛一擺兵刃,她已右手劍訣一領,龍行一式,晃身到了裴驊旁邊一站,北觀音也是同時躍進,兩位女俠恰是兩隻長劍,一左一右,把裴驊夾在當中,火麒麟裴衝,更一躍越過,站在裴驊前面。
他們幾人這一上前,黑風蛇亦已站出來了,折鐵刀一擺,説:“拒捕還敢傷人,好大膽子。”火麒麟裴衝敞聲一笑,滿臉不屑的道:“既然你們不辨是非,不分黑白,仗勢凌人,誣良為盜,我們可不管你是官面還是私面,官司要打,可沒那麼容易,只要你贏得我手中這把鋸齒刀。”説着,手中鋸齒刀一擺。
黑風蛇在沒改歸正前,本來就是個桀傲的人物,這一站在官面上説話,哪能不狂。又在羞怒的當兒,再又經火麒麟這幾句話一,掉頭就對笑彌陀道:“你看着那幾個兵兒,讓我先拿這個,不給一點顏,他們大概也不會就範。”説罷,黑風蛇身形一矮,猛順折鐵刀,恰似一股黑風,霍地向裴衝捲去,裴衝見他來勢太猛,卻也不敢輕敵,挫退步,卸他來勢,方要旋身上步,陡覺人影一晃,那黑風蛇已後退了幾步,自己的身旁站定一人,原來阮天鐸已出來了。
裴衝出去之時,阮天鐸本來就忍不住了,因為這些追騎,可説都是衝着他和北觀音來的,自己的事情,怎麼好讓人家來伸手,故黑風蛇一順折鐵刀,挫捲進,阮天鐸也飄身而出,描金摺扇向黑風刀身一點,阮天鐸不想傷人,故僅用了五成力,但黑風蛇已覺得刀身一震,已蕩了開去,一條右臂被震得痠麻了,這才趁下落腳方點地之勢,猛往後退回了五六步,這時才看清是先前站着未動的那個書生,亦即畫影圖形捉拿,自己奉命追趕的人,這就叫行家一伸手,即知有沒有,心中這一驚,非同小可,別人一伸手,即把自己震退,今天看來怕要得灰頭土臉了。
黑風蛇方在一楞,阮天鐸已含笑一拱手道:“幾位上差奉命而來,均系身不由已,按理説,我們應該隨諸位回去,但一來我們都有要事在身,而且我等在京所作所為,大概諸位亦有個耳聞,是非曲直,不辯已明,若説懲惡除,亦算犯法,那麼,那搶劫民女,仗勢欺壓善良者,不知又該算作什麼,因此,我斗膽向幾位上差求個情,請高抬貴手,我們也就過去了。”那笑彌陀曹華人甚正派,又見先前不過才出來一個小孩子,已有這般本領,這會人家一伸手,黑風蛇武功不在自己之下,江湖上也有萬兒,哪知道人家身形都未看清,即已被震退,那武功之高,何只高出自己兩人十倍以上,若是不善了,今天不但捕不得人,恐怕要僵。
笑彌陀剛要上前,想順着阮天鐸的台階下,那黑風蛇被阮天鐸一伸手,就震退回來,臉上哪還掛得住,那還能冷靜地去分析厲害,一聲怒吼,折鐵刀蒼龍人海,猛向阮天鐸分心刺去,説:“誰和你賣口舌,不給你厲害,大概你不能就範。”阮天鐸見黑風蛇不可理喻,一聲冷笑,滑步旋身,左手駢指如戟,點黑風蛇右肋,那黑風蛇卻也不是低能之輩,輕身功夫也已到家,猛一挫,右腳劃了一個弧形,讓過阮天鐸的點手,同時折鐵刀橫鎖斷舟,攔向阮天鐸砍去,阮天鐸一聲長嘯,影換形,晃身已到了黑風蛇身後,黑風蛇一招走空,就知遇險,這裏可就看出黑風蛇的武功來了,不接不架,猛往前蹦出七八尺去,竟將阮天鐸的一招躲過,阮天鐸不由暗暗點頭,就在略一停頓的工夫,黑風蛇簡直是紅了眼了,倒趕千層,折鐵刀挾勁風,已似一團黑煙,連人帶刀,再向阮天鐸卷撲過去,阮天鐸先還不想傷人,適才幾招,都未以全力遞出,這一見黑風蛇手下果然不弱,方認真對敵起來,這一來,黑風蛇哪是敵手,阮天鐸仍是點到為止,可是黑風蛇已無招架之力了,折鐵刀對人家一雙掌,才不過三五招工夫,已白手忙腳亂。
旁邊的笑彌陀和同來的幾個捕頭,一見黑風蛇不是人家敵對,都一擺手中兵刃,向上一圍,這面的裴沖和邱翔,自不能袖手,裴衝一展鋸齒刀,邱翔拔出判官筆,剛要出去攔截,阮天鐸已大喝道:“兩位且請住手,容我一人來領教他們。”裴沖和邱翔聞言止步,場中的笑彌陀和三個捕頭,都已向阮天鐸攻到了,笑彌陀雖是看出阮天鐸有驚人之技,但聽他阻止別人上來幫他,心説,你縱有通天本事,豈能敵得過我們合力圍攻,而且心中也不由有氣,你這不是明擺着沒把我們看在眼裏麼?
阮天鐸容幾人近身,他是恐裴沖和邱翔兩人出手傷人,故才阻止,見幾人兵刃遞到,霍地一聲長嘯,乾脆把摺扇縮入神中,身形一矮,旋展空手入白刃的工夫,眨眼工夫,幾個捕頭手中兵刃首先就出了手,齊都往外暴退,驚得一身冷汗,面無人,黑風蛇劉雲與笑彌陀曹華兩人,武功確是不弱,竟和阮天鐸又拆了三五招,兀自不退,惱得阮天鐸起,身形快捷有如飄風,指點掌揮,把兩人迫得來團團轉,眼看要奪下兩人兵器,已是指顧間事,倏地場邊樹梢頭上,飛墜下一團黑影,方落在三人身邊,報君行已鐺地一聲響亮,阮天鐸已知是追雲叟現身前來,那黑風蛇和笑彌陀兩人大概是驚弓之鳥,聞聲猛往外退,一見面前站定一個身高四尺多的矮老頭兒,滿身油泥,手中拿着一面報君知,雖是現在已改歸正了,因為吃過追雲叟的苦頭,尤其黑風蛇劉雲,是他手裏報君知下的遊魂,追雲叟猛一現身,乍見之下,駭得魂不附體,不要追雲叟再對付自己,只要將過去那段不可見人的事抖出來,當着這麼些人面前,尤其是自己帶來的這些捕頭,以後自己怎還能當差見人,想溜,那就更丟臉了。
追雲叟大概是看出他的難堪來了,報君知衝着他鐺的一敲,哈哈笑道:“人家手下留情,不為己甚,才讓你們在他手下走個十招八招,哪知你們還不知道好歹,你們要想拿人,像你們這兩塊料,就是再多個一二十個,豈能奈何得了人家,本來你們放下屠刀,我也就不再管你們的閒事了,可是你們明明知道是誣良為盜,還要狐假虎威,助紂為,我算命的那不能不管。”説至此,追雲叟已聲俱厲,喝道:“黑風蛇,今天你是要官了,還是私了。”黑風蛇一見追雲叟現身,知道今天是完了,這個正點子也不是人家的敵手,旁邊還有六七號人沒動手,現在又加上追雲叟,要是再説伸手拿人,那就無異老虎嘴邊捋須,自計苦吃,可是又騎虎難下,最難堪的是,當着這些個捕快面前,平自己頤指氣使,不可一世,這個臉如何丟得起。
黑風蛇正在難堪,笑彌陀可就站出來了,笑彌陀平因為隨和,不盛氣凌人,一般捕快們對他都有個不錯,一見追雲叟現身,而且無異給台階與自己下,只要今天不説拿人,就可全身而退,又知追雲叟疾惡如仇,若怒了他,更是不了,急忙陪着笑臉道:“老前輩既是這般吩咐,還有什麼説的,我們因是奉命差遣,老前輩還有什麼不明白的,吃了官家飯,就得受官家管,身不由己,現在老前輩既然這般説,我們哪怕回去領罪,也要遵老前輩的吩咐,這事從這兒算完。”追雲叟心説:“好猴兒崽子,你們拿人情面我身上推,難道憑你們這點道行,還能奈何得了人家嗎?”就説:“還是你這笑彌陀見機,既你這麼説了,我也不為己甚。”隨又一指黑風蛇道:“你既已改歸正,就該心存正直,猴兒崽子,今天我話説在前頭,今後你若再助紂為惡,我還是不放過你,你可小心。”笑彌陀怕追雲叟再説出難堪的話來,黑風蛇臉上更掛不住,忙拿話來引開,向追雲叟一指,對身邊的差人説道:“各位大概沒有見過面,不認識,這位是當今武林的老前輩,若是提起追雲叟老英雄來,大家定有個耳聞,現在老前輩出頭來了這事,我兄弟的意思,大家即刻放手回去,向上面待的事,自有我們兩人料理,即使上面責罪下來,亦有我們兩人擔當,與諸位無關,你們看是怎麼着?”笑彌陀這麼説,意思是要他們知道,面前這個老頭兒,是江湖上頂兒尖兒,成名臉的老英雄。阮天鐸年輕,出道也不久,若説拿不着人家,還敗在人家手裏,這臉如何丟得起,而追雲叟江湖上早已成名臉,真可説得是如雷貫耳,紅花綠葉白蓮藕,只要是拿刀使杖的,就沒有不知道的,用他的名號末遮羞,也好看一點,別人絕不能説自己無能。
這般差人捕快,還有什麼心裏不雪亮的,適才人家一伸手,自己人的兵刃都撤了手,留得命在,而且連傷都沒帶一點,正是人家手下留情,兩個頭兒多拆了個三五招,還不是一樣不行,追雲叟這又一現身,語説人的名兒,樹的影兒,心裏就不但惶恐,而且怕了,笑彌陀這麼一説,別提已把責任攬在身上,只要不再伸手,留個全身而退,已是巴不得,大家當即一口同聲的説道:“頭兒怎麼説,我們且當聽令而行,頭兒你就儘管吩咐吧!”笑彌陀道:“好!我們這就回京差。”隨又對追雲叟一抱拳道:“老前輩放心,衝着老前輩,這事就這麼算完。”隨對阮天鐸等一拱手道:“適才冒犯,請多海涵,不是我們兄弟不知諸位的冤枉,實是身在公門,全不由己。”説罷,一聲走,大家即刻翻身上了馬背,正是來似一股風,去時若閃電,瞬眼已出林而去。
這裏的眾人,見一場大禍,經追雲叟幾句話,即已煙消雲散,心裏都是一鬆,火麒麟裴衝還在心裏存着追雲叟戲耍他的那點不痛快,沒上前道謝外,其餘的人都與追雲叟見禮,裴驊更是天真活潑,一竄就到了追雲叟身邊,伸手就要搶追雲叟的那面報君知,本來麼,十八般兵刃,各種外門武器,別看裴驊年小,可是沒有未見過的,只有以報君知來作兵器,他這還是第一次,本來是小孩兒麼,那能不好奇。
追雲叟適才已見他小小年紀,不過兩招即打敗而且傷了賈威,刁鑽溜滑得令人可愛,和追雲叟的子就差不離多少,心裏甚是愛他,哈哈一笑,説:“你要,就給你啦!”裴驊人最靈,追雲叟的意思是,你要看,就把報君知給你玩玩。哪知裴驊黑白分明的一雙小眼珠兒一轉,反倒不去接那報君知了,噗通一聲,就給追雲叟跪下,説:“謝謝師博,我給你老人家磕頭,”小腦袋像啄米的雞雛,一磕就是十個頭。
追雲叟當時就怔着了,愕在旁邊的,就更多了,火麒麟裴衝,雙尾蠍董成、裴玉華也不知這小弟弟在搗什麼蛋。還是追雲叟想通了,哈哈哈連聲大笑道:“你倒是一廂情願,誰是你師傅?”裴驊小肢兒一擰,膝行了一步,伸手就抱着追雲叟的一腿雙,説:“怎麼説了又不算,你要把報君知給我,是你的兵刃麼?給了我,不教我,我怎麼會使,你要教我,就是師傅,不管,我這頭可不能白磕。”追雲叟不笑了,兩隻光四的眼睛,註定在在裴驊面上,半天不言不語。
火麒麟裴衝已喝道:“驊兒,還不起來,這成什麼話。”追雲叟聽火麒麟一喝,竟一臉肅容,對火麒麟道:“老弟,大概我和這孩子投緣,不但他乖巧靈慧,而且是個練武最佳的資質,他不是要拜我為師嗎?我生平沒曾收個徒弟,可是一見到他,我還是真愛他,若是老弟認為我這兩手武功還值得學,我就收他,不要多,有個三五年,就他現在的武功底,我自信能把他調理出來。”練武功的人,講究的是投名師,像追雲叟這般武林高手,要找還找不到呢,火麒麟高興還高興不來,那有不願意的,雖是裴驊的爹,鑽天鷂子裴林現正被困江南,但他這個叔父,亦作得主,忙趨前躬身一揖道:“老前輩要成全他,我們還求之不得。”忙對裴驊説道:“還不叩謝師傅。”裴驊一聽,果然追雲叟答應收他為徒了,抱着追雲叟的兩手一鬆,喜孜孜地叩頭如搗蒜。
追雲叟哈哈一笑:“好啦!起來,小滑頭,這下可趁了你的心願了。”追雲叟這才又正容對火麒麟裴衝道:“令兄之事,我從江南來時,已有耳聞,全由誤會而起,至多有驚無險,而且並非是官面上向他為難,而是得罪了一個女娃兒。”説至此,又慨地道:“真是長江後推前,一代新人賽舊人,就看這位阮天鐸老弟,我追雲叟從來就沒服過人,可是阮老弟卻令我從心裏佩服。”阮天鐸連謙遜也顧不得,聽追雲叟提到鑽天鷂子裴林,是折在一個“女娃兒”手中,忙問道:“老前輩所説這個女人,不知曾會過面麼?”追雲叟聽阮天鐸問得急迫,説:“老弟提她則甚?趕莫和她有甚淵源麼?”兩隻炯炯的眼睛,更註定在阮天鐸的面上。
阮天鐸頓尷尬,臉上微紅,説:“晚輩不過隨便問一聲,因為這一路行來,已不止聽人説起,據傳聞所説,似與晚輩的一個師妹甚相吻合。”追雲叟驚道:“怎麼,也是鍾千里的徒弟。”言下,似乎有怎的好資質都被鍾千里收去了之慨,隨又説:“我也不過是聽得傳聞,並未親見,老弟等不是即下江南麼?此行定可見面,是否,你到後自知。”追雲叟隨又對裴衝説道:“我一聽説別人收了好徒弟,可更等不得了。”隨説,隨伸手摩着裴驊的頭頂:“我這就帶他前去,裴老弟可放心麼?”火麒麟裴衝道:“老前輩何須客氣,這正是他萬千之幸。”追雲叟道:“好!我就帶他先走一步。”説罷,挾起裴驊,身形一晃,已消逝於林間,真不愧追雲的雅號。快得連裴玉華想把裴驊的衣服分開來,他帶去也來不及。
裴驊這一去,數年後,果然被追雲叟造就出了一朵武林奇葩,未到弱冠之年,即已名震江湖,此是後話,按下不提。
且説阮天鐸等人,見追雲叟去了,大家也就上馬,繼續趕路,火麒麟裴衝雖然聽追雲叟説,乃兄有驚無險,但到底追雲叟亦不過聽得傳聞,仍不放心,裴玉華是父女情深,甚是關切,那阮天鐸就更不用説了,身還在路上,一顆心早已飛到江南去了,惟有北觀音,只要有阮天鐸伴着,就是天塌下來,她也不在乎,她是全心全意放在阮天鐸身上,阮天鐸對她的一顧一盼,或是偶然的一聲關切問語,無不令北觀音到甜温馨,而且就為中間有着一個裴玉華同行同宿,把兩人給隔開了,雖有咫尺天涯之,温存不得,但卻更增加了情意,對阮天鐸來説,卻減少了很多莫須有的彆扭。
幾人上馬而行,因為這一來,耽擱的時間不少,故都催馬往前趕,這天在落後,即已到了德州,這德州是入山東境內的一個大州縣,甚是繁華,邱翔和此間的幾個名武師都很,濟南府盧家二郎拳的門徒,在這德州甚是不少,也因為人數眾多,自然就形成了個集團,論這盧家二郎拳,在武林中亦甚有聲望,在天下十八家半武術中,也佔得一份子,到了現今掌門人的這一代,更將這二郎拳發揚光大。
盧家二郎拳的掌門人,大排行第九,因此人都稱他為盧九太爺,這盧九太爺在山東,稱得起威名遠震,説得誇大點,盧九太爺跺跺腳,半個山東都會亂顫,原因是盧九太爺教了幾十個徒弟,幾乎山東北的各州縣都有,這幾十個徒弟,又給他教了幾百上千個徒孫,徒孫中設場子授徒的,少説點,就有百十來個。
你想那時代設場子授徒的,就和現今的“學店”差不離多少,哪管你什麼人,更不講稟賦資質,不分阿阿狗,只要有銀子,就來者不拒,人一多,品一雜,難免良莠不齊,就有很多入下五門的。因此,那下五門中:耍狗熊、賣膏藥、拉場子、練彈弓、開黑店、使薰香、打悶、套白狼、風高放火、黑夜殺人、甚至偷雞摸狗、端雞籠、偷門閂、切荷包、昝煙袋的、什麼都有,都佔全了,而且不僅如此,這些犯法的勾當,上面有盧九太爺的名頭照着,下面有當地頭臉的同門撐,於是勾結官府欺壓善良的事,到處皆是,受害人若是悶聲不響,還在罷了,若是要嚷,也許還會給你自己帶來慘禍,這就是所以盧九太爺跺了腳,半個山東都亂顫的緣故。
且説這天落時候,阮天鐸和北觀音等人,到了德州,邱翔本與當地的一個名武師花蝴蝶周通很有個不錯,要望門投止的,還是火麒麟裴衝道:“邱爺,我看不必了。我們這是路過,僅住一夜就走,不要説打擾人家不便,而且我們人多,要是大家再一客套,反會耽延了路程。”邱翔不知,那火麒麟因常走德州,對這花蝴蝶周通不但有過耳聞,而且親眼見到過不少劣跡,甚是不恥花蝴蝶的為人,故邱翔才一出口,火麒麟裴衝就拒絕。
邱翔一想裴衝説得不錯,就説:“裴二弟既是這般説,那麼我們就落店吧。”幾人就在運河的河沿,找了個客棧,因火麒麟裴衝常常來往,都住的這個客棧,那掌櫃與夥計的,都了,剛一進門,都趕過來招呼,説:“裴二爺,你才來呀!你老可是好久未來照顧小店了,前些時裴大爺路過德州,也是我們侍候,我們還提起你老來。”火麒麟裴衝平來去,手裏甚寬,故夥計都透着殷勤,趕來討好兒。
火麒麟裴衝就笑着點頭道:“我是事忙,近少來照顧。”隨向身後一指道:“這次可有幾位朋友同來,我們是住一夜就走,夥計,隨便給我們開三間房就是了,可要清靜一點的。”夥計們忙道:“有有有,北上房三間,今兒全空着,什麼話?裴二爺,你老這麼吩咐,我們可不敢隨便。各位爺往裏請。”幾人尚未走過穿堂,驀地那櫃房裏奔出一人,老遠的已在嚷道:“邱爺,怎麼來到敝地還要落店,我們週三爺哪天不在提起你老,你這麼過門不入,週三爺知道了,怕要不依。”幾人掉頭看時,只見從櫃房裏奔來這人,四十來歲,穿着也很不俗,邱翔一看,即哈哈笑道:“我道是誰,原來是姚管事,請你回去時上覆周爺,説我邱翔因急事在身,不敢耽擱,明一早即要南下,所以不去打擾了,等回頭時,一定到府上登門拜候,再謝罪吧!”大家方知這人是花蝶周通的管事,火麒麟裴衝就不由一皺眉,就留下邱翔與他説話,大家隨着夥計進了北上房。
一會,邱翔進來,就説:“怕什麼,什麼,想悄悄地過德州,住一夜就走,怕不能了,這位周爺大有孟嘗之風,這德州道上,可稱得起遠近知名,最是好客不過,裴二弟,我不是説你,你常走江湖,也該認識認識,以後有事時,彼此也好有個照拂,適才我們已被他的管事碰見了,只怕花蝴蝶周通晚半天就會前來。”邱翔是個直誠君子,沒奢遮的男兒,從來友不分三教九,只要談得投緣,就是朋友,從來也不探聽人家底細,故這花蝴蝶的作為並不深知,火麒麟裴衝卻清楚,這裴衝雖是太行山大盜,但像花蝴蝶這樣的人,還不恥與,聽邱翔説得高興,也就不好説什麼,而且人家還是好意呢。因此就説:“邱爺説得是,這次為家兄的事,事情緊急,正是救兵如救火,實不能延緩,等回頭有空了,一定前去拜望。”邱翔道:“二弟説得甚是。”説罷,已有夥計的在旁侍候茶水,邱翔匆匆洗了臉,即吩咐夥計開一桌酒席到上房來,這上房是——明三暗四間,明間在中,左右兩個是暗間較大,明間後面,另有一個暗間較小,由北觀音與裴華兩人居住,因明間可以容得大家起坐,故命夥計將菜酒搬來。
這時正是晚飯時候,一切都甚方便,而且夥計們又把幾人都當着財神爺,伺候得也更周到,不大工夫,酒菜都已搬來,火麒麟裴衝原本見阮天鐸年輕,有輕視之意,哪知今天人家一伸手,別提高出自己有多少倍,連追雲叟那樣的成名英雄,也勝不得他,故此,在態度上已作了大轉變,堅要讓阮天鐸上座,阮天鐸再辭不已,最後拉了邱翔坐了上面,北觀音和裴玉華坐了下首,火麒麟裴衝與雙尾蠍董成打橫。
六人吃喝遠不到一半,夥計後面緊跟着掌櫃,奔進來,滿臉堆笑,垂手在火麒麟裴衝身傍一站,説:“裴爺,哪位是邱爺,我們這裏的周爺來訪。”剛説至此,已聽得院門外有人在大聲嚷嚷,瞬已嚷進了院門,説:“好呀!邱老哥,你這可就不夠朋友了,怎麼到了小弟這裏,還要落店,知道的,説我周通房屋狹小,不堪留住邱老哥的大駕,不知道的,還説我周通不懂情,邱老哥駕臨敝地,也不接待,你説,邱老哥,你這不是損我嗎?”隨着嚷聲,來人已到了北上房明間門口,大家掉頭一看,來了三人,後面兩人中,有一個正是進店時見到的那姓姚的管事,前面的一人,好付相貌,身高有六尺,白淨臉膛,面上無須,兩道濃眉帶煞,只是眼神不正,雖是睛如點漆,但那眸子不停地在滴溜溜的轉,身上穿的更是特別,內裏是亮藍錦服,外披黃緞子披風,那披風上繡滿了紅蝴蝶,栩栩若生,全是工刺繡而成。
來的不是別人,正是那花蝴蝶周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