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回空嗟變幻遷枯骨莫測高深立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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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耿京士的罪名不能成立,他可不能不擔心他做的這件虧心事被人揭穿了。他殺耿京士還可以説是誤殺,但他明知那老家人是給常五娘用青蜂針害死的,卻還要冤枉師弟,這件事又怎能辯解呢?
即使他依然瞞住良心,説是當時自己不知,但若捉住了常五娘,常五娘能不説出和他的關係嗎?他又怎能和常五娘對質?
靜室裏早已沒有談話的聲音了,他知道師父一定是和牟一羽在檢查那些遺骨。
要是給師父發現真相,那怎麼辦?
他正自胡思,忽聽得一聲咳嗽。俗語説做賊心虛,這一聲咳嗽,竟然把他嚇了一跳。
抬起頭,只見一個老態龍鍾的道人弓着背向他走來。他啞然失笑,是服侍他師父的那個聾啞道人。
這道人不知俗家姓名,生蠢鈍,有若白痴。眾人因他又聾又啞都叫他聾啞道人。
聾啞道人是是二十歲多歲就來到武當山的,當時無相真人新任掌門,見他可憐,調他到跟前使用。他專司服侍無相真人之職,也將近四十年了。他今年大概六十年紀,但看起來比八十歲的無相真人還老得多。
他看見不岐這副樣子,好象也到有點兒詫異,臉上一派茫然的神。
他剛才不知是躲在什麼地方,和聾啞人説話,只能用簡單的手語,要問也問不清楚的。不岐只好豎起拇指和小指,兩指頭靠近,然後指一指內進的院子,示意無相真人正和一個弟子在靜室密談,叫他不可騷擾。然後指指自己的,又指指他,再把雙掌攤開,作勢把什麼東西給他似的,向外方走了兩步,回頭再看一看他。這是説:請你替我看門和伺候師父吧,我要走了。那聾啞道人點頭表示明白,在他原來的位置坐了下來不岐就離開了。要知不岐雖然不怕別人懷疑他,但也還是不想給牟一羽出來的時候看見他還在這兒的。
他走出觀門,忽聽得有人説道:“我叫你不要心急,你瞧,這不是你的乾爹出來了?”原來正是無量長老和藍玉京同在一起,在附近等他出來。
藍玉京吃了一驚,説道:“師父,你的面好難看。我知道師伯死了,你很傷心,但也不要壞了自己的身子才好。師祖他老人家怎樣了”?”不岐心道:“這孩子倒是怪懂事的,只是我對不起他。”當下説道:“沒什麼,大人的事,你莫多管。你姐姐呢?”藍玉京道:“她回家了。”不岐道:“那你也回去吧,不必等我吃晚飯了。”藍玉京似乎還想説話,無量拍拍他的肩膊,柔聲説道:“好,孩子,人師父心情不好,他還有事要和我説,你乖乖聽話,先回去吧。”待藍玉京走過了山坳,無量這才回頭來,似笑非笑地望着不岐道:“這孩子對你倒是當真有着父子之情呢,看來他還不知道自己的身世秘密。”説到此處,頓了一頓,忽地接下去道:“不過,他好象也在開始懷疑了”不岐吃一驚道:“你怎麼知道?”無量淡淡説道:“小徒適才奉我之命,去找令郎,令郎和他的姐姐正在展旗峯下的小湖邊練不,小徒在無意之中聽見了他們姐弟的對話。
不岐道:“他們姐弟在談些什麼?”無量説道:“也沒什麼,只不過令郎對別人在背後説他是私生子一事,已經起疑了。另一方面,他名義上的父母,對他們姐弟的態度大不相同,亦令他到惶惑。”不岐道:“他的姐姐怎麼説?”無量道:“藍水靈當然認為這是無中生有的事,勸他不要妄聽謠言。不過,據小徒暗中觀察所云,他對這位名義上是他姐姐的説話,似乎也還是半信半疑呢。”不岐默然不語,心裏想道:“這倒是我疏忽了。往後我該叫藍靠山夫婦對他們姐弟一視同仁,不要對他太過寵愛才對。”無量微微一笑,繼續説道:“不岐,你也用不着太過擔心,有關玉京身世的秘密,藍靠山夫婦是決計不會説出去的,那麼,只要我也不説出去,他就永遠不會知道了。”不岐鬆了口氣,但心頭仍是七上八落,暗自想道:“他告訴我這件事情,不知有何用意?”心念未已,只聽得無量打了個哈哈,接着説道:“玉京把你教給他的太極劍法私自傳授給他的姐姐。嘿嘿,你的做法倒是令我佩服得很哪。”他説的這兩句話,表面聽來,似乎是前後不相連貫的。不岐莫名其妙,説道:“這件事情,京兒是瞞着我私相授受的我回去教訓他一頓就是。”無量説道:“不,不,我説的一是他私傳姐姐劍法這件事。我説的是你教給他太極劍法這件事情。”不惶然:“師叔是認為我不該過是把本門的上乘劍法傳給他麼?”無量道:“不,不,玉京人既聰明,又得掌門寵愛,你提早傳他太極劍法,那是誰也不敢説你的閒話的。嘿嘿,你做的這件事,我佩服還來不及的,哪會説你不該。”不岐道:“師叔言重了,傳授徒弟劍法,那不過是師父的本份,怎談得上可令師叔佩服呢?”無量道:“你傳給玉京的劍法花巧非常,人不怪其中之妙,我是懂的。怎能令我不佩服呢!他特別強調花巧兩字。”原來不岐存着私心,他怕藍玉京將來萬一知道了自己的身世,會對他不利,故而在傳授藍玉京太極劍法之時,在關鍵之處,往往略加變化,以假亂真。看起來花巧異常,其實卻是不切實用的。”他被無量説破,不心頭一凜:“莫非他想借此要挾我麼?他是本門首席長老,他要挾我,我也沒有辦法。不如和他打開天窗説亮話。於是便即説道:“弟子自大上武當山以來,一直得到師叔的愛護,弟子實是不知怎樣報答才好。弟子有做得不對之處,也請師叔直言。”無量似笑非笑地説道:“你誤會了,你做得正合我的心意,哪有什麼不對呢。嘿嘿,不錯,以前我是曾經幫過你的一點兒忙,但今後我卻要仰仗你了。你別客氣,我受不起。”不岐惶然道:“師叔,你説這樣的話,我才受不起呢。有甚差遣,但請吩咐。”無量笑道:“我怎麼敢吩咐你?嘿嘿,對啦,我還未曾向你賀喜呢?”不岐吃一驚道:“不戒師兄死於非命,弟子身遭折翼之痛,何喜之有?”無量望一眼,説道:“不戒慘遭不幸,我也覺得可惜,但死者已矣,對你來説,你不還有重任在肩,,卻是不必太過悲傷。喪事一過咱們就該辦喜事了。這是本門的喜事,更是你的喜事,你難道還不明白?”秒岐猜到幾分,裝作不懂,説道:“請恕弟子愚鈍,我實在不出喜從何來”!
無量道:“你是真的不懂,還是假的不懂?不戒一死,本派的掌門弟子就非你莫屬了。掌門無想師兄年紀老邁,不戒一死,依我看來,他恐怕亦已無心再做掌門了。掌門人之位,短期內一定會傳給你。這還不是喜事麼?”不岐道:“弟子德薄才鮮,即使師父要傳位給我,我也是決計不敢當的。
無量似乎有點兒不大高興,説道:“不岐,我一向沒把你當作外人,你怎麼和我也説這種客套!
不岐吶吶地説:“我真覺得自己當不起掌門,不敢當也一配當,我説的是真話!”地量心想:“你真會做戲!”但看他面似有重憂,又不象做戲。
無量望他一眼,忽地説道:“我知道你悼念師兄出於至誠。但你已經盡了全力去挽救他,挽救不了他的命,那也可無愧於心了。”這幾句話可是話中有刺的,不岐聽了,不覺心頭一震,衝口而出,説道:“師叔也曾盡了力了。”無量説道:“是啊,可惜當我為他盡力的時候,已經遲了。嗯,説老實話,我也想不到他死得這快的。”不岐説道:“師兄被人以太極神功打傷心脈,又中了劇毒的青蜂針,在送回本山之前,他已經支撐了好幾天了。”無量説道:“不錯,他是被人以本門的太極神功,逆運真力,打傷心脈的。他能夠支撐到牟一羽送他回山,已經是非常難得了。不過,倘若治療得法,或者他還不會死得這樣快的。”不岐變了面,説道:“師叔,你這麼説,莫非疑心——”無量打了個哈哈,打斷他的話道:“你莫多心,把真氣注入不戒體內,替他化毒療傷的只有掌門師兄和你我三人,難道我還會懷疑掌門師兄和你嗎?”他沒有提到自己,也沒有加一句料想你也不會懷疑我吧?那當然是表示自己坦蕩的心懷的。
但不岐卻不能懷疑。而這也正是,盤醒在他心中一個最大的疑問。
原來不戒被人逆運太極神功,打傷心脈,替他療傷的人,除了太極神功必須有高深造詣之外,還要懂得治療的法子。那就是必須用引導的療法,而不能用擊散或阻的療法,這才能把蟠結在他臟腑之中的毒氣、濁氣引導出來。是以當不岐為師兄療傷的時候,他的師父無相真人就曾提醒過他。
但當不岐把真氣注入的時候,卻發覺似乎有點兒不對,阻力之大,是出乎他的意外的。他當然不會懷疑師父,是不是有人在師父之先,已經使用了不適當的療法呢?
他不會懷疑牟一羽,一來在為牟年紀還輕,即使他要謀害不戒,他也不會有那樣高明的太極神功,二來他若要謀害不戒,又何必用這個法子,而且還留着他一口氣,老遠地將他送回武當山?
無量是在他的師父之前,先見到不戒的。但他不知道無量是否已經接觸過一戒的身體,所以他也不敢懷疑是無量暗中下的毒手。
他沉默了一刻,抬起頭來,望着無量説道:“不戒師兄是死得有點蹊蹺,弟子也想查明他的死因。
無量神不變,淡淡地説:“你還不釋然於懷麼?其實,即使能夠挽回不戒的一條命,也不過只能令他敬延殘而已。一個連吃飯都要別人喂的廢人,對本派和對他自己都是毫無好處”不岐聽得出他話中有刺,卻不面上變了。
“若不查個水落石出,弟子只怕將來要蒙不白之冤!”不岐終於鼓起勇氣,把早已想説的這句話説了出來。明知道這句話可能引起無量對他的不滿,他也顧不了那麼多了。
哪知無量還是皮笑不笑地説道:“何必多此一舉?掌門和我對你都沒懷疑,還有誰敢對你懷疑?你還是安心做你的掌門吧,若是怕有人不服,還有我替你撐呢!”不岐道:“多謝師叔,不過——”無量説道:“別那麼多不過了,聽我的話,保你不會出錯。”説到此處,突然輕輕一噓低聲説道:“有人來了,好像是牟一羽。他恐怕要找你説話,我先走吧。”無量走入松林,不岐從山路上方看下去,果然看見牟一羽從這條路走上來。
剛才在師父那間靜室外面聽到的聲音又在他的耳邊響起來了。
那沉甸甸的布袋放在桌子上的聲音。
“好,你一塊塊拿出來,放在桌子上,讓我細看!”師父的話聲。
一塊塊,那不是骨頭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