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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耶誕節嗎?
看新聞上説,我那個古老的國家裏,這個洋節也越來越受到重視,而我現在所在的都市裏,一進十二月就已經全部是滿目琳琅的節風光了。居住的地方前面有繁華的商店街,在走過的時候被那些熱情的店員大聲的招呼著:請看看本店特製的聖誕蛋糕!
請看看本店最新的各式禮品!而我只是漠然的走過去而已。
耶誕節沒有打工,也如武市説的,我並沒有排上班。看看電視然後早點睡吧?耶誕節連著新年有好多天假期,剛剛好應該全面的、系統的把將要提出的投稿論文再修改一下吧?
有輛車在我的公寓外面,龍二的笑臉和他帶著温和好意的體貼來到我面前:“大哥要邀請幾個關係好的朋友吃飯,你也來吧?”我搖搖頭表示我不去,他卻在這樣的光天化之下,拉住我的手臂,硬拉進車子裏去了。
為什麼做這樣的事情呢?看我的孤獨還是看我的寒冷?我知道也許我問出口來,他也只會搔搔頭擠不出話來吧?所以我看到他的大哥也是繼續冷著一張臉。
天上直人,眼睛亮亮的男人,微笑起來出非比尋常的自信和自大的男人。他的微笑和輕浮、他的豪和賣大方、他的一切樂觀和天生白痴般的樂天派。
我討厭他。
我討厭他的原因是看到他,我就知道他是我生活和生命的相反例證。
——看到他就知道,我生活的有多麼失敗.我的生命有多麼慘澹。
他卻好像多麼多麼了懈我一樣看着我的眼睛.沒有微笑和輕浮的總是看着我的眼睛。我們的眼睛,在酒杯的上方相遇,我們的視線,好像在越來越昏暗的這個世界裏相逢而後無法分離。喝了很多的酒,在所有的人都東倒西歪的時候,我們仍噩夢迴圜般的對視.糾纏、飲酒。
十二點。
他笑着,在我的身邊,然後他輕聲的吐出了幾個字:“謝謝,你救了我的命。”
“不用謝。”我的回答裏一種無法自控的熱量和著醉意一起上湧。
四處傳來的歡呼聲,周圍四坐的人互相祝願聖誕快樂,身邊本來東倒西歪的人也在陣陣的嘈雜聲裏醒來了,帶著醉意大笑大唱盡情歡樂。於是我也看着那一陣陣奔騰而起的煙花,天上若有若無的月星,漸漸把自己的心放開了…
肌膚上微寒的戰慄一點點化開內心的拒絕,這個歡樂世界的防衞慢慢崩潰,生命的滋味,世界上除了赤的生命和對擅的愛恨外,還有其他許多東西的。
——友情,好,善意。
再喝了一口酒,低下頭去看了着自己纖細手腕上突起的青血管,舉起來近距離的看了看,再用這個手摸了摸自己瘦削的頰,面骨上微微滑動著,皮膚下微薄的肌層,略長的發,生命的證明嗎?就是對面這個人眼睛裏的我。在他被燈光照得變幻莫測的眼睛裏的那個人,就是我。
龍二放在我面前的甜點,嚐了一口,我浮起笑來,那種久違得已經僵硬的肌動作,我抬眼望向他,龍二帶著種羞澀般的表情轉看向他的大哥,我微笑着在這樣美好的心情裏把自己的一切放鬆:“很好吃呢。”——蘋果做成的甜點。
微甜絢爛的那個聖誕夜。
新年的時候,我也接受了他們的邀請去天上家位於橫須賀的本家過那個新年。
那是隻在書上見過的真正式大庭院。
緻的建築處處景緻不同,從來沒有時間,沒有力金錢去旅遊的我這個異國人,這次才算是大開眼界。光是看着微雪的庭園裏假山上節節竹筒引水的幽靜,我就已經坐了一個小時。天上直人的父親去世的很早,現在他年紀輕輕已是本家家長。新年的時候,大堆的親戚和本族都來拜年,熱鬧至極的宅地裏,我這個外人,在一羣羣黑衣服嚴守尊卑的男男女女中,有點格格不入。
所謂的年夜飯不是我自己國家的餃子,第一道就是那種我一直吃不慣的年糕煮成的湯菜,而且在那種長長的長條桌子旁邊,身邊坐了那麼多完全不悉,完全沒笑容嚴肅的男女老少,我本吃不下去這種完全不愛吃的東西。好不容易硬著頭皮嚼完這個東西,下來的飯一一端上來:生魚片,壽司,油膩的天婦羅,沒有一樣想吃的。
我坐在距離天上直人不遠的地方,龍二卻坐在他身邊。少許的吃了一點菜,我只是喝著不停斟上來的清酒,這個雖然沒有研究可是還是喝的出來綿綿酒力裏的清,應該是不錯的好酒。大瓶大瓶的玻璃瓶裏倒出來,服侍的人一點點倒入白瓷的小酒瓶,放在木製的升裏温熱,再一瓶瓶送到桌上來。
那天我第三次的喝了太多的酒。
好不容易吃完飯的大堆人開始睡去。
我的肚子還是餓的。不想睡只是靠在自己被安排的房間窗邊發呆:年?這本不是年啊!這只是元旦而已!
我的年…我的年在這裏是過不了的。
餃子…媽媽是不喜歡做家務的,連過年的餃子也經常是直接在那天去超市裏買冰凍的回來吃。那種水線上生產出來的千篇一律的餃子裏,連蔬菜都是冰凍過的,餃子皮是機器壓製出來的,經常煮的支離破碎…可是那個寒冷的夜晚全家人會在一起。因為在那個國家,所有的家庭在那天都是團圓的。
看了電視後睡去的自己,半夜醒來還可以看到父母房裏的燈光。
——十四歲以前,以為那燈光是安自己的父母都在身邊的温暖的燈光。十四歲以後,知道那燈光徹夜亮著是父母在不停的爭吵冷戰。
不再盼望年、不再覺得年是團圓的時候,恨不得他們不要再這麼做假地在這一天裏,用一袋冰凍餃子維持一種可悲的假象。所以年,過不過其實意義又有多大呢?在這裏,在這個把元旦稱為新年的國家裏,我不是已經漸漸淡忘了什麼是年,在這個曆上沒有農曆的國家裏,我也本不知道哪一天才是那個“年”!
“沒睡嗎?”走廊上的聲音,天上直人。
風是清冷沉靜一片的,整個黑暗裏他笑着説話的聲音:“你沒吃飽吧?要不再去吃點什麼?”帶起一種做壞事的笑聲的低啞喉音,他扯著我的手臂把我拉出房間。
風裏面帶著一點點冷冷的雪花,走過庭院的石板路。他腳上那古典味道的木屐暴目標響的要命,而我這時候才恍然大悟注意到他身上換上了那種古典古典的和服。
廚房裏已經沒了人卻仍留有燈火。
翻了好久,他幾乎是一樣一樣問我想不想吃,我的超級別扭現在才讓他真正嚐到:全部搖頭。然後他苦笑着走近了我輕聲的問:“那你想吃什麼?”
“餃子。”如實回答。
看着他詫異的睜開了眼睛,然後再用自己最認真不過的神讓他知道,我是真心想吃而不是故意為難他。
抓了抓頭的他,這個動作像極了龍二——忍不住有點想笑,他一直帶著那種平時好像只有跟我在一起時候才會出現的玩樂的頑皮神出了笑容:“那我們到橫濱去吧?我知道那裏中國城裏有一家最有名的餃子店。”然後再次來不及拒絕,好像他也知道我不會真心拒絕地拉了我就走——到他的房間裏穿了他的西裝和大衣,我們就在這個微微落雪的新年夜,從靜靜入睡的大宅院裏開車直奔距離一百公里外的城市橫濱。
最高級的跑車,轟鳴著飛馳在冷清的高速公路上,暖和的暖氣和著輕柔的廣播音樂,我裹着那過大的大衣昏昏睡,他叼著味道並不刺的香煙,嘴巴本沒有呱噪地讓我睡…
神通果然廣大的他,陪我坐在橫濱最好的中國餐館“香棲樓”的包廂裏,喝著最頂級的“凍頂烏龍”一種他本覺得沒咖啡好喝,卻比最高等的咖啡還要貴的清茶,等著老闆去把這裏最好的廚子叫起來為我們包餃子。一一報上來的餃子餡好像都貴的離譜也奇怪的離譜:青魚肚,小黃魚,蝦,蟹黃,鯛魚,魚子…亂七八糟的名稱我聽的耳朵都有點昏,不過有一種倒是聽説過:“那就小黃魚的吧。”他則點頭開始點自己要吃的東西:“給我來松鼠黃魚、豆花鯰魚、砂鍋鱒魚…另外滑炒魚片、清醬魚子,再來兩個大份什錦炒飯。”
“你…吃嗎?”驚訝之餘,我有點懷疑他胃的大小,晚餐那些東西他不是吃得暢快的嗎?還餓?
“嗯。”大大的點頭,然後他一邊看着我嚼一隻只這家獨有的小小的餃子,一邊開始大吃他的滿魚大餐。
“真冷!”我低聲説了一句,然後為自己這句話而有點愕然——我已經有多久沒這樣的直接説出自己身體受了呢?久得我幾乎已經忘了將自己的受傾訴給別人的時候,原來傾訴什麼的時候,正是帶著想讓對方一起分享+或者讓他給我安的心情,才會這樣彷彿撒嬌一般的説出口來…
“月亮真不錯!”天上直人站在車邊,和我一起看海邊的月亮。
冬天的月亮,清冷極了。冷漠的光輝,無所謂的光亮但是隻有它正在照亮這個世界。
“乘肚子還飽快上去暖和著吧!”他叫我上車,可是他卻依舊留在原地看着銀白的月光。我搖搖頭他就轉過來,看着我好像看小孩子一樣的笑了:“真任!”他也上了車,把車窗搖起來讓月光灑在我們身上…他沒有發動車子,只是開了暖氣…他的聲音在我的意識之外越來越遠,覺很模糊的他在笑着的聲音:你喝醉了吧?清酒的味道不錯,下次我們再一起喝好不好…很想睡,很温暖,這裏果然好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