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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样子，“这漏壶一直，一直在此处啊。”季尧垂着眼，没睡够，有点起气，冷冷地道:“胡说八道。”

“朕寝殿里已经三年没有放过这东西了。”人肩膀直哆嗦，连声说:“是，奴才记错了，奴才这就搬走。”季尧看着那漏壶，水滴滴答落下，一声脆响，仿佛打在心头，没来有的多了几分烦躁，他说:“几更了？”人说:“回陛下，四更天快五更了。”快上朝了。

“公公起了么？”季尧问。

人困惑地说:“……陛下说的是，是——”季尧又皱了皱眉，目光落在那跪在地上的两个人身上，面不耐，话已经到了嘴边却愣了愣，面前的这两个人并不是他殿前的。

可无论是不是他殿前的，偌大中，便是刚入的人也知他口中的公公只有一个人。季尧面一冷，盯着那两个人，说:“杨贺，杨贺呢？”人胆战心惊地抬起头，道:“陛下，中，中并无叫这个名字的公公啊。”季尧的呼都窒住了，脸一下子变得难看，沉声道:“你说什么？”人骇得慌了神，脑袋重重地磕在地上，“奴才该死，奴才该死！”季尧说:“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人哆哆嗦嗦地道:“中并没有叫杨贺的公公。”季尧脸上出现了一瞬间空白，半晌，他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说:“没有？”他自言自语，“怎么会没有？”

“怎么可能没有？”他声音低，仿佛一张拉绷紧的弓，稍有不慎，就是山洪崩塌。

季尧平静地问:“现在是哪一年？”人伏在地上，说:“长熙，长熙七年。”刹那间，季尧只觉浑身发凉，彻骨的寒意蹿遍了四肢百骸。他偏过头，一方铜镜立在几步开外，昏昏暗暗地映出了一张悉又陌生的面孔。

镜中人脸苍白，嘴薄，眉梢眼角透着股子病态鸷，如同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森冷地看着他。

季尧面无表情地和镜中人对视着。

他又陷入了那场噩梦里。季尧想。。季尧小时候总做这个梦。

噩梦。

梦里他成了皇帝，坐在高高的龙椅上，举目望去，目都是空茫茫的，寂寥孤独，真正的孤家寡人。可自他登上帝位，他已经很久没有做过这个梦了。

季尧看着铜镜里的人，过了半晌，他一言不发地转身回到了边，平直地躺了下去。

两个人仍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梦而已，梦总会醒的。

季尧习以为常地闭上了眼睛。

寝里死一般寂静，好像连呼都听不见了，只有漏壶滴滴答答的，水声在耳边无限放大，每一滴都砸在心上，沉闷的，几乎让人不过气。

季尧面无表情地又坐了起来，骂道:“你们是死的么！把漏壶搬走！”人当即连爬带滚地将漏壶搬了出去。

寝里彻彻底底地静了下来，灯幽幽地亮着，季尧睁大眼睛，掌心在杨贺常睡的那一侧用力摩挲，冰冰凉凉的，像从来没有人在他身边睡过一般。

季尧躺不住了，赤着脚走到了门边，门外的人军一见他，齐刷刷地跪了下去。

季尧浑然不管，抬起头，东方云霭深深，隐约出了一点头将出的光，季尧心里松了口气，索直接坐在了殿外的朱红槛上，一眼不眨地等天亮。

天亮了，噩梦就醒了。

周遭的人军无不匍匐在地上，却没人敢上前一步。季尧喜怒无常，动辄杀人斩首，身边伺候的人都不知换了多少茬。

季尧心不在焉地想，等他醒了，他要杨贺来见他，不，他去找杨贺。

杨贺近年越发娇气贪睡，天冷的时候不愿意起，去岁隆冬，季尧还将早朝的时间往后推了一个时辰。

他要钻进杨贺被子里，把他亲醒。

杨贺没睡够的时候脾气大，闭着眼睛，眉不耐烦地紧皱着，季尧掐他的下巴亲上去的时候，十有八九是要被咬的，像只矜贵娇气的猫，被搅了好眠，不高兴，糊糊地挥着尖尖的爪子。

季尧心头都热了热。等待的时候最是难熬，一刻都像过了几个时辰，季尧等的有点不耐烦了，说:“怎么天还不亮？”跪在近前的人小声道:“就，就快了。”季尧说:“那朕怎么还不醒？”人抖了抖，茫然地望着季尧，却不敢忤逆他，“……陛下，陛下您再去歇一会儿？”季尧没有说话。

慢慢的，东方出鱼肚白，霞光绽放，头也升了起来。

季尧脸却一点一点变得难看。

这个梦怎么还不醒，明明以前天亮了，他就醒了。季尧焦躁地站了起来，一个人大着胆子问，“陛下，您今儿上朝吗？”季尧沉沉地看了他一眼，蓦地抬手狠狠砸在门上，砰的一声闷响，手掌霎时间红了。季尧怔怔地看着自己的手，疼得不像在做梦，他也没有醒来。

季尧慢慢地垂下眼睛，重复了一遍:“现在是哪一年？”人吓坏了，抖得像筛子，不敢说话。

季尧又问:“杨贺呢？”没人能开口。季尧脸煞白，困兽似的，死死盯着面前伏跪着的人。

突然，季尧抬腿就往内官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