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粉奇谭(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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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官,你道因何久不遣媒来说?原来公子一会瑶瑟之后,回家就在父母面前,再三说过。怎奈他父亲吴忠义,为人最是势利,专喜趋炎附势,结官宦。意于官宦人家,选一贤淑端庄、才貌双全的千金做媳妇。秦家虽有家资,不过是个监生,止做过一任县丞。女儿虽有才名,德又不好,甚不中其意,因此不央人去说。
时光迅速,倏尔又是一个月来。一瑶瑟晨起梳妆,秦乡绅偶然视听,见女儿颜神,语言恍惚。寻思女儿年已长成,理应婚配。然膝下止有此女,不舍得嫁她出去,便在亲戚之中,择一个有才学的秀士,招做女婿。殊不知其女飘零,蝶粉蜂黄都退了;韶华狼籍,花心柳眼已开残。私底下行过夫大礼好些时了。也是合当有事,恰好瑶瑟有个娘舅表弟,名唤梅幸,乃梅贡生之子,今年新进了学。闻得姑丈还乡,特地前来探望。秦乡绅心内喜,留在家中住着,便起了择婿之意。这梅秀才忠厚老成,乡绅把他越看越,便不容商量,竟将女儿许与他了。也不容他回去,即便书信与梅贡生夫妇,下财纳礼,择成亲。偏逢吴公子家事完了,念着瑶瑟小姐,也将些礼物,专来拜访阿舅。秦乡绅便叫他也住下,吃杯喜酒。吴公子听得小姐已然订盟,不便要完姻,不由大惊,叫苦不迭。正是:云雨巫山欣有路,风波平地诧无端。
却说瑶瑟小姐,忽听得父亲作主,将自身许配梅表弟,招赘之期又速,不知是甚意思,一时手足无措。这梅秀才她自幼识得,若论品貌、才情,吴公子那一件不胜过他?就是家计上头,他父亲不过是个贡生,家中甚穷。儿子就中了学,年纪尚小,知道大来如何?倘若没有出息,岂不误了女儿终身?孰料父亲自由自主,竟招这般土偶似的女婿来,可不苦楚。正哀叹命薄,恰好吴公子掩入房来。含着一眶泪儿,巍巍声道:“妹妹,大喜了。那似哥哥好比陌上人一般哩。”瑶瑟听说,不一阵酸楚,忍不住两泪双,颤声道:“亲哥哥,你休这般说!奴家绝非这等无情薄义之人。只不能把心呕出来,与你瞧哩。”吴公子道:“这样空心汤团,须教人吃不得。然妹妹既已失身于我,到新婚之时,须遮饰不得。梅家也是读书之人,岂肯善罢干休?若是声张起来,你却如何为人?”小姐羞愤道:“你这孽障,活活坑杀我也!如今索死了,倒也干净。亲郎,奴家以死相报,终不负你。”公子道:“妹妹枉称才女,些须小事,便要死要活哩。”瑶瑟道:“哥哥,你叫我怎的处?你若有法儿时,快快教我罢。”吴公子道:“妹妹既动了一个死字的念头,此事便不难了当。自古道:“拚死无大难。”倘便死于是,可不合算么?万一侥幸成功,天赐你我一段良缘,做了地久天长的夫妇,可不是因祸得福,遇难成祥么?”瑶瑟听了,忙道:“你且说来,到底如何出豁?”吴公子顿一顿,道:“说不得,说不得。你决不肯依的。我说也是徒然,左右不在这一时三刻,且待你心意决了再说罢。”道罢,一溜烟走去了。
这时节那瑶瑟小姐,竟彷彿痴了一般也似。思来想去,惟有一死,乃算无上上策。至于才女的举动,到了临死之际,终须有几首绝命诗,且将往所作文、词、诗、曲,检点一番。这小姐也少不得张致一会。等到更深人静之际,提起笔来,滴了几点眼泪在砚台上,磨成了墨,醮笔墨在花笔上,挥就一首绝命诗。其诗云:昨宵几阵落花风,吹入巫山一梦中。
云雨情难尽说,多情无限醒时空。
方才写罢,忽听得房门上轻弹几下,明知是吴公子来了,便放了笔,轻轻的把门开了,默默无言。吴公子也是默然。拿起那首绝命诗,咿唔了一回,道:“妹妹,尔心哥已晓得。然你纵使死了,死得没些名目,非但不合算,且受天下人笑,徒留话柄。”瑶瑟道:“奴家一人独死,果然不合算,莫如你我二人同死!正是:‘拚命鸳鸯甘为情死’,如此倒不算遗臭万年,却是风韵事,竟可以芳百世。”公子听说,楞了一回,道:“妹妹错会了,哥哥并非此意。”小姐抢住道:“且住!我今才认得你了,原来狠心如此。俗语云:“痴心女子负心汉”,果然不错。罢!罢!如今懊悔也迟了。”吴公子连忙分解道:“妹妹屈杀我哩。非是哥哥生惜死,然此事易如翻掌,何苦一味寻死。依我之计,只消把那梅幸治死,岂不万事都消么?”小姐愕然道:“好端端的人,如何便将他治死?”公子道:“这有何难!那梅幸是个忠厚无用的,我们有心害他,他并无防备,只消略施小计,必然手到拿来。”瑶瑟道:“这是吓杀人的事,教奴如何下手?”吴公子道:“不打紧,哥哥自有道理。”说到此处,天已明,瑶瑟忙催吴公子出去,莫使人瞧见。如今更不比从前了。吴公子道:“好歹总在这二三内,必要使个计策出来便是。”于是悄悄走回前边书房睡了。
最^^新^^地^^址:^^yydstxt.org明,吴公子与梅秀才在书房坐地闲谈。吴公子忽的叹道:“兄弟,你有福了。听闻瑶瑟妹妹善做裹馅饺儿,其实好味。馅儿又斩得细,卤汁儿又浓酽,水又透鲜。兄弟回来做了亲,成家里有得吃哩。可怜我做哥哥的,这般美味,只怕一世也无福到口。兄弟何不将几个私房出来,到厨下,教弟妇亲自动手,做几盘好饺儿来,也请兄弟略尝滋味!”梅秀才原是忠厚不过的人,听了大笑道:“馋儿可怜,馋儿可怜。莫急,待我拿几个钱来,想个法儿,请你吃一回罢。”于是约定明梅秀才做东道,请吃裹馅饺儿。吴公子便捉个空儿,一溜烟走到瑶瑟房里,悄声说道:“哥哥适才思得一计,包妹妹不必担惊受怕,顺顺溜溜,把那眼中钉、蜂上刺,拔得干净。”小姐忙道:“只消不在我手里,由他自死,我终做得出。你快些说罢。”吴公子道:“这计策好得紧哩。他顶吃的是裹馅饺儿,适才教我胡扯一回,说得他情愿将钱出来,与厨下,做这饺儿,做个东道。左右做到这饺儿,少不得要妹妹亲自下厨。”道罢,怀里摸出一个包儿来,说道:“此即鹤顶血,止用一粒研末,下在馅内,怕他吃了不死!妹妹只消记明,止将三五个饺儿,里面暗下一些便是。”瑶瑟沈一回,道:“不妥,不妥,倒不如下在汤里罢,倘下在馅内,一时间错了,岂不大误。又不好将这三五个下鹤顶血在内的,另做一锅。万一到他人肚里,已是了不得。倘或你吃了,岂不万事都休。”吴公子抚掌道:“妙呵,妙呵!好妹妹果然有心计,做得稳当。好歹由你一个儿安排罢了。”正是:花枝叶下犹藏刺,人心怎保不怀毒。
却说那梅秀才,次果将一两银子,与厨下,说明原由。仆妇拿这一两银子,到小姐房里,笑道:“梅相公请吴公子吃一回裹馅饺儿,央小姐亲自下厨哩。”先将牛、麦粉等物,整顿完备。瑶瑟见了,不一阵心酸,想道:“这个干系非同儿戏,万一得不好,败出来,我赔偿一条命,倒也理所当然,毫不希罕。只是秦氏门风从此败坏,又将爹爹体面,剥削绝尽。”想到此处,好不难过,几乎落下泪来。连忙忍住了,但说:“晓得了,停会我下厨便是。”仆妇只道小姐因为梅相公差使,有些怕羞,故尔这般张致。退出来,自言自语道:“真实笑杀,姑娘家面皮到底薄。这会子不过没有成对儿,替姑爷当这个差使,竟做尽这许多乔张致。待成了对儿,又是面皮老得要不得。这真真笑杀人哩。”闲话休题。且说瑶瑟亲自下厨,不一刻将饺儿做成,着仆妇把盘盛了,送到外边。梅、吴二人吃过饺儿,吴公子故意赞道:“好鲜味!好鲜美味!”道犹未了,忽的双眉紧皱,只喊肚痛。早惊动秦乡绅,听得外边喧嚷,急走出来。只见梅幸痛得滚在地上,吴公子却手捧了肚皮弯做一团。梅幸面皮紫黑,吴公子依然红齿白。秦乡绅瞧这光景,连忙道:“你等干甚事来?”仆妇回道:“今梅相公做东道,请吴公子吃裹馅饺儿。恰才吃罢,先是吴公子肚痛得要不得,正在时,梅相公又成这般模样。”秦乡绅道:“谁做的饺儿?”仆妇道:“小姐做的。”乡绅便也不问了。瞧见女婿躺在地上,却不滚动了,只是眼里、鼻里都滚出黑血来。忙呼叱一众男妇佣仆、家人小厮,救了半。梅秀才竟呜呼哀哉,伏惟尚飨了。正是:金风吹树蝉先觉,断送无常死不知。
秦乡绅无计可施,连忙遣人报与梅家。梅幸之父名品,是个老贡生。为人心机狡猾,万笔通,专替人家包打官司,乃是个刁健讼。当接到这样凶信,吓得半死。惊道:“儿子好端端的,怎的会死?”急忙打点行李,赶奔秦家。他家与秦庄相去止九十里,不消半工夫,便到了。
秦乡绅得知梅贡生到了,连忙走到大厅上,同他相见了。梅贡生气的,也不说话。急急揭开白纸,将儿子尸身一看,怪叫道:“这血迹那里来的?”他做惯讼的,《大明律》、《洗冤录》等书,肚里看得滚,料定儿子中毒而死。不由分说,一把扯住秦乡绅道:“你直恁的毒害!假意招我儿为婿,实是要坏他命。你我无仇无怨,如何下这等毒手!”乡绅忙分辩道:“休要屈了好人,令郎即我女婿,岂有丈人谋害女婿之理?”梅贡生岂肯罢休,咬定牙关,定要报官相验。秦乡绅又气又急,得昏了。只道梅贡生借尸扎诈,即忙唤里正来,报官请验。瑶瑟小姐听着,急得如煎盘上蚂蚁,没奔一头处。仔细想来,止为她一个,闹出这场风波。若是官府相验,验出致命的缘由,缉拿凶犯,命毕竟难保。不如说明了,或还有一线生机。且止住官府下验,免得出乖丑。想定主意,便叫丫鬟请老爷进来。须臾,乡绅入来,瑶瑟扑的跪倒,扶了乡绅双膝,哭道:“爹爹,救女儿一救!女儿不肖,出天大的祸来,如今事到临头,不得不说了。”乡绅心上早已七颠八倒,恍如梦里一般。这会又见女儿这般做作,只光着眼说不出话来。但见瑶瑟哭哭啼啼,告道:“爹爹莫气苦。表弟原是女儿使毒药摆死,一时错了念头,断乎瞒不住。女儿做下天大的祸事,该死的罪犯,终须求爹爹设法化解,救女儿一命罢。”说罢,呜呜的哭个不住。
乡绅听罢,捶大恸道:“女儿,死生之事,岂同儿戏?将你许配梅幸,乃我的好意,为何反做出这等事来!如此天大罪,教我如何收拾?你可细细说来,到底为甚缘故,竟出这桩穷祸?事体犯到这个分际,也怕不得羞了。”正是:事不三思终有悔,人能百忍自无忧。
此时瑶瑟心上,又悔又怕,没奈何,只得把始末由,尽都说了。把乡绅气得个发昏章第十一,心想道:“罢了,罢了。这等不肖之女,做恁般丑事,败坏门风,要她何用?趁早结果了命,也了这个丑名。”忽一转念,又想道:“自家年老,止有这点骨血。一发断送,更有何人?论来吴公子好人家子息,才貌兼全,招他为婿,原是门当户对。独怪他不来求亲,私下做这般勾当。事已如此,也说不得了。”遂跌脚叹道:“天大之事,何不早与父亲帮助。你们毕竟孩子家,不晓得事体轻重。如今事干谋命,连我也做主不得。须知此非寻常人命!你与梅幸虽未成婚,然夫妇之名已定,也是谋杀亲夫,要问剐罪哩!”瑶瑟见说,哀哀哭道:“如此,女儿竟不能超救了?岂不闻陶朱公有言:“千金之子,不死于市。”难道爹爹忍心至此,看女儿法场上受罪吃刀么?”乡绅道:“非是爹爹不肯搭救。怎奈那新任府官,是个铁面冰心的,一丝动他不得。抑且耳目最长,时刻访拿夤缘钻刺之人。真个吏行冰上,人在镜中。纵有千金,亦无济于事。这因谋杀的罪名,落在他手里,断无生理。为今之计,惟有乔装改扮,连夜逃走他方,方可免祸。”瑶瑟听了道:“连累父亲,女罪通天矣!”不失声大哭。乡绅连忙掩住,道:“哭不得,莫教人听见,倒费手脚。”当时叫丫鬟唤吴公子入来。公子听说事漏,吓得浑身冷汗直淋,上下牙齿,顷刻就趷蹬蹬的相打。战兢兢进来,伏在地上,口称死罪。乡绅低责道:“我只道你少年儒雅,可以成器,不想如此无行,辱我家门。本该结果命,才消这点恶气。今姑看你父亲面皮,饶你命。你如今也回家不得,速速收拾些金银珠翠、随身衣服,携小女逃走去罢!”随叫养娘收拾了许多金珠宝玉,约值数百金,打做一包,与公子背了。又教瑶瑟妆扮丫鬟,着家人引着,开了后门,放他二人逃走去了。有分教飞蛾投火,自送其死。正是:业牵方未已,杀机展转又相寻。
却说里正进了城门,一迳走入湖州府中来,报官请验。知府听得有杀人公事,连忙起签,差人带领仵作行人,去织里乡秦家检尸。一行人到秦乡绅庄上,将梅幸尸首,检看明白。只见七窍着黑血,明是中了鹤顶血的毒,便带了一干人等,到府回话。一路上听得街坊上喧传这件事,早已知是秦家女儿做出来的勾当害了梅秀才,随即禀知府君。知府即便升厅,问秦乡绅道:“你女儿何在?快叫她来见我!”乡绅只推不知。知府道:“我闻你女儿极是聪明伶俐,必是女婿不中其意,故通同夫杀死了亲夫,一同逃走。这样逆伦重案,事干风化,反来遮掩,是何理说?”乡绅告道:“望相公青天作主,治生实不知情。容某图画女儿面貌,情愿出三千贯赏钱。只要相公出个广捕文书,关行各府州县,悬挂面貌信赏。若女儿端的做下这等丑事,情愿抵罪。”府君见他是个休致官,不便动刑,便道:“这也说得是。”遂教一行人俱讨保暂且宁家伺候。着令秦家图画瑶瑟面貌,出了广捕文书,各处张挂,不在话下。
再说公子与瑶瑟离了湖州,取路而行。离不得饥餐渴饮,夜住晓行,迤逦来到衢州府龙游县。只见县内慌慌张张,四门站立兵士,到处遍悬榜文。瑶瑟钻在人丛里,向壁一观,只见上面写道:“衢州府依奉浙江提刑按察使司,该准湖州文字,捕捉因杀夫犯妇秦瑶瑟,系乌程县织里乡人,今一十八岁。如有停藏在家宿食者,与该犯一体治罪﹔若有捕获前来,或首告到官者,支给赏钱三千贯文……”瑶瑟看到此处,心如刀割,哭又碍着众人。却被吴公子背后一把扯住,拖到僻静处,切责道:“妹妹,你好不知死活!现今明明的张挂榜文,出三千贯赏钱捉你,你缘何却去看榜?倘遇着眼尖的捕役,必吃拿了。”两个不敢入县中来,只得再行几里,寻个乡村偏僻客店歇息。
二人又饥又渴,叫店家安排酒果、肴馔、菜蔬,搬来房里桌子上,两个并肩叠股而饮。自古道:“酒,人。”两人三杯酒落肚,不觉拱动心。公子看见瑶瑟妆扮丫鬟,比在家时分外标致,更觉按捺不住。便把她搂在怀中,两个一递一口儿饮酒咂舌,无所不至。又舒手摸瑶瑟香,紧紧就就赛麻团滑腻。一面扯开衫儿观看,白馥馥犹如莹玉一般。揣摩良久,心辄起,间那话突然而兴。遂解衣上,把瑶瑟两只白生生银条般腿儿夹在两边眼间,那话向花心里顶入。瑶瑟把眉头绉在一处,两手攀搁在枕上,隐忍难挨。吴公子见了,愈觉销魂,肆行送,不胜娱。正是:少女少郎,情相当。
且说公子覆于瑶瑟身上,前后冲撞,累得气吁吁。那儿不得来,汗儿倒了不少,得瑶瑟遍身透,似刚自水中捞出一般。亦渐渐力弱,下下不及花心,杀在途中,便尽不得。原来公子自逃走出来,一路风餐宿,又兼体弱,固不似前番恋战,幸尔瑶瑟帮衬有方,才不致落于马下。
瑶瑟似有所觉,便道:“亲哥哥,倦了么?且让妹妹扒将起来,容你歇歇再战。”公子巴不得退阵,遂将瑶瑟抱紧,一个翻身便将她举在上。瑶瑟道:“哥哥,你且将腿儿并了,再将物扶直,妹妹便坐下来。”公子依言照办了。瑶瑟猛可的桩下,却闻得公子“呵唷”一声道:“亲妹妹,痛杀我了!”原来公子间那件话儿,经适才这一折腾,便软软滑滑,十分的不济事。虽凄着那鲜孔,又如何杀得进去?瑶瑟当即起身,笑道:“亲哥哥,才杀了千八百回,你便撑不得了。”公子道:“快与哥哥帮衬。”言毕,将瑶瑟香腮捧过。
瑶瑟悟其意,启开香口,将物含了。那话儿一经滋润,便慢慢硬起来。公子喜极,道:“好妹妹,你那上下口儿都十分妙用,哥哥今真个死了。”瑶瑟口含物,唔哑应着。又将那话儿吐出,探手捻住,连连套。约莫套了百十下,公子便道:“妹妹歇手!那儿来矣!”瑶瑟亦松开手,低首瞧那物件时。却见头红彤彤一片,十分坚硬,似长矛尖一般。道:“哥哥,此时可桩了么?”公子道:“妹妹桩下罢。”瑶瑟得令,遂跨坐于公子间,将个水淋淋的小牝户套下。公子弓身而起,捻头凑近儿,瑶瑟手扪酥,缓缓而就,不意公子身一拱,只闻得喞的一声响,物尽没入。瑶瑟上下摇窜,那物似一条长蛇,钻进钻出,十分得趣。公子道:“亲妹妹,可顶着花心儿么?”瑶瑟道:“顶得紧紧的哩,真是妙不可言。”公子又将瑶瑟粉颈勾过,脸偎着脸,吐送舌尖过去。瑶瑟了,亦以丁香答之,彼此含来去耍了一回。公子身摇动,瑶瑟在上盘旋打桩。片时,公子那物件又长了一寸,了二围,愈加兴发,便将嘴儿布在瑶瑟那樱桃小嘴上,叫声:“我的亲妹妹,好标致人也。”言毕,公子将瑶瑟紧紧抱定了,翻身将她在下面,发狠送了百十余,洋洋了。公子此时力全竭,丢倒头在枕上。两个并肩股,相与枕籍于上。然而瑶瑟终是未丢的,她一个妙龄的妇,正在得趣之时,火发动之始,可还容得躲避?正是:蛾眉本是婵娟刃,杀尽风世上人。
话说瑶瑟睡一会起来,又要再耍。然公子鼾睡如雷,摇也摇他不醒。于是瑶瑟钻在被中,慢慢用手里摸公子那话,犹如绵软,再没硬朗气儿。怎那火烧身,心漾,不住用手只顾捏,蹲下身子,被窝内替他百计品咂。片刻,那话复跃然而起。于是骑在他身上,顶入牝中,只顾,那话直抵苞花窝里,觉翕翕然,浑身酥麻,畅美不可言。又两手据按,举股一起一坐,那话坐棱脑,一二百回。初时涩滞,次后水浸出,稍沾滑落,吴公子由着她掇,只是不理。瑶瑟情不能当,以舌亲于公子口中,两手搂着他脖项,极力,左右偎擦,麈柄尽没至,止剩二卵在外,用手摸之,美不可言,水随拭随出。公子头越发的犹如炭火一般,勾约一顿饭时,那管中之猛然一股冒将出来,犹水银之淀筒中相似,只顾将出来。初时还是,往后尽是血水出来,再无个收救。急看吴公子时,已然呜呼哀哉,断气身亡。可怜他只知贪乐,更不知油枯灯灭,髓竭人亡。有诗为证:二八佳人体似酥,间仗剑斩愚夫。
虽然不见人头落,暗里教君骨髓枯。
瑶瑟见了,骇跌下,心想:“我直恁的命苦!毒杀未婚之夫,已该剐罪,如今公子又死了,却当如何了结?眼见断送两人命,这罪越添得重了。不如尽早撒开,免受那凌迟之苦。”此时情急生智,忙将公子衣服穿了,改妆男扮。轻轻的收拾了随身衣服,包了几件珠翠宝玉,款款的开了门出去,拽上了门。此时已是清早辰,店主人开门洒扫。瑶瑟觑个空,悄悄闪出大门,离了村店,三步做两步,一道烟去了。正是:鳌鱼却金钩去,摆尾摇头再不回。
却说店家洒扫过了,天已明了。见吴公子客房门也不开,并不见起来。小二哥来到客房前过,听得里面无人声息,叫道:“客官,天晓,好起了。”里面没人答应,伸手略推一推,只见门也不关。直到里面,见吴公子睡在上,上前叫时,却见他光身赤体,血,竟是个死尸。小二哥不知何故,手足无措,免不得声张起来。惊动左邻右舍齐至。店主人看了道:“这人昨夜分明与一丫鬟同住,那丫鬟如何不见?”西邻第四家,是个打铁的匠人,每夜四更,便起来打铁。说道:“今早偶然开了大门撒溺,见一人影出村投西去了,莫不就是这个丫鬟?今一面着人去捉她转来,便有下落;一面着人去报知官府,再作区处。”众人都道:“说得是。”先着店主人同四邻到县中去报。知县听说此事,忙出飞签,差人去村中勘验,并拘那丫鬟来审问。差人领了签,飞也似赶到村中来,验看吴公子尸首,不题。
再说瑶瑟清早出了客店,独自取路而行,忙忙如丧家之犬,急急似漏网之鱼。然而毕竟女人家,鞋弓袜小,行不上一二里,早是脚疼走不动,只得会一株树下歇一歇。正坐之间,只听得后面喊声连天,五六十个村人,各执杆追来。瑶瑟吓得战做一团,只说:“不不不!”待钻入林中躲避,身儿却软瘫了,动不得。早被四面围住,端的困在垓心。众人大喊一声,一拥而前,便将她捉下。正是:浑似皂雕追紫燕,真如猛虎啖羊羔。
话说众人把瑶瑟捉住,将她身上衣服一扯,现出一双雪白白娇的香来。又将手向下边一摸,乃是个没巴的雌货。众人齐道:“是了,是了,此必那逃走的丫鬟无疑。”将衣裳扯得光,一条麻索绑缚了。问她道:“你干得好事,却走往那里去?”吓得瑶瑟浑身都抖,不敢则声。正问间,店主人领着几个差人,飞也似都奔将来。只见瑶瑟扯得赤条条,匍匐在地,头发散做一背,哀哀而哭。公差一手扯着头发一看,喜道:“好也。现今官司出榜追捉秦瑶瑟,正是她了。这泼在湖州杀了未婚之夫,同夫逃走出来,原来却在这里!我们送到官前领赏罢!”众人见说是谋夫的妇,骂道:“这贼人好做作!”齐齐动手要打。幸亏差人劝道:“众位不要动手,有事在官解去,少不得死。”众人见说,也就住手。只不许她穿,就赤捆了。四个壮士,抬猪样的扛到城中,解进县衙。
街上看的人挨肩叠背,皆指指划划,喧闹不止。知县闻报,急急升厅。公差里甲人等,解瑶瑟至堂下缴签,禀说店中男子乃而死,丫鬟拿获到案,原是湖州府出三千贯赏钱,挨缉的犯妇秦瑶瑟。知县听说,叫差役且松了绑缚,取衣服与瑶瑟披了,锁着押到案前,当厅跪下。随把惊堂一拍,喝问道:“胆大妇!为甚杀死两条人命?今见本县,还不从实招来!”最^^新^^地^^址:^^yydstxt.org瑶瑟何尝见过如此威严,只是战呵呵的哭,不肯实供。县官发怒道:“这样泼妇,不用刑拷问,她肯好好的说出么?”分付拶起来。众隶卒一拥向前,动手拶起。可怜十指尖尖,登时拶得皮飞落。瑶瑟自幼娇养,如何受得这般苦楚,直疼得死去活来,浑身抖。但见:十指连心彻骨疼,魂摇魄浑身颤。
拶了一回,瑶瑟仍然无供。知县道:“好一个熬刑泼妇!”分付将夹夹她。隶卒喝了一声,登时将瑶瑟拖下,两腿套入眼内,绳子一,横木上,只听得“嗬哟”一声,两眼一翻,昏死过去。用凉水当头醒,又要再夹。书吏禀道:“犯妇双足甚小,恐经挫折不起。”知县道:“你道她足小么?那酥却丰隆。这般软的儿,且教她熬些疼痛则个。”分付夹她两。皂隶一声答应,将瑶瑟面前衫子一扯,出前麻团也似白,将夹套上。县官喝一声:“收!”便将绳索收紧。可怜两个雪酥般的香,霎时夹得靑紫。瑶瑟咬住银牙,苦死不招。心想道:“留着命还可过,若是招了,断然活不成了。”正是:留得青山在,那怕没柴烧。
县官见她如此,只得命人放了,说道:“不必耽搁时刻。这等顽皮赖骨,不用非刑,谅她不招!”当即分付左右将瑶瑟去鞋袜,连裹脚也去个干净。令二人将她上身捺住,随手就将刷子取来,分付各人抱住一只腿子,用这刷子刷她脚心。才刷得几下,就听瑶瑟嘻嘻的笑将起来;又刷几下,便哈哈的笑个不住。堂上书吏,连那里甲村人,看得这般光景,也都一齐大笑起来。两个皂隶见众人笑得凶,手下越发刷得凶了。可怜瑶瑟,直笑得头也晕了,也麻了,双目也黑了,眼泪鼻涕直往下淌。心里想要不笑,越发笑一个不止。此时才晓得这样刑罚,比疼儿痛儿难过百倍,真个死不能,求生无术。心知万万不可再笑了,不由得口内言语支吾道:“小妇人愿招,望青天开恩!”知县止住左右,听她供招。瑶瑟无计奈何,遂将荷亭避暑,吴公子闯入私通,毒害亲夫,一同逃走;后避难衢州,饮酒,公子而死,自家躲避,被人捉住等情,一一说了出来。县官听罢,骂道:“逆女贪丧节,自取其死也!”当下录了口词,将瑶瑟长枷枷了,押付女监收管。一干平人,寄监在门房里。次早起来,着差人领了公文,抱著文卷,带了一行人,解到衢州府来。到得府前,看的人哄动了衙门口。正值太守升堂,叫押过这一干人犯,当厅审录明白。将瑶瑟责杖二十,换了一面行枷钉了,押了一道牒文,着两个公差,解回湖州府去。就将宝钞三千贯,赏与店家及左右四邻。差役先开了一篇细帐,将衙门使费开出二千贯钱,止把一千贯给付众人。众人领了赏钱,各自散去,不在话下。
却说瑶瑟披着赭衣,与两个差人离了府衙,取路投湖州来。行出东门,不胜痛楚,跪下哀告道:“犯妇今受刑,杖疮疼痛,其实走不动。求上下开恩,与奴除了这枷罢!”二差人道:“老爷们苦杀是个公差,那里倒来伏侍罪人。你又没一文孝敬,若要与你担些利害,只除将身子与老爷们快活快活!”瑶瑟此时顾不得羞,只得勉强应承。一路小心伏侍,每每夜上下口都有得受用。
一夜,二差人睡。瑶瑟独坐凳子上,珠泪纷纷而坠。左思右想,只是自家不是。如今出乖丑,有何颜见诸亲之面?不如一死,却不干净!悄悄身起来,扯下脚带,打成结儿,悬于梁上。呜呜咽咽的哭了一回,遂引颈受套,两脚蹬开凳子,做一个秋千把戏。也是命不该绝,合当受国法死。只因一路奔逃展转,这脚带不知过了几多时,布缕虽连,没有筋骨。一用力,就断了。刚刚上吊,扑通的跌下地来。惊觉两个差人,急跳起身,救醒转来。骂道:“这人!你把死来图赖我们么?”着实痛打一番。自此愈加小心,每夜受用过了,便把一条铁索,将瑶瑟锁在房门背后,不容转动。瑶瑟自尽不成,又添许多苦楚。正是:在人矮檐下,怎敢不低头。
话休絮烦。且说两个差人,一路押着瑶瑟,迤逦解至湖州。再带上行枷,依旧贴了封皮,一迳入城,直至湖州府前来。当厅投下了衢州府文牒,押瑶瑟至堂前。湖州知府闻说瑶瑟解到,即时升厅。先写了一个回帖,教衢州府差人赍去回覆。随把瑶瑟除了行枷,押至案前跪下。定睛一瞧,果然花容月貌,好生动人。又将招词看过,勘问道:“久闻你聪明伶俐,过目成诵,有女状元之才。尔既知书识字,应知礼义名节,为何这般贪无,不遵闺训,不论纲常,做下这等逆伦大罪,是何理说?”瑶瑟见说,泪下数行,啜泣不已,叩头诉道:“相公青天在上,犯妇自幼读书,岂不知节?只为自顾才貌过人,立意得风俊雅者,与谐伉俪。然堂上双盲,竟以花眷玉貌,许与土木偶人。万不得已,只得暗谐鸳偶,比翼颈,遂至积幻生枉,牵毙无辜。总由着望不谐,竟自荼毒此身,是犯妇自投于死,悔之无及也。伏乞青天怜悯,赦宥一息。自今以后,改恶迁善,学做好人便了。”府君见其辞哀顽,叹道:“尔语言伶俐,何遽作事胡涂?既谋死了亲夫,这一剐是万万免不得了。”瑶瑟不胜愤恨,叫道:“正惟伶俐之过耳!自谓以此身付之土木偶人,不如付之白刃之犹为不负也。”府君听了这话,发怒道:“这样毒心妇人,自恃才貌,便不顾廉,与人苟合。先头虽是吴节孝和,然同谋杀死亲夫,已是凌迟重罪。其后致夫丧命者,实首于你嬲之罪也。你这恶妇,一剐以偿二夫之命,也不为枉。”喝教选上号板,带到衙门褪衣打她四十。瑶瑟苦苦哭告,那里肯听。亏得隶卒见这娇娘粉团也似儿,存了一点惜之心,都不甚深重,止有五七下着。不然瑶瑟这般娇怯身躯,早已呜呼尚飨了。打毕,当厅画供,叠成文案,取一面大枷枷了,发下死囚牢里。有分教香肌玉体,零星葬于猪犬鸢鸟之腹。正是:万恶为首,报应不轻饶。
却说秦乡绅听说女儿捉回,招成铁案,下在死囚牢中,连忙带上几千银子来到城中,想要设法搭救。然府君不徇私弊,直绝峻拒,再三相恳,终是无计可施,只得收拾回家。尽将银钱送进监去,央人好生看觑。因他使了钱物,瑶瑟在监中倒不曾受苦,反落得自在快活。狱吏之子某,久涎瑶瑟之美,时时殷勤讨好,把她刑具都松放了,住在一个好房头,又将些饮食调养。瑶瑟得这一番的收拾,浑身利,疮全愈,不尽,情愿委身事之。在监中重新调脂粉,与吏子不分昼夜,极意寻取乐。心中痴望,犹以为其父上下打点,上司或批驳,尚有生路。
不意府君申文上司,详审议罪,奏过朝廷,倒下圣旨:“勘得犯妇秦瑶瑟,风放之女也。不合私通夫,药死亲夫,又不合贪无度,纵伤生,以致夫丧命。灭伦丧,大逆不道,准律凌迟处死。剐二百四十刀,分尸五段,首级枭示。文书到,即便施行。”湖州府官奉了圣旨,即命差役人等,将朝廷文书并招状,城张挂。次绝早起来,一面传齐差役及刽子手等,皆在大堂伺候;一面移文城守,点兵护卫。辰牌时分,知府穿了大红吉服,升堂公座。衙门差役,齐齐正正排立两旁。刑房书吏,标牌呈上。知府标了硃笔,着令监中取出瑶瑟,当厅听断。又分付大开衙门,一任城中百姓观看。传令道:“秦氏虽则风孽债,总是毒谋夫,此去游四门,使百姓们皆共惊畏,本府地方就没有这些风月事了。”当闹动城里城外人都得知,男子妇人,挨肩擦背,不计其数,一齐来看。正是:好事不出门,恶事传千里。
却说瑶瑟昨夜与吏子风一度,至晓方休,起来梳洗完毕,天已大明。正要吃饭,忽见两个公差走进监来,一人执牌,一人道声:“恭喜。”将标牌与她一看。瑶瑟叫声:“苦也!”心胆俱裂,慌做一堆。差役一拥上前,将她揪出牢房,钉上死囚枷锁,到案前祭过狱神,拥出监门。只见门外闲汉似涌来,个个延颈举踵,要看披枷带锁美裙钗。瑶瑟此时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只是垂头丧气,默默无言。
差役驱散闲人,将她押到大堂,除枷去锁,跪在案下。知府问曰:“秦氏,你通同夫,谋害亲夫,败化伤风,罪恶天。今明正典刑,可有怨言么?”瑶瑟得知顷刻便要绑赴市曹,凌迟示众,早吓得三魂出窍,六魄离身,登时叩头如捣蒜,连连叫道:“下次再不敢了。”府官嗤曰:“如今迟了,说也无用。”瑶瑟兀自哀告讨饶。你想:此际有那个来采你?当下读了朝廷明断,写了犯由牌,画了伏状。赐过盏酒片,一齐动手,将她身上衣裳尽剥去了,赤条条不着寸丝,出麻团也似白,下面微微的几毳。堂上堂下,看的众人皆拍掌笑。
堂口将木驴牵过,其形有三尺多高,如同板凳相仿,四脚向下,各有车轮。前后造有驴头驴尾,驴背上立有松桩。众人撮瑶瑟跨木驴,掷索长钉缚于桩橛,头发扣在驴桩铁圈上。下体骑一个柳木驴鞍,上系一圆头木杵,约一尺长短,通体圆滑,上下细,似物模样,只要木驴一走,这杵就鼓动起来。众役将木杵捣入牝中,和好鞍缰,两腿紧缚在凳上。刽子手取招旗呈上,禀道:“求相公判定招旗,就此押赴法场便了。”府君提起硃笔,当厅判一个剐字,随手掷于案下。刽子手上前拾起,在瑶瑟背后,碎锣破鼓到街上,押赴市曹,行刑示众。此时瑶瑟心中,早已晕将过去,面纸灰,如死人一般,听人摆布。正是:头颈未过青锋刃,魂魄先归照胆台。
此时观者人山人海,挨挤不开,都要出来看剐人。只见两声破鼓响,一碎锣鸣,刽子手头戴将巾双雉尾,身披猩红小袖衣,手举钢刀在前;后面两个卒执着拖绳,两旁差役左右照应,将木驴牵至街心。可怜瑶瑟裎赤身,骑了木驴,项上一面白旗,上写着:“通谋命,剐犯秦氏一口示众。”看的众人齐声喝彩,响彻云表。瑶瑟闭目垂头,不则一声,已然吓死去了。又见那木杵上下鼓动,进出不休,捣得她中刮搭响,水横。百姓看了,无不恨道:“你这恶人,枉空有才女之名,其实不贤之至!做下恁般逆伦丑事,问了凌迟剐罪。如今出乖丑,雪白身子绑骑木驴,吃那木杵顶耸,这正是:善恶到头终有报,只争来早与来迟。”众人骂不绝声,便有顽皮小儿们各拾瓦石,单掷犯妇前后。瑶瑟吃痛,一会又醒了转来。听见众人一声娘、一声妇,将她痛骂,不由涨红了脸面,羞愧难当。又觉花心被木驴那话儿捣,十分难过,只好蹙眉啮齿,忍其疼痛,口里没口子哼成一块。然花心毕竟生得浅,久了便受不得。不一刻,中反觉麻起来。须臾,一阵昏,舌尖冰冷,讫一度。想到自家千金之躯,才貌双全,只为一时情痴,丧名失节,做下天大罪,成了人人唾骂的妇。还要木驴游街,任人观览,不心中凄惨,珠泪滚。但见:发蓬松头懒抬,桃腮杏脸已成呆。
冰肌紧紧麻索缚,珠泪纷纷落红腮。
兵役刽子押着木驴,将本城四门游遍,要瑶瑟口内自叫犯罪情由,如不叫时,便教兵卒以利锥锥其手足。瑶瑟怕受锥子,只得口里自称罪犯。看的人皆鼓掌称快道:“有天理,报应不差!这是贪妇的下场。”走遍六街三市,捣得瑶瑟死去活来,哀哀叫苦。直至午牌时候,才将她牵至法场。只见左首放着筐篮木桶,右首生着火盆烙铁。席棚正中,设了两个公案,上首湖州知府,下首城守营守备,推官站立一旁。营兵环列四面,围得如铁桶相似。行刑刽子,不慌不忙,磨一把柳叶尖刀。瑶瑟此时那还有魂魄在身,双目泪,只是等死。
没多时,法场中间人分开处,有生报道:“午时三刻!”霎时间,风刮起飞灰纸,哀声震地惨悲号。推官高声读了犯由牌,众人齐和一声,如雷震然。当下取过招子上来,府君用硃笔一勾,传令开刀。三声炮响过后,一人高擎行刑牌,走到法场喝一声:“剐!”刽子手见了行刑牌,叫起“恶杀都来!”提起尖刀,先望瑶瑟脸上撇两撇,笑道:“都说你女中翰林,美貌能诗。如今临刑将死,何不作诗一首?若作得好时,饶你兜心先刺一刀,免得苦楚。”瑶瑟不胜惊惧,只求速死,遂强忍痛泪,战战栗栗,勉强口占一诗。其诗云:千娇百媚如花貌,凌迟碎剐犯萧条。
他年寒食清明节,谁到坟头把纸烧?
刽子手听了,大笑道:“诗才果好,却饶你不得!”竟如法脔割。先将刀把瑶瑟两眼睛剔出,道:“这双眼,水一般样,最会得引汉。如今你还引得汉成么?”又将舌头割出,道:“你这贼嘴舌头,甜言美语,无般不说,勾引得汉子一心在你身上。虽能诗作赋,留之何益?你如今还念得诗么?”又将两割下,道:“你这鲜廉寡的妇,每夜将两奉承夫。这般软的香,且割了,叫你忍些疼痛则个。”又将木杵从门中敲将进去,道:“你生好,男人的却小,且把这驴大的行货快活受用受用。”瑶瑟创巨痛深,昏死去。门碎裂,血狼藉,苦不可言。
刽子手用冷水其头面、心口,回些气息转来,然后开刀把手、足、肩、背,割不死的所在,一片一片的先割;次及、腹、虚软之处。每十刀一歇,一吆喝,每刀用火烙烫焦不血,再下刀。零皮碎,盛在筐篮。看的人大半出钱,买嘱刽子迟割,要买回去治疟疾,不知可灵与不灵?
刽子手各执铁钩、尖刀,你一刀、我一刀,零碎割了半。可怜瑶瑟,肌已尽,而气息未绝;肝心联络,而知觉犹存。先还宛转哀啼,后仅余微息而已。看看凌迟数足,乃令开膛出其脏腑,以毕其命。刽子手得令,将利刃向咽喉一刀,直剖到脐下。将尖刀衔在口中,双手拍开,把五脏六腑,抠将出来,血沥沥提在手中,看着道:“咱只道这狗妇肺肝与人不同,原来也只如此,怎生恁般狠毒!”遂撇过一边。观者乍睹,不胜駴惧。有诗为证:杀人刽子气雄豪,便向咽喉下一刀。
五脏肝心皆砉出,方知王法不相饶。
刽子手碎剐了瑶瑟,又割下首级,依律分尸。刑讫,揩抹了手上血污,将人头献至府君案前,跪禀验看。只见脸上泪痕斑斑,鲜血淋淋,实实可惨。知府以硃笔点之,刑事毕矣。着将妇首级装入木桶,号令城门;断残肢体,盛在筐篮,暴尸三示众。安排定了,分付摆队成伍,乘马回衙。
却说秦乡绅听得女儿要剐,来到城中,指望见一面。待赶到市曹,业已刑毕。时观者如堵,不能近前。片刻,行刑者提其心与肝肺从面前过。乡绅一见,惊得魂不赴体,折身便走。回到家中,愧恨成疾。但闭上眼,便见女儿血淋淋在面前,又是那伤心,也不久身故。其悲哀无节,也上吊死了。可怜瑶瑟身受剐刑,又带累了父母,连尸首亦无人收殓,只得由施棺所用草席包裹,掩埋荒郊。更不深埋,不几,便被猪拖狗扯,分食殆尽。是皆现报自取,无可逭也。
看官听说:这秦瑶瑟才貌俱佳,然则灭伦犯法,身受极刑,实喜看词曲,打动心之故也。今世往往倡秽之词,以为风佳话。妇女观之者,难免魂摇,毁易心。其陷溺人心,大伤风化,显与王法相违。以致每年添出无数情命案,毒天下。奉劝胶庠吉士,不谈闺阃,不制词。严戒生徒,毋使收藏书。有诗为证:书册不宜留,败坏恒心造孽由。
片念常展转,千般贻害实堪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