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粉奇谭（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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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法术果通灵，赛过仙家智略深。

却说街坊远近人因闹了这番，都晓得赛儿有妖法，又见归她的人渐渐多了，道是气概兴旺，城里城外人喉极的，齐来投她。赛儿喜，乃自称佛母，假说曾与乌思藏法王双修，能知已往未来事。传教于益都、莒州之间，煽愚民，广收徒弟。把所得秘法分作四科传授:第一科是移山倒海，颠倒。第二科是变形幻影，撒豆成兵。第三科是移花接木，诸般游戏。这三科大约都是障眼之法，止有几个靠贴的心腹学会。第四科却是舞剑击球，耍刀，是人人尽学的。一班愚夫愚妇，为她妖幻之说所惑，只道是上天降的佛母，为百姓除害。遂相率信奉，多至数万。

最^^新^^地^^址:^^yydstxt.org当时山东有一者，姓柳，小字非烟，乃乐户之女。生得体态轻盈，姿容妖冶，举止之间，百媚横生。而且绝伦，有“飞”之号。听闻赛儿会人之术，亦来归附。赛儿知她名布一州，多与宦家子弟有染，便授她采补之术，其玄牝奥窍，可以含吐开阖。其术有三种，一曰锁，二曰攫，三曰。锁者，制之以机，如以含桃饵，猴儿来偷，猝然锁住以驯之，令其屈服。攫者，之以诀，如以燕脯饵骊龙，因其善嗜之际，而攫取其珠也。者，之以气，如磁之铁，有自然相之理，惟出一法，则有丹药以助之，锁而不伏者，则用揽攫，而不获者，则用。而用之法，又必须先锁而后攫，攫而后，纵使仙真，亦不能其牢笼者。

这柳非烟习得异法，便邀了个相厚的上等嫖客，一显伎俩。他二人:一个是风月中的冠军，贾勇直前；一个是烟花中的飞将，摩厉以待。柳非烟次第施展出来，于第一夜先用锁之法，奈浊个通灵的弥猴，不但锁之不住，而且桃之华芷，悉为蹂躏。第二夜，用攫之法，那毒龙势猛，翻波跳，竟不能测其珠之所在。至第三夜，则用。先锁后攫，到得用，乃是倒置的，非烟乘嫖客前茅锐尽之后，接以后劲奇兵，围诸垓心，其间两窍相投，用气一，嫖客大叫:“快哉！乐杀！”元狂奔如泉涌，竟死在牡丹花下了。柳非烟知是走，原有个接气回之法，无奈倒坐在嫖客腹上，法不能用，手以看其毙。时天将明，忙忙的梳妆了，裹了金银细软，意躲。

不料嫖客家人走报官府，柳非烟未及出城，早被捕役锁拿去了。地方官问了供词，先把非烟连拶两拶，问她何处习得妖法。柳非烟忍痛不过，不敢隐情，只得直说。连同赛儿通谋夫，左道惑众，施逞妖术，扰害地方的情由，备细都招了。地方官以柳非烟采补，伤害人命，问成斩罪，呈堂奏请。

不一，奉旨处决。免不得点了监斩官，写了犯由牌，监里取出女犯。刑房书吏，招旗呈上，上面写道:“娼妖，斩犯柳非烟一口”。本官当中硃笔一批，丢将下来。两旁刽子人等，吆喝一声，众人动手，将柳非烟拖将过来，剥去身上衣服，将两手反缚，麻索紧上缚好，一面就将招子在背上。因惧其毒，又恐她说出官府秽事，污及士大夫，便把一枚口橛与她衔了。请了一个先生，将灵符二道贴其双，用铜铃系在头上。这时非烟已是吓得三魂出窍、六魄离身。此时她的心中，早已昏晕过去，浑然不知了。

当下刽子手夹起柳非烟，押赴市曹处斩。此时闹动三街六市，人人都来看杀表子。但见两声破鼓响，一碎锣鸣，柳非烟背招旌，口栗木，簇拥在刀剑林中，两眼只是泪，也说不出一句话儿，只听铜铃铿锵玎璫。押至法场，将她推到中央跪倒，两个刽子手按住，周围也都是军兵围住。午时三刻，监斩官读罢犯由，分付升炮开刀。登时大炮一声响，柳非烟人头落地，身首两边分开，鲜血淋淋。刽子手将人头跪禀验看，随即摆队回衙。可怜一个如花似玉的女子，青娇的妇人，只为贪作乐，习练妖法，而今得这般模样。虽是一身免不得青锋过头，而又落一个万古时的臭名。正是:自古应横死，神通纵有不相饶。

却说官府审得唐赛儿妖法讹扰，恐怕变，免不得遣役往捕，就差兵快头吕迁、夏万两个带领捕役，捉拿正犯。吕迁对众人说:“这夫、妇还躲在家里。”领役迳奔赛儿门首，发声喊，一齐跄将入来。唐赛儿那肯就缚，看见兵快来拿人，嘻嘻一笑，叫宾鸿把小皂旗招动。只见一道黑气，从屋里卷出来。吕迁两个还不晓得，只管催人赶入来，早被黑气遮了，看不见人。

赛儿是林三教的，武艺尽去得。被赛儿一剑一个，都砍下头来。众人见头势不好，都慌了，便转身齐跑。赛儿道:“一不做，二不休。”随手杀将去，也被董彦杲用打死了好几个。有几个见风使舵的狡捕，见赛儿持蛮无礼，先行溜，返报有司。有司不好再缓，便发兵进剿。赛儿到此地步，索称兵叛，竖起红白旗号来招兵，一时聚起二三千人，又抢得几匹好马来与赛儿等人骑。赛儿领着人马，杀败官兵，据住益都卸石棚寨揭竿作。

又有四个人，原是放响马的，风闻赛儿有妖法，都来归顺赛儿。此四人叫做刘俊、刘信、王宣、徐辉，各带小喽囉，共有二千余名，又有四五十匹好马。赛儿见了，十分喜。这刘俊不但武艺出众，更兼谋略过人，来禀赛儿，说道:“青州府人民稠密，钱粮广大，东据南徐之险，北控渤海之利，可战可守。宜藉此权且安身，养成蓄锐，气力完足，可以横行。”赛儿道:“高见。”于是四处招兵买马，纠集徒众，至数万人。训练了好几月，便分道出兵，连陷益都、诸城、安州、莒州、即墨、寿州诸州县，戕杀命官，益猖獗。

青州卫指挥高凤，闻说妖妇作，领着数千人马，星夜进剿。到了益都附近，时已三鼓，前面忽来了无数大鬼，俱是青面獠牙，张着双手，似蒲扇一般，来攫凤军。凤军虽经战阵，从没有见过这般鬼怪，不由的哗噪起来。董彦杲、宾鸿，率众掩至，凤军不能再战，尽被杀害，凤亦战死。莒州千户孙恭等，得悉败伏，恐敌不住这妖魔鬼怪，只好遣人招抚，许给金，劝他收兵。董彦杲等抗命不从，反将去使杀毙。

唐赛儿累败官军，蹂躏各地，一时杀戮凶之惨，自不必述。可叹她器小易盈，志而骄，自料妖法无敌，心复起。乃自号“圣莲女帝”，就贼寨之中修造楼，如隋炀帝楼一般，取名望真阁。里面幽房曲室，镜壁活机，钿长枕大被，并许多乐之具，为燕息取乐之所。赛儿当众僞言静居修真，料理兵事之外，便时居此阁，选一班壮美男，入为宿卫，一的熏香剃面，打扮得如优伶一般。赛儿结束得衣服奇丽，异香馥郁，又多蓄男妾，朝夕进御，恣其乐。

一，忽又耽心疆场厮杀，自家容颜衰减，寻思要行那采补驻颜之术。手下一个心腹，唤做白拜儿，最为无，乃献策劫掠幼男美童，建一童子营，以恣格外之。赛儿喜风，此言正投所好，喜笑道:“常听人说童子的东西好，童子的东西是坚硬的。这等事情，我一向只当笑话。如今何不亲会一会，试试真假。”当下令人传谕附近州县，限令三之内，各献童子十人，以训练童子营。违者即率寇兵，血洗其城。那些州县官吏，早已丧胆，慑于威，不敢不遵，纷纷遣人送至。不数间，赛儿的一营童子军，早已成立。

看官听说，你道童子中得甚用？她却有一种摆布法，先聚拢幼女，盛妆赤体，和童男置于一室，却没人监守。除那桩媾事外，其余抚抱调笑，任意戏，一概不。直待童男兴发如狂，不可复遏的当儿，却将出一匙秘药，与童子服下，然后她方捋衣上场。此时童男及锋而试，真个锐不可当。因其天全力全，元气融洽，赛儿受用起来，便觉另有一番难言奇乐。更且秀天趣，发于自然，决非壮夫所能比拟。然童子止此一度，力全竭。赛儿贪无厌，那班小小军人，十天死一个，半月亡一双，可怜无数的幼童，止为她一人乐，个个都往极乐国中成仙去了。间有调养不死的，不过十分之一。赛儿却因童子元滋补，面上红光飞舞，容貌愈加妖。凭此一桩，妖妇便该万段了。有诗为证:剑光动处见玄霜，战罢归来意气狂。

堪笑古今妖妄事，一场梦到高唐。

话说当时地方各官飞章奏闻。成祖闻奏，即敕安远侯柳升为总兵，都指挥使刘忠为副，率着卫各军，前往山东讨贼。各官通来接，且禀赛儿妖法通神，急难取胜。柳总兵冷笑道:“古时有黄巾贼，近世有红巾寇，都是借着妖言，煽惑愚民。到了后来结果，无非是一刀两段。诸君须知不敌正，怕甚么妖法鬼术？况是一个民间孀妇，做了匪首，凭她如何神通，也不过幺么伎俩，我自有法对待，诸君请看我杀贼哩。”言罢，即以都指挥刘忠充先锋，进击卸石棚寨，密令军士备着猪羊狗血，及各种秽物，专待临阵使用。

途次遇着寇兵，当下接战。只见对阵中戈戟光耀、绣旗高揭。唐赛儿红绡包髻，身披猩红衬地唐猊铠，足穿锦靿朱绣小凤头鞋，鸾带飞扬，飘飘霞举，跨马而来，立于褐罗伞下，果好一个英雄美貌的女将。左右立着两个年少标致的将军，各拿一把小七星皂旗。又有两个俊俏女子，都是戎装，一个捧着一口宝剑；一个捧着一袋弓箭。官军久闻赛儿异，今见她亲自出战，个个奋勇上前，要看妖妇怎生模样。但见:最^^新^^地^^址:^^yydstxt.org圆姿替月，眉端万种风情；润脸羞花，眼底含半天丰韵。身段儿不肥不瘦，神情儿宜喜宜嗔。说她是质出金闺，偏多英；道她似素娥辞月窟，却乏幽贞。山淡淡，总带些霁雨霏烟；秋水零零，隐传出刀光剑气。正是:唐三寨里女魔头，卸石山中牝罗刹。

官兵见匪首竟是如此妇，不由的目眙神呆。柳总兵见了，忙令刘指挥纵马出阵，大骂挑战。刘指挥直出阵前，手指赛儿，高声道:“你这谋害亲夫、杀伤人命的妖妇！天兵至此，还不扔了兵刃，早早投降。待拿住你时，少不得碎尸万段，把首级挂在通衢示众！”赛儿听了大怒，飞马便出。刘指挥摆开阵势，就战，与她杀在一处。两个你来我往，斗到二十余合，不分胜败。刘指挥心中想道:“这个泼妇人在我手里斗了许多合，倒恁地了得！”当下卖个破绽，放她入来。赛儿心忙意急，一剑斫去，刘指挥旋一格，“铮”地一声响，火光迸散。赛儿但觉玉臂震麻，叫声不好，虚晃一剑，便把纤一扭，纵辔如风，回马走归本阵。但见官军阵中一声喊，长矛一举，竟由地上挑起一只凤头小鞋儿，大叫道:“唐赛儿，今截脚，明再来授首罢！”赛儿望见自家小鞋儿，在矛头上招招摇摇，顿觉颜面扫地，羞愤难当。当下用剑一指，口里念起咒来。两面小皂旗招动，登时黑气漫天，愁雾四，滚滚人马，自天而下。柳总兵忙令军士搬取秽物，向前泼去，但见空中的人马，都化作纸儿草儿，纷纷坠地，依旧是天清朗，浩乾坤。赛儿见妖法被破，拨马便走，寇众自然随奔，逃入寨中，闭门固守。柳总兵麾军将卸石棚寨团团围住，教刘指挥率军士夜猛攻。赛儿见事儿不妙，乃令董彦杲率寇众拒守，自家钻入望真阁中，躲避不出。

围攻数，寇兵渐渐不敌。董彦杲巡视寨中，偶至一帐，听见里面寇众哀声叹气。一人道:“老兄，看这光景，俺们没得杀尾哩！”另一人道:“如今后悔也迟哩。自古岂有寡妇皇上？她后若被擒住，少不得十字街头便上木驴，吃万剐的遭刑律。我们何苦陪她？不如瞅空儿去投官军，还有生路。”董彦杲听了，知道众心已摇，情势危急，慌忙奔去见赛儿，密谋对策。

当时赛儿正在望真阁上，赤身体，搂着两个妖童，恣意乐。见董彦杲忽地闯进来，嗔道:“鸟歪货，何事慌张？”董彦杲道:“刘忠夜猛攻，娘娘是怎生打算？难道等寨破，束手被擒不成？”赛儿道:“不妨事。我有一阵，可以破之。你在东门之外，拣一块净地，按东西南北四门，挖四个大坑，坑里埋伏干柴硫磷燄硝发火之物，上铺一层狼粪，四门俱是一般。等刘忠进阵，坑中起烟，地下发火，阻住去路。正中间搭一座法台，台上篆字金牌书写‘摄魂台’三字，悬在中间，旁写一行小字:‘刘忠到此，化为飞灰。’刘忠见了，定然动怒，刀劈此牌，台上作法，将他制于马下。摄魂台前，挖一个大坑，坑沿上用桃木桩一十二个，周围钉住，选年少美容风女人十二个，送进阵中，绑在桃木桩上，将小衣服了，寸丝不留，小便处显出来，上身罩上五彩颜衣服，手中各拿招魂扇一把，一个个绑在桩上，用弓弦勒死，听我调遣。死尸背后，各立招魂旗一面，各写女子名姓，下写着‘刘忠杀生在此坑内’，此为‘一心魂群阵’。尔速去办来，准备我作法，去罢。”董彦杲遵命，当下都准备妥了。至夜，便请娘娘登台作法。只见烛光一闪，赛儿由屏后慢步而出，散披一头青丝，光溜溜不着寸丝，止穿一双大红睡鞋儿，扬扬然竟自登台。先取朱符叠化，而后焚起剑诀，口内喃喃祝咒一番，即取法水向台下女尸一噀。却也作怪，一阵风过后，那些女尸便如着魔一般，个个身，呆立台下。赛儿娇叱一声，烛光复明，乃遣人勾引刘指挥打阵。

却说刘指挥麾军围寨，正在猛攻，忽有人出来乞降，只说是寨中粮尽，且无水饮，情愿叩降军前，乞贷一死。刘指挥不许，挥军往据汲道。赶至东门，正遇董彦杲，两下锋。未上三合，彦杲回马败走。刘指挥一心立功，催马赶上，手起一，刺董彦杲于马下。

转眼之间，忽见马前风阵阵，冷雾森森，黑风漫，难分路迳。正想兜马转身，只见黑烟滚滚，四面都是火燄冲天，无法前进退后，只得紧紧困在当心。刘指挥不觉仰天长叹:“误中妖匪之计，必然死于此地。”扭颈回头，看见四面八方，都是烟火，正中间无火，是一块清凉之处。催马到了中央戊己土，只见当中一座土台，来至台前，只见台上悬一面篆字金牌，中间有“摄魂台”三个大字，牌旁边有一行小字，上写道:“刘忠到此，化作飞灰。”刘指挥看罢言词，不由的心中大怒，便拔刀纵身劈牌。

赛儿躲在台上，看得明白，当下念动真言咒语，将剑尖一指。刘指挥登时一阵昏，栽于马下，只觉眼前发黑，腥风阵阵。忙睁虎目，看见一班美女，个个着绿穿红，齐整不过，手里各拿一把扇子，唤着自家名姓，回一声，搧一下，下面个个出白松松的两块，黑丛丛的一撮，红亮亮的一道线儿，消魂丧魄的一件东西。刘指挥见了，遍体酥麻，浑身发软，却被众女人一拥，心意，七情无主，“扑通”跌下陷魂坑，昏在地。只见寇兵纷纷涌上台来，张弓搭箭，望坑中便，登时飞矢如蝗，竟将刘指挥死在群阵中。诗云:剑光动处悲水，羽簇飞时送落花。

寄兰闺长夜梦，清魂何自得还家？

且说柳总兵安居营中，总道是妖术已破，无能为力，不意夜半溃军逃还，报称刘指挥陷殁，慌忙往救，已是不及。正整军再战，忽见一阵黑气从寨里卷出来，把官军人马罩得黑的，你我不看见。柳总兵无法，只得收军还营，暗地叫苦道:“这妇人这等利害！”他前言确是有识，至此偏独轻敌，遂至丧师纵寇，可见骄兵必败。

正在气闷，指挥佥事吴亮献计道:“法最忌秽物，前番已有效验。标下又曾访问真人，知以胎儿破法，可收奇效。若将几个孕妇，体杀在阵上，妖妇法，必然不灵。”左右谏道:“多杀民命，不免太过残忍。”柳总兵怒道:“那班叛逆，杀人盈野，血成河，莫非不残忍么？一家哭强似一路哭。”即刻下令，分付麾下军士，快将附近村中孕妇，通都捉来。

次早起，将捉来的孕妇，个个绳穿索捆，麾军驱着，复至卸石棚寨前搦战。只见寨中又卷出一阵黑气来，内中统是狰狞厉鬼，高可数丈，大约十围，间系着弓矢，手中执着大刀，恶狠狠的杀将过来。吴佥事眼明手快，一脚奔至一个孕妇面前，出其不意，拖着便走。一头说道:“娘子，今要借你肚里胎儿一用，破那妖匪法，你只好为国尽忠，不必怨俺狠心。”孕妇听说，大哭道:“将军，奴妾不要尽忠，将军快快饶我一命。”吴佥事恐怕迟则有变，疾将那个孕妇，拖到阵前跪下，随着手起一刀，对准孕妇那便便大腹之上，飞快的戳了进去。说时迟，行时快，当下只听“肐查”一声，一阵血腥之气，使人无不掩鼻。吴佥事拔出刀来，又将那孕妇的衣裳，用刀划碎，破开肚腹，取出一个血胞，奔至阵前，将那血胞，照准卸石棚寨所在之地，抛将过去。妖妇妖法，果被胎儿血光所污，那阵黑气及狰狞厉鬼，登时散去不见。正是:谩夸幻术能多获，须知热血可通灵。

柳总兵引军还攻卸石棚寨，却见寨中已虚无一人，赛儿以下，尽行遁去。柳公登望真阁从容一望，竟是一座窟，不由叹道:“妖妇胡为至此，恨死晚矣。”命人登时焚毁。分兵追捕，获妖刘俊等男妇百余人，而赛儿竟不可捕。未几，宾鸿复率寇兵，转攻安邱，围困数重，城几被陷。幸得都指挥佥事卫青，方屯海上备倭，闻警飞援，与邑令张璵等内外合攻，杀败宾鸿，毙寇无数。剩了些败残人马，逃至诸城，被鳌山卫指挥使王贵，截住中途，一阵杀尽。事平定，械送刘俊、王宣、徐辉、白拜儿、高羊儿等所获妖至京师诛之，止唐赛儿在逃未获。

及柳公至安邱，卫佥事谒帐前，公反斥他无故移师，喝令捽出。于是刑部尚书吴中，劾柳升玩纵无状，由成祖召还下狱，擢卫青为都指挥使，一面大索赛儿。以妖妇久不获，虑削发为尼或混处女道士中，遂命法司:凡北京及山东境内尼觋道姑悉捕至京师诘问之。可怜大众无辜，枉遭刑，到底通是假赛儿，不是真赛儿。

其时山东各司官，多以纵寇获谴，别擢刑部郎中段民为山东左参政。段公到任，颇能实心办事，所有冤民，尽予宽宥，惟密饬干役，往捕赛儿。内中一个干役名唤宋忠，生得身体雄健，一表非俗。一夜偶巡至一古祠，只见上有匾额，写着“圣姑之祠”。宋忠走进去，见中间塑一个仙姑，左边一个仙鹤，右边一座碑。宋忠自思量:“既是个仙祠，何不祷吿一番？”当下对天祷吿道:“唐赛儿谋害亲夫，妖法惑众，杀伤人命，公然叛逆。未知还能猖獗几时，何授首？求上天报应。”不道有这般巧事！宋忠祷吿方毕，只听得万花深处，一声响喨，背后一人笑道:“星主此言差矣！那唐赛儿上应女曜，尊贵无匹，她倡此番杀劫，也是帝命使然，天机不可预示。”宋忠回头一看，只见一个仪态万方、光四照的美妇人，结束得麻姑仙女一般，罗裙裊娜，微踅金莲，笑面生，喜孜孜梨涡堆俏，手执云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