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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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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是这个年轻、有钱、无家室之累、具备了所有的情条件的马雷夏尔,偶然一天跨进了一家店子,可能看到了一个漂亮的女商人。他买了东西,成了常客,聊了天,一天比一天更悉,用经常买东西作代价取得了权利在屋子里坐下,对那个年轻的女人微笑,和那个做丈夫的握手。

于是,后来…后来…唉!我的天…后来呢?

过、抱过第一个孩子,首饰商的第一个孩子,一直到另一个出生,后来直到他死,他都变得难以识透。后来,他的坟墓封土了,他的肌肤腐烂了,他的名字从活人名字中抹掉了,他的存在永远消失了,没有任何东西再需要掌握分寸、需要担心隐瞒的了,于是将他的财产全部给了那第二个儿子!

为什么?

这个人是个聪明人…他应当明白和预先料到这样可能,而且几乎不可避免地会使人假定这个孩子是他的。…因此他会玷污一个女人的名誉。如果让本不是他的儿子,他怎能这样办?

忽然间一件明确可怕的回忆闯进了皮埃尔的心里。马雷夏尔曾经是金发的,和让一样的金发。他现在想起了从前见过一个小的艺术画像,在巴黎,在他们客厅的壁炉上,现在看不到了。它上哪儿去了?丢失了还是藏起了?也许他的母亲把它藏到了某个不知道的屉里,锁在那里面的是些情的圣物。

想到这里,他的悲痛变得这样令人心碎,他呻了一声,这是那种从嗓子里被太强烈的痛苦挤出来的短叹。突然,就在他旁边的防波堤警报器响了起来,像是它听到了他的叹息,像是它懂了,而且在回答他。它那种超自然的怪物式的叫嚷比雷还要响亮,野蛮可伯的吼声制服了一切风的声音,穿过沉沉的黑暗,向罩在雾下面的看不见的大海上传播。

这时候,穿过重雾,远远近近一切相似的叫声重新在黑夜里升起。那些黑灯瞎火的大型客轮发出的呼喊叫人胆战心惊。

接着,一切重又归于寂静了。

皮埃尔张开了眼睛一看,吃惊自己怎么在这里,从梦魇里醒了过来。

“我疯了,”他想“我怀疑我的母亲。”他的心沉浸到了、怜、悔、祈求、悲痛集的波涛之中。他的母亲!对她相知如此,怎能怀疑她呢?难道这个纯朴、贞洁和忠实妇人的灵魂和生活不更清明于水吗?见过她,认识她的人怎能不认为她无可怀疑?而现在是他,这个儿子,是他怀疑她!唉!要是他能在这瞬间将她抱进怀里,他将怎样响她,抚她,他将如何跪到地上求她的宽恕!

她能欺骗他的父亲,她?

他的父亲!无疑他是一个好人,可尊敬的,工作上诚实的人,只是他的心思从不曾越过他店铺的边缘。这个昔十分漂亮(这是他知道的,而且迄今还这样认为)的女人,而且是天赋了一个正直、多情、慈祥的心的女人,怎么会接受这样一个完全不同于她的男人做未婚夫、丈夫的呢?

为什么要追究?和那些嫁给受了双亲嫁资的男孩子的小姑娘一样,她也这样结了婚。他们立刻在蒙马特尔街的商店安置下来;于是那个年轻的女人管了柜台,在新家的心情鼓动下,在共同利益的神圣觉鼓动下(像巴黎许多夫店那样,这种共同利益代替了情乃至情),使出了她全部智慧、主动细致地为这个家所期望的财富而工作。于是她的一生就这样单调、平静、诚实地过去了,没有情!

没有情?

一个女人没有一点情,可能吗?一个年轻、漂亮、生活在巴黎,读了些书,为舞台上死于热情的女主角鼓过掌,有可能她从长大到变老连一次也不曾动过心吗?对别的女人他不相信,——为什么对他的母亲他相信呢?

肯定的,她曾经可以恋过,像别的女人一样!因为她虽然是他的母亲?但有什么会和别的女人不一样呢?

她曾经年轻过,有着扰年轻人的心的诗情软弱!关在、锢在一个平庸的,只知道谈生意经的丈夫旁边,她曾幻想过月光、旅行和在黄昏影里的吻。于是后来有那么一天,走进来了一个男人,像书里描述的情人那样,而且他说起话来也像他们那样。

了他,为什么不?这是他的母亲?这又怎样?因为它涉及到他的母亲,他就该盲目和愚蠢到否认明证?

她委身了吗?

会的,既然这个男人没有别的女伴…是的,既然他仍然忠诚于远离了而且老了的那个女人…是的,既然他将他的全部财产给了她的儿子,他们的儿子!

于是皮埃尔站了起来,甚至气愤得发抖,乃至想要杀谁!他伸直了胳膊,张开了手掌想打、想杀、想碎,想绞杀人!谁?所有的人,他的父亲,他的兄弟,死了的那个人,他的母亲!

他冲回家去。去干什么?

当他经过一个标志柱旁边的小塔楼前时,报警器尖锐的叫声面传来。他吃惊得厉害,甚至几乎摔倒,一直退到了花岗石矮墙上。他在那儿坐下来,没有一点力气,被声音震垮了。

首先回答的汽船好像很近,正请求进港,水已经高了。

皮埃尔转过身,看见了它,被雾模糊了的红灯。接着在港口电炬分散了的光辉下,一个庞大的黑影显在两条防波堤中间。在他后面,一个老人的嗓子,一个退休老船长用嘶哑嗓子喊道:“船名是什么?”于是在雾里站在船桥上的引港人,也用同样嘶哑了的声音回答说:“圣·塔·西亚。”

“哪国的?”

“意大利。”

“哪个港。”

“那不纳斯。”这时在皮埃尔朦胧的眼前仿佛看见了维苏戚火山上的火焰,然而在火山脚下,索仑特或者卡泰拉玛①的桔树丛中却是萤火虫漫林飞舞!他曾多少次梦见过这些谙的名字,好像他多么悉这些地方的风景。唉!要是他能立刻离开此地,不管到哪里,永不回来,也不写信,不让人知道他变成了什么样子!但是不,他得回去,回到父亲家里,睡到他的上。

①sorrente,castellamare均为意大利地名,盛产桔子。

就这样,就不回去,就等到天明。汽笛的声音使他高兴。他站起来,开始走来走去,像一个在船桥值班的船员。

在第一艘轮船后面又进来了一艘,又大又神神秘秘,这是一艘从印度回来的英国船。

接着又看到几艘,一艘接着一艘,从看不透的雾里出来。后来因雾重,得无法忍受,皮埃尔开始往城里走。他冷得厉害,走进了一家水手的咖啡店,想喝上一杯甜热酒;当加了胡椒的热酒烧似地炙热了他的上腭和喉头时,他到在心里又重新燃起了希望。

也许他错了?他对自己的胡思想太悉了!说不定自己错了?他用对一个无辜者草拟起诉书的方式收集证据,当相信这个人有罪时是很容易误判的。等到他睡过一觉,他的想法也许会整个儿变了。于是他回家去睡觉,并且在意志的强制下,他终于入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