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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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姑,请你先稳住,老太太还不知道其中的曲折,等我慢慢儿细谈,请你帮太太记着。”
“是!是!”齐二姑放开了手“曹少爷你得慢慢儿讲给老太太听。”这是两人才发现,圣母老太太双眼发直,嘴翕动,不只是在默默自语,还是
风?曹雪芹不由得大惊失
。齐二姑却是见过的,先做个手势,示意曹雪芹不必惊慌;然后拍着圣母老太太的背说:“哭出来,哭出来!曹少爷是自己人,不要紧。”圣母老太太久受贬抑,在热和行
这么多年,起先想到伤心之处,连哭都不敢;直到得知当今皇帝接位的喜讯,才情难自抑的放声一号。不过多年的习惯仍在,有时想哭而不能出声,必得齐二姑先宽她的心,方能摧出她的眼泪来。果然,她的方法很有效,圣母老太太嘴一扁,
咽咽得哭出声来,一面哭,一面诉说,语音本就模糊,加以乡音又重,越发听不清楚,曹雪芹只是措着手,焦急地等她哭停下来。
“好了,好了!”齐二姑去绞了一把热手巾来,为她擦拭着眼泪说:“老太太,这是喜事!你想不当太后也不行,你是跟谁赌气?快把心定下来,听曹少爷细说。”原来是赌气不愿当太后。曹雪芹不由得想到先帝与恂郡王的生母、孝恭仁皇后乌雅氏,当年圣祖驾崩,圆明园中掀起了惊天动的大事,她由真太后变成假太后,也是赌气不愿受太后的尊号,而且艰据移居慈宁。不想十几年前的奇事,复见于今
,真是奇而又奇的奇谈了。
这是门帘晃动,仿佛有人在窥探,齐二姑赶过去一看,是如意来回事。
“曹老爷来了,问是怎么回事?”齐二姑这才想到,圣母老太太的哭声,将前面的人都惊动了,急急走回来告知曹雪芹,他想了一下说:“我去。”走到角门,只见曹頫、曹震都在,脸上都有惊慌之;曹震且还有些愠怒的神
,仿佛怪曹雪芹处理不善似的。因此,他开口第一句话便是安
“情形还不错。”他说:“哭过一场大概就没事了。”曹頫、曹震的脸
,顿时都缓和了“你跟圣母老太太说明白了?”曹頫问说。
“细节还没有谈。不过,他大致已经知道了。”
“你是怎么说的?”
“我做了一个譬仿。”曹雪芹说:“这回没法子细谈。四叔、震二哥放心好了,事情妥当了,我马上回来。”
“好!我在前面等消息。”
“今天,”曹震问说:“四叔得要见圣母老太太不要?”
“要看她的意思。”
“好,我们在前面听招呼。”曹頫说道:“你快进去吧!”等曹雪芹回到原处,圣母老太太已经收泪,神中却有些焦躁不安“芹官”她问“熹妃病重了?”曹雪芹愣了一下,方始明白“老太太是说太后?”他用发问的语气,提醒她应该改口了。
“对!现在的太后。”
“太后的身子一直不好。”齐二姑在一旁嘴“有气
的
病,发起来
怕人的。”
“太后是什么病,我可不大清楚,只知道前一阵子病势很重。”曹雪侵略停一下说:“不过,她还是会长生不老,还是会当太后。”圣母老太太跟齐二姑面面相觑,对他这话连问都无从问起了。
“太后会有一个替身,就是老太太,岂不是还是长生不老,还是会当太后。”
“曹少爷真会绕弯子说话。”齐二姑凑在圣母老太太耳边说到“老太太,你别忘了,你是从前的熹妃的替身。”
“最好把替身这个念头都丢掉了,老太太就是从前的熹妃。”曹雪芹问:“二姑,你伺候过从前的熹妃,如今的太后?”
“是的。”
“这更好!得空你就把当年的情形,跟老太太多谈一谈。”
“是!”齐二姑深深点头。
圣母老太太却摇摇头说了一句:“没有用。”
“怎么会没有用?”曹雪芹说:“太有用了。”
“有用也用不着,我不要当太后,我不习惯。”话声未终,齐二姑已经抢白:“又来了,又来了!”她说:“这不是随你老太太要当不要当的事。天下只有一位皇上,生皇上的就是太后,你老太太要想开缺也不行。”太后居然也可“开缺”曹雪芹差点想笑出来,刚相附和解劝,意犹未尽的齐二姑,倚着多年跟圣母老太太做伴,仿佛也同姐妹的深厚情分,还有话要说。
“熬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熬出头了,这样天大的喜事,应该把什么委屈都盖过去了,你老太太可由无缘无故赌上了气。这不是——”齐二姑强自顿住,总算没有让那“身在福中不知福”七个字说出口来。
曹雪芹不似齐二姑与圣母老太太,有那种“一人得道,犬升天”的密切利害关系,因而能冷静地找出症结;他摇一摇手,向齐二姑做个不以为然地表示,等圣母老太太也不做声时,她才开口。
“老太太不是赌气,不习惯是真话。二姑,你设身处地想一想,多年清静惯了,忽然说要住到里去,皇后妃子天天一大早就来伺候,多少八旗命妇,轮着班儿进
请安,这可真是件叫人受不了的事。”
“再说,我又不是真的熹妃。
“圣母老太太说:‘王二终归是王二,到底不是王大。”齐二姑默然,照曹雪芹的话,设身处地去想一想,圣母老太太的处境,确实有些不易应付。但是“莫非不习惯,就算了不成?”她说:“天下世界,那件事是一个人生来就习惯的?”
“这话倒也是。”曹雪芹忽然觉得不但真正找到了症结,而且也找到了揭开症结的办法,他说:“老太太,你尽管把心放宽了!齐二姑的话说得不错,什么事都不是生来就习惯的,子到了,先把老太太送进
去,除了皇上、皇后以外,别的人不愿意见就别见,等慢慢儿习惯了再说。老太太看这么样行不行?”圣母老太太不能说“行”可也说不出何以“不行”?虽然迟疑未答,但不愿当太后的决心,显然不是那么坚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