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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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说明问题的,”她笑着说。
大家都有点儿害怕,可还得在后头跟着。玛尔万尼太太、霍布森太太、帕克太太,以及那个戴面纱的女人。
面对着一个人的灵魂也许关在一个盒子里或者附着在一张纸上的可能,大家都忘记有个死人正躺在这幢房子里。邮政局长推开一扇门,女人们都急促地呼着。在那间谁都知道会是一副什么样子的小屋里,七八糟地摆着几件家具,一只呆笨的钟,钟摆晃动出时间的韵律。那屋子还散发出一股也许是一个男人关在里头沉思默想的气味。这股气味在这个男人出去甚至死了之后,依然顽固地盘踞着。
“瞧”邮政局长用一种更加不带情的甚至是官气十足的腔调说。
“这些玩意儿!我当然从来没有对任何人过。在我们家竟有这种事!但是,现在他既然已经死了,”她怀着一种敬意说,因为不管死去的是怎样一条可怜虫,死亡本身还是必须尊敬的。
“看在我们大家都是朋友的份上,我第一次,而且但愿是最后一次,公开这个秘密。”
“那是些啥玩意儿?”霍布森太大问。
“是油画,”邮政局长用同样平静的官腔说道。
她用脚趾指了指靠家具竖着的那些画。它们或者堆在一起,或者单个儿摆着。然后,她像个小姑娘似地,十分轻捷地冲过去,开始怒气冲冲地、不无羞愧地排列那些画。她要把她生活中最隐密的东西,暴给她带进来的这些女人看。因为就要把这一切完全彻底地公之于世,她显出一种病态的兴奋。
“瞧,”她说,双膝跪在地上,转身望着她的朋友们,一张黄黄的脸正对大伙儿,等着挨石头砸或是受到饶恕。到这时,她已经全然不管了,反正她自己那种渴求的心理已经得到了足。
“这就是我的生活的故事。”玛尔万尼太太咂了咂嘴。
“他疯了吗?”霍布森太太说。她本就不懂这是干什么。
“我不知道,”邮政局长用一种很庄重的口气说。好像完全是直抒臆。而且与其说是跟她的听众们说,还不如说是对她自己说。
戴面纱的女人走上前,更加自在地看那些画。她用舌尖润嘴的时候,触到了面纱,便干脆把它了起来。这块面纱要嘛是旧式样,要嘛是放的时间太长,又变得时兴起来。
她说:“很有趣。不过,当然,美术作品并不能真正证明什么。它们的价值必须由其自身决定。”霍布森太太和玛尔万尼太太怀着一种仇恨,看着这个陌生人,琢磨着这几句她们本不懂的话。说这话的人面皮黑,更糟糕的是,她也许是个外国人。
“对于你,当然无所谓,俾瑞伯太太,”邮政局长说。她跪在那儿,膝盖很不舒服,便站起身来。
“处于你的地位,当然可以对那些你不曾为之受苦的东西做一番判断。可是我为这每一笔都洒过血呀!”她叫喊着。
“为这些破玩意儿!”她朝一幅画踢了过去。
玛尔万尼太太和霍布森太太被她这种蛮横无礼的行为惊得连气也不过来,不由得倒退了几步。因为她正好踢在已故的丈夫画的那个读神的耶稣的身上。这画显然画在一个茶叶箱子的侧面。这时,那木板已经有点儿弯曲变形了。那画上画的是贫穷的、骨瘦如柴的修理工耶稣——一个仿佛煺光了的似的男人。他好像没有吃尽被侮辱、被损害的苦,还乐于忍受更多的苦难。直到用所有武器中最低劣的东西——破玻璃瓶子割破肌肤,躺在铁路旁边,在一堆褐的苍蝇下面化脓。
“啊——”玛尔万尼太太和霍布森太太惊叹着,”太可怕了。”她们被震惊了,也很害怕,想转身从这间仿佛是疯人院似的房子里跑出去,再也不要想起它。
这当儿,艾米·帕克一直沉默不语。因为她正在从中体味一种巨大的柔情和美。对于邮政局长的丈夫画在耶稣手上的血珠,她也没有丝毫的怀疑。然后,他的肌肤开始动她了。那畏畏缩缩的、铜锈般的皮,冒汗的蜡黄的脸。她都曾相识,就好像梦境告诉过她似的。重要的真理在清醒时只能了解一半。
她看着这张耶稣画像,并且理解了它。她役怎么挪动,又看了摆在四周的、邮政局长的丈夫留下来的另外那些画。他似乎画了许多许多树,各式各样的姿势。它们的枝干在睡乡或者沉思中叉着在一起,或者痛苦地摇动着。还有死树。它们白的躯干不像牧场上扔着的骨头,看起来一点儿也不干巴巴、高深莫测。如此说来,一支画笔也可以表达。以前,她还从来没见过能够充分表现美的画笔。这引得她她的邻居。
后来,那些看画的女人们都笑了起来。
“这画的是什么?”玛尔万尼太太笑着问。
“哦,啊!这是什么?”霍布森太太用那戴结婚戒指的手指捂着嘴笑着说。
女人们开始尖叫起来,在她们结实的衣里扭动着,挣扎着,连胳肢窝都变黑了。
“是啊,”邮政局长极力忍耐着,说“这张最让人讨厌!”她情愿背上挨一子,在那令人痛苦的笑声的边缘踉踉跄跄。在艾米·帕克看来,这个矫造作的女人几乎就是用颜料涂抹出来的。
画上画的那个女人刚刚睡醒。她那杏仁似的眼睛里,小小的瞳仁闪着聪慧。瞳仁变幻着,似乎很快就要铺绿茵。要不是那卷须似的以一种天真无的诗情保护了身体的那几个部位,这个刚睡醒的女人就一丝不挂了。她朴素得如同静寂与石头。两只rx房亦如两块石头。她抬起那双有点笨拙但又十分动人的手,伸向太。这轮太要不是带着近乎野蛮的炽热,熠熠闪光,其自身也就是一块石头了。
这当儿,玛尔万尼太太和霍布森太太一直笑得浑身颤动,大加嘲。
“还能再画什么呢?”她们喊着,眼泪顺着皮革似的面颊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