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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暗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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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树奇也苦笑摇头,连说了几个:“不行…”宋改却张大眼睛,望着余树奇脸上憨笑道:“余家哥哥!我看你拉得吃力,我来帮你拉,好吗?”余树奇忙道:“你别把藤心搞断了,待我拉出几,你然后再来!”他恐怕宋改真要捣蛋,急又拈起藤心,如法炮制。

但是,他这一回因为藤心已经松动!拉起来没有上回吃力,不消多时、已被扯出几长长的藤丝。

二小又是一阵呼,宋也泛起笑容,望望余树奇,又望望她娘的脸。当她看到她妈妈泛起苦笑的时候,心里不由得暗说一声:“怪呀!”余树奇专心拔他的藤条,对于宋大娘一家人的表情,毫无所见,顷刻间,藤丝被他拔出来堆成一个松软的小草。

宋改还记得他要上来拔藤心,这时又叫道:“这回该是我来了!”余树奇将只眼由藤心瞄过去,已看到另一端透有亮光,试用口一,也觉得有气入口,当即笑道:“你试试行不行?”将藤条到宋改的手上。

宋大娘向来改扫了一眼,回头对余树奇道:“恭喜小侠大功告成!”可是脸上没有一丝笑容,又回头对宋道:“儿跟我去布兜。放儿去看水开了没有,泡上几壶好茶,你爹也该回来了,改儿别只顾贪玩,待宋哥哥做好了通气管,便和宋哥哥回屋里坐。”余树奇见宋大娘恁般热心替他布兜,慌忙连声称谢。目送母女走远,却见宋改涨红了小脸也拔不出一藤丝,忍不住好笑道:“还是待我来罢!你能有多大力气?”宋改把藤条还余树奇,拍一拍小手,脸红红地站在一旁,憨憨地望余树奇拔那藤丝,不时跳上那藤丝堆成的小,打了两个筋斗又跳了下来。

余树奇做了空心藤管,卷成一捆。又往树林里斩了一段六七尺高、三四尺径的坚木,待把坚木挖空,忽然心念一转,暗道:“若是挖空,万一跌裂了怎生是好,不如让它整段丢下谷去,然后再挖为好!”他把木头滚回空地,用一扎藤丝把木头捆扎起来,左手提藤,右手提木,笑说一声:“回去罢!”宋改吐一吐舌头道:“宋哥哥!你那来的这大力气?教我!”余树奇笑道:“力气是练武练出来的呀!你娘还不是教你?”宋改苦着脸道:“娘才不教我练什么武哩!她只教我蹦蹦跳,爬藤子、爬树、翻筋斗…”余树奇失笑道:“那就是教你学轻功呀!怎还说不教?”宋改诧道:“那是轻功?”忽又“唔”一声,摇头道:“才不是哩!哥哥此我大不了多少,都能跳上树顶,我呢,连跳不到四尺高,说是练重功倒还有几分像!”余树奇见他说得好玩,忍不住哈哈笑了一阵,才道:“重功这门功夫也有,一脚可以蹬塌几尺地面,一掌可以打死一头大象,要学到重功,也是好事!”宋改睁大了眼,憨憨地问一声:“真的?”余树奇道:“如何不是真的?你且看来!”左脚向山石一蹬,那山石整个陷下尺许,却不像一般人留有一只深陷的鞋印。

宋改竟被这突然出现的奇迹吓得一呆,却闻远处有人哈哈笑道:“好一个落地生,今世能者并无几人,我宋祥仁这回总算开了眼界!”余树奇一闻笑声,立即回头,已见两条身形由山脊奔下,心想:“这人眼力好高,相隔这么远还看得清楚!”及听来人自报姓名,知是屋主人到了,急回身前,宋改已急喊一声:“爹!”飞奔而去。

宋祥仁说一声:“罢了!那人是谁?”余树奇心里暗诧道:“这人怎的没有半点父子之情,自己的小儿子恁般热烈接,他只说一声罢了?”但那宋改喜得像什么似的,拉着他爹的手,嚷道:“他是余家哥哥,是***客人!”余树奇忙躬身道:“晚辈余树奇有礼!”也许“罢了”两字是宋祥仁的口头禅,这时又说上一句,才握紧余树奇的手,笑道:“小子好功力!这种落地生的功夫,据说只有寒山独孤老人、天潭野僧、夺魄行者、米脂人魔、半痴婆婆几人办得到,现在该加上小友一人了,不知令师何人,可否告知老夫瞻仰?”余树奇因见他对宋改尚是那样冷冰冰,又来唠叨一顿,所以大为不,心想:“落地生乃一种千斤坠的功夫,与我这盈字诀的金刚降杵完全不同,偏要冒充什么内行?”但因宋大娘正帮自己制布兜,不便对她丈夫没礼貌。

于是,含笑道:“恩师并无名讳,自号为仇残子!”宋祥仁停步搔首,想了半晌,结果还是摇摇头道:“仇残子?这人从未听过,天残子倒有一个,但已经死了上百年…”他自言自语说了一阵,忽然转口问道:“令师是否少了一只手?”余树奇忍着笑道:“少了两只脚!”宋改忍不住“噗嗤”一笑,跟在宋祥仁身后的宋启也笑了。只有来祥仁先喝出一个“胡”字,敢情他蓦觉对方是个客人,没有把“说”字再喝出口,即时转笑道:“少了两只脚还能教小友练腿上的功夫,天下有这道理么?”余树奇正道:“恩师的武艺无人能及,晚辈练不到的地方,尚有十分之九,什么凌虚飞渡,水行云,这种绝艺,尚且不得其门而入哩!”宋祥仁不知余树奇对他不,故意顺口开河来吓他,果然大为惊骇道:“这样说来,令师可说是今世神人了!”余树奇心里暗笑,仍旧一脸正经道:“恩师曾说山高水更高,她距离至艺两字尚远。”宋祥仁听得啧啧称奇,见余树奇放在篱笆门边的巨木和长藤,又问道:“小友要这个作何用处?”余树奇正要回答,宋大娘已因早听到丈夫回到门处,没有进屋就唠叨不停,忍不住扬声骂道:“老不死又不是子到了,尽在外间叫唤甚么?”宋祥仁这才“哦”一声道:“我们进屋再说!”回顾宋改道:“你和你二哥陪余哥哥往屋里坐,我即时过来!”余树奇道:“晚辈来府上叨扰已久,前辈尽管请便!”宋祥仁走后,余树奇与宋启兄弟回厅上寒喧不到几句,忽想起辛苦做成的藤皮通气管还放在篱笆门外,生怕被别的东西搞坏,忙将通气管和巨木提进厅内。因见那庞然巨木,大捆藤皮,堆得不太雅观;又将它统统提往厅后的断崖边缘,专待布兜制成,便可下云谷救人。

以余树奇个人来说,他无须布兜也可以下谷,大不了手上拿两块板子,便可借力御风。

最初他因恐怕手上拿木桶太重,落地时会被砸碎,才需要一个布兜作为缓冲,这时既然换成巨木,已不必再愁砸碎,布兜已成为多余。

但已经麻烦别人半天,总不能说是不要了,他想了再想,最后决定若连夜能够赶制成布兜便罢;否则,明天一早,无论如何也得跃身下谷,决不因一个布兜而耽搁自己的要事。

他虽然决心这样,可是也有一桩难处。宋大娘用自己的布,出自己母女两人的力,替佘树奇布兜,不但不收工本费,还要招待他食宿,这就叫做人情。若果在店里制,还可以催她赶工,在这人情上如何使得?

因此,他竟不知如何是好,默默地将藤管结在巨木上头,便回厅里与宋启兄弟闲谈,不觉到了傍晚时候。

这是另一间小屋,似专用作吃饭的处所。屋的正中,安置有一张方桌,桌旁设有七张木凳;两壁安放有一个碗橱和几张小凳子,壁上一条横木,有刨、凿、锯、斧、墨斗等物,乍看起来,就像一家小小的木匠铺。

余树奇心想:“怪不得宋敢带我来,原来这里样样俱有,要做一个大木桶又有何难?”他正在顾盼中,宋祥仁已请他入座,经过一番客套与谦辞,结果还是被安置在上首。

这一桌的菜肴并不丰富,却多是余树奇未经吃过的东西。干的甜菰汤,炒的山兔,炖的山鸽子,大片的鲍鱼竹笋,倒也摆得一桌。

除了宋放、宋改两位小兄弟之外,其余各人个个喝酒。席过杯觥错,吃得十分尽兴。

起先,余树奇还客客气气,看着别人吃那一味,他也就吃那一味,到了酒酣耳热的时候,这种客气也就收了起来,专拣可口的下箸。一眼看到摆在他面前的白切山,正要伸筷夹起,蓦地发觉并没有人下箸,不略一犹豫。

宋祥仁笑道:“小侠尽管动筷,山居无物,这太不成敬意,这山当作敬小侠自用的!”余树奇辩道:“这怎么可以!大家吃!”夹起一块就要往宋改的碗里放。

宋祥仁忙道:“使不得!他两小兄弟没有练好武艺,吃生怕会起风疾,不要给他,小侠既然客气,老夫先用一块好了!”说罢,即将一块夹在自己匙里,随又说一声:“请!”余树奇见既不能夹给两小,剩下一个与自己差不多年纪的宋启,当然不好意思夹菜给他吃,只好说一声:“晚辈遵命!”将进嘴中。

这盘确是又又香,余树奇边吃边赞,还说宋放兄弟不能吃,未免太过可惜,在与宋祥仁夫妇谈笑中,不觉又多吃了几块。到这时候,才觉得喉头微微发麻,以为烧这山所放的香料作祟,不眉头一皱,停下筷子。

宋大娘忽然哈哈笑道:“这回倒也!”余树奇诧异道:“什么倒也?”宋大娘笑道:“里教我下了药,所以叫你倒也!”敢情她认为余树奇始终要倒,竟毫无隐藏地说了出来。

余树奇更加好笑道:“大娘休尽说话来诓我!里在树林里,你说要杀我,这时又说要倒我,小子见识虽差,也知大娘决不会害我!”宋祥仁望余树奇脸上一眼,笑道:“小侠休听她妇人胡说,尽管吃就是!”余树奇一瞥宋祥仁面前那块,纹风不动仍放在匙上,宋的脸上也带有错愕的表情,心知里面定有古怪。但他觉得除了有点麻喉之外,并没有什么异征,也就嘻嘻笑着说一声:“晚辈遵命!”专找那盘来吃。

宋祥仁夫妇也毫不介意地照常谈笑。但宋大娘却又唠唠叨叨解说江湖上如何使用药,如何施放毒药,什么谋财害命,人作坊等等,并还说她确是放了药在里面。

余树奇听得直是摇头,旋而笑道:“大娘既如此说,何不自己吃几块看看能不能倒你?”宋大娘“啊呀”一声道:“我自己放的东西,自己那还敢吃?我这种秋丹作用才大哩!人一倒,定要长眠一百八十天才可以回醒…”余树奇忍不住一声轻笑。

宋大娘正道:“你不信使罢!也许这药放久了,一时发不出功效,若过一时三刻,功效自见,你胆敢把吃完,明早仍然无事,我就服你!”余树奇一赌气,竟把一只山全都吃光,连汤汁也不剩半滴。

宋大娘又笑道:“小侠行走江湖,得当心人家用将法使你上当,譬如方才这盘,我确已下毒,你也吃出异味,但我怕你不肯吃,故意你,你果然把它吃尽,这是你自己愿意,我话已说在前头,要是中毒,可不能怪我!”余树奇暗里气愤道:“你到底捣什么鬼?那有菜里下毒,还要告诉被害人之理?管你说得天花坠,我也不信!”但因宋大娘再三叮嘱,只好点头说一声:“绝不怪你!”饭后,余树奇陪着宋祥仁父子坐谈多时,然后由宋改引领回客室安歇。

所谓客室,就是余树奇初来的时候,所进入的小屋,这时已经铺好一张大板,安放有几件寝具。

余树奇待宋改退去,轻轻关起房门,躺在上,回想这一天的遭遇,觉得十分奇怪;宋祥仁夫妇,更是莫测高深。

他想了一会,熄灯要睡,忽又听到极轻微的脚步声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