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太守新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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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我们各付各的。”慕云显然吃了一惊,又好笑又把她无可奈何“嗳,你这,这…”莎莎很贴心地加上一句:“你现在又还不会赚钱。”说着,顽皮地一笑。她想自己真是个理想的女,娴静大方中不失活泼。
蓝屋出来,两人又到望海亭上去倚栏杆。亭下一片山城灯火,对面观音山下的河水,玉黑玉黑;山边的路灯这头至那头,疏疏落落迤逦得一长串,掠影在水中,是银河转,漫天的碎星纷纷。
慕云问:“知道《偶然》那首诗吗?”
“徐志摩的?”莎莎很技巧地回避了。
“嗯,我是天空里的一片云,偶尔投影在你的波心…”于是,看哪!
天边的一颗星,为他们陨落了。
慕云一声叹息:“啊,星…”便转头看她,黑暗中的眼波转不定,叫莎莎不觉低下头来。
“嗳…”她淡淡笑着。刚洗过澡的颈项,是一弧优美凄的天鹅之项。
她害怕他要她来许愿,可是他也怕。
于是,星星孤寂地沉到水里,或是在观音的梦中,起一圈涟漪。
第二天,慕云约她吃晚饭。平她总是和成宇等齐一起吃的,今天还说了要去看电影,她也顾不得了,就推说明天有个小考要准备。
他们约好望海亭见面。老远的,慕云已经等在那儿,臂下夹了一个大牛皮纸袋,还是穿着那套背心,这种天气可穿多可穿少,他大概知道自己穿背心很好看,莎莎第一次留心到,男生也有刻意这些的;而成宇就只是夏天运动衫,冬天蓝夹克。
他分明看到她了,却不上来,反而假意望向别处,莎莎心中好笑,走过来“嗨。”一声。
“嗨。”他像是被惊吓了似的“我在看夕…”边走,慕云边说他常到江边吃鱼,看落,踏着余晖而归,慨叹这个时代实在太现实。莎莎注意到他拿牛皮纸袋,一会儿右手,一会儿左手,似乎很碍手脚。
吃自助餐,她想起初次和成宇吃饭,他点的又是腿、又是炒牛,原当他充派头,哪晓得他饭钱从来都是起自十五块。莎莎有她的算盘,挑一家菜汤实在的餐厅,一碗饭,两样菜。加上汤里打捞来的的一碗青菜豆腐之类,合起来算三样菜,不过十块之内就解决了。有时打捞得一碗如同小山,连自己也看不过去,向成宇皱鼻子笑:“打捞公司。”成宇倒从不说她,一次还帮她捞起炖汤的大骨头,两人疯着玩,老板也拿他们没办法。今天,她只叫了半碗饭,显得秀气些。
慕云坚持替她去盛汤,牛皮纸袋便仿佛随意地往桌面一放,一行工整的字朝着她。
莎莎为他摆好筷子,一眼瞥见纸袋上斗大的蓝签字笔字“季慕云同学启”;她立时羞得面火热,怎么把个季姓的成李姓,亏他如此迂回地设计相告。慕云这两碗汤也盛得特别久,端来,放好,把纸袋朝旁边挪一挪。他们只顾埋头吃饭,一句话都没说。
汤上飘着两片菜叶,莎莎挥不去昨晚她自以为美的那副大派却把季叫成李,真是一口一口的饭,难以咽下。
晚饭后,他们坐在花廊底下谈天。
慕云似因完成了一件订正工作,人也自在许多,继续他的话题,说这个时代实在堕落得不堪了。一到假,铜像前集合的男男女女,尽是郊游、舞会的,不然抱着一捆捆木柴,去烤。教授程度不够,学生成天又只知道分数上的蝇头小利,没有大志。图书馆平时无人问津,隔间的阅览室变成情侣kiss的地方,一到试考,挤得为抢位子吵架。他越说越亢奋,那单薄的嗓子不断岔声,最后一句尖而锐:“大学生不知读书报国,枉做了中国七十年代的知识分子!”句尾一收,破了,嗓声如同裂。
莎莎一心悬挂着把他叫成李慕云的糗事,又听他这番义正词严,句句都是在说她,惊惧得不得了,几乎要哭了。
慕云缓下气来,换成低低的喟叹,现在青年都不知理想何物,漫何物,《未央歌》的大学世界离我们太远:“嘉陵江畔斜悠悠…沙坪坝…”他抬头望向天际,很茫然,像是他是个苍老的人,而他美好的时光,早已埋葬在那段青衫黑裙白袜的子里。
黄的小花不着风吹,无缘无故地一阵一阵纷纷落下,一会便兜得裙都是;篷架上菱形的花朵一串串,依稀之间仿佛响着碎碎的铃声,叫人疑惑他的现在。莎莎十分敬畏慕云,想他所说的这个可怕的时代,甚是忧愁。
次,她到成宇那里,带了几分抱歉,和一种莫名的沉重,哪里晓得成宇仍是他那个一百八十公分的模样,一套河马图案运动衫,打开门时还笑嘻嘻的,她便无端地要生气起来。
成宇这两天没见她,很寂寞,想腻她一腻,却看她踏进门来,正眼不瞧一下,一路走到书桌前,手提包一摔,叹口气,气焰十分昌盛。他便不讲话,独自坐在沿,随意翻翻报纸。
半天,莎莎不见反应,有点下不了台了,抓起提包反身就要走,成宇一步拦在门口:“怎么搞?”
“反正你也不我来。”
“讲——来,坐过来。”他把莎莎拉到边,两人面对面坐,成宇盯住她看,眼角的鱼尾纹藏着一抹笑意。
莎莎越是来气,又不知怎么收拾这种场面,索嘟起嘴巴嗔道:“那你怎么不问我试考考得怎样?”
“砸锅了?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