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開二柱】(03)作者:酈優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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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酈優曇
字數:616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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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章無題
鐵大娘心裡在想什麼,梅子豈會不知道。但是她什麼也沒說,不過也不用招呼,鐵大娘一家早已自動坐下來了。
他們這一家真的跟蝗蟲過境一般,當真是一點也不跟梅子客氣,直接坐下,不需梅子招呼,自己便自動自發的去盛了飯開吃了。而且夾菜只撿吃,那青菜是看都不看一眼。鐵三嫂在一邊看得直搖頭,漢子們也都出看熱鬧的眼神,反正柱子家的臉面是給丟光了。鐵柱正悶頭朝嘴裡扒飯呢,突然覺得四周安靜了許多,這抬頭一看就看到了這麼奇葩的一幕,頓時人就惱了,雖然沒站起來破口大罵,但也相去不遠了。他本來是滿身的戾氣,整個人一拉下來,所有人都覺到了。鐵二向來怕這個堂哥,他第一個停下了筷子,但還是捨不得不吃,小心翼翼地一邊看鐵柱的臉一邊朝嘴裡扒飯,還捅了捅同樣吃得瘋狂的鐵大娘。
鐵大娘正在吃頭上,被人這麼一打斷,臉登時就變了。抬頭一瞅,發現是自己最疼愛的小兒子,滿腔的惱怒和指責就跟被水澆熄的火一樣——半點也撒不出來了。
鐵二示意她看看鐵柱,鐵大娘瞅過去,手上筷子到底捨不得放下。要知道他們家已經好幾個月沒怎麼見葷腥了,平裡老母雞下的蛋她都是收好準備拿到鎮上去賣的,今兒個在別人家吃了葷,這要是不吃好不吃飽,她怎麼能答應?前兒跟鐵柱鬧了那一番,回去後她就知道自己做錯了,與其跟人撕破臉,還不如好聲好氣地說,這樣的話,說不定還能得點兒好處呢。
現在一看鐵柱不高興了,連忙面上帶笑道:「柱子啊,這飯菜著實是做的不錯,不過梅子一人做,是不是累了點兒啊?要不明兒大娘來幫忙一起做,你看成不成?還有鐵大跟鐵二,讓他們都跟著來做事好了,反正終在家閒著也是閒著。」
要說鐵大娘,她也是真的不笨,她能看出來梅子對於鐵柱有多麼重要。可要誇她聰明吧,那好像也不是。她要是真聰明,怎麼就不懂鐵柱是吃軟不吃硬的主兒?
不過這次她的話算是說到鐵柱心坎兒裡去了。鐵柱端著飯碗想了一想,自家媳婦兒的確是累的很,雖然有三嫂幫襯著,但畢竟不是自家人,又是不給錢的,怎麼也不好意思讓人多幹活兒。要是大娘能來幫忙,那倒也不錯。
心裡雖然這麼想,可鐵柱還是得問問自家媳婦兒的意見。抬頭一看,梅子正凝視著自己呢。那雙水汪汪的眼睛很漂亮,就連不會察言觀的鐵柱也看得出來,媳婦兒壓兒不想大娘前來幫忙。「不用了,俺家活兒有三哥三嫂幫,吃完你就帶著他們回家去吧。」
聞言,梅子不由得訝然挑眉——他們家柱子好像也沒有笨到哪裡去呀,居然看得懂她心裡想的什麼?
鐵大娘聽了這話,那表情瞬間就變了。她好心好意來幫忙——雖然只是名為幫忙,他不樂意也就算了,還拿外人來搪她?「柱子,話咋能這麼說呢?俺們可是一家人,你找那些外人都不找俺家人幫忙,這不是見外嗎?你大伯要是曉得了,還不傷心死?」
真是好口才,梅子真是想鼓掌表示自己的五體投地。
鐵柱不是梅子,他才沒這閒工夫跟她廢話,直接把碗一擱,吆喝吃好了的漢子幹活去了。被無視的鐵大娘站在原地,見村裡村外那麼多人瞧自己笑話,頓時惱羞成怒:「鐵柱!你個喂不的白眼兒狼,你小時死了爹孃,是誰把你帶大又送你去鎮上學手藝的?現在能耐了,連親戚都不認了,也不知是跟什麼狐狸學的這些手段!」
話一出口她就後悔了,的確是很解氣,可鐵柱要是惱起來那可是誰都不認的啊。果然,鐵柱正在房上排瓦呢,被鐵大娘指著鼻子這一通罵,頓時噌的一下從屋頂跳了下來,氣勢洶洶地大步走到她面前,橫眉豎目:「有種你再說一次!」
她哪裡還敢再說一次,瞟了梅子一眼,尋思著梅子好說話,也不記仇,用眼神跟她求求饒,讓她幫自己解脫這個困境,反正後自己大可不認。可沒想到梅子只是看了自己一眼,本就沒有幫忙解圍的意思。鐵大娘這下著慌了,可這人前人後的,當著那麼多人面自己要是退縮了,以後還怎麼做人哪?村裡人得怎麼笑話自己,以後還抬得起頭來嗎?「說、說就說!俺又沒說錯,自從你娶了這媳婦兒來家,咱家啥時候太平過?先是攛掇你出去跟人闖蕩,這賺了銀子回家,也不跟俺還有你大爺說一聲,都給你媳婦兒了。俺帶著鐵大鐵二來幫你家蓋房子,你不要就算了,還趕俺們走,這還有天理嗎?!」
這一番話顛倒黑白把自己完全置於無辜的地位,梅子真算是大開眼界了。在這之前,她也曾見過不少巧言令又信口雌黃的人,不過像鐵大娘這樣的,她還是第一次見。越是小人物,就越是讓她吃驚啊。
梅子就特別不明白,為啥鐵大娘就老愛找她麻煩呢,是她看起來特別好欺負嗎?明明知道自己是柱子的逆鱗,還總是上來一把,她是怎麼想的?
鐵柱的臉更黑了,他這人一惱起來就啥都不顧了,管圍觀的人多還是少,他不了就一定會給你罵出來。「你還有臉說把俺養大,俺在你家吃你家幾頓飯,哪天柴不是俺砍的,水不是俺挑的,地裡的活兒不是俺乾的?就這樣你還嫌俺幹活不多,把俺帶到鎮上扔了,叫俺去學手藝,不給銀子不給衣服,要不是師傅收留俺,俺早不知死多少次了!」他咆哮的聲音特別大,簡直能夠穿透雲霄。在場的村民有不少已經捂住了耳朵,「俺跟人出去闖蕩那是俺的事兒,跟俺媳婦兒沒關係,賺了多少錢也跟你們家沒關係,你這麼關心又是想幹啥?!」
這話已經算是說得很直白的了,聰明人一聽就懂。怪不得以前從來不上門的鐵家女人現在到鐵柱家到的那麼殷勤,搞了半天是因為人家有錢了想來揩油水啊!
被鐵柱這麼一衝,鐵大娘的臉甭提有多難看了,半晌,她從鼻子裡哼了一聲,轉身就走。
☆、關於鐵二
娘都走了,他們還留下來幹啥,難道真的要幫鐵柱家幹活兒嗎?鐵大又不是傻子,他抓起自己媳婦的手,跟後頭有狗在追一般匆匆跟了上去,獨留鐵二一人站在原地。
他很侷促,雙手不住地來去,抬頭看梅子一眼又立刻低下,也不敢瞧鐵柱,腳尖在地上劃了幾道痕跡,聲音跟蚊子一樣:「堂哥,堂嫂,俺娘她不是故意的……你們別怪她。」
鐵柱對這個小堂弟還是比較有耐心的,雖然他不見得是個什麼好人,但是跟鐵大娘比起來,那可真算是天上地下,所以他也不願與其惡。再說了,再過個把月鐵二就要去參加鄉試了,要是考過的話,那可就是舉人了,後萬一有了出息,自家的子可就難過了。「沒事兒,你回家讀書去吧。俺不會放在心上的。」要是真跟大娘生氣,那他早氣也氣死了。
梅子可不知道自家的傻漢子也有這樣的心眼兒,對他的大度頗為驚訝,不過人前嘛,她是要給自家漢子留臉子的,真有啥不懂的地方,那也得晚上再說。
這個小曲就這麼過去了,鐵大娘白吃了這一頓後就再也沒來過,估計也是一時難拉下臉來。鐵柱跟梅子對此樂見其成,她不來他們家搗亂最好,省得每次都得大家都不愉快。
蓋房子大概用了十天的時間,新房子很寬敞也很漂亮,不像以前那樣曬不到太陽,鐵柱特意把窗子跟門的位置都換了,每天太陽一升起,屋裡立刻就能灑滿陽光。梅子很喜歡,這樣好像整個家都沐浴在陽光下。除了必須的屋子外,鐵柱還特意修了一間房子養家畜,這不,房子剛蓋好呢,他又從外面買了頭老母豬回來,不過這些髒活兒累活兒他都搶著幹,梅子要是動手了,他還不樂意呢。
方正給的那麼多銀兩,他們蓋房子加工錢還有飯菜錢以及買家畜的錢,加在一起,也才花了一百兩不到。梅子雖然沒有說,但心裡仍暗自心驚。以前她覺得自己已經算是節儉了,可和這樣普普通通的民家生活比起來,那可真是差之千里啊。
夏天很快就過去了,就在梅子的生活看似逐漸回覆正軌之後,快到八月份的時候,鐵二去參加鄉試了。鐵大伯一家為此又是高興又是擔心,高興的是自家也終於有人能踏上仕途,擔心的是鐵二能不能考過。村裡就這麼一個參加鄉試的,所有人都被帶的異常緊張,唯一還能淡定的也就屬梅子了。就連鐵柱有時候都會在屋裡轉來轉去,又是手啊又是念念有詞的,好像去參加鄉試的人是他一樣。
梅子看不慣他這麼緊張,一把將他給拉下來坐著,鐵柱就轉而看她,看了好一會兒,卻見梅子不理會自己,便問道:「媳婦兒,你為啥不緊張啊?」
梅子把針朝自己頭髮上磨一磨,對著太陽光穿針引線,然後笑睨了鐵柱一眼,被他臉上如臨大敵的表情得更想笑了:「我為什麼要緊張啊。」雖然家裡有錢,鐵柱打鐵養豬都賺了不少,但是閒暇時候梅子還是會接些女紅來做。她的手藝好,就是隻繡一塊手帕,在鎮子裡的成衣店也都叫到了五百文一方。若是給人繡個被面嫁衣啥的,那少說也得幾十兩銀子。村裡窮人多,鎮上小有資產的卻不少,他們家的小姐夫人都喜歡梅子的繡功,哪怕花再多銀子也願意買。錢雖然容易掙了,可梅子一點也不覺得高興。可是為什麼不高興呢?你問她她也說不上來,就覺得心底沉甸甸的,彷彿被什麼給壓著似的。
她抬頭看他那模樣真是俊俏極了,鐵柱一下看傻了眼,口水滋溜一下了出來,幸好他反應快又給了回去,可眼裡就啥都容不下了,好像看天看地啥都沒了,就剩下他媳婦兒。
她長得真好看,他就沒見過比她還好看的人了。鐵柱嘿嘿傻笑起來,覺得自己能娶到梅子,那真是燒了八輩子的高香才得來的好運氣。自從梅子嫁過來之後,自己有好飯吃,有好衣服穿,還有銀子花,現在又蓋了新房子,啥都不愁。她簡直就是老天爺賜給自己的福星啊。
見鐵柱只顧著傻笑不說話了,梅子百忙之中瞄了他一眼:「你還沒告訴我為什麼我要緊張。」
「啊……啊?哦!」傻大個撓撓腦袋,給了一個讓梅子很無力的理由:「因為村裡人都很緊張啊。」
村裡人緊張關她什麼事兒呀?「他們緊張他們的,我過我的,有衝突嗎?」
……好像沒有。鐵柱頓時語,「可、可那是鐵二啊,咱村裡好幾年了就出了這麼一個秀才,他要是考上了,那可就是舉人了,能進京參加殿試的!」
梅子只是輕笑,纖細的手指舞動,繡花猶如行雲水,動作優雅,煞是好看:「你不用擔心,鐵二能過得了。」只是考個舉人而已,算不得什麼。而且,那鐵二著實算是個讀書的料子,考中舉人不算難事。
「媳婦兒,你咋這麼確定啊?」鐵柱覺得很奇怪。
「猜的,你不想他中舉嗎?」
「想是想,俺就覺得吧,鐵二要是中舉了,大娘指不定又要出啥麼蛾子來了。可要是不中吧,俺心裡更難受。」
看鐵柱一臉的糾結是很有趣的事情,所以梅子不打算跟他說中了舉人算不得什麼,朝廷每年都會有無數個舉人,但是能在殿試拿到前三甲的,也就那麼三個人。鐵二閱歷不豐,只懂讀死書,鄉試那樣的題目剛剛好,赴京趕考可能也拿得到好名次,可若是想拔得頭籌,那是不可能的事。為官者要能舉一反三針砭時弊,這些鐵二本做不到。相反,京城的繁華奢靡甚至會擾亂他的心和品——他人品雖還湊合,但不堅定不勇敢不果斷,本不足以應付。
而落榜的舉人回到家,也充其量只能做個私塾先生或是在縣衙裡謀個差事,連做縣令的資格都沒有。沒有權,自然也就不會有什麼大事發生了。「他中不中,那得看他的學問如何,你就是把地踩出個來,鐵二該中得中,不該中,你也沒辦法。」
鐵柱想了想,媳婦兒說的話還真都對,他是個神經的,立馬就不想那麼多了,人高馬大的一個漢子蹲在那兒也不嫌累得慌,明明小板凳就在他伸手可及的地方,可他就是不拉過來坐著。大手攥在一起,就那樣傻乎乎地盯著梅子瞧。
半個月後發榜,梅子一語成讖,鐵二果然中了舉人。那天鄉里來報信兒的老頭穿著一身大紅的袍子,鐵大娘正擱村口大柳樹下面跟人拉呱呢,一聽兒子中了舉,下巴立刻昂高了好幾尺,立馬看人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了,瞧那之前還聊得很好的妯娌嬸嫂,越看越覺得俗氣。
不過她也不算太笨,知道雖然自家二蛋中了舉,但家裡是沒個能當事兒的人,她看梅子不順眼是真的,卻也知道只有她能撐場面。這剛到家,立馬差遣鐵大去柱子家叫人。她知道自己是個村婦,那來報信兒的雖然是鎮上的,但好歹人是在縣衙裡做事的,得罪不得,梅子來幫忙的話,也能給自家裝個臉。
梅子是不想淌這趟渾水的,可鐵大伯跟鐵大一起來叫,鐵大娘雖對柱子不好,大伯卻可以說是恩重如山,她又如何能不去。想了想,她在荷包裡了些銅板,剛要出門呢,鐵鋪裡的柱子抹著汗問:「媳婦兒你去哪兒啊?」
鐵大伯捋著鬍子笑呵呵地回話:「柱子啊,別打鐵了,走,到俺家去,你堂弟啊,他中舉啦!這不,俺特地來找你媳婦兒到俺家看看去,咱村上沒個讀過書的,這都靠你媳婦兒了啊。」
鐵柱扔下手裡的傢伙,匆匆批了件袍子:「俺也去。」
一行人浩浩蕩蕩地到了鐵大伯家,報信兒的正坐在堂屋喝茶呢。這茶還是梅子炒出來送給鐵大伯的,雖然比不得宮廷好茶,但絕對也是一的。
見梅子柱子來了,鐵大娘笑得跟朵花兒似的。「哎呦,梅子來啦,快快快,大娘給你介紹介紹,這是縣衙裡的差役,專門到咱家來通知咱二蛋中舉的事情,喔呵呵呵呵呵……」說著捉著梅子的手就朝屋裡走,看樣子是要請教她什麼事情。
到了裡屋後,一開始話還說的不錯,可一聽梅子說要給報信人喜錢,鐵大娘唰的就把臉給拉了下來,嘴裡嘟嘟囔囔的:「這咋還要給他錢呢?沒聽說過!」
「給不給是大娘的事情,畢竟以後堂弟若是能謀得一官半職,這可都是落人口舌的把柄。」
聽了梅子這話,鐵大娘臉變了又變,嘴裡嘟噥著,這才不情不願地到枕底摸了個破舊的小布包出來,扒拉了老半天,才終於拿出幾枚銅板給梅子:「喏,就這麼多,夠嗎?」
這怎麼能夠,這幾枚銅板,連斤豬都買不起。可梅子沒說什麼,只是掏出早已準備好的荷包,把這幾枚銅錢也了進去。鐵大娘一看她有準備,立馬笑開了花,嘴上說著那怎麼好意思俺給俺給,手上早把小包裹藏了回去。
☆、(12鮮幣)鐵二回來
鐵二回來
對鐵大娘那拔不出一的摳門子,梅子再清楚不過了,從自己跟柱子成親那天她包的喜錢就看出來了。她就只喜歡佔人便宜,不樂意朝外拿。
那送信的老者笑呵呵地捋著鬍子,倒也是一副溫和長者模樣,梅子便把荷包給鐵柱,讓他去把錢給那老者。老者喜不自勝地收下了,還掂了掂手裡的錢袋,又說了幾句恭維話便轉身告辭了。
其實這真不是什麼大事兒,要她來也不知道要做什麼?鐵大伯熱情邀請他們小倆口留下來吃晌飯,梅子可不會沒眼的留下來,鐵二現在中了舉,鐵大娘心高氣傲的,哪裡還瞧得起他們夫?再說了,她也不想跟他們家人一起吃飯——那會胃脹的。「不了大伯,我早上鍋裡燉了,晌午回去正好吃,你也知道柱子的食量,要是讓他留在這兒吃呀,保不準其他人就都不用吃了。」
被梅子打趣的話逗樂了,鐵大伯笑哈哈地放他們回家去了,不過臨走前死活了些自家剛從地裡摘下來的蔬菜,又扛了袋大米出來讓鐵柱帶回家。鐵大娘一看,臉立馬拉了下來,梅子幫忙給的喜錢,再多也多不過這袋大米和這些菜吧?她把她找來是要她幫忙做事撐門面的,可不是讓她來佔便宜的呀!登時,鐵大娘心裡難受至極,一想到就送個喜錢,就白白給人一整袋上好的大米還有一筐菜,那心裡別提有多憋屈了。可這在人前,她還得給自家老伴兒面子,梅子就聽見她那牙啊,咯吱咯吱作響。
鐵柱個沒心眼兒的,說了聲謝謝直接就給扛起來了,梅子也沒有推辭,雖然知道這米和菜拿不拿都一個樣兒,不過能氣到鐵大娘她還是蠻開心的。
還是自己家比較舒服,一到家,梅子便囑咐鐵柱把米扛去東屋,自己則鑽進鍋屋做飯去,鍋裡燉的已經糯了,和著上好的白麵,加上豬油煎成餅,鐵柱一頓能吃幾十個。剛把面和好,鐵柱就顛顛地進鍋屋了,主動拉風箱燒火,兩個人就這樣你問一句我答一句,倒也舒服暢快。
大概是第二天晌午十分,鐵二回來了。他穿著一襲青袍子,看起來也有幾分書生氣,就是眼神遊移略有稚氣,明眼人一看便知他能有幾斤幾兩重。
這回鐵大娘可沒找人來請梅子跟鐵柱夫倆——她還為昨兒那袋大米還有那筐菜生悶氣呢。梅子對此毫不在乎,要不是後天的鐵四嬸家的媳婦來串門子,她壓就不知道鐵二已經回來了。
「嫂子啊,俺剛剛在村口瞅著了,二蛋來家,不光穿的好了,那背囊裡鼓鼓囊囊的,不知了多少好東西哩!」其實鐵四嬸家的兒媳還不錯,就是太碎嘴,而且大嘴巴咧都咧不住,知道個啥事兒就到處張揚,梅子並不討厭她,畢竟跟一個心無城府的人在一起,可比那些口腹劍的人要快樂多了。「嫂子,你猜裡面裝的是啥子?」
「不知道,你知道嗎?」梅子一邊摘著空心菜一邊問,想也知道必定是縣裡的獎了些銀子布匹什麼的,難道還有其他的嗎?雖然心裡知道,不過她還是給足了鐵家媳婦面子,做出一副又好奇又猜不出的模樣,大大的滿足了對方那顆急於八卦的心。
「俺跟你說啊嫂子,方才俺跟村裡人都擠去大伯家瞅了,大娘是當著俺們的面打開的,乖乖,那可真是不得了!」一臉的欣羨神往。「裡面好多銀子,還有好幾匹布呢!俺一瞅二蛋身上那衣裳,俺就知道他肯定考得很好,以後看來咱得多多跟大娘走動才行,這樣也好沾點舉人老爺的光嘛!」
她的如意算盤打得叮噹響,梅子聽了,覺得有趣,忍不住笑了,說:「那你還不回家去準備準備,有啥好玩意兒給大娘家送過去,就說是給鐵二的喜面子錢?」
被梅子一提醒,鐵家媳婦如夢初醒一拍大腿,猛地站起來就朝門口奔,還不忘叮囑梅子:「那嫂子你也收拾點兒唄,咱待會兒大娘家見哈!」話音未落,人已經跑到門外了。
正巧鐵柱從鋪子裡出來,滿身是汗,一見鐵四嬸家的兒媳跟打了雞血似的動,不由得摸摸腦袋,問自家媳婦兒:「媳婦兒,那、那咋回事兒啊?」
梅子把摘好的空心菜放盆裡端到井邊,鐵柱一看媳婦要打水,幾個跨步走過來幫忙,一邊幫一邊問:「媳婦兒你笑啥啊?」
「我笑鐵二中舉啊。」
「咦,媳婦,你曉得啦?咱家鐵鋪方才來了個叔叔打把鐮刀,跟俺說鐵二回來了,俺就想跟你說一聲,沒想到你都曉得啦。」把水提上來,順手倒進盆裡,然後順手洗起菜,完全不用梅子動一下。
「又不是什麼秘密,早傳開了。」她似笑非笑地睨著他,鐵柱被自己女人的眼神看得有點傻眼,結結巴巴地問:「咋、咋了?媳婦兒你這是幹啥呀?」
「啥也不幹,我呀,就是想問你要不要送點禮給大伯家啊?剛剛黑子媳婦就是跑回家收拾禮物去的。你可要想好了,現在不巴結,以後想巴上去那可都沒希望了。」取過竹罩子把空心菜放進去水,梅子嘴角揚起,笑意盎然。
鐵柱撓撓腦袋瓜:「咱還是得送點兒的,當年俺出師回來開鐵鋪的時候,大伯就送了俺呢,不過不用送多,也別叫人覺得俺是巴結。對了,媳婦兒,你上回醃的那小黃瓜還在不?大伯忒愛吃那玩意兒,送點小黃瓜給他,比給他一兩銀子都好使!」這樣的話既送了禮,也不算套近乎,對,這樣最好。
沒想到這傻子還中有細啊。梅子有點訝異,原本以為能騙到這傻子呢。「為什麼不討好人家呀?要知道鐵二後赴京趕考,萬一中了前三甲,那少說也得是個知州啊,知道知州是多大的官兒嗎?那可是五品大員,抵得上好幾十個縣太爺呢。」
喝!
鐵柱被這官兒嚇了一大跳,說話又開始結巴了:「這、這麼大啊?」
他的表情實在是太好笑了,梅子一個沒忍住,噴笑出聲,摸摸他的臉,給他把汗擦了:「那也得他考上才行,以他現在這學識,頂多去縣衙謀個沒權的閒差,你甭怕。」
「俺沒有怕,俺長這麼大,俺怕過誰啊!」鐵柱牛哄哄的拍了拍自己的膛,可一看到梅子帶笑的眼,自動又蔫了。「媳婦兒,你是不是嫌俺沒本事,還當過山賊啊?俺就是不懂唸書,小時候一看書就打瞌睡,你要是指望俺也去考個舉人回來,那、那俺估計得再投次胎才行啊。」
梅子笑得連連擺手:「可千萬別,你可不適合去考取什麼功名,你好好當你的鐵匠我就很開心了。再說當官有什麼好的?當清官累,當貪官也累,還不如咱們過得這子呢。」說完推了鐵柱一把,「還傻愣著幹嘛,走,幫我燒火去,今天中午有嗆炒空心菜!」
鐵柱嘿嘿傻樂,顛顛跟在媳婦股後頭奔廚房去了。
上門求教(上)
鐵二中舉的消息很快就傳遍了附近的這幾個村莊,鐵家溝的村民們對於村裡出了個舉人的事情,又是開心又是自豪,下地幹活兒遇到了鄰村人都覺得倍兒有面子,走路都覺帶風,見面寒暄第一句話再也不是你家小麥今年打了多少菜地裡的水上夠了沒,而是:「你曉得不?俺莊上出了個舉人老爺哩!」鐵大伯一家子更是收禮收到腿軟,就連村長跟里正都爭著到他們家去坐坐呢,這是多大的面子啊?要知道以前可都只有他們家巴結他們的份兒,哪想到自家也能有如此風光的一天?
不過鄉試中了,並算不上什麼。大家眼饞的是鐵二未來赴京趕考的時候說不定能謀得個一官半職,現在跟他打好關係,還怕到時候說不上話嗎?鐵二也忒地爭氣,從回家後,除了慶祝宴就再沒出來拋頭面過,村裡不少漢子以前都嫌棄他只會悶頭死讀書兩手不沾土啥活兒都不幹,這下鐵二出息了,他們反倒羨慕起來。
唯一過得比較清閒自在的也就屬梅子跟柱子小倆口了。
他們照過他們的小子,哪管旁人說什麼。不過這世界就是這麼有趣,你不想理會不想招惹的吧,他偏偏總是找上門來,好像你安生了,他就不樂意了。
從回到家大概有一個月的時間,鐵二都未踏出家門一步。這天好不容易出來了,卻是到柱子家來的。鐵柱正窩在鐵鋪打鐵呢,他光著上身,赤著壯古銅的肌,一下一下砸著鐵片,四周火星四濺,但他彷彿絲毫不覺得可怕,就看到他額頭上一片一片的汗珠子往下滾,砸在火堆裡就是朝天一聳的烈焰。梅子拿著溼巾幫他擦汗,可任她擦的再快也不敵鐵柱出汗的速度。「柱子,喝點兒水吧,我剛放涼的。」其實這個季節她已經不該讓他喝冷的了,可鐵鋪裡實在是熱,就連她都覺得受不了,更別提鐵柱這個大老爺們兒了。
鐵柱接過碗咕嚕咕嚕就灌了下去,完了擦把嘴,趁著梅子沒注意在她臉蛋兒上猛地親了一口說:「媳婦兒,你真好。」
淨給她灌魂湯。梅子把碗放一邊去,睨了鐵柱一眼。這一眼又嬌又媚,著實是好看極了,鐵柱一個沒忍住,扔掉手裡的傢伙,也不管鋪子正對著村裡的大路了,抱住梅子就是一頓狠親。鋪子裡本來就熱,梅子被他親得雙腿發軟,明顯到腿間有了溼意——她現在越來越不矜持了,有時候鐵柱子來了在院子裡就把她摁到,自己半推半就居然也從了,可這是在鋪子裡,正對著大路呢,萬一村裡人經過瞧見了,那她臉往哪兒擱?
想到這裡,哪怕腦袋早已被親得暈乎乎的,梅子也依然堅強地一把拍開鐵柱。那廝正啃著她的脖子,手不知道啥時候伸進她衣服裡去了,正捏著她渾圓柔軟的房。梅子大羞,連忙把他推開,鐵柱不甚樂意地抹了抹嘴,剛沾了點油腥,就沒了。
真是蠻力的傢伙。梅子嘟噥著,整理自己被扯開的衣襟,肚兜的帶子被鐵柱開了,她趕緊繫上。剛收拾好,一轉臉看見了站在他們家門口的鐵二,俏臉刷的一白——剛剛那些……不會都被看去了吧?!梅子越想越丟人,忍不住給了鐵柱一腳。那傻子還不知道自己為啥被媳婦踢了,眨巴著眼睛,煞是無辜的樣子。梅子看他裝無辜的樣子就想打人,可外人在呢,她再生氣也得給自家漢子留點臉子。否則村裡人不說他管嚴哪。
順著媳婦的視線,鐵柱也看到了鐵二,他喊了他一聲,鐵二聞聲朝這邊看,一瞧梅子在,眼睛刷一下亮了。梅子對這種眼神不陌生——以前她穿女裝拋頭面的時候,經常有人這麼看她。可鐵二的眼光叫她很不喜歡,他不知道她是他堂嫂嗎?這麼孟,成何體統?虧他還考了個舉人回來,連倫理綱常都不懂了。這樣的人,怎麼可能會是個好官?
「堂哥,堂嫂。」鐵二絞扭著雙手,梅子注意到他手裡拿著幾本書,還眼的很,好像就是之前被大娘在新婚那天搶走的箱子裡的。
「二子來啦?咋,有啥事兒呀?」鐵柱笑嘻嘻的問,揮動鐵錘繼續自己的活。
鐵二明顯很侷促,但他的侷促顯然不是因為鐵柱,而是因為梅子。他飛快地看了梅子一眼,然後立馬低下頭,說:「堂哥……是這樣的,書裡有些問題我怎麼想也想不明白,所以就想來問問堂嫂,她讀過書,應該能看懂。」娘從堂嫂家來的那些書,很多他只聽說過沒見過,有幾本有幾個批註,他在看不懂的時候看了,立馬就茅頓開了!可鐵二不願承認自己會不如一個女人,所以才用了應該,語氣裡也沒有恭敬求教之意。畢竟嘛,梅子再有才也就是個女人,還是嫁了個莽夫的女人,自己已經是舉人了,來年趕考過了會試,那便是貢士,能直接參加殿試的!她應該崇拜自己,而不是那個光會打鐵打獵的鐵柱!
梅子才不想理他,鐵二若是個有志少年,虛心求教,她定會幫忙。可像他這樣一個人,她若教了,那就對不起她自己了!
見梅子看都不看自己一眼,鐵二暗暗咬牙。
鐵柱不覺得旁的,就覺得鐵二說話似乎有點怪怪的,一想——明白了,他不說俺說我了!鐵家溝這附近把「我」都說成俺,梅子是外地來的,又讀過書,所以文縐縐的,可除了梅子,鐵二可是鐵柱聽到的第二個說「我」的人哪。他心直口快,想啥說啥,也不管會不會得罪人:「俺說二子啊,你咋回事兒啊?咋張嘴閉嘴都是『我』啊?跟鄉里人學的啊?」
被鐵柱一說,鐵二的臉青一陣紅一陣,他略有羞愧,卻又惱恨鐵柱居然在梅子面前給自己難堪,半晌,憋了句:「多謝堂哥提點,俺知道了,俺改。」
梅子忍笑忍了半天,最終還是沒忍住,不過她轉過身去了,就見她肩膀抖動了好久,才終於平靜了下來。
上門求教(下)
不得不說,跟鐵柱比起來,那鐵二絕對是聰明人當中的聰明人。他知道想讓梅子提點自己是不可能的事情,除非是從堂哥身上下手。只要堂哥點頭了,堂嫂又豈會拒絕?他也不是傻子,能看出來鐵柱在梅子心底佔了多大一塊地方。這一點讓他隱隱覺得氣餒,莫非飽讀詩書的自己還比不得一個只會打鐵種地的漢?
梅子沒興趣再多看鐵二一眼,轉身就朝家裡去了,鐵二瞧著梅子的背影,暈乎乎的,好像還捨不得放開一樣。
不過剛走到屋裡她就後悔了,覺得自己沒有考慮妥當,把那傻子一個人留在外面,要是被鐵二說動了那可如何是好?梅子想了想,立馬提起裙子朝外奔去,想著能趕這之前攔住,沒想到剛踏進鋪子裡就聽見鐵柱說:「行!都包在俺身上了!俺跟你嫂子說去!」
小腳悄悄往外收,不過鐵柱眼尖:「媳婦兒媳婦兒俺有話跟你說!」
梅子無奈,只好停下,看了頗為侷促的鐵二一眼,「是不是說讓我指點指點他呀?」
鐵柱著手嘿嘿笑,梅子瞧他這傻不隆冬的樣子,很想打他,但礙於有外人在場,忍住了。「話我可說在前頭,堂弟,畢竟我是柱子的媳婦兒,不適合與你多做接觸,你把書上不懂的地方折上頁,送來,我給你標註就是了。但讀書是你自己的事兒,我不能管太多,否則未免有越俎代庖之嫌,望你懂得。」
鐵二點頭:「那就多謝嫂子了。」雖然很遺憾不能和梅子有再多的接觸,但是就這樣也好的,等到他金榜題名衣錦還鄉了,她再看他定然不會是今天這副模樣。到時候,他定要她眼裡心裡全是自己!「那現在俺就摺好,等晚上來拿。」
「晚上恐怕不行,我今兒個還有活兒要幹,你明晌午這個時候來拿吧。」梅子看著他飛快地折著頁腳,又瞧見身邊的傻大個撓著腦袋嘿嘿笑,忍不住一腳踩了下去。鐵柱悶哼一聲不敢呼痛,可憐兮兮地瞅著梅子,盼望著她能大發慈悲饒過自己。
接過鐵二遞來的書,梅子草草翻閱了一遍,這本是她尚待字閨中時看的書,作者是前朝著名的學者,其中大部分的思想都來自於古書,鐵二不懂也是正常的。這上面的東西要和朝廷政策黎民蒼生結合起來才能得出其中益處,只是死讀書沒有絲毫經驗的人是不行的。
她朝鐵二點了點頭道:「這書我先留著了,你明來拿便是。」
這話裡趕人的意思就很明顯了,鐵二道了別,回家去了。梅子瞧著他的背影,鬆開了踩著鐵柱腳背的小腳,問:「疼嗎?」
其實一點也不疼。他皮糙厚的,媳婦兒又沒用力,哪裡會疼?可裝還是要裝一下的,鐵柱扔掉手裡的傢伙,抱著腳原地跳:「疼、疼,疼死了!」
梅子哪看不出來他是裝的,只是懶得拆穿罷了,「那你慢慢疼,我先回家去了。」
原以為能得到軟玉溫香的鐵柱傻眼兒了,怎麼會是這麼個反應呢?這不對啊!媳婦兒那麼溫柔那麼好,怎麼會這樣對他呢?!
次中午,鐵二果然準時來到他們家,不過梅子沒有見他,而是把書給了鐵柱,鐵二剛到門口就被鐵柱叫住了,讓他過來拿書。鐵二左右看了很久也不見梅子身影,忍不住問道:「堂哥……嫂子人呢?」
「你嫂子?待家裡呢。」鐵柱頭也不抬地打著鐵,秋收時節到來,需要鐮刀等農具的人家也越來越多,他這幾接的活計也不少,都有些忙不過來了,不過進賬的銀子也多了很多,嘿嘿。「咋,找她有事兒?還是她給你寫的看不懂?」鐵二剛想答話呢,他又繼續說了,「也對,你先瞅瞅那書上的你懂不懂,要是不懂,待會兒叫你嫂子再給你寫。」
鐵二一想也是,於是翻了翻手上的書本,一翻之下,大吃一驚,梅子標註的字數雖不多,可字字珠璣,宛若醍醐灌頂,令人茅頓開。他所不能理解貫通之處,看了她的註解,竟瞬間豁然開朗,原來是這樣!好像自己陷在霧當中,卻突然有一絲光線照了進來,他依著那光線走,便找到了這絕佳的所在!
見鐵二好像傻了,自己喊他喊了好幾聲也沒得到回應,鐵柱放下燒得火紅的錘子,走出鐵鋪,用了吼了一聲:「二子!」
鐵二頓時一個靈醒了過來,「啊……堂哥,啥事兒啊?」
他還問他啥事兒?鐵柱有點擔心地摸了摸鐵二的腦門,又試了試自己的,不燙呀。「二子,你咋回事兒啊?是不是嫌你嫂子寫的不好?要不俺找她給你再看看?」
鐵二連連擺手:「不不不不用了,已經很好了!」簡直好的超出了他的想像!難道這世上果真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這個想法讓一向自視甚高覺得自己比旁人強的鐵二有點受不了,他轉身就走,連跟鐵柱道個別都沒有。鐵柱在背後瞅著他,總覺得他有點失魂落魄的,跟變了個人兒似的。
從這之後,鐵二再也沒踏出過家門一步,也沒再來柱子家找梅子求教。梅子的批註好像徹底打擊到了他的自信心,連一個婦人都比自己強,這讓鐵二自尊大潰。他更加用功了,沒沒夜地讀書,向來吝嗇到極點的鐵大娘見兒子如此上進,高興的不得了,對那甚是昂貴的燈油,除了偶爾想起來的時候抱怨個兩句,其他啥都沒說過。村裡人都知道鐵二如今出息了,都會送點吃食過去,說是犒勞犒勞鐵家溝這十幾年來的第一個舉人,鐵大娘貪小便宜,一個沒落的全部收下。
梅子也聽說了這事兒,她不以為然,但鐵柱進山打獵回來拿了野味送去,她也不曾說過什麼。會試在冬,距今還有兩個多月,如果刻苦讀書,說不定也能得個貢士的頭銜。
鐵二赴京的那天,全村的男女老少都來了,他穿著一襲青的錦緞袍子,頭髮束起,看起來頗為風度翩翩,再加上他向來不幹活兒不下地,雙手白淨,倒真有幾分貴公子的氣度。鐵大伯算是把一生的積蓄都壓在了這個小兒子身上,送他走的時候連眼淚都沒能忍住。
☆、(14鮮幣)禍兆初顯
禍兆初顯(上)
本家的少年郎進京趕考,凡是姓鐵的人家或多或少都拿了些銀子出來,鐵柱原本是想拿一百兩的,被梅子攔下了。雖然他們家現在在村裡也算是數一數二的有錢人家了,但是財不白,大多數人本不知道他們家大概有多少銀子,冒昧的一出手就是一百兩,別人看了,怎麼想?
被梅子這麼提醒了一遍,鐵柱一想,的確也是,那怎麼辦呢?折中換成五十兩好了,就這,已經算是一筆鉅款了,夠普通的四口人家生活一年有餘。鐵大娘見鐵柱一出手就是五十兩,立馬眼神就變了,旁敲側擊打聽他究竟有多少身家。鐵柱心裡發虛,尋思著自己幸好聽媳婦兒的改給五十兩,不然哪還有清閒在啊?
鐵大娘問得他又煩又厭,當著這麼多人的面,鐵二又要赴京趕考,他也不好發火兒。幸好梅子過來了,四兩撥千斤地把鐵大娘的話給截了下去,這才算完。
見大娘終於肯放過自己了,鐵柱誇張地大大鬆了口氣。梅子瞧他這副模樣煞是有趣,輕笑著問:「怎麼,現在知道我說得對了吧?」
鐵柱點頭點頭再點頭:「媳婦兒,以後俺絕對啥事兒都聽你的!」
「什麼都聽我的倒不至於,你又不是不能思考的小孩子,只是我讓你做的事情,你可都得乖乖的去做,不能有任何異議。」幫他把稍嫌淩亂的衣領整理了下,朝圍了裡三層外三層的鐵大娘家看了一眼道:「這兒也沒咱們什麼事兒了,回家去吧。」
鐵柱本來也不喜歡在這兒呆,既然媳婦說要走,他當然沒有任何異議。立馬擠進人群跟鐵大伯打了聲招呼,因為兒子要出遠門,鐵大伯也沒空多理會鐵柱,擺了擺手就算完了。
鐵二正享受著眾星捧月的快呢,回頭再一瞅,梅子走了!他心底那盆燒得正旺的火苗也一瞬間熄了,梅子走了,好像也把他的興奮勁兒給帶走了。充滿未知並且無法預測的將來讓他有點些微的不安,但這不安在想到有朝一自己衣錦還鄉,梅子看自己的眼神會是多麼的崇拜和讚賞的時候就消失了。他摸了摸自己藏在口的書,那是有著梅子筆跡的書,貼在口,就好像她一直陪著自己一樣。
為什麼會喜歡上自己的堂嫂呢?鐵二自己也說不明白,也許是因為梅子長得比他見過的所有姑娘媳婦兒都要俊俏,也有可能是單純的可惜一朵鮮花在了牛糞上。堂哥本配不上她,她值得更好的,比如自己!而不是年復一年復一的埋在這個偏僻的小鄉村,跟一個山野村夫過一輩子!靠打鐵刺繡為生!那雙玉手應該得到最完美的呵護,那張美麗的臉上,應該抹上緻的胭脂水粉,玲瓏的身段應該穿著綾羅綢緞,而非在這麼個小鄉村裡面,過著和任何一個村婦都一模一樣的子!每天出而作,落而息,為些柴米油鹽折!
這樣美麗和聰慧的女子,值得更好的對待!
一想到美好的前景,鐵二滿心都是幸福的泡泡。他幻想著自己高中狀元,騎著高頭大馬衣錦還鄉,然後他可以帶她走,讓她一輩子陪著他。
這份喜悅一直圍繞在他心中,始終不曾退卻,直到跟著馬車到了京城,那繁華亂了他的眼,他見識到了更多更有錢更厲害的人,才知道自己真的算不得什麼。
從鐵家溝到京城,距離要怎麼說呢?就是大概在秋分的時候出發,到達京城剛好趕上立冬,找到落腳點後等半個月,便開始會試了。會試用時三天,然後十天後發榜,前兩百名有資格參加殿試,由當今聖上親自監考。
到了京城,鐵二與鎮上一同坐馬車前來的書生選了同一家客棧入住,他這人頗有攀比之心,自覺不比別人差,再加上身上也真的是有些銀子,所以牙一咬,也選了間天字型大小上房。一兩銀子一天,包三餐的話則要一兩半,鐵二很是心疼,但是又不想被外人知道自己囊中羞澀,便整打腫了臉充胖子,出去集市上買了許多相對比較便宜的小吃食,以用功讀書的名義躲進了房間裡,整整好幾不曾出來。後來東西吃完了,狠狠心準備在客棧裡吃一頓,竟意外結了幾個當朝權貴的子弟,他雖沒見過多少世面,但勝在相貌氣質出眾,跟鐵柱的長相完全就是兩個極端,鐵二看起來就是翩翩公子的模樣,眾人只覺他的穿著打扮似乎並非上品,但氣質談吐都非池中物,一時間竟有不少人與之好。
會試題目皆是出自當朝翰林院所發行的固定書本,四書五經也考了不少,還有幾道比較靈活考得是實用靈活的大題,鐵二心中暗自慶幸,這些題目,大多數他都曾在梅子的書裡看到過,雖然有幾道他不懂,也因為拉不下臉子去問梅子,但他將書大多都背的滾瓜爛,所以這些都不算什麼。
果然,十後放榜,他高居榜首。他所在的那間客棧瞬間便差點被人踩平了門檻兒,無數達官顯貴都想與他結,甚至還有些家裡有女兒的都動了連親的念頭。想想,這還只是會試的榜首,若是殿試的榜首,又該如何?當今聖上愛才,只要被他看中,那麼飛黃騰達的子就不遠了!朝廷的制度也是極其推崇讀書人,想當年,先帝在位的時候,那時的丞相便是中了頭彩,從此後平步青雲,權傾一時,至今也不曾被人忘懷。鐵二把自己關在房間裡誰也不見,這突然其來的勝利的確衝昏了他的頭腦,但是隻要一想到梅子,想到梅子的那兩箱子書,他就一個靈,他要的更多,遠遠不止這些!如果現在自己中了狀元,那麼他肯定會扔掉所有書本去與人結,可是他還不是狀元!
想到這裡,鐵二拿起書本,繼續埋頭苦讀起來。不得不說,他現在的衣食住行完全不需要愁了,不少人爭著給他送銀子送吃食,還有的竟送了好些美婢過來!鐵二原想推辭,可到底也沒抵抗得了這誘惑。
到了殿試這,被婢女伺候著起了的鐵二,竟隱隱有了不安的覺。
第一場史論五篇,共五題,皆是書本知識,所以不他曾不安;第二場各國政治,藝學策五道,仍是五題,鐵二對此不大擅長,但是憑藉著梅子書裡的答案,也勉強過得去;第三場義與民,共三題,全是實打實的實用類題目,首題次題三題環環相扣,想蒙都蒙不行。做到第三場的時候鐵二已經汗浹背了,手心的汗水連考卷都給溼了,再加上皇帝坐在正前方的龍椅上,周遭全是一品大員,在這樣緊張的氣氛下,不少考生已經嚇得暈了過去,題目連一半都沒答到。
忐忑不安地把考卷上去,一身明黃龍袍的皇帝坐在龍椅上,竟招手命收考卷的官員將第三場的卷子送上去,他捧著,一份一份翻過去,他看卷子的態度是漫不經心的,就好像在看稚童的塗鴉一般,可翻到其中一張的時候,他的臉立刻變了,可皇帝畢竟是皇帝,眼底情緒浮動,面上竟絲毫不顯,仍是鎮定自持地繼續翻閱。半柱香後,整疊考卷便看完了。民間皆傳當今聖上天資聰穎,有一目十行的本事,果然不假。
他留了手上的幾份卷子,一一將考生點了出來,鐵二聽著被念出的人名,心底一點點冷了下來。當皇上手中只剩一張卷子的時候,他的頭已經低的不能再低了。他有何顏面回家,又有何顏面去見梅子?這樣的自己豈不是連堂哥都不如?!
看著手上的紙,皇帝良久才道:「鐵志軒。」
鐵志軒,正是鐵二的大名。乍聽到自己的名字,他傻眼了,可又不敢抬頭看皇帝,只跪在地上磕頭行禮:「皇、皇上!」
「你的這份卷子,還有這一份。」輕輕揚了揚手中上好的宣紙考卷。「答案是哪裡來的?」
鐵二壯著膽子看向皇帝手中的考卷,看到正是自己會試的考卷。「回、回皇上,這是草民自己寫的!」
這時,站在皇帝身側的一名武將冷笑一聲道:「你若是能答出會試的題目,如何答不出這殿試的第三卷?」聲音冰冷,擲地有聲,鐵二看見他手上雕著大蛇的方天畫戟,知道他便是本朝的戰神魏衝,武將身上特有的殺氣讓他再也不敢撒謊,一五一十地都說了出來——毫無保留。
☆、(10鮮幣)大禍初顯(下)
把自己所知道的t全部一五一十地全部說出來之後,鐵二惶恐不安地跪在金鑾殿下,頭不敢抬,手心全是虛汗,因為不知道面對自己的是什麼,所以他格外恐懼和害怕。
皇帝很久都沒有說話,但是眼底的笑意卻是怎麼都掩飾不住的。大概過了半柱香的時間,他輕笑著對魏衝道:「你聽見了嗎?」
「回皇上,末將聽見了。」魏衝的情緒比較明顯,很清楚就讓人受到他的喜悅。
一旁的丞相面無表情──他是出了名的鐵血丞相,鐵腕手段向來令人不寒而慄。對於皇帝和魏衝的高興,他只是咧了咧嘴,卻無法掩飾住他心底的那種衝動和興奮。那是一種即將找到自己尋找多年的獵物的興奮──極度的興奮,恨不得把那隻獵物拆吃入腹,讓他再也無法逃脫,讓他身敗名裂,讓他萬劫不復。
因為心情愉悅,所以皇帝不僅給了鐵二一個進士的稱號,還破天荒的沒有追究他稱得上是作弊的考卷。雖然成績排在兩百名貢士的後幾名,但是也足以做個七品小官了。鐵二萬萬沒有想到自己居然能夠得到這樣的殊榮,當下便高興的不行,不住地磕頭叩謝皇上的聖恩。
將一眾進士揮退後,皇帝突然朗聲大笑:「哈哈哈哈──魏衝,你聽見了嗎?他沒死,他還活著!」大笑過後,卻是陰冷入骨的咬牙迸字。「朕也該找他算這筆舊賬了!」
魏衝神猛地變了:「皇上──」
皇帝一揮手示意他不要再繼續說下去,黑的眼睛慢慢地眯了起來。「朕要做的事情,不容你置喙。你只消依照朕的吩咐去將他尋回來就是了,這麼多年了,他竟瞞了朕如此多的事情,朕絕對饒不了他!沈澤!」
「臣在。」丞相出列,恭敬地叩首。
「你同魏衝一起前去,務必要把人帶回來。還有──」這話似乎讓皇帝有些難以啟口。「不準讓他傷了一頭髮,否則朕拿你們治罪!」
「是!」魏衝立刻應下,沈澤卻稍微有些遲疑,但過了半晌,他咬咬牙,道:「臣遵旨。」他不明白,為什麼對於一個不識時務不知道勝者為王良禽擇木而棲的人,皇上卻如此心軟!他是個無情鐵血的帝王,唯獨對一個前朝舊臣如此念念不忘!還有魏衝,他不是出了名的戰神嗎?在戰場上殺人如麻,怎麼聽到那人消息就如此失控?那種喜悅和動,出現在一個面癱男人的臉上,真是可笑之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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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行鐵騎踏破了鐵家溝的寧靜,他們勢如破竹地奔進了村莊,為首一身鎧甲英不凡的男子跳下了馬,捉住一名站在村口的中年漢子詢問:「鐵柱家住在哪裡?」
漢子顫抖地伸出手指指出方向,男子一把扔開他,翻身上馬,一行人呼嘯而去。
村民們哪裡見過馬,哪裡見過當兵的?!他們既害怕又好奇,紛紛討論起這是犯什麼事兒了,為何這些人要找柱子?!
大馬上為首的有兩個男人,一個是先前穿著鎧甲的將軍,另一名則身著青書生袍,面如冠玉似抹朱,都是難得一見的美男子。可兩人的表情卻大不相同,一個是嚴肅中帶著喜悅,另一個卻彷彿見到了殺父仇人似的板著張臉,看起來好像恨不得能殺個人來洩洩憤。
梅子在家正曬著她切成片的蘿蔔乾呢,突然聽到自家大門被敲響了。她疑惑地揚起眉頭,柱子今兒一早剛進山去打獵,原本死活要帶她一起去的,她好說歹說才讓他相信自己一個人在家沒事,晚上會去三嫂家住,他才罷休。可這麼會兒怎麼就回來了?
抹了把汗,她把雙手在圍裙上擦了擦就走去開門:「怎麼回──」
「來了」兩個字窩在嗓子眼兒裡,再也說不出來。
梅子的第一反應是甩上大門,但是理智阻止了她這麼做。因為她知道,如果自己甩門,這些人會有無數個方法來她出去。
魏衝神動又帶著些許不敢置信。在今天之前,他永遠都無法想象這樣的梅子!她應該是高貴優雅運籌帷幄,無論做什麼事情都是雲淡風輕的,可是現在,她卻穿著普通的布衣服,頭髮用木釵子挽成一個簡單的髻,穿著圍裙,雙手還沾染著一層白白的粉末。
她不應該是這樣的!
沈澤也不敢相信自己見到的事實。要知道在這之前,他雖沒有真正地見過她,卻從魏衝等一切見過她的人口中得知她的完美與聰慧,可今一見,她完全不是他想象中的模樣!她沒有高高在上,沒有自命清高,甚至連笑容都是溫柔和藹的──這就是他一直想要超越和打敗的對手!
三人一直相對無言,直到梅子出聲打破了沈默。「好久不見了,遠之。」
遠之,正是魏衝的字。被梅子這麼一叫,他動地不知如何是好,嘴不住地上下抖動著,梅子見他如此動,粉輕揚,黑的眼睛慢慢看向一旁的沈澤:「這位……想必就是當朝丞相沈大人了吧。」
「久仰。」沈澤輕輕頷首,眸底印出了梅子的樣子,心底思緒萬千,卻什麼都沒說。
梅子給了他一個同樣清淺的笑容:「你們是來帶我走的?」
魏衝困難地點了點頭。
「走吧。」她解下圍裙,率先走出家門。
沈澤忍不住問:「你不需要收拾什麼東西嗎?」
梅子停住了腳步:「沒什麼好收拾的,我什麼都沒帶來,自然也不需帶什麼走。」
她說這話的時候又輕又沈重,有什麼濃厚的情暈染在其中,令人想哭卻又好像哭不出來。
魏衝還想說什麼,但最終還是忍住了。他沈默地牽過一匹馬,梅子接過韁繩,利落的翻身上馬,在驅馬前行的最後一秒,她回頭看了一眼那個曾經她生活了一年多的家,然後再也沒有轉身。
她一直等待的離別,終於到來了。
☆、(17鮮幣)重為左相(上)
重為左相(上)
鐵柱趕著驢車,到村口的時候剛巧看到了鐵四叔,正想打招呼呢,卻見所有村裡人都傻眼地瞪著自己,有幾個嘴不住地哆嗦,好像有什麼話要跟他說似的。沒個心眼兒的傻大個撓撓腦袋:「四叔四嬸,今兒咋這麼早就在這兒啦?」
……沒有得到回應。他奇怪地看了村民們一眼,不曉得他們都中了啥。「俺去家了啊,你們慢些耍。」說著便輕輕拍了下驢子股,還沒走一步呢,鐵四叔突然衝了出來擋在驢車面前,語無倫次地指著他們家的方向,半晌卻啥都沒說出來:「柱、柱子……你、你媳婦兒、你媳婦兒她——」
一提到媳婦兒,鐵柱立馬急了,一雙銅鈴大眼瞪成了兩個圓,連問一句俺媳婦兒咋了都沒來得及,直接跳下了車,韁繩一扔就朝家狂奔而去。鐵四叔連忙幫他把驢子牽住,然後其他的幾個漢子也立刻跟了上去,可鐵柱實在是跑的太快了,他們本追不上。等他們到了家門口,就只看見鐵柱傻愣愣地站在院子當天,就只是傻站著,什麼話也沒說,看到他們來了,就問了一句:「俺媳婦兒呢?」
沒有人回答他。
「俺媳婦兒呢?」他從人群裡看到了鐵三嫂,立刻衝了過去抓住她的肩膀問:「三嫂,俺媳婦兒呢?俺進山前不是把她給你家幫忙照顧的嗎?俺媳婦兒呢?俺媳婦兒去哪了?!」
鐵三嫂只是哭,然後不住地跟鐵柱說對不起。鐵柱也不要她的對不起,就問她他媳婦兒去哪裡了。他們為什麼哭啊,媳婦兒衣服東西都還在家裡呢,那堂屋桌子上還有盆面正在發呢,她說不定就是去鄰村豬攤上給他買吃了啊,她不是經常去嗎?三嫂到底在哭什麼?!
這時候鐵四叔把驢車給牽來了,他先是幫忙把驢子拴好,然後分開人群走了進來,對鐵柱說:「你媳婦兒被一群兵帶走了。俺們都是莊稼人,不知道他們是幹啥的,他們一靠近你家就派人把周圍圍起來了不讓大家夥兒靠近,也不知他們跟你媳婦兒都說過些啥話,但瞧他們那凶神惡煞的樣兒,估計你媳婦兒是要遭罪了。」話一說完就瞧見鐵柱跟頭牛似的往外衝,好幾個漢子一起拉也沒住他,看他跑到門外,左右茫然地望了望,想去追,想去找,卻不知去哪裡追去哪裡找——似乎天下之大,唯不知她在何處。
「柱子,你甭這樣,俺看你媳婦兒走的時候是騎在大馬上的,別聽你四叔胡咧咧,那些兵要是來抓女人,咋就那麼巧直奔你家哩?抓女人的兵不是好兵,那他們也不可能就抓了梅子,其他啥事兒都不幹就走了啊。俺倒覺得梅子之前應該跟他們認識。」村長捋了捋鬍子說。
村長夫人啐了他一口:「我呸!你知道個啥就擱這兒胡咧咧,那是好兵孬兵你能看出來啊。」
「俺咋就看不出來,俺年輕時候去京城探親,在那京城裡看到的兵就都是那樣的!」
「那你咋知道梅子跟人認識?那梅子要跟他們認識,還能不理俺們這些鄉里鄉親的啊?她是個好媳婦兒你可不是不知道,平時見著俺們,那哪次不是帶笑的,你那老寒腿犯了還是她給開的藥方呢!她要是跟那些人認識,俺在村口喊她,她做啥子不理俺?!」
村長窒了一下,不知該說啥了,支支吾吾半晌憋出來一句:「那肯定認識!」
「你說認識就認識,你是梅子還是梅子她爹啊?!」
兩口子就當眾開始拌嘴了,你一言我一語說得好不快活。鐵柱站在門口愣愣地,鐵三嫂實在不忍心看他這副樣子,湊過去問:「俺說柱子啊,你知道不知道梅子還有啥子遠房親戚不?之前王大娘說她孤身一人,那總還有個親戚在吧,快去打聽打聽,問問她哪兒能找著梅子啊?」那樣一個如花似玉的小媳婦兒,被一群兵帶走,能有啥好下場不成?!
聞言,鐵柱如夢初醒,對啊,還有王大娘啊,他可以去大娘那裡打聽啊!跟媳婦成親這麼久,大娘經常到自家來看望,媳婦兒也經常回去,要是有啥事,王大娘肯定清楚!心裡這麼想著,已經準備拔腿就跑了,可沒跑幾步,拐角的地方就看見王大娘在她兒子媳婦的攙扶下顫巍巍地朝這裡走。鐵柱衝上去,劈頭就問:「大娘,你知道俺媳婦兒還有啥親人在不?」
他眼睛都不敢眨一下的等待著王大娘回答,可老人家卻嘆了口氣,搖搖頭。
她搖頭……她搖頭是什麼意思?是不告訴他,還是不知道?!她不可能不知道啊,梅子不是她親戚嗎?不是因為梅子父母雙亡沒人照料,她這個遠房長輩才把人帶回來的嗎?她怎麼能不知道呢?!
「梅子啊,其實俺也不知道她到底是誰,當時啊……俺想想,那是四年前的事兒了,那時候俺腿腳還利索些,剛巧啊,俺兒子要成家,俺就去那鎮上賣雞蛋,回來的時候走岔了路,經過片草叢,就瞅著梅子躺在那兒,身上全是血,俺原本想找人來幫忙,可梅子卻醒了,她一睜眼瞧見是俺,就求俺別找人,說她沒事兒。然後俺瞧她拿幾針紮了幾下,好像真的就好很多了!俺沒說啥就把她領回家了,一開始俺也怕她是哪裡跑出來的青樓女子或者是大家族逃出來的丫鬟,可跟梅子在一起久了,俺就知道,她以前肯定是個大小姐,要是沒了她,大子娶不著媳婦,丫也嫁不出去!」
鐵柱整個人都癱軟了——那麼高大的身軀,軟軟地癱了下來,好像渾身的力氣瞬間都被走了,一絲不留。
所以,也就是說,王大娘本不知道媳婦是誰,更不知道媳婦家住哪裡!他這時候只恨自己平裡為何不問媳婦,此刻她不見了,他卻才開始著急!
媳婦兒,你到底在哪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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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鑾殿上,梅子跪拜於殿前,依然荊釵布裙,和殿裡嬌媚如花的宮女比起來,她實在是太過寒酸,可她在那兒,卻硬是把人活活都比了下去。
數道火熱的目光過來,皇帝玩味地看著她,卻並不說話,直到這沉默的氣氛讓人不堪重負,梅子也不曾動彈過分毫。
良久,他嗤的一聲笑了,還不懂,她永遠都是這副雲淡風輕的死樣子,初見時是這樣,離別時是這樣,重逢也還是這樣!
揮手命所有人出去,只留下魏沖和沈澤二人,皇帝輕笑,下了龍椅,朝梅子走去。「梅卿,多年不見,你風采依舊,不遜當年哪。」
「皇上過獎了,微臣年逾而立,如何也稱不上風采依舊。」
「不卑不亢,不愧是當年父皇欽點的頭名狀元。」他彎下,眼睛對著梅子的。「你可知道這四年來朕找你找的多苦?你可倒好,居然藏了這麼久,要不是機緣巧合,說不定這輩子朕就給你混過去了。」
「臣不敢。」依然是,清清淡淡,不卑不亢。
「你不敢?你有什麼不敢!」皇帝突然惱怒起來,一把鉗住梅子的下巴,迫使她直視自己。他只是想從那雙眼睛裡看到一絲一毫屬於平靜之外的東西——可他失望了。不管什麼時候,梅子看他,永遠都是那麼自重和矜持疏離。哪怕他貴為一國之君,她也依然不把他放在眼中。「你永遠都是這樣對朕!教導功課對元貞那小子用心,做丞相時總是與朕唱反調,父皇立儲君時你也說元貞比朕適合,朕做了皇帝,你寧願跳崖尋死也不願意做朕的丞相!你說,你有什麼不敢的?!」
梅子依然淡定如初,她輕輕撥開皇帝的手,「皇上言重,現在這江山是皇上的江山不是嗎?微臣渺小如螻蟻,實在是不值得皇上如此放在眼中。」
她說放在眼中,而非心中。她從來不信他把她放在心中。皇帝只覺心如刀絞,哪怕當年看她跳下懸崖也不曾有此疼痛。「行書……行書,你、你好,好得很、好得很哪!」
「多謝皇上掛念。」
被梅子氣得不知說什麼,皇帝的臉已經不能用黑來形容了。站在後面的魏衝急得一直朝梅子使眼,可梅子卻彷彿沒看見一般,完全不做反應,也不怕惹怒了皇上會為自己帶來殺身之禍。其實早在四年前她覺得自己就死了,現在活著的,如果不是梅子,那就只是不懼死亡的梅行書。
「你、你——」皇帝憤而拂袖,卻忍不住在袖中回味她臉頰的美好。當年他來不及證明她的女兒身便讓她離開,這一直是他夜後悔的事情,而今——猛地想到梅子嫁了人,剛剛降下些許的怒氣再次噴發,「當年朕旁敲側擊用了多少法子,你都不承認是女兒身,甚至還因此、因此——」他說不下去了,怒道,「現下你卻嫁了人,嫁了個鐵匠?行書,你真是好本事、好本事!朕視你如寶,你卻拿朕做草!瞧瞧你現在的樣子,哪還有當年那傾世無雙的梅相的影子?!」
「皇上。」梅子——應該是梅行書,抬起頭,輕聲道:「您若是要治民女的罪,民女無話可說。」
就是這副模樣,這副永遠都看不見別人的模樣,哪怕她臉上帶著笑,卻仍是誰都看不進!皇帝拂袖坐回龍椅,深一口氣以緩和自己的心情。「朕此番找你前來,是為了和扶桑國開戰一事。從今起,過往一切不究,你仍為左相,與沈卿共事,朕會命魏衝一直看著你,所以,別想施詭計逃跑,朕知道你謀略過人,可你若逃了,朕便命人血洗鐵家溝!」
梅行書依然表情不變,叩謝隆恩。
那油鹽不進的樣,讓皇帝的氣滿了,可就是發不出來。最後,他冷哼一聲,轉身就走!
☆、(11鮮幣)重為左相(下)
重為左相(下)
成慶十三年,梅行書以二七稚齡從諸多學子中脫穎而出,被先帝欽點為成慶十三年的狀元,並予以吏部尚書之要職——這是史上從未發生過的事情。兩年後因其政績顯著,破格擢為右相,再過一載,梅行書於千里之外運籌帷幄,成功擊退外大敵並收復失落城池,拔為左相。此後五年,貴極人臣,受盡百姓愛戴,又因其人品高潔,百官皆贊其清廉並重其品格,先帝更是稱他為股肱之臣柱石之堅,將立儲君一事全權付於他。梅行書不負聖望,選中已故太子之子元貞,由此遭來六皇子允熙猜忌。後先帝託孤於梅行書,卻不料允熙於元貞登基半年後領兵謀反,宮使得黃袍加身,並招降元貞餘黨。梅行書言一臣不侍二主,送元貞逃走後被追兵至山澗跳崖而死,允熙帝念其忠誠睿智,特將先帝賜其之府邸妥善保存。
坐上皇帝欽賜的轎子,梅行書閤眼養神,心底不時閃過多年前種種,與此刻相比,未免有物是人非之。
對於丞相府,她一點也不陌生。看著那三個燙金楷書大字,那是先帝親筆落款,想起先帝對自己的知遇之恩,梅行書不由得輕輕嘆息。
「梅相,在接您回來之前,末將已經在皇上的囑咐下派人將府邸重新修葺打掃了一遍,您當年的書本墨寶,都還在,不曾有人動過分毫。」
「多有麻煩。」梅行書輕輕頷首,提起袍子下襬。她的女兒身不能洩,是以換了男裝才回來。管家還是當年的管家,僕人也大多沒有變動,見是梅行書回來,個個喜不自勝,管家更是動地出了老淚,「相爺,相爺您果然沒有死,老奴就知道您尚在人間,也不枉大家夥兒這幾年來夜燒香拜佛求相爺平安啊!相爺、相爺您旅途勞累,要不要嚐嚐福嬸兒的手藝?您愛吃的幾道菜她都還記著呢!」
福嬸已經淚滿面,一句話都說不出來。當年皇上宮,相爺又生死未卜,他們這些僕傭都以為自己身為「亂黨」餘孽,定是活不成了,誰知道皇上大仁大義,不僅沒殺他們,還讓他們繼續留在相府工作,現在相爺回來了,他們相府又能回覆成以前的模樣了!
「是嘛,福嬸兒做的梅花糕,我可是一直記得,自己怎麼做也做不出這個味兒。」嘴角笑容清淺,一如當年。「那今天晚上,我不是能大飽口福了?」
「是是是,福嬸兒馬上就去給相爺做、馬上去做!」說完,人已經急急地奔去廚房了。
梅行書忍不住笑了,對管家道:「福叔,我不在的這四年,著實是辛苦你了。」
「相爺說得這是什麼話,當年若非相爺憐憫,老奴跟那老婆子早不知死在哪裡了,為相爺守著這裡,老奴就是死也心甘情願!」
見這麼說下去就要沒完沒了了,魏衝忙道:「梅相剛回來,還是讓他先去歇息吧,大家夥準備去,晚膳再與大人聊。」
梅行書連奔波到京城便直接入宮面聖,的確也是疲累不堪了,魏衝所言正是她心中所想。管家這才如夢初醒,連忙讓梅行書去休息,她也沒有推辭,徑直去了自己居住的主園。魏衝身兼看守她的職責,自然是要和她貼身不離的,以前他便是先帝賜給她的護衛,只是那時他不知她是女兒身,所以不曾多做避嫌,可現在不同,梅行書是女子,他不能再跟以前那樣登堂入室睡在偏廳了。不過梅行書並不在意,她倦極累及,一沾上枕頭便睡了,連滿身的塵土都沒有沖洗。
這一覺就睡到了天黑,而且還一直在做夢,做那些光怪陸離的夢。
撫著隱隱作痛的額頭起身,貼身的侍女立刻送上溫茶水,梅行書就著漱了口,問:「魏將軍呢?」
「回相爺,魏將軍站在院子裡呢,奴婢一直要他進來,可他就是不肯。奴婢讓他去休息,他也不願意,說是要等相爺您醒過來。」
「知道了,你把他叫進來吧。」她擺了擺手,穿好鞋子,因為別的緣故,她向來不喜人近身,幾乎都是自己打點。
「是。」
魏衝進來的時候梅行書也剛剛整理完畢。她坐在雕花檀木椅上,對著魏衝招了招手,示意他坐下,道:「遠之,你我之間,不必如此生疏,一切都像當年便可。」
可魏衝卻出了愧疚的神:「梅相……我——」
「你不用解釋什麼,那是你的選擇,我無權干涉。再說了,以你的才智本領,只做我的侍衛的確是大材小用了,現在當將軍,保衛國家沙場征戰,才是最適合你的事情。」梅行書啜了口茶水,她的頭髮挽成最普通的男子髮髻,卻好看的不可思議。「昨種種譬如昨死,咱們且不再提。我想問你的是扶桑因何來犯?」
「這個……末將也不是很清楚,只知道他們在短短的幾個月內便併了我國五座城池,鎮守邊疆的十萬大軍全軍覆沒,消息傳回朝廷,皇上龍顏大怒,原本是打算派末將與沈相前去鎮壓,卻沒想到在殿試的時候意外得知了您的消息,所以便把事情挪後了。現在在前線的是大將軍司馬徽。」魏衝還想再說別的,卻還是先回答了梅行書的問題,其實他很想告訴梅相,他願意一輩子都做她的貼身護衛,只是——一切都晚了,都回不到以前了。當年他選擇臣服於皇上,便註定了對不起梅相。
「原來如此。」算是明白了個大概。「走吧,晚膳福叔福嬸兒應該都準備好了,我可想死了福嬸兒的手藝,這幾年自己做飯,怎麼都覺得沒有福嬸兒做出來的好吃。」
跟著梅行書,魏衝甚至不敢與她並肩前行,他恭敬地跟在後面——再也不能像以前那樣和她並肩。
晚膳很是豐盛,福叔福嬸還有一眾僕役都站在大廳裡等候,有些是面孔,有些是生面孔。梅行書一一見過方才坐下,她和其他重臣最大的區別就是沒有架子,待誰都無差。面孔是同她相處多年的,生面孔據說是皇上怕伺候的人手不夠特意從宮中撥過來的,都是一等一的好手,不少還身懷武功,可以看家護院。不過梅行書很清楚,這都是皇帝怕她逃走特意加派的人手呢,一個魏衝,並不足以讓他放心。
☆、(11鮮幣)公主駕到(上)
公主駕到(上)
桌上的菜都是梅行書喜歡的,她分別嚐了幾箸,對站在一旁伺候臉緊張忐忑的福嬸兒道:「福嬸兒的手藝愈發好了,行書簡直想連盤子一起下去。」
福嬸兒高興地笑了,眼睛眯成了一條線:「相爺要是喜歡,以後福嬸兒天天給你做!」
梅行書正要答話,就聽見前面院子裡似乎傳來一陣嘈雜聲,片刻後,一名護衛踉踉蹌蹌地奔了進來:「稟報相爺,遠湘公主來了。」
一聽是遠湘,梅行書慢慢擰起了眉頭,身畔的魏衝正準備請命去攔截,就聽到一陣銀鈴般的聲音和笑聲:「行書、行書你在哪兒呀,遠湘來看你啦!」
梅行書放下筷子起身,長身玉立於大廳之中,嘴角微揚,看著面前依然笑靨如花的少女道:「公主,四年不見,風采依然。」
被心儀之人誇讚,遠湘俏臉一紅,她絞扭著手指頭,鼓著腮幫子抱怨:「人家剛聽說你回來就趕來看你了,都是那些護衛不好,我都說是來看你的,他們卻死活不肯讓我進來!幸好我聰明,出來的時候偷了皇兄的金牌,不然現在我可能還被擋在門外呢!行書——你得幫我評評理,然後好好教訓那群傢伙!」她走近梅行書,原本是想挽住他的手腕,卻沒想到他卻不著痕跡地避過去了,心底一痛,可臉上還是嬌俏可人的笑。「行書……四年不見,你看我,是不是變漂亮了?」說著便提起裙裾在他面前轉了個圈兒,漂亮的黑眼睛眨呀眨,就怕得不到心上人的回答。
「如果臣沒記錯,公主今年已是二八年華了吧?」梅行書眼帶欣賞——也只是欣賞而已。「正是豆蔻梢頭的年紀,美。」
他一個「美」字,就可以讓她快活好久,就像當年他用一個「乖」字讓她心甘情願地開始等待,等待他回來娶她,做她的駙馬。
看到遠湘小臉泛紅,梅行書有意岔開話題:「公主,不如坐下來一起吃頓便飯如何?遠之,你也坐下來吧。福嬸兒,命人送副乾淨碗筷進來。」
福嬸兒領命下去了,還把大廳裡的婢女僕役都帶了下去,此刻只剩下梅行書魏衝遠湘及管家福叔四人。
「相爺,您不知道,您不在的這幾年哪,公主可費心了,她知道您生愛梅,便到處搜尋上品的好梅樹移植進咱相府的後園,相爺您回去歇息的時候就看得到,一路上那梅樹,全是公主心為相爺種下的,絲毫不假手他人呢!」福叔很是喜歡這個小公主,雖然難免驕縱任了些,但畢竟是金枝玉葉,比起其他皇親國戚,遠湘絕對是最善良最純潔的,若是相爺娶了公主進門,那也不錯,想來相爺今年也是二十又七了,早就到了成家立業的年紀了啊。
怪不得府裡多了那麼多梅樹,而且都是上等,梅行書慨於遠湘用心,卻不能回應:「公主費心了。」
遠湘正要說什麼,福嬸兒送碗筷進來了,打斷了她已到嘴邊的話。她到底是個女子,剛鼓起的勇氣在一瞬間就消失殆盡了。
「遠之,你也坐。」
魏衝依言坐下,其實他是不能坐下的,但遠湘公主在,他對這個愛纏著梅相的小公主印象頗深,以前她喜歡梅相,他樂見其成,但現在他已知梅相是女兒身,又如何能讓她再陷於公主的單戀之中?「相爺,這芙蓉雞不錯,您嚐嚐,這可是福嬸兒專程為您做的,說是味道與四年前大有不同,您定然喜歡。」說著便夾了塊雞放到了梅行書的盤子裡。
她點頭以示謝意:「你吃自己的便可,不用理會我。」說完,也夾了只蝦子放進遠湘碗中,輕聲道:「公主,這幾年行書不在,難為你了。」當時她纏著自己,在元熙——也就是當今皇上的命令下拓了不少「東西」過去,雖然遠湘並不知道做這些是為了什麼,但也就因為她的無心之過,才害得元貞皇帝被人奪了江山。「行書並不怪你,所以公主也無需自責。」
這四年來,遠湘無時無刻不在做夢,夢見行書在她夢裡,滿身是血地問她為什麼要背叛他,為什麼要盜竊機密卷宗,她每每從夢中醒來,便止不住地哭,直到天亮都無法成眠。她知道他不會怪她,他永遠都不會怪她,可她無法原諒自己,如果不是自己,行書不會被害到那般地步,這都是她的錯啊!
看到遠湘的淚珠一顆顆掉進碗裡,梅行書搖搖頭,道:「公主,臣剛剛嘗過了,福嬸兒炒的蝦子很入味,不需要再放鹽了。」
她抬起頭,帶淚的大眼看著梅行書,忍不住又想哭了,可她咬著,忍住了。拿起梅行書夾給自己的那隻蝦子,也不要管家幫忙,自己剝開了殼,進了嘴裡。在宮中她吃過比這更美味的,可只有這一隻,才讓她最喜歡。
對於他們之間的事情魏衝知道的並不多,一是梅行書不曾告訴,二是在事情發生後,他便投入了元熙陣營,他對此只是略有耳聞,只知道當年皇上之所以能夠宮成功,大多數都是因為遠湘的功勞,可遠湘究竟做了什麼事,他並不清楚。
這頓晚膳用的還算愉快,也許是因為四年的時間沖淡了很多原本以為不會消失的東西,很多重要的,現在放下了,很多以為怨恨的,現在看來,也不過如此,並沒有什麼值得計較和銘記的。
默默地陪梅行書用了這頓晚膳,遠湘一直言又止。她很想解釋,怕他誤會和傷心,可有什麼好解釋的呢?哪怕是無心之過,她也依舊對他,對元貞造成了巨大的傷害。那種傷痕也許一輩子都會鐫刻在骨頭上,靈魂裡,永遠都無法消弭。
「公主,天已晚,你一人回去不安全,讓遠之送你。」
他的要求,她從來都不會拒絕。遠湘點點頭,她是偷偷從宮裡溜出來的,皇兄還不曉得。可走了兩步,她還是要忍不住回頭看他,梅行書已經轉過了身,他只是那樣站在那兒,就已經令人無限愛慕。她從小時候就喜歡他,其實她不愛讀書不愛念詩作畫,可因為他是太傅,所以她拼命去學那些枯燥無味的琴棋書畫,只是為了他的一句誇獎——可最後,她還是令他失望了。
☆、(8鮮幣)再無梅子
再無梅子
梅行書坐在沿,手上拿著一個荷包。這是她臨走前剛剛繡好的,出門前想給柱子,可他走得急,她給忘了,當時順手就揣進了懷裡,沒想到,這卻是她唯一帶在身上的東西了。
不知道他發現自己不見了,會多著急多擔心?他會怎麼做?都這個時候了,他吃晚膳了嗎?還是說,他的傷心只是暫時的,等到天來了,白毯子掀了,他是不是就會娶別的女子做媳婦,也對那女子百依百順言聽計從?
她捂住臉,放下了手裡的荷包,鐵柱可以過得很好的,他可以的,沒有她他一樣可以很快樂,也許會更快樂。
她居然天真的以為自己能逃開,現實便狠狠打了她一耳光。梅行書把荷包放到了衣櫃的最底層,她不能看見它,否則她會想起很多很多太美好的事。美好的事情並不一定會給人帶來快樂,回味美好卻無法再次擁有,溫暖後的冰冷更令人傷心絕望。解衣上,翻來覆去,輾轉反側,無論如何也睡不著。可睡不著也要睡,除了睡覺她還能做什麼呢?
臥房的窗子正對鋪,朝外面看的話隔著一層窗紙可以模模糊糊地看到月亮的輪廓,梅行書恍惚地想著今兒好像是十六,十五的月亮十六圓,她還記得自己答應十六給他做好吃的。這個想法一起,便無法消弭。梅行書從上坐起來,鬼使神差地去了廚房。福嬸兒正收拾著準備鎖門呢,見她來了,剛想說話,便被梅行書噓了一聲,「你下去吧。」
「相爺……您是不是餓了?要不要福嬸兒給你煮點東西吃?」福嬸很擔心梅行書,雖然得了他的命令,卻還是忍不住要關心的問。
梅行書搖搖頭:「無妨,福嬸兒,你還是下去吧。」
福嬸兒領命下去了,廚房裡便只剩下梅行書一人。她站在那裡,看著各式各樣的蔬菜類,心裡想著這個該怎麼做,要先用冷水一遍,下鍋的時候油要放足,還得加八角提味,最好用長條盤盛,這樣比較好看……直到她在心底默默地做了十道菜,才終於轉身出去,把門鎖上,慢悠悠地走回自己的院落。她不能在相府做菜,那不是梅相應該做的事情,小媳婦梅子已經不會再出現了,她需要時間再一次和過去告別。沒有什麼做不到的,她相信自己,她可以做得到,也一定要做得到——就像當年她同過去告別一樣。她可以告別XX歲之前的自己換成男裝,也可以告別權傾一時官拜左相的梅行書,現在,她當然也可以告別那個鐵匠的小媳婦兒梅子,沒有什麼是她做不到的。
她沒有哭,也沒有表情,甚至連呼都是平穩的,心底強烈的悲傷和不捨在面上一點也沒有顯現出來。魏衝悄悄地隱在月下的陰影裡,沉默地看著前方那個修長的身影。他曾經是先帝賜予她的貼身護衛,卻背叛了她轉而投奔當今聖上,現在他再度回到她身邊,可兩人的關係也再回不到從前了。他不懂,窩在一個偏僻的小山村,成天與柴米油鹽醬醋茶為伍,這還是當初那個遺世獨立談笑間檣櫓灰飛煙滅的梅相嗎?她不該在那種地方,那使得她的存在毫無意義!
梅相很傷心,可……為什麼?難道是為了那個所謂的她的丈夫?皇上派人查過了,那只是個普普通通的了不起比旁人力氣大點的鐵匠而已,而且長得醜脾氣又不好,有什麼值得她傷心的?只要她願意,這世間男子如此之多,豈會找不到能配得上她的?
魏衝靜靜地跟在梅行書身後,看著她回到房間關上了門,看到屋裡熄了燭火。他也躍上大樹,就那樣靜靜地守著,閉上眼睛,卻一夜難眠。
第二天天剛亮梅行書便醒了,她看了看天,頹然地又倒回上,真的養成習慣了,這個點居然就醒了……可沒了睡意,再躺下去也是徒勞,於是她便起身,披了衣服看書,大概寅時了,婢女敲門提醒她起,卯時早朝,她甫回朝,可不能遲緩。
看著桌上放著簇新的左相官服,梅行書百集,卻無絲毫喜悅。穿好蟒袍長靴,戴上烏紗帽,她便再也不是她,而成為了他。
踏出這個房門,梅子就真的死了,再也回不來了。梅行書深深了口氣,慢慢地踩了出去。
從此後,世間但有左相梅行書,再無鐵匠媳婦梅子。
☆、(12鮮幣)鐵柱從軍
鐵柱從軍
鐵柱在沒頭沒尾地找了兩個月後又回到了鐵家溝。
天下之大,他實在是不知去哪裡找,現在他才明白當初梅子對自己說的話的意思。她說,如果有一天她不見了,讓他別去找她,她一早就知道他們終將有一天會分離。可他怎麼可能不去找呢?沒有她在身邊,他幹什麼都不對勁,他收拾了包裹去找她,可不管到哪裡,都沒有人見過她。怎麼辦?他要到哪裡去找?沒什麼大經驗大智慧的鐵柱傻眼了,這個世界原來這麼大,那當初媳婦兒出門找自己的時候,又是一種什麼樣的心情?
出門在外,他才知道家裡的好。因為長得嚇人,不知道多少家客棧拒絕他入住,不少店家連賣吃的給他都不敢,好些人看到他走近便匆匆忙忙抱起小孩收拾起東西跑了,好不容易抓住個人問問,那人卻又一問三不知。梅子好像從他的生命裡消失了,一如她當時所說,她不見了,他不需要找,只要好好再娶個媳婦兒過門過子就成了——可鐵柱打死也不會做這樣的事!
失魂落魄地回到家,驢子雞鴨什麼的他都給了鐵三哥家,媳婦兒不在,他還要去找她,也沒心思喂。半個月不住人,到處都是灰。鐵柱勉強打掃了一番,看著媳婦給自己縫補的衣裳,她的針線筐還擱在頭,還有她沒有納完的鞋底……她所有的東西都在,只有她不在。她走的時候什麼都沒有拿走,連同他,都一起被她留下了。
鐵柱去了鍋屋,自己拉著風箱燒水喝,又煮了一鍋粥,味道還可以,但他一點都吃不下去,就著梅子醃的小黃瓜,吃著吃著,男子漢大丈夫,眼淚就掉碗裡去了。梅子失蹤的第一個月,村裡人還都惦記著,說別是出了事啥的,梅子失蹤的第二個月,就不再有人抱希望了,他們都認為梅子不會再回來了,興許她早死在某個地方也說不定。在這種時候,善良的村民們都不願在鐵柱面前提起梅子,唯有鐵大娘,一心一意的算計著梅子不在了,鐵柱手裡還有多少銀子,想法設法的也要到手,於是上門要給鐵柱介紹自己表妹家的姑娘,說是雙十年華,樣貌脾氣都還行,就是和離過一次,還讓鐵柱別挑剔,說他能娶到梅子那樣的是前輩子修來的福氣,就是這福氣沒修夠,媳婦過門不到兩年就沒了,這就說明那花朵咱鄉下養不起,還是找個普普通通的。鐵柱任她在自己面前胡咧咧,等她說完了,一句話沒說,把人攆了出去,大門一栓,任由鐵大娘在外面抓著腳脖子破口大罵他也不理會。
在家裡大概過了三四天,鐵柱待不下去了,又開始準備收拾包袱去找媳婦。可這天,方正來了。
和上回來的樣子不一樣,這一次他雖然也是騎著馬,但身上穿的卻是鎧甲。鐵柱一開始還沒怎麼認出來,後來一看是當兵的,想起自家媳婦兒就是被當兵的帶走了,險些捋起袖子上去開打,幸虧方正及時叫了句兄弟,否則他就真的要翻臉不認人了。
「……什麼,弟妹不見了?」還是被一群當兵的帶走的?「不可能,愚兄現在隸屬於劉茂榮劉大將軍麾下,鎮守邊疆,離這鐵家溝算是最近的一支軍隊了,可我從來沒聽過有兵士直入農舍搶劫女子的,這不可能啊,再說了,柱子,村裡人說得是那些士兵進村後誰家都沒去,直奔你家,村裡這麼多大姑娘小媳婦的,他們咋就只找你家梅子呢?」
雖然先前自己也想過這個問題,但是被方正一說,鐵柱愈發覺得此事不對了。
「你說連王大娘都不知道梅子的身份,愚兄且問你,你知道梅子姓什麼嗎?」一見鐵柱那表情他就知道他要說啥,「你想說叫梅子就姓梅?那她叫啥名兒啊?總不能叫子吧?她祖籍何處啊?家裡有多少人哪?你知道嗎?你都不知道。所以,愚兄大膽猜測一下,梅子她不是普通人家的姑娘,她很有可能是哪家的千金小姐。當然,也有可能是院逃出來的花魁,但是看她的氣質不像,可說她是千金小姐吧,她好像又不止那麼簡單。柱子,我第一次見你媳婦兒就覺得不對勁兒,她不像是這山坳坳裡能養出來的閨女,她啥都懂,又聰明又有本事,身世神秘,你就一次也沒懷疑過?」
鐵柱傻乎乎地搖搖頭。他懷疑什麼呀,第一眼瞅著媳婦兒,他就只喜歡她,她說啥都是對的,哪裡還能去想別的事兒?
方正嘆口氣,拿這個傻子沒辦法了:「那以後怎麼辦哪?你要怎麼找她?天下之大,你一不識字二無人緣的,去哪兒找?」
對啊,他要去哪兒找?鐵柱眨巴著眼睛,苦惱地想了又想也沒啥好法子。倒是方正一拍大腿:「那不然你跟我這做哥哥的去從軍吧!哥哥我現在好歹是個六品校尉,罩得住你。」
一聽從軍,鐵柱立刻搖頭,他不要當兵,那不是和那些搶走他媳婦兒的人一樣了嗎?
鐵柱心裡在想什麼,跟他相處了這麼久的方正還瞧不出來?他嘆了口氣道:「我說柱子啊,弟妹是給當兵的帶走的,你當然要去找當兵的,那當兵的在哪兒?當然都在軍營啊!比起你漫無目的的到處亂找,難道從軍不是最簡單最直接也最有效的法子?!你自己且說說,在外面亂七八糟地找了兩個月有什麼結果沒有?!」
那還真沒有。他長得兇脾氣又不好,就算有人知道線索也不會告訴他的。鐵柱想了好久,現在沒有媳婦兒在身邊,他也不知道自己該不該做,做了是對的還是錯的。可直覺告訴他,去做吧,反正也沒有其他的辦法了不是嗎?也許以方正所言,真的能把媳婦兒找回來呢?
正猶豫不決間,突然有人敲門,鐵柱先放下心事跑去開門,竟是鐵二。他穿著一身藍緞子長袍,臉白裡透紅,看起來過得很好。鐵柱不知道他要幹啥,就看著他,也沒有讓人進來坐會兒的意思。
「堂哥……那個,俺是想來問問,你找著堂嫂了嗎?」鐵二有點忐忑,他現在在縣衙裡做縣丞,也算是個官兒,之前聽說堂嫂給當兵的帶走了,他就想來找堂哥來著,可沒想到堂哥不在家,這不,一聽說鐵柱在家了他就立馬從鎮上趕回來了。
鐵柱看了他一眼沒說話,鐵二知道了,這是沒找著呢,要是找著了鐵柱肯定不是這個樣子。「堂哥……俺有件事兒想跟你說,當初俺參加殿試的時候,皇上特地把俺留了下來……」他將當時的情況一一道來,著重講了皇上身邊將軍當時的神和反應。他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兒,也不懂皇上為什麼要問堂嫂的事情,但也許跟堂嫂失蹤有關係。
他現在已經娶了門媳婦,雖然還喜歡梅子,卻也知道,梅子可能是自己這輩子都無法得到的那輪明月。
鐵二走後,方正看向鐵柱,問:「柱子,你覺得呢?」
於是鐵柱二話沒說收拾好了包袱,把家裡全權託給了鐵三哥,便和方正走了,頭也不回。
☆、(12鮮幣)指點江山
指點江山
對於梅相回朝一事,文武百官大多都是樂見其成。他們中不少人都曾在元貞稱帝時與梅行書為同僚,後當今聖上宮,他們選擇了投誠,如今一見梅行書,一則欣喜,二則有愧啊。至於那些新臣,從未見過他的,都對梅相仰慕已久,所以早朝還未開始,玄青門前便已經擠滿了大臣了。
梅行書一代名相,他是朝廷的一道標杆,哪怕他當年不肯臣服於當今聖上,皇帝也沒有對他出重手下死命令,足以見其才。這四年雖然有同為奇才的沈相,但若是與當年梅相相比,那沈相還是要稍嫌稚一些。——這些話他們可不敢在沈澤面前說,倘若說梅行書是雲,溫和好相處,那麼沈澤便是冰,不管是誰,到了他面前,被那雙冷冰冰的眼睛一瞪就什麼都說不出來了。若是被梅相聽到你在背後嚼他舌,頂多笑笑便罷,可若是沈相聽到了,不死也得去半條命。沈相森嚴無情,與梅相剛好相反。而受人歡的大多是那個溫文儒雅的,沈相雖有才能,但在人緣上,始終要差梅相一截。
說曹曹就到,沈澤很快就到了。他雖是文臣,但也頗有些身手,素來都是騎馬上朝,在宮門外便將馬給宮人,然後一路走到玄青門。
見沈相到來,眾官員紛紛問好,沈澤雖話不多面冷,卻也不是無禮之人,一一點頭還禮,四下環顧一圈,發現沒看到對手,剛想問呢,就聽到有大臣驚喜的呼聲:「快看快看,梅相來了、梅相來了!」
眾人紛紛擠過去接,馬上的魏衝跳下來掀開轎簾子:「相爺。」
裡面伸出一隻如玉般潔白修長的手,略有老繭,但不妨礙美麗。隨後便是戴著烏紗帽的青年男子,他拒絕了魏衝的攙扶,自己扶著轎子出來,然後踩著臺階走下,每一步都是慢條斯理不徐不疾,優雅地教人歎為觀止。先帝曾經用詩經衛風裡的詞句來贊梅行書其人,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贊他氣質品格風華修養皆是萬里挑一,舉世無雙。
他也的確擔當得起這樣的讚美。哪怕是離廟堂四年,梅行書也毫無膽怯忐忑之,面對昔同僚及現在同袍,依然是虛懷若谷溫文爾雅的模樣。不管大臣們七嘴八舌地問了多少個問題,他就是能夠一個一個回答不落下一人並且半點不耐也無。沈澤站在人群後面冷眼看著,梅行書似是受到了他的目光,看了過來,那眼睛溫和如水,清亮如星,簡直可以用美麗來形容。
其實梅行書的長相還是頗顯女氣的,眉太細,眼睛太大,嘴巴和臉蛋太小,如非他眉宇間那不可忽視的英氣和睿智,大多數人在第一眼見到他的時候定然當他是女兒身。沈澤被那目光看得一愣,隨即移開視線,裝作什麼都沒有看到的樣子。
這時候百官可以進入大殿了,梅行書是左相,為百官之首,所以率先進入。文武群臣依次序進殿,梅行書沒有回來之前,沈澤位列第一,他也習慣了百官們對自己敬畏崇拜的眼神,還有無論何事,皇上都會先問自己意見的情景。這是他過慣了的生活,可梅行書一回來,他便屈居他之下,雖然仍是右相,但明顯就比他矮了一截!沈澤原本還在奇怪為何皇上登基四年都不立左相,現在他明白了,敢情就是為了梅行書留著呢!
在皇帝宣佈早朝的時候,眾臣應叩首行禮,可皇帝卻制止了梅行書,他不但免去他的禮節,甚至讓人抬了張紅檀木大椅賜坐!
在皇上心裡,梅行書到底是怎樣的地位?沈澤把牙齒咬的咯咯作響,他一直都是最好的,以前在家讀書的時候他便聽說過梅相,那時候他就和那些崇拜的人不一樣,別人只是單純的崇拜,而他想的,是打敗他!得到百官的尊崇和皇上的信任,這不足以滿足他,他還要打敗梅行書,讓世人知道,傳說中的一代名相也不過如此,真正永垂不朽的應該是他沈澤!
梅行書也覺得自己受不起皇帝如此尊重,其實她什麼都沒為他做過,他為何要如此待她?
「梅卿不必忐忑,這座,四年前朕就想賜給你了。」皇帝輕笑,心情看起來是分外的愉悅。「只是晚了四年,還得要梅卿不在意才好。」
她能在意什麼,「皇上言重,折煞微臣了。」
「你我君臣一體,無需贅言。今乃是討論扶桑東渡我天朝意進犯一事,朕已有計量,所以與眾卿家商量一番。」皇帝對著梅行書笑笑,那笑容裡似有無限深意,但梅行書全然裝作看不懂。
她不懂,魏沖和沈澤可懂。他們和皇上,是現今唯一知道她是女兒身的事情,皇上醉翁之意不在酒,誰會看不出來?現在只是看誰會裝傻充愣而已。皇上如果想要梅行書,那便不會主動公開他女兒身的消息,因為那等同於送死,朝廷明文規定女子不得入朝為官。而如果皇上不說,那麼就只有梅行書主動,那本是不可能的事情!所以現在只能是耗著,看誰有耐心,誰就是最後的贏家。
「不知皇上意如何?」沈澤出聲問,眼角餘光不住地瞄著梅行書,心道,你甫回朝,難道不知應多理政事,兢兢業業嗎?這種時候為何不搭皇上的話茬兒?
聽了沈澤的問話,皇帝笑了,他懶洋洋地看向梅行書,「梅卿,你覺得朕意如何?」
梅行書微微一笑,眉眼間盡是泉水般的柔軟清澈,「恕臣斗膽一猜,皇上應該是想要御駕親征,臣為軍師,大將軍魏衝為先鋒,右相沈澤為副軍師。不知臣可否猜中了皇上的心思?」
大殿上無比地安靜,彷彿一針掉到地上都能聽得出來。皇帝沒有說話,有些膽子較小的官員已經開始瑟瑟發抖了,就連沈澤魏衝都略有忐忑。當今聖上雖識才愛才,但子也極度冷血無情,稍有違逆,他便毫不念舊情,是以哪怕是自傲如沈澤都不敢妄加猜測他的心情。
過了半晌,皇帝驀地放聲大笑:「梅卿啊梅卿,時隔多年,也只有你能一如既往地猜中朕的心思!」當年在御書房,每每父皇考他之時,他總是能如此透徹的看透人心並輕柔地說出來,從不懼畏皇權,這就是梅行書,這才是他一直念念不忘的治國之才梅行書!
皇帝笑了,也說明這危機沒了,眾人很明顯都鬆了口氣,放鬆下來。
「皇上過獎了,不過……皇上當真要御駕親征?倘若皇上與沈相都不在朝內,那政事則可由工部尚書胡大人,民事可由大理寺白大人,其餘之事,儘可由軍機處處理。」
「梅卿啊梅卿,你當真是朕肚子裡的一條蟲,朕在想什麼,有何打算,沒有能逃得過你的!」對於梅行書的話,皇帝不僅不覺得他越俎代庖有干涉皇權之嫌,甚至覺得他這副指點江山揮斥方遒的模樣,著實是太人了!「就依梅卿所言,退朝!」
看著皇帝大笑離去,梅行書不由得低頭,也輕笑起來。他想起自己初為丞相之時,畢竟還有些年輕,太過內斂與矜持,先帝便要他想到什麼說什麼,不用考慮也不準考慮,正如今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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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鮮幣)到達軍營
到達軍營
將朝廷諸事給各官員後,皇帝便下命令即出發了。魏衝手下尚有大軍十萬,所以這一次是隨著大軍一同出發去邊疆的,意與劉茂榮大將軍匯合,再一舉擊潰敵方,收復失地。
因為有皇帝在,所以行軍速度放慢了許多,梅行書對此不置可否,沈澤卻氣惱加。他知道皇上自you練習武功,雖然稱不上什麼絕頂高手,但想找出個能打敗他的那也不容易,他身體好得很,什麼時候需要這樣慢騰騰地走了?還不是為了那個嬌弱的假男人!這麼一想,他看梅行書的眼神就愈發惱怒,搞得梅行書大多數都避著他走,也省得彼此見面尷尬。
魏衝對於速度如何那是一點也不關心,他整跟在梅行書身邊,哪怕她什麼都不做只是待在馬車裡看書,他都能傻盯著一整天,就像是要把缺失的四年全部補回來一樣。
從皇帝手中取得了地圖,梅行書於帳中煤油燈下細細地研究著。天朝邊疆西鄰山脈與大江,可謂是易守不易攻,但為何卻在這裡連連被扶桑吃掉三座城池?難道說扶桑國內也有通兵法之人,乃至於我軍有內?梅行書沒有把握,所以不曾對皇帝說過,這幾她經常被皇帝叫到帳中問話以及探討扶桑之事,畢竟離開了朝廷四年,這四年來她又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不管天下事的,很多事情需要別人講解她才知曉。前些子魏衝雖然跟她說了個大概,但是其中細部分卻唯有皇帝最是清楚。
燭火搖曳,梅行書兀自沉中,帳子卻猛地被起,闖進來的卻是沈澤。魏衝氣急敗壞地跟在後頭,他不能對文臣動武,沈澤的官銜又比他高,所以竟是攔他不住。進了營帳看到正沉思考慮的梅行書思緒被打斷,立刻又是愧疚又是憤怒地道:「梅相,屬下無能,讓沈相闖了進來,他非要來見您——」
梅行書擺手表示自己知道了。她慢慢放下手裡的筆,對著魏衝招招手:「遠之,你來得正好,快些幫我磨墨,我一個人實在是太慢了。」
魏衝接過硯臺磨墨,眼睛還不住地盯著沈澤看。梅行書在地圖上劃了幾個地方後問:「沈相大駕光臨,有何貴幹哪?」她的態度很平靜,哪怕沈澤再怎麼挑釁和無禮,她依然都是這副雲淡風輕不卑不亢的模樣。這讓沈澤更加憤怒,他的對手並不把他當做對手,這是一種怎樣的羞辱!
於是他大步上前,一把奪過梅行書手裡的筆,重重地摔在案几上。魏衝先要發難,卻被梅行書攔住,她淡淡地看了沈澤一眼,將筆重新撿起道:「沈相似乎心情不大好,這是為何?」
這是為何?她還敢問這是為何?!沈澤已經氣到膛不住起伏,呼聲大到像是氣,可梅行書依然是那副悠哉悠哉的樣子,他惡狠狠地瞪著她很久很久,可她就是不疼不,好像完全不把他放在眼裡。最後,沈澤到底是一句話也沒有說,怒氣衝衝地掀簾子走了!
看著來回飄動的簾子,梅行書忍不住笑了:「這沈澤倒是有趣兒,皇上是從哪兒尋到了這麼個大臣,真是有眼光。」
魏衝也跟著笑:「您失蹤後的第一年剛好又是一年的殿試,沈相天資聰穎,將所有考卷上的題目都答的滴水不漏,皇上親自點了他做頭名狀元,又任命其為翰林院的學士,第三年,因為其政績顯赫,便被破格提拔為右相,說起來,他和您真的很像呢。不過很多時候發生了大事,皇上就會念叨著若是梅相你在就會如何如何,我想也許這就是沈相視您如眼中釘中刺的緣故。沈相為人雖才高八斗,但過於高傲自負,這是他的缺點,但他不失為一代名臣,還請梅相莫要在意。」他繼續磨墨,邊磨邊笑,「我想啊,沈相今晚來是想譴責您身體差騎不了馬所以只能坐馬車以至於行軍速度過慢呢,結果卻被您氣得啥都忘記說直接走了!」想到這裡魏衝就覺得有趣,要知道沈澤其人雖然孤傲自負,但子頗為冷漠,一年到頭也很少能見到他情緒起伏,像是這樣一句話沒說就被氣跑了,那還真是第一次見。
聽了魏衝的話,梅行書輕笑道:「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我對騎馬很不擅長,只能拖累你們了。但行軍速度緩慢也不是沒有好處的。一來,可以讓兵士們得到足夠的休息時間,做好充分的戰鬥準備;二來,我也能夠記錄下周遭地形山脈與大致上的人土風情,總能派得上用場,等到了戰場上,少不得要用到這些。」
「梅相做事總是有原因,這個我早就知道了。」所以他從不懷疑。
梅行書微微一笑,低下頭繼續研究起地圖來,方才沈澤的鬧騰,在她眼裡不過就是一個小曲罷了,算不得什麼。可憐的沈澤,枉費他還拿梅行書當對手,哪知道對方其實兒就沒把自己放在心上呢?此事若被他知曉,還不知會氣成什麼樣子。
他們到達劉茂榮大將軍駐紮軍隊的地方大概用了一個半月的時間,這一個半月以來,雙方在戰場上形成了僵局,俱是死傷慘重,皇帝派六百里加急送了快報過去,在他和十萬大軍到達之前不再出戰。扶桑那邊似乎也有驚人的默契,雙方陷入了僵局,敵不動我不動,就這樣互相耗著。
劉茂榮大將軍看起來不像是當兵的,反而更像是個文官,他身形瘦小,面容白淨,就連梅行書站到他身邊都更有男子漢的氣息。你若是因為外貌當他做軟柿子那可就錯了,他可是能徒手擊斃三隻猛虎的悍將。身形雖瘦小,但是那雙虎目裡的光騙不了人。
他與梅行書亦是舊識,對於梅行書,劉茂榮早就佩服已久,兩人算是忘年之,此番梅行書回朝,若非有戰事身,劉茂榮非加急奔回京城去見他一面不可!
二人甫一見面便緊緊握住了彼此的雙手,劉茂榮動地放聲大笑:「行書啊行書,你我多年未見,今晚定要不醉不歸!」
梅行書亦是微笑:「伯定,軍營裡可不許飲酒。」伯定是劉茂榮的字。
劉茂榮不以為意,「皇上允許了就成,不行咱問問皇上,晚上准許咱不醉不歸不?!」
皇帝笑呵呵地看著他們寒暄,道:「準了。」
「你瞧!皇上都答應了,行書,今晚你可一定得跟我喝上一杯!還有遠之,咱哥幾個一起喝!」劉茂榮哈哈大笑,攬著梅行書就不撒手,若非皇帝命他們進帳商議軍機大事,估計劉茂榮當場就要抓著他們喝酒去了。
☆、(15鮮幣)恍如隔
恍如隔
次,皇帝與梅行書沈澤等人在劉茂榮大將軍的帶領下登關眺望敵營,眾人都換了便服,就連劉茂榮也下了一身鎧甲轉而著一襲黑長衫——看起來更不像個將軍了。大致上觀察過敵軍的佈陣排營後,梅行書等人回到營帳,她、皇上、沈澤、三人人作為群龍之首,被安排在了三個不同的營寨內,皇帝的營帳守衛之森嚴自是不必多說,但梅行書看了看自己的營帳,忍不住問劉茂榮:「伯定,這是不是也太誇張了?我又不是什麼皇親國戚,你安排人駐守也就算了,怎麼還圍個裡三層外三層的?」
劉茂榮瞄了他一眼:「這是必須的,我跟皇上魏大將軍都商議過了,一致認為你的安全是首要的,一定要保護好。而且,哪有裡三層外三層那麼誇張?此番守衛這裡的是我的一個親信副將,你有什麼事儘可以跟他說。」說罷對著營帳門口一名正在代士兵事宜的將軍喊了一聲,「方正!」
方正?!梅行書頗為訝然地挑眉,距方正從軍還不到一年,他居然已經做到了正六品副將,當真是不容易。
方正抱拳:「將軍。」甫一抬頭,赫然見到梅行書,臉上的表情那叫一個彩……可劉茂榮絲毫沒有察覺,他只以為方正是驚於梅行書的容貌——畢竟他生得極為美麗,就連自己甫見他的時候都忍不住目瞪口呆。但方正最好別,他是護衛,得知道什麼該做什麼不該做,更何況行書還是當朝左相,這表情著實是太無禮了!「方正,這位是當朝左相梅行書梅相爺,我把你調到這兒來就是為了保護他的安全,你可記住了,雖然相爺看起來文弱爾雅,若是發起脾氣,那可誰也招架不住。」
梅行書輕笑著睨了劉茂榮一眼道:「伯定,你比起我可不遑多讓。」誰不知道大將軍劉茂榮嫉惡如仇脾氣暴躁,她這手無縛之力的文人可沒辦法跟他比。
劉茂榮哈哈大笑,為他掀開簾子,帳篷裡很大,書桌地形圖榻一應俱全,甚至還有一架古琴。梅行書訝然,劉茂榮笑道:「這琴哪,是皇上命我去城裡所購,雖然比不得什麼焦尾綠綺,但也不失為一把好琴,行書平裡若是覺得這軍中生活煩悶,可彈一曲解解悶兒,也能讓我手下這群就知道打架吃飯的弟兄們附庸一下風雅。」
「伯定難道忘記我曾與先皇一同上過戰場?」梅行書走過去撫摸著琴身,掩不住眼底的笑意——對她而言,這真的算上大驚喜了。「不過有琴,我倒真的不覺得悶了。」
劉茂榮大笑出聲,二人在帳內相談甚,外面的方正卻是完完全全傻了眼了!他也曾聽過梅相的事情,那是一代名相,可他怎麼也無法將那個殺伐決斷睿智果決的梅相,跟鐵家溝那小媳婦兒梅子聯繫到一起啊!正臉痴呆地想著,一隻大掌拍到他肩頭,隨即伴隨著聲若洪鐘的問話:「大哥,你擱這兒幹啥呢?俺剛剛去搬了個新浴桶來,這梅相到底是男人還是女人哪?哪有大男人一天一洗澡的?還要用浴桶,直接扛桶水衝到底不就成了?俺在家的時候,除非俺媳婦兒著,否則俺都是三天一洗澡。」
你媳婦你媳婦……你要真見著你媳婦了我看你還敢不敢認她!方正被鐵柱這大嗓門子一吼也回神了,心裡腹誹,但又吃不準梅子現在心裡想什麼,萬一他說了,梅子——哦不,是梅相心底不高興了該怎辦?罷了罷了,還是順其自然,柱子要是能發現那自然好,要是發現不了那也沒辦法。「噓——小聲點兒,人家可是丞相,再說了,這軍中有不少兄弟以前都是跟過梅相和先帝打江山的,你這話在我面前說沒關係,給其他人聽見了,那還不群毆你啊?」一看鐵柱表情變了,立馬接著道,「我知道你不怕,也知道你能打得過他們,但是你也得想著,現在你是在軍營,不是村裡,爭強好勝逞兇鬥狠那事兒不能做,懂不?」
鐵柱又嘀咕了幾聲,正想再說話呢,劉茂榮掀開帳子出來了,兩人立馬站好行禮:「大將軍。」
劉茂榮拍了拍兩人的肩,說:「方正,柱子,你倆可得把人給我伺候好嘍,不管梅相有啥要求,別問,直接去做,懂嗎?」說完聲音低,「好好表現,要是梅相看中了你們,說不定給你們升官兒呢,柱子你就會打架鬥毆,在這可不行,一定好好表現,知道不?方正啊,你好好帶帶他,別讓他闖禍,嗯?」
「是,屬下遵命。」嘴上雖然這麼答應,方正心裡卻想:你要是知道梅相是柱子媳婦兒,你還會這麼說不?
看著劉茂榮走遠,鐵柱撓撓頭,掩不住的有些煩躁,他從軍都要半年了,別說找媳婦兒,就連走都是問題,軍營戒備森嚴,沒有令牌本無法出入,還說找媳婦兒呢,他去哪兒找?!
方正看著鐵柱在那抓耳撓腮,突然靈機一動:「柱子,你快去給相爺扛水洗澡去。」
鐵柱指著自己鼻子大叫:「俺?!」這天還沒黑洗的哪門子澡啊?!
「廢話那麼多,相爺剛從外面回來,身上肯定都是塵土,快去快去!」見鐵柱還有些不樂意,又道,「咋,大哥說話你還不聽?我告訴你,梅相的權力就比皇上差那麼一點點兒,你要是順了他的眼,跟他說說,讓他幫你找媳婦兒,只要不是皇上乾的,那誰也沒有梅相有本事!快去!」
聞言,鐵柱大喜,也不抱怨不推搪了,直接就奔河邊水去了,他打定主意,一定要把那相爺伺候的舒舒服服,叫他幫他找媳婦兒!
方正看著鐵柱的背影忍不住搖頭又唉聲嘆氣,就這麼一傻大個,咋就那麼有福氣呢?就在鐵家溝窩著窩著當個小鐵匠也能從天上掉下個美媳婦兒,又溫柔又賢慧又能幹,還是當朝左相!死柱子的運氣真是叫人羨妒加!
扛著那一大桶熱水,鐵柱還算有點意識沒直接闖進去,而是看著方正進去通報。
梅行書正在書桌前研究地圖,隨意嗯了一聲——她表現的極為自然,自然的好像兒就不認識方正一般。方正也不敢跟她說話或是敘舊,萬一梅相沒有敘舊的打算直接把自己拖出去砍了咋辦?
聽見是送洗澡水,梅行書先是愣了一下,隨即想想自己似乎也有三沒有淨身了,雖然此刻天尚且還早,但洗洗也沒什麼,便點了頭。
方正退下後,鐵柱扛著熱水大步走了進來。先前他送浴桶進來的時候梅行書在屏風後面,是以他一直沒見到這梅相究竟長得啥樣,把水嘩啦啦倒進去,然後他才敢用眼角餘光去瞄案前專心致志看地圖連看都沒看自己一眼的梅相。越看越是眼、越看越覺得似曾相識,當梅行書因為他異樣的視線抬頭的時候,鐵柱手裡的桶掉了下來,直直地砸在他的腳趾頭上——可他好像覺不到疼似的,就那樣傻乎乎地瞪著梅行書看,嘴巴抖啊抖的:「媳、媳婦兒?!媳婦兒?!」
「媳婦兒!」
第二聲一吼出來,沒待梅行書反應,他便整個人撲了上去,梅行書被他撲倒,還沒來得及說話嘴巴就被這莽漢啃住,鐵柱絲毫不想自己媳婦兒為啥會出現在這裡,也不去想她為啥穿著男裝,他就是瘋了一般地扒著梅行書的衣服,大嘴撲上去,逮哪兒啃哪兒。
書生袍被扒開,出裹著白布的膛,鐵柱野蠻地連撕帶咬,那雪白柔軟讓他在夢中無數次回味品嚐的峰終於顯在他眼前,頂端鮮紅嬌的玳瑁讓他著氣,一口咬了上去。
梅行書還未從乍見鐵柱的衝擊中回過神,被他這一咬,總算是清醒了,伸手推他,可這傢伙就跟頭野獸似的不聽她說,她一要說話他就啃他,跟幾百輩子沒見了似的。
她從未想過今生兩人還有再見的一,所以現下可以說是百味集,不知該如何是好。鐵柱就沒有她這麼多的想法,他就想把她扒光直接一頓,這樣就能確定媳婦是不是真的回來了!
梅行書很快就被扒光了,她的衣服連同束的布條都被這野蠻的漢撕成了碎片,他甚至等不及她準備好,掰開她的大腿就衝了進來。好幾個月未曾,她下面乾澀的很,可鐵柱就這樣直直地入,連給梅行書一口息的餘地都沒有。「疼……柱子,你輕點兒,我疼……」
他都快要憋死了!
鐵柱拼命忍住想要在她身體裡賓士的渴望,勉強低下頭住一隻頭,糙的大手則在梅行書腿間的花蒂上捏著,這招很快就見效了,短短一會兒,他就覺得出入順暢了許多,梅行書雙手把著他的肩,這裡可是軍營,萬一被人發現了,就算渾身是嘴也說不清。
☆、(18鮮幣)她的過去(上)
她的過去(上)
外面不時地傳來軍士走動的聲音,不知道是不是梅行書太過,她總覺得好像連士兵們穿在身上的甲冑摩擦聲她都能聽得一清二楚。咬牙忍受鐵柱在自己身體裡瘋狂席捲佔有,她不能喊不能呻,於是身體所累積的快愈發清晰。好幾個月不曾如此與他親熱過,梅行書覺得自己似乎更了,她蜷縮起來,除了被鐵柱握在手裡的肢,其他地方都是顫抖的。
兩人合的地方黏膩水聲不絕,滋滋的聲音在安靜的營帳裡顯得特別清楚。每一下被劈開都像是一種酷刑,梅行書死死地咬住嘴,息加劇,被幹的眼淚都掉了下來。她想開口請求鐵柱輕一些,可她不敢,怕一張口呻聲便止不住地瀉出來。
鐵柱把臉埋進了梅行書的頸窩,舌啃咬著她的脖子,下身的動作力度絲毫不停,越來越大力,梅行書本來就很,被他這樣狂猛一番更是哆嗦的了好幾次,她強自忍著,可失的覺越來越明顯,小腹開始痙攣,在這樣刺的環境下,以這樣刺的身份讓她更加容易動情。
察覺到她又身了,鐵柱難得好心地放慢了速度,但仍然在慢慢送著,那如絲水滑的細內壁緊緊地包裹著他,滋味兒實在是美妙極了。梅行書大口大口地著氣,雙手無力地環著他的肩膀,聲音軟綿綿的一點力氣都沒有:「柱子……」
時隔數月,他終於又聽到了這一聲柱子。鐵柱眼睛一酸,竟然哭了。梅行書可從來沒見過他哭,這莽漢嗓門兒力氣都大,跟誰都急過眼紅過臉,但她可從沒見過他掉眼淚啊!梅行書急了,連忙抱著鐵柱的大頭又是親吻又是哄:「柱子、柱子你別哭、別哭呀。」
鐵柱抬起頭,眼裡全是譴責,就好像一隻被主人丟棄的大狗,那麼可憐兮兮又無辜的,「媳婦兒,這幾個月你去哪兒了?為啥都不跟俺說一聲就走了?」他找她找的好辛苦!一開始被方正騙到軍營,他還以為真能找到媳婦兒,誰知道這裡戒備這麼森嚴,連他說不想當兵回家都不行!被關在這裡好幾個月,他都要憋死急死了!
聞言,梅行書神黯淡,她輕輕撫著鐵柱剛毅的臉龐,從他眼角的疤痕到下巴,一點都不略過。「這事說來話長,你……」
既然說來話長,那就待會兒再說好了。鐵柱心想,一隻手把梅行書的大腿拉得更開,勢如破竹地又開始進進出出。梅行書原本還以為兩人要冷靜下來對話了,沒想到這廝就不足,她的腿被撐到最開,粉被快速的進入撐開,裡面的汁被搗出了泡沫,到了大椅的獸皮上。鐵柱眼睛都紅了,像是一頭嗜血的獸,他迫切需要佔有梅行書來確定她是不是真的活生生出現在他面前,這種渴望已經快要將他瘋了!
虎虎生風的大具在出時總會帶出裡的媚,鐵柱身材較之一般男子要高大許多,梅行書雖然不算矮,但跟鐵柱一比那絕對是嬌小玲瓏,她人小小,哪裡經得起他這麼一番狂猛?不一會兒,那雙被鐵柱高高扛在肩頭的纖細美腿便開始劇烈地搐,在自己即將不顧一切地喊出來之前,梅行書一把捂住嘴巴,花不住地收縮哆嗦,吐出一口又一口透明的——她又被幹的了。
「媳婦兒……」鐵柱低下頭親吻梅行書的瓣,大舌不顧一切地撬開她粉的小嘴探進去,住丁香小舌不肯放開。梅行書下面被他佔著,上面被他吻著,的酥也在他手裡被掌控,這種覺簡直快要將她瘋了。
鐵柱下面愈發地用力,啪啪的聲音在營帳裡響起,梅行書躺在大椅上,嬌弱無力地睇著他,原本束的整齊的男子髮髻被鐵柱野蠻地拆開,此刻散落在她肩頭,更是增添了一份弱柳扶風的妖嬈。他痴痴地看著,口水險些滴下來,鐵柱是個人,他不會用華麗的詞藻去形容梅行書的美麗,但他就是覺得自己媳婦好看,特別好看,比他以前在鎮上聽說書的形容的任何一個絕世美女都好看。
這個姿勢撐一會兒還行,要是久了能把人累死,鐵柱察覺到了這一點,於是俐落地把梅行書翻了個身,讓她跪在柔軟的獸皮上,背對著自己翹起渾圓的股,出中間那道鮮紅嬌的,然後把她的雙手放到了椅背上,只要她不鬆手就不會倒。
梅行書向來覺得這個姿勢極其不雅,就像是在路邊媾的野狗一般,可情之中她也無力拒絕,兩隻小手無力地抓著椅背,承接自後入的力量。
鐵柱著地看著自己的物從她粉的股間了進去,沒入,消失不見,拔出的時候上面黏答答漉漉的,媳婦兩片嬌的貝像是張飢渴的小嘴含著他,每次進出都是一場令人無比痴的表演。
覆到媳婦背上,將媳婦抱到懷裡,鐵柱啃咬著梅行書雪白的美背,在上面留下青青紫紫的印子。梅行書輕輕地呻著,破碎地溢出幾個字眼:「柱子……快些、快些……待會兒我還要去見皇上……」他釋放後她還得梳洗一番,時間不多了。
在軍中混了好幾個月,鐵柱也知道這些事情的重要,他沒見過皇上,但是他知道那是世上最尊貴的人。媳婦說的話是對的,於是他不再把守關,而是徹底放開了拼命地衝刺,大概用了半柱香時間,他終於在深深地一次頂入後灑出了自己的華。梅行書趴在椅背上,用力抵著身下的木頭才使得自己沒有叫出聲。
親熱過後,她已經累得連手指頭都抬不起來了,鐵柱把她打橫抱到浴桶旁邊,幸好水還不算太冷,尤其現在的天氣也在漸漸轉暖,他先是把她放進水裡,然後自己也跟著下去。
浴桶不是很大,梅行書一個人的話綽綽有餘,但加了個鐵柱就有點兒擠了。他把她抱在懷裡,小心翼翼地幫她洗澡,把兩人身上的汗水灰塵都洗得一乾二淨。
腫的花瓣被鐵柱糙的手指掰開,梅行書趴在他肩上細細地哼哼著,察覺到身下的男人物又開始壯,她拍了他的臉龐一下,說:「不行再來了,不然我就真的沒力氣了。」
鐵柱也知道,所以他在盡力剋制。把媳婦兒洗乾淨後,他草草地洗了洗自己,光溜溜地抱著梅子就轉到屏風後,先了條毯子把她擦乾,然後毫不在意自己遛鳥就要幫她找衣服——再看著她光的嬌軀他怕自己又要發情。
梅行書指了指一邊的簡易櫃子,裡面是她的隨身衣物,鐵柱怨念不地看著她用布條把豐盈的酥裹起來,那叫一個不高興。他不喜看她這樣,不喜看她穿男裝,也不喜她陌生的身份,更不喜她臉上出現不是專屬於他的表情。
招手讓那莽漢子坐到自己身邊,梅行書輕輕地在他臉上親了一口,問:「你是如何到這兒來的?」剛見到他的驚訝還沒來得及表示就被他撲倒了,她現在才回過神來。
鐵柱便一五一十地將事情發展的經過給她說了一遍,梅行書點點頭,道:「那也不錯,待會兒我命人把你的軍籍除了去,你且先回家吧。」
一聽媳婦要趕自己走,鐵柱那雙銅鈴大眼立刻瞪了起來,可對方是心的媳婦兒,他又不敢大聲,只能不地問:「為啥攆俺走?」
「不是攆你走,是要你回家。」梅行書又在他臉上親了一下,鐵柱臉稍霽,但仍稱不上好看。「你不喜軍營不是?」她看出來了,他不喜這兒,他更喜在家裡打鐵打獵種地的簡單子。
鐵柱點頭:「俺是不喜這兒,但媳婦兒你待這兒,俺就不走,俺留下來陪你,要回家咱一起回。」
梅行書望著他,心裡百味陳雜,她要如何告訴他她可能再也回不去了?「柱子……難道你連我的話都不聽了?」
聽出媳婦話裡的失望與傷心,鐵柱想解釋,卻嘴笨的什麼都說不出來:「媳婦兒、媳婦兒——」
「這是戰爭,不是你在山裡遇到的一頭野獸。柱子,你乖乖回家去,等我回家找你,好不好?」她放柔了聲音說,可鐵柱卻突然問:「真的嗎?你保證還回家來?」
梅行書原本是想都不想就說是的,可看到鐵柱那雙黑漆漆的眼睛,那個字在喉間滾動,卻怎麼也說不出來。皇帝不會放過她,魏衝、沈澤、乃至於遠湘公主,他們都不可能讓她再一次消失。她不能回去,也回不去了。
「媳婦兒,你哄俺。」鐵柱的聲音極度的失落,整個腦袋都耷拉了下來,悶悶不樂的樣子。「俺不懂你現在想幹啥,俺就想留在你身邊,要死一起死,要回家一起回家,俺不一個人回去。」
傻瓜……真是個傻瓜。梅行書閉上眼平息澎湃的心情,片刻後,她像是決定了什麼事情一樣,小手捧起鐵柱耷拉著的大腦袋,認真地問:「你真的要和我在一起,不管發生什麼事?」在看到鐵柱堅定的點頭後,她笑了。「那好,咱們就在一起。不過你得答應我幾件事情才行。」
「媳婦兒你說!」只要她願意他留下來陪她,叫他幹啥都行!
「第一,不準把我是女兒身的事情說出去,知道嗎?按朝廷律例女子是不能為官的,我這是犯了欺君之罪,若是傳揚出去,皇上追究起來,可是要滅九族的。」
事關媳婦安危,就是打死他他也不會說的!
「第二,你要記住,我不僅僅是你的媳婦梅子,我還是左相梅行書,你不能與我太靠近,明白嗎?」
……鐵柱咬咬牙,點點頭。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點,你千萬不可以告訴別人你是我的丈夫,尤其是對皇上沈相還有魏大將軍。他們三人已知我女兒身,但不知我夫是誰,你若是貿然說了,難免惹來殺身之禍,明白嗎?」她捧著他的臉,在他的上親了一口,眼裡盡是溫柔:「柱子,我不能時時刻刻在你身邊,雖然你是我的侍衛,但還沒有進營帳的權力,我也不能每天看著你,你要機靈點兒,別給自己惹麻煩,知道嗎?」
鐵柱點頭,反手摟住梅行書朝懷裡帶,在她的粉上親了一口又一口,直到被她推開:「不能再親了,一會兒嘴巴腫了我可沒法兒代。」
不能親嘴巴,那他親其他地方總行吧?把她剛穿好的書生袍扒開,在致的鎖骨和微微出的口處不住地親吻啃咬,出一個個引子,由於是留在裡面的,外人看不到,梅行書也就隨他去了。
☆、(11鮮幣)她的過去(下)
她的過去(下)
眼看口那顆親吻的大頭越來越不安分,梅行書忙將鐵柱推開,小臉粉紅:「別親了。」
鐵柱渴望地瞅著那柔軟的酥卻被層層白布包裹起來,心裡又是怨念又是不,是他吻痕的雪白肌膚也慢慢地被遮掩住,呈現在眼前的似乎不再是他的媳婦梅子,而是一個陌生的——陌生的他不知道該如何用語言去形容的人。
梅行書起身整理衣衫,她間繫著一塊白的玉佩,襯著她整個人都如白玉雕細琢而成一般,美麗至極。鐵柱看著看著就傻眼了,忍不住想把她拉到懷裡好好溫存一番,至於那些七八糟的什麼事情,那都跟他們沒關係!
倏然被拉到一個結實的懷抱,梅行書嚇了一跳,她拍拍鐵柱的口示意他放她起來,可鐵柱就跟個孩子似的,硬是不肯撒手。梅行書無奈,又不捨得斥責他,只好摸摸他的大頭,問:「怎麼了?」她往營帳外看了看,雖然看不清楚,但也能知道大概的天,應該還有點時間。也罷,就再陪他一會兒好了。「怎麼突然悶悶不樂了,你不喜找到我嗎?」
「當然不是!」鐵柱想都沒想就一口否認,低頭瞧見梅行書的笑才知道她是在逗自己。他沮喪地垂著腦袋,從沒有哪一刻像現在這般覺得自己沒用過。以前在村裡,他是力氣最大的,又有門手藝,不管什麼事好像自己都能做到,再到後來跟著方正當山賊,他有本事,雖然拳腳功夫一般,但依仗著天生神力,照樣打下一片天來,然後有了銀子就更不擔心有啥突發狀況了。可媳婦不見了,他出來找,找不著,那是鐵柱有生以來第一次覺得自己其實什麼都不懂也什麼都不會。他跟著方正進了軍營,雖然訓練嚴苛戒備森嚴,但他都不怕,他照樣能靠自己的拳頭樹立威望,不過幾個月而已他就當上了正七品副尉,相當於一個縣令了呢。
可此刻,看著媳婦兒的笑容,鐵柱終於知道,自己會的那些,自己沾沾自喜引以為傲的那些,在媳婦兒眼裡是多麼的微不足道與you稚。是他沒用,幫不了媳婦。鐵柱想起之前自己當山賊的那段子,雖然跟媳婦兒說過會有出息的回去,可後來她還是親自來帶他回家了,他現在才懂,當時媳婦心裡是什麼滋味。就像此刻,他一點也不想當兵,也不想媳婦當什麼左相,他就想帶著媳婦兒回家,偶爾一起進山砍柴打獵,在家裡她補衣裳煮飯,他打鐵燒火拉風箱……那樣的生活比現在幸福多了。「媳婦兒……媳婦兒咱們啥時候回家啊?」
啥時候回家……梅行書被這個問題難倒了。她博覽群書腹經綸,治國平天下的問題再難她都解得出來,可對於鐵柱的這句問話,她卻不知該如何作答。「柱子……你很想回家嗎?」
「俺想帶媳婦一起回。」
梅行書靜靜地凝視著他,良久,出一個淡淡的笑容安撫他:「早晚都會回去的,也許等到打完仗就可以了。」也許,永遠都不可以。
誰知道呢?
鐵柱看到媳婦的眼睛暗淡下來,他不想再提這些掃興的事情,於是突然起身抱著梅行書在營帳裡搖來搖去:「媳婦兒,你給俺講講,你是咋當上丞相的呀?」
梅行書沒想到鐵柱會有興趣聽自己的故事,她也沒有想要隱瞞,輕笑著道:「也不是什麼大事兒,我自you讀書,父親寵我,與我請了夫子教導我琴棋書畫,後來夫子們的學識已不及我,我便一個人慢慢看書了,父親常年經商在外,為我尋得無數古書真跡,我便很不能理解,為何皆是男子有治國之才,只有男子能夠做官?父親雖然寵我,但對於男女尊卑之事頗為堅持,他認為女兒家就應該在家從父,出嫁從夫。我XX歲那年,家裡給我定了一門親事,說,待我十五歲及笄便要嫁過去。我心中不喜,與父親說了,他卻說我是慣得慌,於是我收拾了幾本書和幾件首飾,拿了從小廝那兒偷來的一件男裝,便離家出走了。父親想然是恨極了我,我出走後第二個月,他便昭告世人說家中小姐在遊玩時不慎跌入湖中香消玉殞了。」
「我不知該何去何從,當時從家裡出來,一是為了躲避婚約,二,也是因為不想把自己的一生埋在深閨之中。後來,我所在的那個小縣城有家兒子死了,當時我正無處可去,那二老便收留了我,當我做他們的獨子,我便頂替了那人的秀才身份,赴京趕考,高中榜首,先帝大喜,破格封我為吏部尚書,兩年後,我因政績顯赫,便被擢為左相。此後,那個小縣城發生了一場瘟疫,兩位老人家去世了,我便真真正正沒了親人。先帝於我,亦父亦友,我便把他當做了父親。」
「再後來……你應該聽說過吧?當時的太子病入膏肓,藥石罔效,先帝命我做太傅,在眾多皇子挑選能夠做儲君的。我綜合了他們的能力、人品以及身份,決定從太子的小兒子元貞還有十四皇子允熙中挑選。按理說,立嫡不立長,立長不立賢,從身份年紀上來考慮,元貞是最合適的人選。他雖年you,但聰明懂事,情溫和,最適合做皇帝。先帝採納了我的意見,立了皇長孫元貞為儲君,我以為事情就這麼過了,哪裡知道,遠遠沒有這麼簡單。」
「我做了四年左相,在第四個年頭的時候,先帝因為一場風寒一病不起駕鶴西去,皇位便理所當然傳予了皇長孫元貞,我輔佐了元貞兩年,此間允熙皇子一直表現的極為忠誠熱忱,我與元貞都十分信任於他,卻沒想到,過了兩年,他便了。我用計送走了元貞,自己被跳下山澗懸崖,為王大娘所救,在鐵家溝過了幾年安穩子,沒想到卻遇見了你。」
聽出媳婦口氣裡有著深深的無奈,鐵柱不好意思地撓撓腦袋,嘿嘿傻樂。就從他媳婦被跳崖這一點,他就不喜現在的皇帝!
「扶桑東渡我朝,不知有何意圖,盼只盼這場戰爭早些過去,失地早收復,你我也能早迴歸家園。」如果,還能一起回去的話。
鐵柱卻沒有立馬點頭,他雖然頭腦簡單情暴,但那不代表他愚蠢,從媳婦的敘述來看,當今皇上可不是那麼好想與的人。他有可能放媳婦走嗎?心思百轉千回,但他什麼都沒有問,就讓媳婦以為自己單純的什麼都不懂好了。
☆、(17鮮幣)鐵柱捱打
鐵柱捱打
雖然是在條件略微艱苦的軍營,但晚膳仍是頗為豐盛。期間梅行書總覺得沈澤看自己的眼光怪怪的,也不知是為什麼。她看了看自己的儀容,不覺得有哪裡不妥,衣襟扣得死死的,絕對不會有柱子在自己身上留下的痕跡出來——那麼,沈澤在看什麼?!
這個疑問沒有得到解答,因為一整晚皇帝都在與她商討扶桑戰事,再說了,沈澤向來與自己不合,梅行書也不會主動去問。
晚上回到營帳之前,她還在想著沈澤的眼神,那眼神……怪怪的,怪的她不知怎麼用語言去形容。下午與柱子親熱完出營帳前她是仔仔細細地審視自己好幾遍,確定絕對沒有任何紕漏才出去的,沈澤不可能知道吧?如果說他知道了,那又為何不與皇上稟報,而是拿那種奇怪的眼神瞧她?
正準備回帳,卻被突然前來的劉茂榮大將軍打了計畫,他無論如何也要與她秉燭夜談,非要知道她這失蹤的幾年都過得怎麼樣不可。梅行書拗不過他,兩人便在主帥營帳,一個飲酒一個喝茶,倒也聊得投機。
可沒過一會兒,便聽得外面一陣吵嚷聲。劉茂榮喚人去查看,來人回報說是有內潛入了梅相的營帳!
聞言,梅行書心頭一驚,隱隱有不好的預。他立刻站了起來,劉茂榮以為他是擔心那些機密地圖被內取得,也急得不得了,連忙跟著一起去了。
如果不是為了掩飾自己的情緒,梅行書恨不得長出一雙翅膀飛過去。
左相營帳前已經圍了一圈的士兵,見她和劉茂榮來了都紛紛讓了路,梅行書擠進去,驚見鐵柱被數名士兵押著跪在地上,沈澤坐在前方的長凳上,魏衝站在他身邊,二人正虎視眈眈地盯著鐵柱。她暗自平息下湧的心緒,沉聲問:「這是怎麼了,今兒特別熱鬧,沈相與魏大將軍都到我的營帳裡來了?」
「梅相,末將奉皇命來請梅相至皇上營帳商討軍事,豈料甫進賬便見到此人在帳中大位上坐著,面前攤著羊皮地圖,末將料想此人應是扶桑細作,正派人去請梅相前來。」魏衝恭敬地抱拳作揖,黑漆漆的眼睛沉穩而又真誠——好像他說得是真的。
他說得到底是真的還是假的,梅行書並不在意。早在四年前魏衝投入皇上的陣營之時,她對他便再無一絲一毫信任了。說鐵柱在她營帳裡,那她相信,這莽漢估計又是火焚香想折騰她,才偷偷跑進去的,可說他坐在大位上看地圖,別說是梅行書,就是鐵家溝任何一個村民都不會相信。且不說鐵柱不識字,就說他那格,一瞅著書就打瞌睡,心裡想啥全在臉上擺出來了,就這格還能做細作?那扶桑是有多麼缺人哪?
可梅行書清楚,在這種時候她不能為鐵柱說一句好話。這裡是軍營,有軍法,鐵柱擅自闖入營帳的確是犯了罪,但不至於嚴重到被判定是細作,除非有人故意針對他。
「梅相。」一直沒有開口的沈澤輕輕喚了她一聲,梅行書看過去,沈澤便揚起一邊冰冷的角,「把這細作斬首示眾,梅相應該沒有異議吧?」
鐵柱一直安靜地跪著,沒有抬頭看梅行書,更沒有求饒或是辯解——他很清楚,在這個時候說出自己與媳婦兒的關係或是表現出自己與媳婦兒認識甚久,都會對媳婦兒造成一定程度的傷害。照媳婦所說,全心信任她的是先帝,而不是當今皇上。他不能害了媳婦。
「若他真是扶桑的細作,本相自然任由沈相處置,但沈相如何得知他便是細作呢?」梅行書開始自稱「本相」,從官銜上來說,她的確比沈澤高上一截,所以,她才是這個場面最大的掌管者,擁有著絕對的控制權。她若想護一個人,還怕他沈澤不成!「倘若他不是細作,沈相誤會了好人又待如何?」
沈澤冷笑一聲:「哦?那梅相有何高見哪?」
「也沒什麼高見。這人是劉茂榮劉大將軍的親信部下,昨剛被劉大將軍分配做本相的侍衛,本相對他印象頗深,如果沈相是扶桑人,你會選擇一個外表身形都如此特別的人來做細麼?更何況本相與劉大將軍相數年知之甚詳,他看人的眼光絕不會出錯,不知沈相以為如何?」
劉茂榮拍著脯擔保:「沈相,我跟你擔保,這鐵柱絕非扶桑的細,此人子魯大條,想必是走錯了營帳,或是誤闖,沈相無需為奇。」
梅行書淡淡地看了魏衝一眼,他收到梅行書的眼光,立刻道:「末將自是相信梅相與劉大將軍。」說完立刻問鐵柱:「我問你,你為何深夜闖入梅相營帳?」
「俺想回俺自己營帳,不小心走錯了。」鐵柱聲若洪鐘,大嗓門差點嚇到人。
一比三,其中還有個官銜比他高的,那他還能說什麼呢?可沈澤又豈是那麼容易足的人?他輕笑:「既然梅相如此說,此人即便不是細,誤闖了左相營帳也是要罰的。依照軍法,應處以四十大板的刑罰才是。」
對於沈澤的步步緊,梅行書不僅沒有生氣,反而笑了。她平時溫和儒雅,但卻極少笑,此番一笑,竟如遍地花瞬間開放,看醉了沈澤的眼,完全忘記去想為何她不怒反笑。他知道這個兵是她的相公,皇上沒有派人查,但他早在她回朝後派人去鐵家溝明察暗訪,對她的事情幾乎可以說是瞭若指掌,想打敗你的敵人,就得先了解他不是嗎?今天下午他便注意到,這個兵進了左相的營帳便沒有出來,晚膳時分梅行書卻換了一套衣服不說,這般熱的天氣,她的扣子竟沒有一個鬆開,仔細一看還能看見她的嘴微微紅腫,是個人都知道他們在營帳裡一下午都幹了些什麼!
於是他故意在看到鐵柱進了營帳之後,在皇上面前提起邀梅行書商討戰事的意見,果然——一切都隨著他的計畫而走。哪怕殺不了這個漢子,他也要殺一殺這梅行書的威風!
「沈相所言極是。」梅行書笑容加深,不疾不徐地看了已經站起來但仍然被著的鐵柱一眼。「沒有規矩,不成方圓,為了以一儆百,就把四十大板翻一番,改成八十大板好了。魏衝。」
「末將在。」
「你來監管,現在就打。」梅行書嘴角微勾,「後,若再發生這樣的事情,那麼就不是八十大板,而是一百六了。」說完,拂袖進了營帳,頭也不回。
她的背影修長而堅定,彷彿這事兒與她無關。鐵柱直接被摁倒在地上,那一聲聲清脆響亮的板子像是針一把紮在梅行書的耳朵裡,但是她坐在大位上,猶自巋然不動,只是那緊緊握起來的拳頭還有已經掐如掌心的指甲,才叫人知道,其實她有多麼不捨。
大概過了半柱香的時間,板子聲停了,魏衝在帳外稟報:「梅相,已經行刑完畢,請梅相發落。」
「讓人把他帶下去吧,此事到這裡就算罷了,如若後還有人犯,本相定不輕饒。」最後那句,低沉沙啞,似乎是咬著牙說出來的。
魏衝頓了一下,領命去了。梅行書聽到外面人聲漸小,閉上眼,深深地了口氣。而一直在外看著行刑完畢的沈澤,對著營帳眼神複雜。
夜,梅行書翻來覆去睡不著。她好想去看看鐵柱怎麼樣了,可現在這情形是萬萬不可能的。她擔心鐵柱,卻也知道自己不能去。
突然,外面好像傳來了腳步聲,還有輕輕的對話。接著營帳簾子似乎被掀開,有個人踉踉蹌蹌地走了進來。梅行書立刻從上坐起,沒有點燈,就著皎潔的月光朝那人奔去:「柱子?」
「媳婦兒……」鐵柱軟在她懷裡,梅行書的眼瞬間就酸了,眼淚盈在那兒,愣是不肯掉下去。她把鐵柱扶到自己上,心疼地摸著他的臉:「你怎麼來了?若是被人發現,我可救不了你。」
「嗯……今夜是大哥值守,他帶我來的。」
這麼說來,她倒是得謝謝方正了。「你先在上趴一會兒,我去拿金瘡藥。」
她來的時候隨身帶著幾瓶藥,沒想到真的派上了用場。
點起油燈,小小的火苗在營帳裡跳躍著。梅行書慢慢拉開鐵柱的子,那一團血模糊讓她心疼的淚盈於眶,但最終還是忍住了。給他上藥的時候,鐵柱一直疼得氣,咬牙忍著,大掌揪著身下的被褥,心裡怨念的不是被媳婦打,而是今晚只能趴著沒法跟媳婦親熱了!
幸好梅行書不知曉他腦子裡在想什麼,否則肯定覺得自己是白心疼了。
給他上好藥,梅行書慢慢跪坐在榻邊,小臉湊上前,在鐵柱的大嘴上親了一口,柔聲道:「今晚責罰於你,抱歉。」
鐵柱搖搖頭:「俺皮糙厚不怕疼。媳婦兒,那個沈相是不是看你不順眼?那傢伙的眼神就跟咱家驢子瞅馬的覺一樣。」
梅行書沒想到鐵柱會這麼形象的比喻,撲哧一聲就笑了,摸摸他的大頭,道:「這些事情我能解決,你不用擔心,這幾我讓方正替你圓著,你就在我的營帳裡養傷好了,嗯?」見他似乎要拒絕,「不用為我擔心,不會有人敢再找我麻煩。」說罷又是輕輕一吻,鐵柱的氣息立刻糙起來,他勾住梅行書的小舌用力,兩隻大手襲上她口不斷捏——晚上睡覺她拆了束布條,此刻盈繞在他手掌的玉異常的與柔軟。「媳婦兒……俺想你。」
梅行書俏臉一紅:「等你傷好後再說。」說完像是怕鐵柱又要耍賴一般,連忙起身不再給他碰了。鐵柱怏怏地趴在上,心底忍不住恨起那個找事的沈澤來。他是個人,腦子裡沒有什麼尊卑之分,就覺得那沈澤討人厭,無比地討人厭。
要是那娘娘腔現在出現在他面前,他一定要狠狠揍那廝一頓!
☆、(16鮮幣)設計沈澤
設計沈澤
接下來的幾風平靜,沒什麼事情發生,扶桑那邊沒有任何動靜,雙方都在等,等對方先動。
鐵柱皮厚的,再加上只是皮傷,所以養了幾也就好的差不多了。他每天晚上都偷偷潛入梅行書的營帳,這種緊張刺的環境讓他大增,比之以前在家裡的時候還能折騰,第二天早晨梅行書都酸背痛還得強撐著爬起來。鐵柱瞅著了又心疼,可白天信誓旦旦說晚上不鬧了,到了時候還是管不住自己那手跟嘴還有下那大殺器。搞得梅行書每天與皇帝沈澤等人議論戰事之前還得仔仔細細地把自己全身上下都檢查一遍,臉是不是特別紅,身上有沒有吻痕的印子出來,嘴巴腫沒腫……有一次鐵柱在上著她久了,她急得居然忘記束!不知道是她太過還是怎的,總覺得那天皇上沈澤還有魏衝都死盯著自己口瞧……嚇得她午膳的時候立刻回營帳束。
那天夜裡,不管鐵柱怎麼怎麼耍賴怎麼想霸王硬上弓梅行書都強硬無比地拒絕了,營帳不比家裡,沒有牆給他撓,而且……她也實在不能再繼續承受他的需索了,除非他想她的斷掉。
這樣的子大概過了有半個月,扶桑那邊想必是沒了耐心,派了使者前來下了戰書。
決策的事情,那是皇上的權力,梅行書只是左相,還當不了這數十萬大軍的主。
皇帝自然是應下了,堂堂天朝怎麼能讓那化外之民看不起呢?於是軍中瞬間便緊張了起來,都是為了三後與扶桑的一戰。
梅行書倒是比較悠閒的,沈澤可能急於在皇帝面前表現好將自己下一頭,這幾都忙著看卷宗地圖研究扶桑軍隊以及對方將領軍師,她反而優哉遊哉的好像什麼事都沒有一般。如果就這樣也就算了,她與沈澤雙方井水不犯河水,可偏偏皇帝像是看不慣她悠閒一樣,竟將軍中指揮的位置給了她,自己說什麼要好好看看梅卿是否風采一如當年。梅行書還不知道他在想什麼,這人,跟之前完全沒有變,還是那麼看熱鬧找茬兒,他明知沈澤看她不順眼,兩人之間間隙頗深,還找這麼個簡單的理由把大權給她,這不純粹是想看他們倆鬥麼?
可她心裡清楚又有什麼用,沈澤這幾看她的眼都能出火來了,鐵柱不看著沈澤還好,一看著也能火,要不是身份阻礙,指不定早衝上去揍人了。
從皇帝將軍事大權給梅行書那一刻起,沈澤的心就沒有平靜過——他拒絕相信皇上寧肯信任一個四年前的舊臣也不信任自己的事實,更不肯相信自己居然比不上一個女人!真是好笑,那個人人敬仰的梅相,誰知道她居然是個女人?還是個嫁給了一名普通的鄉下鐵匠的女人!既然四年前她選擇一意孤行追隨元貞,四年後為何不堅持到底,卻非要來跟他搶這丞相的位子?!想起文武百官,平見著自己莫不是敬畏加尊重禮遇,可這梅行書一回來,那群人,不管是舊識還是新,都一窩蜂地衝上去要與之結,和自己身清冷孤寂比起來,那是怎樣的一種羞辱!
還有魏衝,這幾年他做到了正二品大將軍,又掌管御林軍,一名手握兵權的將軍,皇上居然還讓他掌管御林軍,這是多麼巨大的信任!可這信任是從何而來?只因為他曾是先帝賜給梅行書的侍衛!
梅行書是他的噩夢!
四年前他剛剛赴京趕考,她便銷聲匿跡於民間,百姓們都傳言梅相已死,可他不信,他不甘心自己考中了狀元,卻不是她主考不是她點,更不甘心自己沒有一個對手叫做梅行書!
現在她回來了,可比起自己不如她,最讓沈澤覺得被羞辱到極點的是對方兒不想跟他爭!她甚至沒有絲毫爭權奪勢的意識,皇上給她權也好,不給她權也罷,她都不在乎,一點都不在乎!他這麼在乎這麼看重的事情,在梅行書眼裡好像都成了過眼雲煙,風一吹就散了。他在她面前,就如跳樑小醜一般。
思緒混,沈澤看都沒看地就掀開簾子走進了營帳,可一進去就覺得有點不對勁兒,這是他的營帳嗎?左右看了一下,那案几榻屏風……分明是梅行書的營帳。
他怎麼會到這兒來?!
糟糕!沈澤臉一變,立刻就要往外退,可這時候劉茂榮正好掀開簾子,兩人撞到了一起,分別都不由得驚訝不已:「沈相?」
沈澤心道不好,可已經晚了,一看劉茂榮身後還有魏衝與梅行書,當下更是心底一沉。「劉大將軍,魏大將軍,梅相。」
梅行書嘴角輕揚:「沈相怎麼會在我的營帳中?如果我沒記錯的話,我可沒邀請您哪。」
她的眼神似笑非笑的,但仍然溫潤如玉,沈澤頓頗為尷尬,臉變了又變,半晌也沒吐出一個字兒來,梅行書卻不放過他,而是睇向魏衝及劉茂榮:「二位將軍有什麼看法?」
……他們能有什麼看法?如果這人不是沈澤,他們會在第一時間將其抓起來嚴刑供,問他是不是敵軍派來的細作,可這是沈相,不是不認識的阿貓阿狗啊!
見劉茂榮臉猶豫,梅行書知道他算是長輩,不宜摻和進來,便笑著問魏衝:「魏大將軍可還記得上次你與沈相抓到一名擅闖我營帳的士兵?」見魏衝點頭應是後,她輕笑,「那魏大將軍應該也還記得我上次是怎麼說的吧?」
沒有規矩不成方圓,後若再發生這樣的事情,八十大板便再翻一番。
沈澤的臉頓時難看至極,劉茂榮與魏衝也不敢置信地看著梅行書,不敢相信她居然要打沈澤。梅行書對此倒是輕描淡寫毫無任何顧慮的:「天子犯法尚與庶民同罪,沈相,希望您能夠諒解,我也是公事公辦。」說完,看了魏衝一眼,「依然由你來執行,並且昭告全軍,後若再有敢犯,本相便不止是打板子,而是斬首示眾了。真當我這左相營帳成了大街麼?一個兩個都敢不通報便傳進來。」美麗的黑眼睛看向魏衝,「現在不行刑,你還在等什麼?」
沈澤已經把牙齒咬的咯咯作響,別人不清楚,他還不懂?自己之所以會走錯肯定就是她搞得鬼!她是記恨著他上回打那個漢了!
「梅相,沈相是文弱書生,如何得起一百六十大板?」那不打死也得打殘了啊。
梅行書像是剛想到這個問題般點點頭:「你說得也是,那麼輕重就由你來決定吧,可別當撓,但也別太重,分寸自己拿捏。」
魏衝領命,然後同情地看了沈澤一眼,周遭看守營帳的士兵都已經傻眼了……沈相、沈相要被打,他們要親自執行命令?
坐在營帳內,聽著外面清脆的板子聲,梅行書心情很好地用手指在桌上划著圈圈兒,嘴角仍是一貫的弧度,但眼底卻是笑意盎然。她並非不知道沈澤的心思,卻不想和他鬥,與扶桑戰事完畢,皇上若願意放過她那是最好,若是不願……那她寧為玉碎。沈澤做什麼她都可以容忍,唯一不能容忍的是他居然想傷害鐵柱。上次如果不是有劉大將軍幫忙,說不定鐵柱已經死了。他沈澤不是想打敗她,看她不順眼嗎?那她偏要殺殺他的威風,此人的確是治國棟樑之才,可太過自負,不足以託重任。先帝曾言,所謂的國之重臣,是能夠讓皇帝託孤於他而不擔憂其黃袍加身的。沈澤……距離這還遠得很呢。
當晚,鐵柱又一如既往地偷偷溜了進來。梅行書正坐在椅子上看書,見他跟做賊似的擠進來,不由輕笑:「怎麼,發生什麼事情,你這麼開心?」
鐵柱笑呵呵地湊上來,見把她手裡的書奪走扔到桌子上,把她抱到腿上,自己坐著,大嘴罩下來沒頭沒腦的親,跟大狗人似的。「媳婦兒,你今天是不是把沈相給打了?」
「你知道了?」
「軍中都傳開了,嘿嘿,說是沈相之前抓到俺進你營帳,現在自己也被抓了,哈哈哈。」
瞧他傻樂的模樣,真像個笨蛋。梅行書笑著別開頭要從他腿上下來,可鐵柱死活抱著她不讓下,一個勁兒的傻笑,兩隻手不知怎麼地就伸到她口說要幫她把束的布條解下來。梅行書當然知道他又圖謀不軌了,她今天心情還算不錯,也就隨他去了。
很快,白赤的酥就呈現在了鐵柱眼前。他滋溜地了口口水,努力讓自己的表情看起來不要那麼的,然後抱著媳婦兒就朝上跑——他是比較喜這個椅子啦,又大又舒服,但一般情況下媳婦兒都不喜……
梅行書被摁倒在上,她只是束布被解開,衣襟散著,但身上其他部位還算完整,鐵柱伸手到她下面不由分說地就把子褻都給剝了,最後,梅行書全身上下就只剩那件白的書生袍,下面不著寸縷。
媳婦兒是美的,這一點鐵柱早就知道,可他從來不知道原來一個女人可以美到這個地步。以前哪怕是荊釵布裙也掩飾不了的光華,在換上做工良的長袍後更是凸顯了出來,長髮散,雖然是男裝,卻勝似女裝。
鐵柱看得鼻血都要下來了,他猛地鼻子,掀起梅行書長袍下襬就把自己的頭鑽了進去。梅行書先是被他的動作嚇到,然後就因為的私處被一張熱烘烘的大嘴包裹住的強烈快猛地瑟縮了下。
☆、(17鮮幣)又被欺負
又被欺負
「別……」梅行書猛地咬住下,這還是白天呢,待會兒萬一有人找她,被人看去了可如何是好?她努力剋制住自己不叫出聲來,可那快實在是太強烈了。
鐵柱把頭埋在梅行書雙腿間用力,雪白的牙齒咬住頂端那顆乎乎的小珍珠,輕輕拽了幾下,女人最的地方哪裡經得起這樣的刺,梅行書下意識地蜷縮起身體,可鐵柱整個人都在她腿間,夾起來只是讓自己更難堪罷了。她柔柔地吐出一聲呻,嬌婉轉,聽得鐵柱更硬了。火熱的舌尖擠開了銷魂的口,往裡探去。裡面很很熱很緊,她就是用這兒一直包容著他,接受他的佔有。鐵柱親得嘖嘖響,梅行書羞得臉紅得不可思議,她的雙手緊緊地揪著身下的被褥,眉頭緊鎖,雙眼緊閉,不時因為承受不住的快發出一聲哭腔——這聲音在鐵柱耳裡只會讓他更興奮。
不行、今天真的不行……她下午還有事情要做,如果換了衣服,要拿什麼理由解釋?梅行書努力控制自己的身體,希望不要有太大的反應,鐵柱埋首在她股間,哪裡還有理智幫她把衣服給了。最後沒辦法,梅行書只能自己掙扎著顫抖的雙手解下書生袍——待會兒再穿的時候如果是噠噠的,她照樣沒法兒解釋。
糙的大手分別把上她柔軟的瓣,從大腿處往兩邊分開,這樣就使得裡面那鮮紅嬌的口徹底對他敞開了。鐵柱嚥了好幾口口水,饞的不得了,又親了上去,舌尖圍繞著腫的珍珠繞圈兒,梅行書被他的都要痙攣了,她咬牙死撐,在面臨高的那一秒連呼都忘了,纖細的肢不住地往後逃,都被鐵柱強制地摁住繼續,下面嗒嗒的水聲十分明顯,梅行書又羞又怕,營帳外不時有士兵走動說話的聲音,她必須剋制住自己,不能叫出來,而這實在是太難了!
伴隨著全身哆嗦與發麻,她身了。雪白的身子躺在被褥上,累得連一手指頭都抬不起來。鐵柱把她出來的水都嚥下肚後,改而撲上來親她的,大手捉住兩隻的不住地捏著,不知何時他已經是全身赤了。高壯巨大的男人伏在自己身上,甫高的不行的私處還有一巨在不住地摩挲著,她無力躲開鐵柱的嘴,甜美的小舌被他進嘴裡細細地了一遍放了回來,隨後就覺得身下像是被什麼巨物一點點撐開了。知道拗不過他,梅行書只能接受。她儘量讓自己的身體更加柔軟放鬆,好叫鐵柱進的輕鬆一些。「嗯……柱子,你慢些。」
昂揚的巨物以一種絕對佔有的姿態,先是劈開兩片紅腫的貝,然後慢慢沒入一個頭,那兩片貝宛如一張可的小嘴緊緊地著他,隨著他的進入還一動一動,別提多人了。「媳婦兒……媳婦兒你舒服嗎?」
梅行書拒絕回答這樣的問題,她雙腿大張,鐵柱一隻手就握住了她的兩隻小腳往旁邊拉,讓她變成側臥的姿勢,然後他自己也躺了上來,慢慢地開始。
側臥的姿勢使得那大東西進的更深,梅行書實在是忍不住想要呻,她猛地捉過被褥一角咬在嘴裡,白的股上有一隻大手捏著,的口也是,好像除了快,她什麼都覺不到了。
糙的食指與拇指夾住一隻軟的頭,上下左右的撥,鐵柱抱著懷裡軟玉溫香的媳婦,別提有多高興了,這樣一個嬌滴滴的大美人兒,給自己剝光了在身下,擺出那麼多姿勢,那些人甚至都不知道她是女兒身!在別人眼裡她是神是一代名相,可在他身下,她就是他媳婦兒,就是一個女人而已。她也會害怕羞澀,也會沉於夫情事……這些都是專屬於他的,別人誰都沒有見過!鐵柱想到就樂,下面撞得開始不管不顧。梅行書一開始還忍著,後來他實在是得太深,小腹上凸起的形狀好像都已經進到嬌的房了!「柱子……柱子別那麼深……我、我受不了……啊……」最後那一個啊叫得尤其嬌媚動人,梅行書搖著頭,滾燙的小臉埋進冰涼的被面上,因為鐵柱得深,她夾得更緊了。
「媳婦兒,深一點才,俺的你不?」渾圓美的大掌滑入了水的股溝,摩挲到那紅腫的蒂,來回廝磨。梅行書本來就快受不了了,被他這麼一,只覺得下腹似乎有下墜之,如瀑的不受控制地出來,可鐵柱還是不足,他依然雙重摺磨著她,尖蒂和都被玩著,幾乎鐵柱每十幾下梅行書便會不大不小的高一次,她只能趁著高餘韻的時候深呼一口氣以制快要忍不住的尖叫,鐵柱進攻烈,本不給她息停頓的時間。梅行書覺得自己真的要被他死了,這莽漢人高馬大強烈,她早就知道,可軍營不比家中,他不可以折騰的太過啊!
見媳婦兒沒回答自己,鐵柱不樂意了,他一個用力頂進去,巨大的頭撬開了的子,在裡面不住研磨旋轉,「媳婦兒,你說,俺的你不?」梅行書受不了的埋在被子裡發出沉悶的尖叫,雙腿劇烈的哆嗦,身下早已濡一片,她狂地點頭,哪裡還說得出來話?
得到了意的答案,鐵柱開心了。他抬起梅行書的一條大腿架在自己腿上,然後更加用力地衝刺進攻,將她狠狠地貫穿,長布青筋的大具每每在拔出來的時候帶出被打成泡沫的,兩片薄的貝因為劇烈的摩擦變得紅腫,大具不斷地出沒,帶出豐沛的汁水,梅行書已經完全沒有力氣和神智了,她嗚嗚地哭叫著,驀地,鐵柱衝刺的速度加快,捻她頭和蒂的力氣也重了,最後狠狠一頂,入嬌的子盡情地釋放自己。
被那滾燙如的撲,梅行書火熱的臉蛋又添一抹紅,她細細地叫,像是一隻軟軟的溫順的羊羔。鐵柱從她兒裡拔出來的時候發出了啵的一聲,被撐開變形的慢慢縮回去,灌的了出來。
哪怕已經宣完了,可鐵柱仍是捨不得離開梅行書的身體,他抱著她,不住地親吻她的瓣、鎖骨以及房——十分地溫柔和堅定,因為高太過猛烈,所以即使是這樣羽般的親吻,梅行書也不住地在哆嗦著。
大概休息了半刻鐘,她艱難地推開那顆在自己口的頭,扯過被褥包住自己,不動還好,一動,裡面的就全出來了,得已經噠噠的榻更是穢不堪。梅行書軟倒了雙腿,也酸的不行,可這副嬌弱可憐的樣子落在鐵柱眼裡反而更人,他猛地撲了上來,揭開梅行書的被子,就著先前的汁又捅了進去。
梅行書被他這突然襲擊得渾身僵硬,但她沒力氣,本躲不開。只能無力地躺著任由他玩折騰。鐵柱一回到那溫暖的粉裡,舒服的忍不住氣,奮力起來。梅行書被他翻了個身,肚子下面墊著個枕頭,渾圓的股微微撅起,剛好適合鐵柱入侵。
這個笨蛋……平裡對她言聽計從,讓動腦子都不動,就在上有本事,腦子靈光的很。梅行書被得酸不已,小臉被鐵柱從被子裡挖了出來,大嘴湊上來她的小舌頭,嘖嘖有聲的著,上面下面都是水汪汪的。
兩人正做到一半,外面突然傳來稟報聲,說是皇上請梅相過去。
梅行書一聽到人聲,立刻緊張起來,下面夾得死緊,鐵柱依依不捨地鬆開在嘴裡的小粉舌,細細地將梅行書的牙齒給過一遍才肯鬆開,下面的動作一直沒停,有力的部始終在衝撞著。
她說話的聲音都在打顫:「……告訴皇上,我——」被鐵柱狠狠入,梅行書連忙捂住嘴巴,好一會兒才勉強平靜下來,「我馬上就過去。」
門外腳步聲走遠,還沒等梅行書說話,鐵柱就握住她的小下巴,重新吻住那甜的小嘴兒。他真想跟她一輩子都這樣連在一起不分開,就算天王老子來也不理會。
梅行書被他親得連話都說不出,等到鐵柱願意放開她,她連忙大口大口的呼新鮮空氣,「柱子,快些做完,我得去見皇上。」
她要離開他去見另外一個男人,雖然那人是皇帝。鐵柱很不,受罪的自然是梅行書。他雖然有意地不在她的頸項手腕等容易出來的地方留下吻痕,但那些裹在層層衣裳底下的細肌膚就沒有這麼好運氣了,被肯的青青紫紫,慘不忍睹。
鐵柱釋放後,梅行書爬都爬不起來了,後續的清理工作都是鐵柱做的,束的時候他捨不得用力,可不用力又掩蓋不住,梅行書被他欺負的一點勁都沒了,想自己來也不可能。
咬咬牙,他心疼死那兩隻了,得比平時梅行書自己要鬆一些,但穿上長袍後也看不大出來。
梅行書一下就腿軟,差點站都站不住。想到這裡,她不朝罪魁禍首瞪了一眼,鐵柱嘿嘿傻笑撓撓頭,連忙跑去倒了杯茶過來。
再腿軟也得走啊,梅行書試著走了一兩步,還湊合,只要忽略那痠疼的腿,不算難事。她仔細打量了自己一番,確定沒有哪個地方容易出馬腳,才掀起帳子,先把鐵柱趕出去,然後自己才出去。
☆、(10鮮幣)陌生的信
陌生的信
到了皇上的營帳,魏衝劉茂榮以及沈澤早就已經到了,梅行書是最遲的那個,不過皇帝並沒有不,而是招呼她坐下,五人圍繞著模擬地形研究後到底該如何應戰。雙方先前皆是掛了免戰牌,但這場戰爭再拖下去也是無益,不如早開始,也好早結束。
劉茂榮主張四面包抄,魏衝不同意這個看法,雖然可行,但這裡地處平原,四下遼闊,本沒有灌木樹叢做掩護,包抄很容易會被發現。
沈澤則主張從後面突襲,否決包抄,而是改由前後夾擊,這個方法也可以,但冒險度要大很多,因為誰都不知道扶桑後繼大軍有多少,前鋒可以滅掉,可萬一主力並不是前鋒呢?
皇帝一直沒有說話,聽著三名重臣來回爭論,卻發現梅行書始終一聲不吭。他輕輕把玩著模擬地勢上的一旗幟,問:「梅卿意下如何?」
梅行書搖搖頭:「劉大將軍與沈相的提議都可行,但卻免不了弊端。平原地勢開闊,的確對行軍打仗不利,雖然好觀察,但若想用埋伏或是夾擊,那就要困難多了。」
「梅相可有主意了?」魏衝問。
漂亮的黑眼睛像是閃著晶瑩的光,梅行書微微一笑,那種自信至極又如玉般溫和的模樣引了所有人。「有。」
「那梅卿不如一一說來,朕洗耳恭聽。」皇帝意地看著她,眼帶笑意,他就知道,梅卿從來不會讓他失望。
「回皇上,臣命人打探過,離此十里,在兩國界處有一座神仙山,樹木蔥翠枝繁葉茂,臣料定扶桑軍隊定會分派一部分主力從我軍後面突襲,神仙山是必經之地,我們可以在那裡率先設下埋伏。用石頭、絆馬索和五千弓箭手,於兩邊山脈上進行圍剿。至於前方……便由沈相來奪定吧。」沈澤其人雖然過於自負狂妄,但不失為治國良材,與扶桑正面鋒,他定能想出個好法子來,而她也能稍微休息一下。她不喜戰爭,一點也不喜。哪怕自己從未殺過人,但出謀劃策用計使詐,卻不知做了多少,她不想再看到有人死亡了,一點都不想。
沈澤熱戰爭,他覺得戰爭可以讓他證明自己,挑戰自己。魏衝與劉茂榮自是不必說了,武將天生熱血,戰死沙場馬革裹屍是他們最大的心願。
聽了梅行書的話,沈澤訝異地看過來一眼,發現她仍然神如常後,幾不可聞的冷哼了一聲,好像在說:我不需要你相讓,更不需要你施捨。梅行書沒有回應他,只當是陣風,吹過就算。她並不是幫沈澤,也不是覺得對他不起,她是不想自己再想出什麼更恐怖的辦法去掠奪那麼多人的生命——即使那是侵略者。四年前的一切已經將她這輩子所有的雄心壯志和情打垮了,比起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她更願意在那偏遠的鐵家溝,那間小小的房子裡,做一個鐵匠的媳婦兒。
這才是她最想要的幸福,和現在,和過去清清楚楚地劃清界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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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爭如期而來。
梅行書並非第一次上戰場,可她從來都不覺得以生命相搏堆積出來的功名大業有什麼值得尊崇的。她站在城樓上與皇帝並肩,遠遠地看著那肅殺的戰場與士兵,鮮血馬蹄明亮的刀刃,織出了一曲令人無比痛苦的歌。
她不忍再看,別過眼去。
皇帝似乎看出了她的不適,關心地摟住她的肩,柔聲問:「怎麼了?」
被那驟然搭上來的大手嚇了一跳,梅行書連忙站好,恭敬地彎:「多謝皇上掛念,臣無大礙。」
「若是不舒服便回營帳歇著去吧,朕與沈卿在這裡觀戰便可。」
梅行書當然不會拒絕,她謝了聖恩後便轉身朝自己營帳的方向走去,心裡掙扎難受地不知該怎麼形容,連身後皇帝和沈澤一直盯著自己的背影的視線都沒有察覺。
「皇上,您為何如此信任於她?」沈澤對此很不解。他自認為是忠心耿耿,這四年來做事兢兢業業從來不敢懈怠分毫,可即便是這樣,皇帝也從來不曾像信任梅行書一般信任於自己,這是為何?「是因為梅相是女子的緣故嗎?」如果輸給了這個理由,那麼他還可以承受,畢竟自古以來英雄難過美人關。
可皇帝卻笑了:「因為她是女兒身?當然不是,在四年前,朕只是對他有所懷疑,並不確定他到底是不是女人。朕信任他,只因為他是梅行書。」
只因為他是梅行書,只因為他是梅行書!
沈澤無法理解這個理由。
回到營帳內的梅行書一眼就看到了案几上有一封用火金燙好封口的信,她訝異地走過去,這信是從哪來的?自己先前並沒有見到過。
大周梅相行書親啟。
封面是漂亮的蠅頭小楷,這筆跡倒頗為悉,梅行書總覺得似曾相識,卻想不起來。她拿起信,輕輕地撕開,片刻後,臉大變。
水眸裡充不安和擔憂,這封信絕對不能留,所以她很快便點了燭火將其燒了,直到看著那封信變成一堆灰燼,她才放下心來。
……怎麼可能是他?當年她分明告訴他,不要再回來,也不要再想著報仇了,為何他還是出現了?
梅行書心如麻,當天晚上連晚膳都沒有吃——她哪裡還吃得下?鐵柱作為左相護衛隊的一員,站在營帳外面都要急瘋了,他想上戰場打仗,可劉大將軍偏偏把他分來當侍衛,他想陪著媳婦兒,可又偏偏礙於身份環境不能接近——這不是憋死人嗎?還給不給人活路了?這也不行那也不行的!
趁著送洗澡水,他扛著浴桶溜了進去:「媳婦兒?」
梅行書正坐在桌前沉思,見他進來了也只是笑笑,並沒有應聲。這還是鐵柱第一次被媳婦冷漠,人立刻蹦躂了過去,蹲在梅行書面前:「媳婦兒,你咋啦?不高興哪?」
梅行書輕輕搖搖頭,「我很好,別擔心。」
是的,她很好,很好,只是因為一封陌生的信,有些擔心和猜測而已。
☆、(13鮮幣)戰爭結束
戰爭結束
在接下來的戰爭中,梅行書沒有再出任何計謀,即便是皇帝問她,她也說自己才疏學淺想不出。這是個理由,還是個最爛的理由,誰都聽得出來,可梅行書那雲淡風輕的表情真的就讓人覺得她沒有在說謊,她是真的才疏學淺沒有辦法。
皇帝也不她,他自己本身便是極其厲害的人物,哪怕沒有梅行書也一樣可以拿下扶桑收復失地。之前被扶桑掠走的幾個城池在他的英明果決下已經重新奪了回來,但隨著戰爭一天天的進行,他愈發覺得扶桑那邊的用兵遣將異常悉,悉的他好像覺得看得了梅行書!
但梅行書不可能在扶桑的陣營,她終待在營帳裡不曾出去,而對方的統帥始終沒有出廬山真面目。皇帝不曾懷疑梅行書,從來都不曾懷疑。他對她有一種說不出的信任,只覺得哪怕有一天連自己都能相信了,他也是可以信任梅行書的。
扶桑在連連失勢後,決定背水一戰,此戰之後,勝負即分。距離梅行書收到那封信已經有一個半月,這一個半月以來她夜不能寐,輾轉反側,可對方卻再也沒有聯絡過她,好像那封信其實只是她的幻覺一樣,但她記得清清楚楚,裡面的人,稱呼她為「先生」。
這世上,只有一個人會那麼稱呼自己。
今是決戰,梅行書於城樓上和沈澤並肩觀戰,她依然厭惡鮮血馬蹄與廝殺,可今她不能不出現。皇帝這次也下了戰場,做了四年的安穩江山,骨子裡的東西迫切地需要找到一個管道來宣,殺人是最好的方法。他自小習武,又天生聰穎,鮮少遇到敵手,再加上是萬金之軀,魏衝及劉茂榮等眾將都保護在他周圍,可這自大狂妄的男人卻不需要別人的保護,這江山是他的,就誰都奪不走,哪怕是天王老子來了,也不行!
對方的主講今也上陣了,隔得遠遠的,梅行書看不見他的臉,只能模糊地看到他臉上的黃金面具,身形修長,雖稍顯瘦弱了些,但渾身透出一種異常冰冷和鷙的氣息。這人……是她猜測中的那人嗎?他竟變了這麼多……一點都不像以前的他了。
沈澤發現身側的梅行書明顯氣息不穩,似乎是在為誰擔心。他看過來,向來銳的她居然完全沒有察覺。她在看誰?沈澤猜測著,是魏衝,還是皇上?若是這兩人的話,她本不需擔心,因為對方已節節敗退,眼看就要大潰於此了。剛想難得安幾句呢,梅行書卻突然轉身命人備馬,說是要出城!沈澤嚇了一大跳,他們皆是文臣,在這戰場上比一隻螞蟻強悍不了多少:「梅相,你作何而去?」
梅行書沒有回答他,翻身利落上馬,一直在她身後擔任護衛角的方正並鐵柱也跟著上去,梅行書原不想帶他們一起,可也知道若是沒人保護,自己定是到不了前線。
沈澤沒有得到回答,一氣之下揮手命人大開城門。梅行書在臨策馬前卻回頭對他說了聲謝謝。俊美的臉龐一愣,那句謝謝,似乎戳中了他心底某塊最柔軟的地方。
方正身手不錯,但不及鐵柱一把大刀使得厲害,他以前在鎮上的時候跟打鐵的師傅學過些拳腳,又力大無窮,梅行書一行幾乎有些勢如破竹的樣子了。她遠遠地便看到皇帝和對方的主帥鋒,兩人皆是下了狠手,彷彿對方是自己不共戴天仇人一般。「住手……」她喃喃地念叨著,猛地大喊出聲:「住手——」
這聲音嚇了所有人一跳,梅行書從來都是不溫不火不卑不亢的,沒有人看過她情緒動或是悲傷憤怒的模樣,可今在戰場上,她卻大大的失態了!
皇帝與那主帥分開了,紛紛叫停了兩邊的軍士。那主帥看著梅行書,眼裡似乎有萬千複雜的東西。
「梅卿,你怎麼來了?」
「梅相?」
「行書?」
梅行書沒有心思去回應皇帝魏衝等人,只是死死地看著對方主帥,看著他黃金面具下的眼睛與嘴,急切地呼,半晌,才似是嘆息地道:「元貞。」
……元貞?!
眾人盡皆傻了,尤其是皇帝與魏衝。
那人猛地笑了,緩緩取下面具,五官清俊猶然帶著一絲稚氣:「先生,元貞果然瞞不過你。」
「自我看到那信,便知道是你了。你雖然未署名,可這世間唯一喚我先生的也只有你。」梅行書靜靜地看著他,看到他眼裡有著不等同於年齡的殺氣與冷酷。「元貞,你如何會變成今這副模樣?」
「那你呢?」他不答反問。「先生不是我的臣子嗎?為何今卻會與元熙這逆賊為伍,還做了他的丞相,為他出謀劃策?」那他命人帶兵從神仙山準備突襲,卻被對方搶得先機全部剿滅,他就知道對方是誰了。
「我沒有效忠於他,我只是在國家受到侵略的時候上了戰場。」梅行書直直地望著他,絲毫沒有退步。「元貞,收手吧。」
「那是我的江山,是元熙從我手中搶走的,用一副偽裝出來的善良好皇叔形象,步步為營,搶走了屬於我的東西,那是皇爺爺留給我的!他是逆賊!」元貞憤恨地盯著皇帝,恨不得能從他身上啃下塊來。
梅行書輕輕一嘆:「可是你看,百姓們不是過得很好嗎?我當年命人將你從中救走輾轉,並不是讓你今回來報仇的。你也應該知道,這場戰役你輸了,再爭下去又有什麼必要?」
元貞尚未答話,皇帝笑道:「梅卿,你不必與他多說。元貞,朕把話兒撂在這兒,你若是有本事,回去養兵壯大,朕隨時等著你來拿回這『屬於你』的江山。不過這江山是屬於強者的,你還不夠強,所以你輸了。看看你周圍的士兵吧,還剩下幾個?實話告訴你,朕當年奪你皇位,這四年來,朕從來不曾後悔也不曾不安,若不是今天見著你,朕簡直都要把你給忘了呢。」說罷,竟輕笑起來。
元貞恨得一口銀牙都要咬碎,他死死地瞪著允熙,又看向始終神未變的梅行書,問:「先生,你是否同前朝丞相一般,良禽擇木而棲?」
梅行書搖頭:「不,我早已不想做官,此生只願歸隱田園。當年的雄心壯志,早消磨沒了。」
聽了梅行書的話,唯有鐵柱欣喜,其餘人各種神情皆而有之。憤怒、遺憾、失落……還有算計。
氣氛在此陷入了僵局,皇帝驀地揚起是鮮血的寶劍:「元貞,朕給你時間壯大,朕等著你。」
言下之意便是,今放你一馬。
「我不會你,允熙皇叔,你最好坐穩了你的龍椅,早晚有一天我會把它拿走!」說完,深深地望了梅行書一眼,頭也不回的策馬離去。他的副將以及僅剩的兵士也都跟著去了,這場浩的戰爭,就這樣結束在幾個人的幾句話裡,而那些以及死亡躺在地上的,也只是死亡了。
梅行書看著元貞漸行漸遠的背影,輕輕地嘆了口氣。
這孩子,到底是長大了。卻不知是朝著哪個方向成長。
他是怎麼到的扶桑,又是怎麼坐到今的位置,梅行書不想過問,也不想知道,每個人都有每個人想要過的生活,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選擇,她又能做什麼呢?還不都是徒勞無功。這世界大的人力本無法改變,她早就知道了。
☆、(15鮮幣)無法回去
無法回去
慶功宴梅行書並沒有參加,因為這場勝利並不是她的功勞,而她也沒有心思去與人應酬。相府因為她的回來倒是熱熱鬧鬧的,在自己家裡吃頓便飯,比在金鑾殿上喝那杯美酒要自在的多。
鐵柱也跟著她一起回了相府,戰爭結束後她便名人除去了他的軍職,現在他就是一普通老百姓,啥身份都沒有。帶他回府的時候,那凶神惡煞的樣子還把老管家嚇個夠嗆,抖抖索索地拿起一邊的掃把指著鐵柱的鼻子要趕人,梅行書看得啼笑皆非,跟他說這是自己的護衛,福叔哪裡肯信,一雙眼睛死死地盯著,鐵柱去哪裡他就去哪裡,一定要找出他是壞人的證據。
而對於這個護衛居然能和相爺同桌吃飯,姿勢儀態還極盡魯與不文,福叔更加不能忍受了,他狠狠地等著鐵柱,頭一偏問梅行書:「相爺,這人您是從哪兒找來的?老奴見他這副吃相,好似是幾百年沒吃過飯了一般,和您同桌,簡直就是有辱斯文!」
梅行書輕笑:「我倒覺得無妨,福叔,你下去吧,這裡不用伺候了。」
福叔想留下來,萬一那個惡人要對相爺做什麼該怎麼辦?可梅行書眉眼帶笑,他又無法拒絕,只得嘀咕著退下,不忘代大廳前的護衛要仔細注意著裡面,萬一相爺有什麼要求或是危險要在第一時間衝進去。
狼虎咽吃個半後,鐵柱抹了抹嘴巴,起身去盛飯,問:「媳婦兒,你不去能行嗎?」他指的是慶功宴,按理說媳婦身為丞相,怎麼能不去?
「無妨,我已跟皇上說過,身患惡疾,不宜外出。」她知道自己這樣做不對,可她是真的沒有心情和耐去面對這樣的一場勝利。敵人是元貞,是她幾乎一手帶大的孩子和曾經誓死效忠的君王。先帝臨終前曾再三囑咐過她,要好好輔佐元貞,可自己卻讓這江山從他手中被人奪了去,還讓他顛沛離於海外小國,如今更是在戰場上兵戎相見,後自己死去,如何有顏面面對先帝?
心的憂慮酸楚,在見到鐵柱不管不顧地拿嘴巴去啃蝦子的時候暫時停住:「柱子,那殼是不能吃的。」
「沒關係,俺喜連殼吃。」傻子絲毫不介意,大嚼特嚼,還不忘撕開一隻放到梅行書碗裡招呼,「媳婦兒你也吃。」
這豪放魯的吃法慢慢染了梅行書,她拿起筷子吃將起來,內心不由得隱隱有些羨慕鐵柱的樂天知命。倘若自己也像他這樣單純就好了,世上就沒有那麼多傷心事令人痛苦糾結,心裡也就不會如此煎熬。
用過午膳後,相府陸陸續續來了不少官員,他們皆是聽說梅相「身患惡疾」前來探病的,不過梅行書早已代福叔,不管來者是誰,都一律不見。
文武百官,福叔能拒絕,可這一位金枝玉葉可就沒那麼好打發了。
遠湘這次不是一個人來的,而是帶著皇帝的問親自前來探病。福叔不敢阻攔,忙命人通報,梅行書也知道遠湘的難,反正她本來就是裝病,就算被知道了也沒什麼。
「行書、行書!我聽說你身子不舒服,特意給你帶了點補品來,你好些了嗎?太醫在外面候著呢,要不要他們給你把把……脈。」最後一個字,戛然而止,遠湘錯愕地看著正坐在桌前品茗的梅行書,訝異地問:「你不是不舒服嗎?」
「裝病而已,公主你不是也老用這招?」梅行書輕笑,看到她身後那大包小包的東西,暗暗搖頭,這也叫一點補品,她是把國庫都搬過來了嗎?
遠湘發出愉悅的笑聲:「我就知道行書一點都不迂腐,不像那些太傅,成天不准我幹這個不許我做那個的,還是行書最好了!」她蹦蹦跳跳地跑到梅行書跟前,聞了一口茶香,「這個茶不好,我給你帶來了今年新上貢的茶葉,皇帝哥哥自己藏著沒捨得喝,都給我偷來給你了!」
她實在是天真活潑,眼睛乾淨清澈,梅行書很喜她,可自己此刻為男兒身,不能多做親近。「公主,請注意儀態,男女授受不親。」
遠湘嘟起小嘴兒:「那你把我當成男的嘛……」大眼睛在屋裡瞟呀瞟,這可是她第一次來行書的臥房呢……「啊——」
尖叫聲把外面的護衛全都招了進來,遠湘一手捂嘴一手顫抖地指著不知從哪裡冒出來的鐵柱:「來、來人哪,快給我把這人抓起來!」
相府的護衛都是認得鐵柱的,知道他是相爺面前的大紅人,頓時不知該如何是好。梅行書輕笑著對他們揮了揮手:「沒事,是公主誤會了,你們下去吧。」
「誤會?!誒!你們別走、別走啊,這人你們還沒抓哪——」遠湘對著得到梅行書命令立刻恭恭敬敬退出去的護衛叫囂,然後猛地衝到梅行書面前擋住她,小身板得筆直:「你、你想做什麼啊,我可告訴你,本可是皇帝最寵的妹妹遠湘公主,你若是敢動本和行書一毫,小心你吃不了兜著走!」說完還齜了下牙,可極了。
鐵柱一聽有人汙衊自己的長相和人格,馬上就要發火,他這爆脾氣,管面前這人是天王老子。梅行書知道再不制止這倆人可能真的要打起來了,忙道:「好了好了,公主,這真的是誤會,你面前這人名叫鐵柱,是我的護衛。長得雖然兇了些,但人還是不錯的。鐵柱,這是遠湘公主。」
得到媳婦眼神示意,鐵柱心不甘情不願地抱拳:「參見公主。」心裡把這什麼勞什子公主罵了一千一萬遍。
「護衛?」遠湘怪叫一聲,「行書你的品位好奇怪,這麼醜的護衛不會被嚇到嗎?」像她的貼身護衛都是挑細選出來的,不僅要武藝高強,而且長得也不能差了,不過他們沒一個長得比行書好看,嘻嘻。
「公主,臣不是教導過你不要以貌取人嗎?」
小嘴兒嘟起,「好嘛。」
給遠湘倒了杯茶,梅行書問:「皇上可否要你帶什麼口信給我?」
小腦袋搖了搖:「那倒沒有,皇帝哥哥要你好好養病,等到病好了,要繼續為國效力。」她很高興行書回來了,以後他們又能經常見面了。
這句話聽起來很正常,無非是皇帝對於一名臣子的關心與鼓勵,可梅行書非但沒有高興,神情甚至還複雜了起來。遠湘臉的雀躍讓她立刻收斂了心緒,陪著她講了好一會兒話,答應她會好好照顧自己並將她送走,才慢慢地收起笑容。
一回房鐵柱就在那兒抱怨:「媳婦兒,這小丫頭真是能說,一張嘴巴就停不下來,你咋能陪她講這麼久話的?」
「遠湘很好,倒是你,這脾氣可得改改。」梅行書戳了戳他的腦門,笑著坐下來,眸子慢慢沉澱,回想著遠湘轉達皇帝的話。
他說……等到病好了,要她繼續為國效力,也就是說,他不可能放她走,不可能再讓她離朝了。想到這裡,她突然對鐵柱正道:「柱子,你想回鐵家溝嗎?」
鐵柱被問懵了,好一會兒後,喜笑顏開:「咱要回家了?」
「不是咱,是你。」梅行書靜靜地看著他,看著那張剛毅的臉上的笑容越來越淺。「你先回去,好嗎?」
「為啥?媳婦你不跟俺一起走?」
「暫時還不可以。」梅行書很想說你先回去等我回去找你,可話到了嘴邊,卻怎麼也說不出來。她不想撒謊,也不想給他一個沒有希望的希望。「柱子……我也許不能回去了,你現在回去,我會給你銀子,你回去後……你回去後,也許還能重新成個家……」那女子應該會比我好,不著你每洗臉洗澡,不著你打鐵做活,她也不會像我這樣沒用,她應該很能幹很勤練,總之哪裡都比我好。
「俺不要!」出乎意料的,鐵柱突然站起來大聲咆哮,他奔到她面前,死死地抱住她不撒手,彷彿只要一撒手,她就不是他的了一樣。「俺不喜你說這樣的話,俺要你跟俺一起回家去,你是俺媳婦兒,俺在哪兒你就得在哪兒!」他才不會再去娶個媳婦,他這輩子就只有她一個媳婦!
梅行書張了張嘴,好半晌沒能說出一句話來。她靜靜地倚進鐵柱懷裡,揪住他的衣襟,抬頭問:「如果我們再也不能回去了呢?你陪我留在這裡,也許有一天,連全屍都無法保全。皇上其人,心機城府極為深沉,我不知他留我下來有何用意,萬一……」
她說不下去了。
鐵柱抱著她就是不撒手:「俺不管那萬一不萬一的,反正你不走,俺不走。」
這簡單的不能再簡單的誓言,讓梅行書忍不住眼眶酸澀,她微微一笑,摟住鐵柱的,把自己往他懷裡靠了靠。
皇帝到底想要怎樣?她明明已經沒有利用價值了,他應該清楚,在見到元貞後,她是寧肯死也不會再幫他的了。
他到底在想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