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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怨婦的真實生活】作者:夏嵐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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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怨婦的真實生活

作者:夏嵐馨字數:11.7萬TXT包:

和我住同樓的好友艾琳說,後窗外大約150米遠的小樓上,住著的那個最帥的男孩是做“鴨”的。

開始我不信,也不大興趣。我歷來對出賣體的男有種本能的蔑視。你去擦皮鞋、擺地攤、做苦力都行啊,為什麼要自甘下賤,充當女人下的玩物?說實在的,我並不是特別容不下女人出賣體。而男人把自己賣給女人,畢竟太踐踏別的尊嚴了。

不過,自從艾琳點破他的身份之後,我就開始仔細觀察他了。一段時間之後,發現他的作派、行蹤的確很像做“鴨”的。家庭主婦們準備晚飯時候,他起洗漱、打扮,準備粉墨登場。一般凌晨回來,也有第二天上午才回來的。酒醉後肆無忌憚地在小樓的走廊上哭笑、謾罵、扭暱作態。每次他都是罵女人,罵女人想佔他便宜,罵女人沒錢還想追求高享受,罵女人是不是人,是蛇蠍……

他長得酷似剛剛出道時的謝X鋒。——注意,我這裡說的是剛出道時的謝X鋒。艾琳說:現在的謝X鋒,給她洗腳都嫌垮啦。是啊,謝X鋒剛出道時,那份兇猛的火力,曾經讓我固執地斷定他起碼能紅上十年。然而,我的智力顯然無法凌駕於規律之上,新世紀開始不久,謝X鋒就人氣大降,一直沒再火起來。

我回想了一下,發現“鴨”搬來的一兩年裡,從沒往家帶過女人。來找他的也都是跟他一般年紀的男的,長得不及他的三分之一帥,也不像是他的同行。

我曾問艾琳,“他會不會是雙戀?”

艾琳說:“你真是傻得可以!鴨的工作就是伺候女人,身體一直處於虧空之中,再男朋友,怎麼勝任工作?女朋友也不能。”

“他對女人真沒有情需要嗎?”

“夜裡需要陪女人喝酒,女人酒醉了,還得忍受女人折磨。為了錢嘛!做了鴨本來也就不能算人了,不算人了,還有人的情嗎?”

艾琳這個女人是無情的。城市中的大齡單身女人,像她這樣冷酷的越來越多了。

白天,他總是睡得很死,他的朋友們來找他,總是砸上半天門,狂喊上十幾聲“小白、小白”,他才懶洋洋地探出頭來,裡纏個湖藍的大巾……這傢伙的習慣不好,可能跟工作質有關。不管多冷的天,裡都只纏個大巾,在走廊上招搖,倒垃圾啦,晾曬衣服啦等等。

時值南國的初。這個週五傍晚,我把兒子從寄宿小學接回來,路上特地買了剛上市的菠蘿,請艾琳來教我做菠蘿燒小排骨,兒子很喜歡吃這道菜。

窗外的小白按時起了,站在廚房裡的水槽邊洗漱。他家的結構是這樣的:進門左右兩邊是衛生間和廚房,再往裡進是個臥室,整個面積大約有30平方。屬於麻雀雖小、五臟具全的小戶型。因為門前帶走廊,所以臥室沒有陽臺。只要天不冷,小樓上各家各戶都習慣關個防盜門,保證通風,所以小白的舉動我可以看個一清二楚。過了大約十多分鐘,他穿著一件玉藍襯衫,深藍西裝褲,光光鮮鮮出了門,往樓下走,準備出夜了。

我和艾琳看入了,排骨糊在鍋裡都沒發覺。艾琳看著燒壞的排骨,咬牙切齒地說,“不‘用’這傢伙一回,真對不起這鍋糊排骨!”

5月16是我30歲生

艾琳興致地要給我做生。她剛離婚,又沒有孩子,下班之後,就是拿起電話對我喊寂寞。

下午5點鐘,艾琳就上樓來了,自告奮勇給我做髮型,配衣服,好像是在打扮一個要上轎的大姑娘。我很納悶,她不過是給我過過生,去酒吧喝喝酒、切個蛋糕什麼的,又不是去赴男人的約會,也不是去相親,搞得這麼隆重幹什麼?

見我滿臉惑,她神秘兮兮地對我說:“今天我們為什麼一定要盛妝出門呢?因為今天要去的不是個一般的酒吧。我要在那個酒吧裡給你一個特別的生禮物,到時候必定會讓你大吃一驚!”

“買什麼禮物給我了?你花大錢了?沒必要嘛!”我責備她道。

“也沒花什麼大錢,但禮物卻是個非常特別的禮物!凡是女人都會喜歡的。”

“給我訂了上等香檳酒?”

“鑽戒,哈哈哈,鑽戒,你喜歡嗎?”

她笑起來,總是這麼沒心沒肺的。她離婚的當天,我也聽見她這麼傻笑過。——這句話肯定是在愛扯謊了!我閉上嘴,不再理睬她。

接著,艾琳開始給我盤頭髮。我的頭髮自然捲,長到間,盤起來雖顯成,畢竟優雅不少。艾琳找遍了我的兩個衣櫃,也沒看上一件衣服。

“唉,你的衣服太‘良家婦女’,拿不出門。”她唉聲嘆氣。

“怎麼,今晚你帶我去酒吧?想壞了我良家婦女的名聲?”我不以為然地說。

“得,跟你爭辯這種問題,我最沒興趣。乾脆我借你一套衣服穿吧!”說著,她就蹬蹬蹬地出了門。

很快,她拿來一件薄如蟬翼的黑上衣,叫我把一件暗紫鑲亮片的小背心穿在裡面,下面配了一件黑的魚尾花邊裙子,腳上是一雙鑲水鑽的高跟鞋。

“哇,埃及豔婦!我要是男人,早就把持不住啦!”她誇張地尖叫道。

“胡說什麼呢,也不嫌牙磣。”我笑嗔。

“哎,你知道我們這種年齡的女人,最引什麼年齡段的男人嗎?”

“哼,人老珠黃,還想引小夥子啊?能引糟老頭子就不錯啦!”

“完全錯誤!你活了三十年,還本不瞭解男人是個啥玩意兒呢!”

引中年男人?”我惑不解。

引小夥子!”她說著小夥子這三個字時有些矯情,“老牛才喜歡吃草吶!老頭子們喜歡年輕姑娘。”

她的這套理論,我還是第一次聽說。因為沒有經驗過,也不知她說的對不對。

被包裹這樣奇怪的衣服和濃厚的脂粉裡,我有些侷促,下意識問她:“什麼時候出發?”

“夜不觀。”她老謀深算地說,“咱倆得等夜幕降臨再出門,畢竟年紀不小了,臉上的粉又塗得太厚……”

於是,晚上8點,我才被她拉上了她的國產轎車,來到了一個名叫“豪門豔影”的酒吧門口。

老實說,“豪門豔影”四個字嚇住了我。我和艾琳的生活,嚴格來說,只能算得上小康階層,連中產階級也算不上。艾琳看出了我的心思,詭秘地對我笑了笑說,豪門,這世界上一共有幾家豪門?這個酒吧消費是高了點,出入的大都是本城的闊女人。不過咱們久久來一次,也能消費得起。別怕,今天我給你過生,你的一切消費由我買單!

艾琳叫我在“豪門豔影”酒吧門口下車,她再把車彎向停車場。

我站在“豪門豔影”的門口,我無所適從地木立著,手裡提著個紫紅的手袋,覺到了前所未有的侷促不安。這酒吧門面不大,外表也不惹眼,被淹沒在城市的燈紅酒綠之中,不瞭解的人本不會注意。可是,盯著這門面看了一陣,我卻強烈地覺到了它的尖銳、曖昧和光怪陸離。

正是女人們入場的好時候。我仔細觀察身邊經過的衣香鬢影、珠光寶氣的女人們,幾乎都上了年紀,皮膚保養得很光鮮,彈卻顯然不能復原了。她們的穿著打扮都很考究,考究到一針和一枚髮夾都搭配得無可挑剔。她們應該屬於現今所說的“上社會”,至少也是氣息生猛的富婆、或者女暴發戶……她們的表情是盛氣凌人的,或者是不屑一顧的。可是,我卻驚訝地發現,她們的目光都缺乏焦點。這,使她們看上去不像有血有的真人。或者,只有在這個“豪門豔影”酒吧前,她們才不像真人?我不知道,我對她們還沒有充分的瞭解。

艾琳泊好車,提著手袋風風火火地朝我走來。

她的目光也無法拒絕這些女人,但她瞟著她們時,顯得很警惕,好像這些女人們身上都帶著暗箭,一不小心就會到她身上來。——女人的天敵永遠是女人,這話真是一點不假。

艾琳故作輕鬆地對我說:“怎麼樣?長見識了吧?天堂永遠是有錢女人的,底層女人註定沒有天堂。怎麼把平庸和高貴區分開來?高消費!哈哈,高消費可以把所有窮女人擋在門外!”

聽了她的論調,我很不舒服。她很虛榮,她的婚姻就是被她的虛榮毀掉的。她是個典型的認官、認錢卻不認人的女人。

本沒注意我的反應,繼續滔滔不絕:“你看看,你看看!這些個女人們,哪個有咱倆長得好看?可她們個個把自己當女神!為什麼?有錢!只要進了這個酒吧門,就可以拿錢往那些漂亮又年輕的男人身上砸,一萬砸不倒,兩萬,兩萬砸不倒,三萬,五萬,十萬百萬!你相信嗎?天底下沒有用錢砸不倒的女人,一樣沒有用錢砸不倒的男人!”

我皺了皺眉頭。忽然明白她今天帶我來,是為了什麼了。錢!買賣!年輕貌美男人……這些字眼織在一起,使我本能地打了個寒噤。我開始後悔,真不如在家看書或聽音樂,或者把兒子從寄宿學校接出來,一塊兒出去吃頓洋快餐。德廣出國工作才半年,要是我來這裡消費的事被他知道了,後果可真是不堪設想。

於是我試探地說:“咱們換個地方玩吧?我有點害怕這個酒吧!”

不料艾琳非常嚴肅地命令我道:“不準說走!相信我不會害你!”

“不就是過個生嗎?哪裡不能找到樂子?”

“我知道!你想起你老公了!”她目光犀利地盯著我。

“是的,我是想到他了……”

“那你完全可以進去聽音樂,看電視,喝點酒,吃點東西。身體不被男人碰著,不會對不住你老公吧?”她不無譏諷地笑道。

“豪門豔影”的大廳其實很小,設了一個三角形的吧檯,其餘就只有走道的空了。這個吧檯的形狀真夠怪的,我見過圓的,橢圓的,長的,方的,從沒見過三角的。

“這吧檯形狀夠有特點的。”我悄悄對艾琳說。

“這是仿生設計。想想男人的三角區……跟這個吧檯像不像?”她狡猾地笑。

我一聽,臉騰地就熱了,笑嗔:“有你想的那麼下作嗎?你也矜持點、冷淡點,女人三十如狼,這句話你聽起來不彆扭嗎?”

“人家先給你做做熱身嘛,你還不領情!你嚴厲得像個修道院的老嫫嫫,進去還不把英俊的小服務生們嚇出病來啊!”

我沒再言語,用力掐了一下她的手腕。

不經意地朝吧檯裡一瞥,我看見了一個男調酒師,已是中年人了,笑容還是那麼風,眼角的纏綿像是扯不開。他長得好有味道,像一個背氣的臺灣電影演員,“師殺手”。捲曲的頭髮略長,髮梢掃著雪白的襯衣領子。——不會吧?難道“豪門豔影”酒吧老闆這麼通經營之道?上了年紀、心存不軌的老女人們一進門,就被這個“師殺手”一箭命中、勾住雙腳、不擲光皮包裡的所有別想爬出門去?

“艾琳,我真有點害怕呢?這裡面好像到處都設了機關。”我說。

艾琳瞥了一眼調酒師,笑容變得非常老到,譏諷我道:“井底之蛙,可真是沒見過大場面!這就驚豔了?庸脂俗粉罷了。往裡走吧,裡面的風景會才叫你驚豔呢!”

裡面是一個蛇形走廊,走廊裡的光線忽然暗了下來,我跟走入宮的覺沒有兩樣。

七彎八拐進入一個歌舞廳後,音樂漫得似乎冒著五光十的氣泡。老曲子,《泰坦尼克號》,短暫的相聚成就了永久的愛情。這是每個老女人都希望擁有的夢。這個曲子,再配上傑克那樣年輕漂亮男人,足以放倒所有的寂寞老女人。

舞池裡一對對人兒在輕盈舞動,陪女人們跳舞的均是年輕美貌男人。座位上,也有陪女人喝酒逗樂的。調酒師跟他們比起來,真是庸脂俗粉了。他們,也確實使我驚豔了!光線暗得已經看不清人臉,他們美妙的面孔依然發出強大的光亮。這,就是光豔照人的含義吧!

確切地說,這些陪女人們跳舞的服務生,還不能稱之為男人,他們都還是小孩子,年齡大都二十歲左右,稚的面孔和身體看起來還處於生長髮育期。——這恰好是適合充當玩物的年齡,並且自己也有勇氣充當。

“這些服務生還不是最美的!”艾琳的手掌在我眼前搖了搖。

我不好意思地收回發直的目光,笑問:“什麼?這還不算最漂亮的?”

“你想想,最漂亮的肯這麼拋頭面陪女人跳舞嗎?”

“那……”

“被人大價錢預訂了,或者帶出去包夜啦……哈哈,我的純潔小婦人!”

“哦,原來天底下的事都是差不多的。最漂亮的坐檯小姐肯定也是最搶手的?”

“哼,算你聰明一回!”

艾琳還沒有坐下的意思,拉著我朝預定好的包廂走。

“外場喝喝酒不就可以了?去包廂不又得加錢?”我覺得不大有必要,兩個人到這種程度。

“沒辦法,你的生禮物在包廂裡。”艾琳笑道。

“在外場同樣可以送我禮物。”

艾琳一笑,沒再說什麼。

來到一個式包廂門口,艾琳停下腳步。門口站著的一個男服務生微笑著朝我們點點頭,伸手拉開了格子門,請我們進去。

我下意識地把包廂環顧了一圈,裡面並沒有什麼生禮物,比如蛋糕、宴席之類。既然是她請客,我也不好問太多,就學著她的樣子,玄關處脫了鞋子,在矮桌旁席地而坐。

桌上倒是擺著一瓶紅酒和兩隻杯子,還有女士香菸、打火機和一瓶鮮花。藍勿忘我,連花都選得這麼講究。

不一會兒,為我們開門的服務生端來了一個茶盤,裡面盛著一個緻的陶瓷茶壺和兩隻茶杯。只見他把茶盤放在桌上,拿起茶壺,把清澈的龍井茶斟滿了兩個茶杯。過程中,他一直保持著職業的笑容,但這笑容不像裝出來的。如果他在演戲,也是個非常出的戲子。

“兩位姐姐,請用茶。”說畢,他便朝我們點點頭,退了出去,並拉上門。

艾琳端起茶杯,輕輕呷了一口茶,生怕我誤會似地強調道:“剛才這個是最低等的服務生,只管端茶倒水之類。”

包廂裡的光線是粉紫的,也是暗得讓人到輕飄飄的。對面的牆上鑲著巨幅油畫,上面畫的是一個美麗豐腴的婦人,躺在一棵開花的樹下。身上穿著一件低衣服,薄得透出了雪白的肌膚,粉的花瓣落在她前,點點讓人醉……上了年紀的女人沒理由不喜歡這個酒吧!灰濛濛的社會上已經失寵的婦人們,在這裡成為鐵桿主角,被捧上了天。

我心裡一直在嘀咕:生禮物呢?生禮物呢?艾琳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

而艾琳卻一點也不急,打開桌上的女士香菸,練地扳著打火機,點上,了兩口。她垂下眸子,彈掉菸灰,兩排誇張的假睫在臉上投下扇子一樣的陰影,很好看。——我對她這種一絲不苟的化妝神佩服得不行,細得連睫都不放過。她的衣服領子低得令人擔憂,好像一不小心,那不安分的隱私就會從領口裡蹦出來。

終於,她說話了:“你有沒有發現,這個酒吧的隔音效果一?”

我這才一怔,發覺確實是這樣,包箱裡很安靜,外場音樂和人聲一點也傳不進來,天花板上淌出細細的音樂,是蔡琴的歌:“你重情呀我重意,你不拋來我不棄。山也不能隔,海也不能離,我終有一天等到你……”多麼合適的歌呀,哪個老女人不向往歌裡的愛情呀。我像被灌了魂藥,已經不知身在何處了。

艾琳不正經地笑道:“你,嘻嘻,等會可以放開嗓門叫了!”

艾琳的臉皮什麼時候變這麼厚了!我尷尬得恨不得找個地縫鑽了,狠狠地白了她一眼,警告她說:“告訴你,你可別想把我塑造成另一個你。你離婚了,也沒孩子,可以隨便瘋。我有家庭,有孩子,你這不是想毀我嗎?”

艾琳朝著天花板吐了兩個菸圈,慢悠悠地說:“咱倆相好也不是一年兩年了。你老公還有兩三年才能回國。兒子呢,也在寄宿學校。你才三十歲,幹嘛活得這麼壓抑?”

“我在這裡背叛德廣,德廣在國外也背叛我,這婚姻還像個樣子嗎?婚姻就是需要兩個人保護的!”

艾琳盯著我,好大一會兒,才冷冷地說:“傻瓜,別把寶整個押在丈夫身上。這世界上,最靠不住的人,就是‘丈夫’!我那個丈夫,一直裝得人五人六的,誰也想不到我會把他捉姦在吧!明白?”

“你丈夫跟別的女人上,也純粹是被你的。你要是一直對他忠心耿耿,他可能幹出那種事嗎?”

“今天不提我!你的生,你是主角!哈哈!我有種直覺,德廣在美國可能樂不思蜀了,你還死守著塊貞節牌坊呢……”

聽罷她的話,我的右眼突突地跳了幾下。——不祥之兆!她的最後一句話裡絕對大有文章。

我的聲音都變了,正道:“艾琳,你也不是小孩了,說這話要負責的呀!”

艾琳理直氣壯地說:“我當然會對我的話負責!你想想,一個三十幾歲的健康男人,長得又不錯,事業又成功,隻身飄泊海外,能成功壓抑慾望半年之久嗎?”

“半年怎麼了?我不是這麼過來了嗎?”

“他是男人!”

“男人女人不一樣嗎?”

“唉……若茵,你很可憐!這麼多年了,還不瞭解你丈夫!更不瞭解男人!”艾琳不屑地撇了下嘴角,“你也很愚昧,即便德廣一直為你守身如玉,我問你,你一直快樂嗎?你知不知道還有個自己?”

“既然我選擇了結婚,就得忠誠,就得面對平淡。我看著兒子過,就是快樂!”

艾琳有些焦躁地按滅菸蒂,孤注一擲地說:“若茵,老實說,你剛才說的這番理論,叫我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你是個情虛無主義者。如果全世界人都像你這樣,本不可能有相親相愛、白頭偕老存在!”

“你……唉——看來我不得不刺你一下了,不然你永遠得當個埋頭拉磨的驢子!”

她還沒說出真相,我已經到五雷轟頂了。德廣肯定做了對不起我的事,被她知道了。不然她怎麼可能這麼理直氣壯地帶我來做壞事?她雖然格豪,天不怕地不怕,起碼的做事原則還是有的。

艾琳頓了頓,舒了一口氣,放大聲音說:“我知道德廣跟一個女人睡過覺!這是真的,我可以拿我的人格做擔保。人格,你應該知道它是什麼!我拿它作為擔保。哎,我還真有點怕,你……不會愚蠢到叫我帶你去找那女人算帳吧?”

我的腦子頓時變得一片空白,耳朵緊接著出現了溺水的覺,怔怔地看著艾琳臉上一絲不苟的彩妝,覺得很滑稽。當她再開口說話時,聲音如同處在空蕩的大殿中一般飄忽:“我絕對不是想看你和你丈夫戰鬥、離婚,純粹是想讓你也學會及時行樂!你要清楚,你丈夫也不過是想尋找刺,他絕對不想把家毀掉。”

之後,她起身走到包廂門口,又回頭說:“喂,幹嘛像受氣小媳婦似的?生禮物很快就到啦……我在隔壁包廂,有事打手機。”

剩下我一個人坐在包廂裡,羞憤難當。我恨德廣,可摸不著抓不住呀!我想發瘋,拿酒瓶砸格子拉門。可是,想到這瓶酒不知道值多少錢,又放棄了。

就在這時,一個身材修長、模樣扎眼的男孩拉開門,帶著笑容進來了。我定睛一看,忙掩住口。——他,竟然就是住在我窗外的那個“小白”!

他顯然並沒有表現出認識我的樣子。是的,他在明處,我在暗處。我不過是他對面大院裡眾多主婦中的一員,每到做飯時候,就隨便綰起頭髮,穿著家常服,不施脂粉地出現在廚房裡,與鍋碗瓢盤作戰,他本不會注意的。儘管艾琳對我說過,我們大院裡已經有好幾個主婦“用”過他了。近水樓臺嘛,加上他隔三差五喝醉酒在走廊上叫,大院子裡住著上百個主婦,總有幾個敢吃螃蟹的。


评论列表 (11)

ccgg 2024-08-17 23:36:28

完全證實他並不認識我,我才大起膽子,仔細打量他。距離是這麼近,只有一張小桌寬,不再是在家時的150米,他的面容是這麼清晰,連嘴角旁的一顆小痣都看得清清楚楚。——聽老人說,嘴角長痣的人,一輩子吃喝不愁。是的,他是這麼勢利,爹媽給了他臉蛋和身體資本,他年輕時候用之從女人口袋裡掙大錢,留著下半輩子花,怎麼會發愁吃喝呢……

“生快樂!”他熱情地說,聲音好聽得就像天黃鶯的第一聲啼鳴。

他明朗的笑容起碼是可的,沒有想象中女般的無媚態。我這才意識到,他,就是艾琳送給我的生禮物!艾琳這個婦,怎麼就瞧得出來我覬覦他了呢?我覺得自己一直掩飾得很好呀!

艾琳既然說出了德廣的不忠,並且她敢用人格作擔保,說明證據完全確鑿了!——我不用花費時間力去找證據了!艾琳是我多年的朋友,似乎比我更瞭解德廣。

我的臉皮像是被當場撕了下來,至少我在艾琳面前一點尊嚴也沒有了。如果艾琳是隻小動物,我會撲殺她,從而滅掉德廣不忠的證據。還有……還有那個跟德廣有過往的女人,我在她面前也尊嚴喪盡了!男人最害怕的,就是女人給他們戴綠帽子。但是,他們從來不考慮,他們的老婆知道他們搭上別的女人後,會跟他們同樣心痛!——我氣極了,身體不自覺地哆嗦起來。

小白關切地說:“你冷嗎?要不要把冷氣關小點?”

我沒有理會他,不顧一切地衝出去,撲到隔壁的包廂敲門。小白平靜地跟在我後面,如影隨形,不說話,也不阻攔。

門不是艾琳開的,而是一個跟小白漂亮得不相上下的男孩開的。

艾琳坐在坐墊上,手裡端著琥珀的酒,斜眼看著我說:“早知道你反應這麼強烈,我真不會告訴你真相!也不會帶你來!真是不開竅,有人帶你玩兒,你都不會玩兒。”

“你告訴我那女人是誰?不然我一分鐘也活不下去!我保證不去找她算帳!”我幾乎是在吼叫。

她沉默了一會兒,緩緩地說:“咱們大院的,她老公是德廣研究所的上司。”

我費力整理混的思維。德廣研究所的上司?一個所長,還有兩個副所長,他們的老婆都其貌不揚,並且年紀都比德廣大,怎麼可能?兩個副所長的老婆都當了,兩張臉像發黴的破抹布。所長老婆相比兩個祖母級的女人,還算年輕,並且喜打扮。——喜打扮的女人有顆不安分的心,這已經是人人皆知的古訓了。難道那個偷了我丈夫的女人,就是所長老婆嗎!不!太不可思議了,我一點兒也不願意相信。就在昨天,那個女人還在跟我聊天,說她的頭髮該再補些顏了,問我什麼顏最適合她……

艾琳說:“別想了,看開點算了。德廣是個聰明人!如果他不跟上司的老婆有一腿,上司老婆不給上司吹枕頭風,研究所人才濟濟,怎麼輪得上他出國?他這一出國,以後經濟上肯定上個臺階,掙的錢,還不是花在你們母子身上……”

“難道是所長老婆?那個每星期買一套新衣服的老女人?她那張臉,是雀斑,德廣眼光很高的,怎麼能看得上她……”

“哼哼,咱們買水果,都買啥樣的?長得光鮮水滑的往往不好吃。”艾琳笑道,“同理,漂亮女人往往不好用。為什麼?自持漂亮,本不屑於討好男人。那些不漂亮的女人呢?知道臉蛋身材不足以引男人,只好走旁門左道,玩些花樣,玩得男人心葉子都顫顫的,特別是在上……”

“不可能!即便德廣跟她發生關係,也是為了別的什麼,過程肯定很噁心!”

“錯!我敢保證那女人比你在上有味道!”艾琳篤定地說,“你看你,會什麼花樣?會什麼招式?剛才我說你可以在這包廂裡放開嗓子叫,你還會臉紅……”

艾琳的這番話,把我得越發羞憤難當。我幾乎瘋狂了,對她喊道:“你有證據嗎?德廣跟所長老婆睡覺的證據!”

艾琳痛心地看了我好一會兒,才說:“若茵!你要是痴不悟,去找所長老婆算賬,我立即收回我的話。如果這事捅出去,所長老婆會怎麼樣我不敢說,起碼德廣會被立即從美國召回來,前途毀於一旦!你可想清楚了!”

“你都不能忍受你丈夫跟別的女人發生關係,憑什麼要我忍受!”我氣憤地說。

“我丈夫跟你丈夫質不一樣。你丈夫是個事業心強、對家庭負責的人。我丈夫是個花花腸子,處處想投機鑽營,最後不會有什麼好果子吃的。”

“對家庭負責?對家庭負責他還會找外面的女人?”

“說你腦子裡少弦,真不假。你去調查調查,全國有幾個男人一輩子只跟一個女人發生過關係?再說,你是個絕對需要家庭的女人,他不跟你離婚,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算了!”

我低著頭,一籌莫展,恨不得一頭撞到牆上。

很快,艾琳又說:“你要是恨的話,不應該恨那女人,應該恨你丈夫。你丈夫要是寧死不從,人家強迫也強迫不來不是?上回我把我老公捉,一指頭也沒動那女的,抓住個掃把,把那匹狼打了個半死……”

我還沒開始具體恨誰。不管德廣和所長老婆誰先勾引誰,關鍵是他們合謀背叛了我。他們變成了紮在我心頭的兩把刀。

我機械地走回我的包廂,小白跟在我後面。

突如其來的這一切,使我忘記了該怎麼與面前的可人兒往。我虛一般,趴在矮桌上淚,頭髮了,掉下來幾縷。三十歲的女人,本是該非常忌諱在男人面前哭的。十八二十的姑娘,哭起來是一枝梨花帶雨。三十歲的女人,臉上心塗抹的脂粉,經不起淚水沖刷,準變成個花南瓜。如果不小心,指不定連假睫都沖掉呢。

這是我三十歲的生,就是在這樣一個特殊的子裡,我對婚姻的篤信徹底崩潰了!崩潰的覺像天塌了一樣,我被得窒息難耐。

一隻手在我頭上輕緩地滑過,幫我把掉下來的幾縷頭髮攏好。我條件反地抬起臉來,“生禮物”關切地望著我,眼中盛了同情和安。他把紅酒打開,倒了兩隻高腳杯。

他端起一杯遞給我,非常自然地攬住我的肩膀。女人受傷時被男人攬著的覺是舒適的,無論他的年齡是多少,無論他的身份如何,只要不是討厭的男人。但是,我很怕跟他的身體接觸,忙掙出來。

“看開點兒,沒什麼大不了,喝點酒就好了。”他關切地說。

我搖搖頭,沒有說話。

他只好把酒杯放下,寬我道:“你還沒在情上真正獨立,太依賴男人了。一旦被男人傷害,很難抵禦。”

如果是在今夜之前,我可能理解不透這句話的含義。可現在,我明白了。——這是尖銳而痛楚的真理,他這麼年輕,已經明白了。然而,情獨立是什麼?是對誰都留一手嗎?是對任何男人都刀不入嗎?

我仔細審視他。他確實是男人中的“尤物”,是一件不可多得的藝術品。他的美包含著一部分女的柔,黑李逵絕不適合做這行,硬漢高倉健也不適合。他的被貼身衣包裹得真相畢,優美的線條依附在他的部、部和部。美貌和是幹他們這行的資本。

小白絕美的面孔在我的淚光中漸漸虛化。今晚,如果艾琳不暴出德廣的不忠,男當前,躍躍試的心態之下,心裡貓抓樣的著,我很可能會做出將來後悔的事。

但是,現在,我一點尋作樂的心思也沒有了。望著他,一種突如其來的荒唐襲擊了我:他是誰?我又是誰?今夜我為什麼與他在這裡見面?為什麼要在他面前暴自己?他不過是一個為錢出賣體的大男孩,在他面前,我又有多少安全?從他身上,我又能得到什麼……

這麼想著,我突兀地站起來,對他說:“對不起,我得走了。”

他的眼神裡明顯地出不甘,卻沒有立即挽留我。

他怪異的神情一下子提醒了我,我忙打開皮包道:“不好意思,多少才夠今晚的消費?”

他有些窘,但很快就變得自然起來:“艾琳姐姐常來,她已經付過錢了。”

聽他說出艾琳的名字,我又一次到了針刺般的疼痛。——艾琳可能“用”過他了,不然怎麼可能讓給我呢?一種潛意識的骯髒侵襲了我,好在我還沒有與艾琳共用他。我下意識地甩了甩頭髮,套上鞋子,頭也不回地往外走。

走到門口時,他突然叫住了我:“姐姐,等等,我送你一樣東西。”

他可能在對我玩花樣,以便抓住我這個潛在顧客,下次再來給他送錢。

“算了吧,這段時間我沒心思再來這裡了。”我不客氣地說。

“我知道你的苦!剛才我不一直在場嗎?只是想送給你一樣東西。”他並不輕易放棄。

“那,我明白告訴你,我不會因為這件東西第二次找你,你不嫌吃虧?”

“已經買了,為你買的,不到你手上,留著也沒什麼意義。”他的神情變得有些黯淡。

接著,他從口袋裡掏出一個紫紅的首飾盒遞給我。我接過來,剛要打開,他的手便及時地按在我手上,制止了我。我趕快避開他的手,我把他的一切舉動都看作是為了讓我下次在他身上花錢投下的餌。幹他這一行的,除了為錢,還能為什麼?如果他對每個老女人都用心,那他得長多少顆心才夠用?我不相信自己有那麼大魅力,只一次道,就能讓他另眼相看。

“姐姐,回去再看吧,我想你會喜的。”他的聲音變得怯怯的。

“還要我為它付錢嗎?”我冷淡地問。

他的目光地從我臉上轉移開,迴避了我的問話。

之後,他為我拉開式拉門,微笑著說:“姐姐,我送你出去吧。”

我把首飾盒裝進皮包裡,隨著小白走出了“豪門影”的大門。

門口有位肥胖的闊太太爛醉如泥,被另一位“小白”攙扶著,任地哭訴:“男人沒一個是好東西!我那男人就是蛇蠍心腸啊!我生意都做到國外去了,他呢,一點本事兒沒有,吃我的、花我的不說,還在外面養狐狸!我憋屈呀……誰能整治整治天底下的花心狼、負心漢呀……”

又一個倒黴的女人,背後又是一個雷同的變心男人!我這才仔細瞧著她,接近50歲了,完全垮了。闊臉像個被皺的大面包,下巴下面耷拉著一層肥油,小肚子高過脯……不知怎麼搞的,我沒有同情她,竟生出一陣反。如果我是男人,面對這樣的女人,除了厭惡,也不可能產生任何生理衝動,到外面尋花問柳一點也不希奇。

然而,我自己呢?也被丈夫背叛了,心裡的痛跟她的不差分毫吧?不管怎麼說,德廣對我的情已經過去了,熱戀中的人不可能在身體上背叛人。——情的短暫與婚姻的漫長,真是一對不可調和的矛盾。

一輛黑奔馳緩緩地駛到闊太太身後,停了下來,年輕司機的漂亮絲毫不亞於小白們。看樣子這老太婆比起她丈夫,也不算是吃素的。司機下得車來,攙住闊太太的另一條胳膊。被兩個年輕俊美的男人攙扶著,闊太太越發撒潑起來,死墜著不肯上車去,嘴裡還是不乾不淨地罵個不住,引來不少看希奇的路人。

很快,酒吧裡出來一個年輕男人,像是個管事兒的。他往闊太太面前一站,面帶笑容、卻不客氣地說,“秋姐,您在店門口這麼做不好,明白?”

闊太太聽罷,很快收斂下來。

年輕男人禮貌地為闊太太拉開車門,闊太太乖乖地上車,被拉走了。

場面頓時安靜下來,我的“生禮物”準備攔出租車。我跟著他,慢慢走到路邊。

忽然,那個管事兒的年輕男人出現在我身旁,陪笑道,“能賞臉讓我送送你嗎?我可以玩命飆車,以每小時八十公里的速度把你送到家!”

我嚇了一跳,皺著眉頭斜了他一眼,心裡說,每小時八十公里就算高了?老大!

“你不想馬上回家的話,可以坐我那沒閘的摩托車兜兜風……”他的笑意更濃了,鍥而不捨。

10

我這才轉過臉,在花裡胡哨的霓虹燈下費力打量他。上身一件黑T恤,下身是寬腳牛仔。頭髮波卷,中長,染了幾縷灰黃。臉龐瘦長,五官尚算清秀,卻談不上出,皮膚微微有些暗。說他長得有一點點兒像我的偶像周星馳,還真是把他抬舉到天上去了。難怪他追女人要出怪招兒了!沒辦法呀,就像長相平庸的歌星,造型作風總是追求怪異、百變一樣。看看人家小白,遠在150米以外就能把女人電暈,自然條件是爹媽給的,不可抗拒呀!

這個人腦子可能有點兒病,或者說缺乏社會經驗。看年齡也老大不小了,二十七、八歲總是有的。如果我只有十六歲,可能會一下子上這種表白方式。而現在,我是個半老徐娘,很清楚自己的斤兩。

我沒有搭理他,一輛出租車停在面前,就跳了上去。我只想立即擺這個名叫“豪門影”的齷齪所在,擺可悲的“生禮物”小白,同時也擺這個神經兮兮的年輕男人。

出租車剛剛啟動,年輕男人竟在後面高聲喊道:“二手女人!我在這兒等著你的呀,別忘了——”

很快,他的聲音就被出租車甩在後面,聽不見了。——“二手女人”!這個稱呼讓我起了一身皮疙瘩。繼而,又細細品味,不由得笑了出來。這種無厘頭男人,本不是我中意的類型,明天就會忘個乾淨。我喜的是梁朝偉式的男人,長相俊美,作風正派,為人厚道,情深沉……最近,我忽然又喜上了早已背氣的費玉清。費玉清的脖子一直沒老,他淡淡地笑著唱《一剪梅》時,我常會心血來,想在他那光潔的脖子上吻上一吻。

不過,這個無厘頭男人的低俗和厚臉皮是我從沒遇到過的,年輕時也沒遇到過。他像個怪物,讓我避之不及。他說話的風格就是個街頭小丑,我斷定他是個沒正經的男人,一個混混,更談不上什麼情信譽度。他喜信口開河,喜妄想,基本上可以歸為心理不健康的一類……

回到研究所家屬樓大院裡,雖然四周黑黢黢的,幾乎沒有行人,我還是覺像被當眾拔光了衣服,懼怕碰上所長老婆、所長、所長兒女……已經是夜裡11點鐘了,怎麼可能碰上他們呢?如果就這麼怕下去,我還能在這個院子裡住下去嗎?

踏進家門,我的身體似乎被灌了鉛,陡然沉重起來。家的威力,像一陣颶風,捲走了小白,還有那個年輕男人,捲走了剛剛發生的一切,就像捲走了一場幻夢,一座海市蜃樓。

我焦躁地來回走動。臺上的搖椅、客廳裡的音響、書房裡的電腦、廚房裡的鍋碗瓢盆、洗手間的瓶瓶罐罐、臥室裡的和衣櫃……這些異常悉的物件,我好像忽然不認識了。苦心經營多年的家,難道就這麼一朝破碎了嗎?

看見梳妝檯上擺放著的德廣的照片,我下意識地衝上去,“啪”地蓋了下去。——面對他,我有些怯懦了,因為剛才與一個身份特殊的男人有過往,雖然什麼也沒有發生,但我已經在思想上越軌了!

曾經看見過一個小調查,本婦女在與丈夫過生活時,大約有80%以上把丈夫幻想成明星偶像、或者舊情人之類,才能達到高。——丈夫身體越軌,子思想越軌,如果可以判罪,到底誰該受更嚴重的懲罰?

過了好一會兒,我才又小心翼翼地把照片翻開。德廣站在一棵開著白碎花的樹下,笑得很甜。那是長在美國的會開花的樹,我在國內曾走過很多地方,從沒見到過那麼奇怪的樹。德廣那兩隻調皮的虎牙,暴出聰明和狡黠。他是經濟學碩士,在研究所做得不算特別出,卻深得所長的賞識。——也許真的應了艾琳的話,德廣跟所長老婆有一腿……

又一次想起所長老婆,我對德廣的恨又火山一樣發了。別說巴掌,就是刀也不足以我心頭之憤。我恨不得立即抓住他,將他千刀萬剮,或者跟他同歸於盡!

11

如果我現在就找到所長家,把艾琳說的話告訴所長,相信所長肯定會查個水落石出,休了那個給他製造綠帽子的臭老婆。可是,如果這麼做,正如艾琳所說,德廣的前途也將毀於一旦!

——可悲呀可悲,我不是個潑婦,我甚至畏懼事情鬧大之後無法收場!我大學中文系畢業後,就結了婚,在一家外資企業做過短期文職工作,生兒子之後就沒再工作了。一旦鬧到離婚的地步,我30歲了,過慣了衣食無憂的生活,再粉墨登場,與社會上的年輕女孩打拼,還怎麼可能拼得贏呢!我甚至連出頭面的勇氣都沒有了。

格決定命運,我只能做個可憐的怨婦!怨婦是男人的不忠造就的,我明知這是個怨婦時代,卻無力迴天!

我又想起艾琳在“豪門影”酒吧裡說的話——你要是恨的話,不應該恨那女人,應該恨你丈夫。你丈夫要是寧死不從,人家強迫也強迫不來……

是呀,我必須先跟德廣對質!一個背叛子的丈夫,還算是直立的“人”嗎?是動物,是畜牲!背叛丈夫的女人被稱為“婦”、“破鞋”,而背叛子的男人怎麼就沒有被冠以侮辱的稱謂?有一些新生詞彙,什麼“泡妞”、“上女人”,都是男人發明出來侮辱女的。男權社會里,女是不可能跟男人講“平等”二字的,單是衡量“貞”這一樣,就有雙重標準!

我抓起電話,只覺得手在顫抖,渾身都在顫抖。費力地撥下德廣在美國的號碼,德廣一聽是我,也不問什麼事,就責備地說:“怎麼這時候打電話?你那裡半夜三更了吧?現在美國是白天,我在工作呢。我不是告訴過你?美國的工作不像國內那麼輕鬆,喝茶看報,電話聊天……”

“我有要緊事——”我實在憋悶極了,大吼了一聲。

“兒子的事?”他有些緊張。

“我的事!不,你的事!”

“給我發mail吧,或者我空下來再打給你。”他說罷,沒等我反應,就“啪”地掛斷了電話。

話筒急促的“嘟嘟”聲刺得我耳膜生疼,我沮喪地摔下聽筒,怔怔地坐在客廳裡。

完了,火熱的情在兒子出生之後就結束了,身體之間的花樣也隨著懷孕玩到了盡頭。孩子出生之後,身體的往明顯疏淡了。孩子兩三歲時,每月三四次。孩子四五歲時,每月一兩次。他出國之前一段時間,有過兩月無事的記錄。有次兩個人看電視,有親熱鏡頭,他好不容易衝動了,偏碰上我來例假。——自打懷孕,他就開始遺忘我的經期,直到現在也沒記住。

婚姻還剩下什麼?一張紙而已!而夫在彼此面前別不詳!他賺錢給我吃飯穿衣,我幫他管家帶孩子……有次我對他說,我一點望也沒有,會不會提前進入更年期了?他笑道,如果把我換成一個英俊小夥子,你會立即變得如狼似虎。——此時此刻,我才恍然明白,對於婚姻、男女,他比我看得透,比我悟得早。所以他先行一步,揹著我出去找快樂了!

我沒有給他發電子郵件,我的腦子很,起碼現在一個字也敲不出。再說,對質應該是舌箭式的,或者當面拼個你死我活。距離實在太遙遠,連對他的恨也顯得鞭長莫及。

我鼓起勇氣,來到了兒子的房間,拿起書桌上的小像框。照片上,他騎著一輛腳踏車,得意地衝著我笑。他真稚的笑強烈地染著我,我本能地對他牽了牽嘴角,卻沒有笑出來。捧起照片,我陡然間徹底崩潰了。把照片捂在前,我淚如雨下,撲倒在他的小上失聲痛哭。在這個世界上,靠得住的只有血緣關係!兒子揪著我的心,我強烈地意識到,我沒有權利一走了之,撇下他不管。對於一個孩子來說,沒有媽媽還是沒有爸爸,一生的幸福都是殘缺的。

12

卸了濃厚的彩妝,洗了熱水澡,躺在上時,午夜已過。

眼睛閉上了,卻本睡不著,只有在上輾轉反側。大約半個小時之後,“豪門影”裡出賣體的男孩小白打響了我頭的電話。

我一下子坐了起來,驚訝地問他:“怎麼知道了我的電話號碼?”

他說:“艾琳姐姐告訴我的。”

“艾琳還告訴你什麼了?”我警覺地問。

“沒別的了。”

我這才稍微放心了一些。我很害怕他知道我就住在他對面,不然從此以後連廚房也不敢進了。

接著,他富有表演意味地柔聲說:“我送你的禮物喜嗎?”

我有些尷尬,還沒來得及看他送我的是什麼。

他又說:“現在打開看看吧?”

於是,我一手握著聽筒,一手打開頭的皮包,拿出首飾盒,打開。裡面躺著的竟然是一隻紫玉雕成的蝴蝶,頭飾。玉滑滑的,涼涼的,很舒服,我想起了在“豪門影”裡發生的事,很煩躁,敷衍地說,“好的,謝謝你。”

“你喜就好。”

一陣尷尬的沉默過後,他又輕柔地說道:“你躺下吧,躺下跟我慢慢說,舒服點兒。”

我忽然就有點緊張,忙問,“你怎麼知道我已經睡了?”

“別怕,我猜的。”他的聲音立即變成了耳語,得可怕:“給你老公打電話了吧?他怎麼說?有沒有承認?”

“你關心他嗎?”

“不,他跟我沒關係,我關心的是你。”

“你為什麼關心我?我有什麼值得你關心?”

“我的心被你勾走了,你漂亮,真實,善良……”

我忙打斷他:“別說下去了,我不是富婆,沒錢給你,也不會再跟你第二次見面了,別費了你的時間!”

“姐姐,從今以後不提錢好嗎?鴨也希望跟喜的女人心!”他幽幽地說。

聽他自己說自己是鴨,我的惻隱之心被勾起,忙說,“別這樣說自己,我聽著心裡不好受。”

“開始做這行時,覺得自己是天底下最委屈的人,豬狗不如,現在已經麻木了……姐姐,今晚你比我委屈,我知道你想哭,就對著話筒哭幾聲吧,我聽著……”

他的話還沒說完,我就真的淚面。我知道自己不該對著個鴨哭,沒有意義。俗話說,婊子無情,鴨子無義。別看他嘴上說得好聽,歸結底還是想從我身上挖錢。可是,我卻控制不住了,他的聲音太柔軟,在我耳邊像天籟一樣環繞。

等我哭夠了,他又說:“姐姐,現在要是我在你身邊,會抱抱你,把你的淚吻幹。”

我聽罷,嚇得渾身發抖,忙說,“不——我和你什麼也不可能發生!”

“好,我現在只想得你一句真話,你討厭跟我說話嗎?想要我現在就掛斷電話嗎?”

我沒有吱聲,我不敢回答。

“不討厭跟我說話吧?不捨得掛斷電話吧?姐姐,你太苦了,需要安。我現在去吧?抱著你睡。我保證不會侵犯你,就是看著你睡上一夜……”

“別胡說了!我還沒有離婚,怎麼可能做這種事?他背叛了我,我再背叛他,這婚姻還有一點神聖的味道嗎?”

“姐姐,你老公跟別的女人尋作樂時,為你想過這麼多嗎?相信我,只是去陪陪你,不會叫你背叛你老公、背叛婚姻的!”

聽罷他的這番話,我忽然到室內的空氣異常稀薄。窗簾關著,可窗戶是開著的,可見這種窒息來自於我的體內。

“你需要嗎?我最後一次問你!你連句真話也不敢說嗎?”他窮追不捨。

再不放下電話,我整個人就要崩潰了!如果我讓他來,或者見他去,被人看見,傳到了德廣的耳朵裡……不!雖然他背叛了我,我卻不能輕易報復他!我不是不敢,不是不想,而是不忍!婚姻已經持續了七年,我和他有個六歲的兒子,如果我也像他那樣不負責任,這個家很快就瓦解了!

13

連一聲“再見”也沒說,我就猶猶豫豫地掛斷了電話。我害怕再說下去會失態,會把持不住,會對著話筒呻起來……我會的,我不想說謊,我一定會的!在這樣被疼痛撕裂的夜裡,電話的那端是一個如此可人的“尤物”!——再說,德廣出國這半年來,家裡連一隻雄蒼蠅也沒飛進來過。而我是個女人,是個有生理及心理需要的女人呀!

接著,我就開始等,等他再把電話撥回來。但是,半個小時過去了,他也沒再撥回來。他可能生氣了,或者被刺了。他是個身份卑的男人,而身份卑的人大多是易傷的。

我關掉頭燈,走到臥室的後窗邊,小心翼翼掀開窗簾一角,向小白的住處偷窺。哦!他原來是在家裡給我打電話!屋裡亮著燈。

我在心急如焚地等待他的出現。果然,沒過多久,小白從臥室走了出來,進了廚房,就在水槽邊開始洗漱。——今晚我這個“客人”提前離場了,艾琳已經先付了錢,他也用不著再在“豪門影”裡耽擱,可以回來睡個囫圇覺了。

150米,距離是這麼近。正是夜深人靜,我只需小聲喊上一句“小白”,他保準會對我轉過臉來。可是,我不但不敢,反而希望能在他眼前遁形,希望他永遠不知道我就住在他對面。

幾分鐘後,他洗好了,關了燈,轉身走進臥室。望著他的背影消失在門後,我心頭升起一陣不可名狀的悵惘。——上漂亮女的男人總是被認為是愚蠢的,而現在我理解他們了。平心而論,見過小白的女人,100箇中有100個會喜他,100箇中起碼有10個會上他。

我就這麼站在窗口,大約半個小時之後,他屋裡的燈才滅了。我這才發現腿腳已經站得痠麻,一路趔趄著捱到了邊。

這一夜,我是握著紫玉蝴蝶睡著的。

第二天上午,德廣的電話把我吵醒了。

他有點不耐煩地說:“還沒睡醒?可見你睡得有多晚了!好,現在我閒了,有什麼事慢慢說吧!”

他說的這些話,跟小白昨晚電話裡說的話,簡直是天壤之別。我與德廣,也曾經是為情而結婚,也曾經是以彼此為生命過的呀。可是,為什麼七年婚姻,竟能把一對恩磨得毫無覺。難怪他們這麼說:摸著小姐的手,渾身直髮抖;摸著情人的手,一股暖上心頭;摸著老婆的手,就像左手摸右手,一點兒覺也沒有。婚姻是社會穩定的細胞,婚姻也真是扼殺情的墳墓嗎?

我的聲音一出,竟然比他的還要冷漠:“你跟所長老婆睡過覺?”

他停頓了好一會兒,才動地問:“胡說什麼?誰告訴你的?”

“你跟她睡過沒?”

“沒有!”

“我要是找到人證呢?”

“找誰?你的死艾琳?她敢出來作證嗎?她在上抓住我和所長老婆了?還是拿到什麼物證了?搞笑!”

果然不出所料,他是死不承認的。艾琳本身並不想讓我跟他對質、離婚,當然也不可能站出來作證。再說,艾琳絕對不可能經歷他和所長老婆睡覺的現場,也不會拿到什麼物證,肯定也是道聽途說……這件事,我怎麼可能問出結果呢?我陷入了極度的憤恨和憋悶之中。

德廣的口氣緩和下來:“若茵,我早就勸過你,不要總是跟艾琳那種女人一塊兒玩。她不是個良家婦女,離了男人三天就渾身冒火。你又不用工作,兒子一週才回來一次,你過得還不舒服嗎?沒事多管管兒子,不要整天疑神疑鬼的。我要不是為了家庭,為了你和兒子,幹嘛要隻身飄海外受苦。你管好兒子,才是對我的最大支持。後院兒起了火,我還怎麼安心在外面工作……”

他在那頭滔滔不絕,我漸漸一個字也聽不進去了,毫無意識地就放下了電話。這才發現,淚已在臉上成了河。腔裡像灌了鉛水,沉痛得咽不下,扒不出。

eliot 2024-08-17 23:36:28

14

晚飯後,我下樓,來到艾琳家。艾琳剛剛從外面回來,碩大的業務包還背在身上,沒來得及卸下來。她前夫跟德廣一個單位,她住的這套房子是她前夫的。她前夫被她捉,覺得對不住她,離婚後就把這套房子給了她。

艾琳見我來了,笑道:“拉廣告這種事真不是人乾的!老啦,做不動了,看來得想辦法傍個男人了。”

“靠給報社拉廣告,掙來了車子和票子,別不知足了!”說著,我把自己摔在沙發上。

她邊泡方便麵邊說,“你大門不出,二門不邁,不光有車子票子,還有兒子呢!”

“唉,別提了,上午德廣打電話來了,死不承認他跟所長老婆睡過覺!”

艾琳手裡的麵碗一頓,濺出的汁水險些燙了她。只見她恨鐵不成鋼地嘆了一聲:“唉,你還是問他了!你想他可能承認嗎?不是白問?”

“你……有證據沒?”我心虛地問。

“沒有!我也是道聽途說。不過這世界上沒有不透風的牆,人家為什麼不編排張三李四?非要編排你家德廣?”

“你聽誰說的?”

“啊!讓德廣恨我還不夠,你還要找人家算帳去?算了吧,我不可能告訴你!”艾琳用筷子攪著麵條,恨恨地說:“你真蠢到家了!讓你知道德廣背叛你,目的是讓你也悄悄找點樂子!你真讓我失望!”

“我咽不下這口氣呀!”我把頭埋在雙手裡,心如麻。

“唉,你‘用’小白一次,或者‘用’德廣之外的男人一次,你就不會再找德廣算帳了,就心理平衡啦!不信,你試試看?”

艾琳開始吃麵,及時轉移話題,又說起了“豪門影”裡的那些闊女人們。

“別把小白看的那麼了不得,長得好怎麼了?還不是充當富婆階層的工具?跟女一樣,是藏在黑暗角落裡的玩物罷了。”她頭頭是道地說。

“還是有點不一樣的。女們言談舉止下得很,小白不,他比女神秘。”我分辯。

“錯!女是,小白們是悶……打個不恰當的比方,我就是,你就是悶!殊途同歸,和鴨都是為了在有錢的異身上撈鈔票。”

她這個不恰當的比方,搞得我有些尷尬。我笑道:“多好的人,一經你的嘴,就被剝得一絲不掛!”

“那些富婆們找小白們,絕大多數是出於寂寞,或者為了報復男人。一旦富婆們找到合適的歸宿,就會像垃圾一樣把小白們扔掉!”

“這個我知道……”我這麼說著,不對小白產生了一絲憐憫。

“別說你知道,你還不知道!”艾琳一雙銳利地眼睛幾乎把我看穿,“你剛接觸小白那種男人,很可能已經上他了,自己還不知道!”

“你胡說什麼?我怎麼能上他?一個出賣體的男人?”我急了。

“哈哈,但願你說的是真話!記住,只要給錢,小白可以為任何女人提供優質服務!你不要以為他只送給你禮物,他也送給我了!”艾琳說著,從屜裡拿出一隻紅漆小木盒,打開來,裡面躺著一隻非常漂亮的絹制小傘。

我佯裝不在意地拿起那隻小傘,撐開來,小傘的大小跟甜點上面的那種裝飾用小紙傘差不多,卻異常致,傘把上墜著大紅蘇,傘面上印的圖案是西湖斷橋……我其實很在意,漸漸到那隻紫玉蝴蝶不金貴了。這麼一來,他在電話裡跟我說的那些令我耳熱的話也不金貴了。我多希望他單為我一個人送小禮物,多希望那些熱乎乎的話只說給我一個人聽呀。

“他告訴我,這隻小傘是一個富婆帶他去杭州遊玩,他買到的。”艾琳說,“你想想看,跟著一個女人採購的東西,再送給另外的女人,用來拉生意。買小傘的錢很可能是那富婆出的,那富婆多冤啊。”

“別說了,我明白了……”我開始到一陣隱約的心痛。

艾琳又狡黠地笑道:“一個小禮物還不算什麼!關鍵是小白們的身子,誰有錢就可以給誰。所以,我提醒你,用他可以,他是萬萬不可的!”

我怔怔地望著艾琳,她臉上那一抹異樣的狡黠讓我開始篤信,她已經把小白用膩煩了。這種斷定很不可思議,很快讓我起了一身皮疙瘩。

15

忽然,我想起了“豪門影”門口那個管事兒的男人,想起他說我是“二手女人”,不莞爾,問艾琳道:“豪門影一個管事兒的男人,叫我二手女人,非要叫我坐他那沒閘的摩托車回家……那是誰呀?搞笑的,你認識嗎?”

“多大年紀?高矮胖瘦?長得什麼樣?”艾琳問。

“跟咱們差不多年紀,身材適中。長相嘛,一般般,沒什麼特點,皮膚有點暗……”

“不用再說了,我知道了,他名叫憶槐,豪門影老闆!”

“老闆?名字倒是有詩意,人怎麼看上去像個混混!”

“哈哈,你把老闆臉譜化了。老闆都是肥頭大耳、將軍肚、冷酷刻薄、險狡詐?”

“他很有錢吧?年紀那麼輕?”

“你想想呀,沒錢、沒人都開不了那種店!”

我沉一聲,沒再說什麼。

艾琳顯然興奮起來了,往我面前湊了湊,曖昧地說:“俗話說,鴨子貴,情人累。老公出國了,你在家閒得發慌,不如找個情人累累自己!起碼情人比小白乾淨!小白那種人絕對不適合當情人。”

“別瞎說,我還沒離婚,要是被德廣知道了……”

“他怎麼知道?長千里眼了?只要你跟我一塊玩兒,我保證他永遠不會知道!”

“不找!我本沒心情找情人,不知道怎麼經營。”

“什麼經營?在一塊兒玩兒就可以了。泡酒吧打麻將,你以為你還會像初戀時那樣,跟男人如膠似漆呀!”

“唉,跟誰玩呀?我一個男人不認識。”我嘆息一聲。

“跟憶槐呀!他有個好朋友,名叫阿康,兒科醫生,跟我。我可以叫阿康約憶槐出來……”

我忙打斷她道:“千萬別,憶槐那種男人不是我喜的類型,不但不喜,還有點煩。你千萬別點鴛鴦譜!”

“哼,傻呀你!情人是個什麼概念?既可以給你情,又可以給你逗樂子!彼此需要,彼此給予,但不能玩真的。不然還叫什麼情人?乾脆叫老公老婆得了!”艾琳說得極其興奮,簡直是吐沫星子飛,“關鍵的關鍵,憶槐喜你。你別以為他說話幽默,就是個混混,他是不輕易跟女人說那種話的。我見過他幾次,他都很嚴肅,笑都沒對我笑一下。”

“哈哈,我還是上枝子桃了!”我不經意地笑了笑,在憶槐身上實在找不到覺。

“這樣吧,這個週末,你把兒子從學校接出來,扔給他爺爺,我負責約阿康憶槐出來!”

16

週五下午放學後,我把兒子接出學校,來到了公公婆婆家。

公公原是個工廠廠長,婆婆是一家大專院校的音樂教師,現在兩人都退休在家,有固定收入,不但不要我們養活,還常貼補我們。他們倒是喜孫子跟他們過週末,只是婆婆這個人天生刻薄,從德廣把我以未婚的身份領進門開始,就對我沒好,挑三揀四。一是說我不笑,這種女人剋夫。二是我的身體單薄,年老後少不得病痛身,賠錢。三是我是個獨生女,爸又死得早,留個老媽必須得德廣養老送終。——這個可惡的老太婆,至少第三條沒算計對,我媽沒來得及拖累她兒子。我兒子還在腹中時,我那可憐的媽就得急病去世了,我大著肚子為她送了葬……

因為晚上跟艾琳約好要去泡吧,會一會憶槐和阿康,我放下兒子就說要走。

婆婆有些不高興,話裡帶刺:“一週才見兒子一回,也不跟兒子吃頓飯再走。德廣出國了,你也沒工作,這麼心急火燎地回去幹什麼?”

公公相對寬容多了,對婆婆說:“老太太,咱們老了,別不理解年輕人。若茵老憋在家裡,時間長了,病都能憋出來呢。”

“孩子也大了,一週回來一次,我們又能幫你帶,你出去找個工作,子還好過些。你不是跟艾琳好嗎?跟她一塊兒給報紙拉廣告,也比在家閒著充實……”婆婆還是死抓住我不放。

我沒有再理會,硬著頭皮出了門。

婆婆這些話不是完全沒有道理。兒子上小學後,我也一直想出去找個事做。但德廣一直不支持,他骨子裡害怕我到社會上接觸的男人多,得他後院起火。——他對我用的是愚民政策,中國男人的思想大多是這樣的。不過有的養不起老婆,也不好硬把老婆關在家裡。

三十過後,一個女人的覺大不一樣,特別是對於一個本沒有過事業的女人來說。忽然就覺得自己沒有什麼社會價值了,就是硬被拉到社會上,也不知該從何下手。報紙上的招聘廣告,大多對女人有年齡要求,青職業18-25歲。不要求年齡的,大都需要有工作經驗和業績……我,等於被成一個社會的門外漢了。

晚上七點鐘,艾琳就打電話催促我下樓,坐她的車子出發。她說他們兩個不想泡酒吧,想去熱鬧一點的“海豹夜總會”。

我想自己也開車去,她說:“沒必要,憶槐也有車,萬一你們擦出火花,車太多反而會變成累贅。”

“唉,先不要假設結果了,完全沒可能。”我笑道。

“那就為你節省點油錢吧,坐我的去。”艾琳堅持。

南國的天氣已經非常炎熱,艾琳的車子冷氣十足,舒服的。望著車窗外紛紛閃過的七彩霓虹,我腦子裡又出現了“豪門影”的影像,當然少不了老闆憶槐。

於是,我對艾琳說:“小白那天出來幫我攔出租車,也看見憶槐了,他們兩個人好像不認識。”

“有可能不認識。一,憶槐開這樣的店,可不是什麼美容院、茶館之類,輕易不會暴身份的。二,小白算什麼?一個出賣體的男服務生而已,憶槐為什麼讓他認識?”

艾琳對小白的態度實在令我反。小白之所以選擇那樣的職業,一定是有原因的。如果出身良好,家境良好,又擁有好工作、好女人,誰願意做那種下作職業?特別對一個男來說?用身體伺候女人不是每個人都能辦到的!既然選擇了這個職業,掙錢當然是他跟女人往的本目的,很正常呀。在不知道原因的情況下,屢次這麼羞辱人家,太不厚道了。

“真不明白,你對小白怎麼有那麼大意見!你了錢,肯定也用過他了。幹嘛還不平衡?莫非你喜上他了,他不喜你?”我有些口無遮攔了。好在我跟她,可以無話不說。

艾琳毫不示弱:“好,你這麼說我,那我也反過來說說你!他不過是個鴨,自己先出賣自己尊嚴的,還指望別人尊重他嗎?——你憑什麼一回回幫小白說話?莫非你上他了?你是不是已經和他暗渡陳倉了?哈哈……”

“你這不是在吃我的乾醋吧?”我忽然悟出一些什麼來。

“怎麼可能?他送給你東西,也送給所有客人東西。他在你耳邊說情話,也在所有客人耳邊說情話!”艾琳說。她的嘴是永遠不肯示弱的。

我不再說什麼,再說下去,事情可能變質,變成兩個老女人對一個“鴨”爭風吃醋了。沒必要把原本簡單的男女關係得複雜!我還需要在那個大院裡繼續生活,每天都要出入廚房。事情鬧大了,一個普通的家庭主婦,是無法承受來自周圍婆婆媽媽的輿論力的。

17

我和艾琳在預定的外場座位上坐好,看了一會兒歌舞表演。憶槐和阿康還沒有到,我漸漸焦慮起來。萬一他們今天不來,我和艾琳的人可就丟大了。

端著酒杯,我對艾琳說:“我們應該來晚點的。都是你,急得跟搶錢樣的,這麼等男人多難看!”

“我說,你以為你今年才十八呀?三十啦!沒有男人對咱們主動啦!”艾琳不以為然。

“他們要是不來,這一臉的濃妝不是白抹了?”

“我擔心的是咱們喝的這兩杯洋酒沒人買單,價格不菲呀!”

誰知艾琳的話未落音,我就看見憶槐跟一個白淨男人進來了。憶槐上身穿黑尖領無袖衫,下身是普通的牛仔,乍一看就是個時髦街仔,怎麼都不可能把他和“豪門影”的老闆聯繫起來。白淨男人可能就是阿康了,真不愧是個醫生,整齊的天藍短袖襯衫,深西,連笑容都謹慎得不得了。

沒等他們走近,艾琳就過分熱情地站起身,幾乎沒跑出去接。她長得相當漂亮,甚至比我還麗惹眼,但男人們普遍不喜她,是不是跟她這種缺乏矜持的格有關?

只見她遠遠地衝阿康叫道:“阿康!你這個傢伙!真想不到你還活著!”

阿康靦腆地笑道:“怎麼?你不也活得好好的嗎?”

“哼,快活過了就想讓我死呀?偏要住你幾輩子!”看看,艾琳又來了,她總是這樣,惟恐人家不知道跟她曖昧過的人不計其數。

艾琳的話得幾個人都有些尷尬。短時間的冷場之後,艾琳又臉堆笑道:“看我,忘記給你們介紹了!這是我的好朋友若茵。這個是憶槐,大老闆。這個是阿康,兒科醫生!”

憶槐笑道:“艾琳,你的介紹慢了一步,其實我們早就認識了。是嗎?若——茵——”

憶槐銳利的目光粘膠一樣,我慌忙低下頭去,還是掙不開。他第一次叫我的名字,顯得有些拗口,又顯出些微的嗲氣。

憶槐又說:“不錯,我對二手女人比較興趣。只要是結過婚的女人,不管離婚沒離婚,我都叫他們二手女人。好在你們兩個人都是,不然今天我是不會出來的。”

艾琳說:“你只對若茵一個人興趣就可以了,我讓阿康對我興趣吧。”她說著,就拉著阿康,落座在她身邊。

憶槐在我身邊坐下來。他的右手中指上有一隻式樣簡單的白金戒指,在昏暗的燈影裡閃著華麗的光。——這就是他的不凡。市井男人一般不戴戒指,戴戒指的大都是土財主,金光閃閃,大如螺絲帽,一副傻有福的樣子。

歌舞表演剛好結束,震耳聾熱舞舞曲開始了,艾琳把阿康拉進了舞池。

憶槐很快朝我伸出手來,示意我也去跳熱舞。——非常尷尬的是,我以前並不常光顧這種場合,慢舞還能湊合著走兩步,本沒跳過熱舞,簡直不知道該怎麼搖擺身體。舞池裡的人們扭動得多麼瘋狂呀!我甚至還沒在心理上準備好,該如何放縱。婚姻是個緊箍咒,即便德廣不在場,它也一樣對我有約束力。

“對不起,我不會跳熱舞。”說完這句話,我到有些沒面子。老了,天天悶在家裡,與社會時代節了。

他並沒勉強我,開始跟我談。

“若茵——”他叫我的名字開始順嘴了,好像我是他的小學同學,“想聽聽我那天晚上見到你的第一覺嗎?”

“我能讓你有什麼覺?你想說,就說說看吧?”

“看見你的第一眼,我突然明白了幾個字眼──情、女神、婚姻、生兒育女、白頭偕老……都不是可望而不可即的,都近在咫尺……”

“不要講了,這不是我喜聽的話!”我很快打斷了他。他的話除了令我起皮疙瘩外,絲毫引不起興趣。

“你敢看著我的眼睛嗎?來!看著我的眼睛!”

到好笑,這口氣聽起來居然像命令。我心裡說,你的眼睛有什麼好看,如果是小白的眼睛,我可能會多看兩眼,人家的那是美呀!你的美嗎?談不上,不說你醜就是獎勵你了。於是,我故意把頭低下去,不看他,就是不看他!

“不配合?你?”他的臉皮倒很厚,聲音裡聽不出一絲尷尬。

“你不會缺女人吧?年輕女孩多的是,別在我身上費時間了。沒用的,我早麻木了。”我抬起頭來,目光越過他,落在遠處的舞池裡。

他聽罷我的話,沉默了一會兒,又坐近我一些,非常認真地說:“好,不理我也行,那你得聽完我下面一段話再不理!”

我不屑地笑道:“咱倆之間真有說上一段話的必要嗎?”

“當然有!沒準兒我還能和你說上一輩子呢!”他真沒眼,還在油嘴滑舌。

18

他端起我的酒杯,遞到我手裡,點頭示意我喝。出於禮貌,我把酒杯送到邊。就在這時候,他飛快地端起自己的酒杯,跟我的碰了一下,調皮地說:“謝謝賞臉,謝謝賞臉。”

幸好酒還沒喝進嘴裡,不然非出來不可。——這個人好壞也是個老闆,怎麼跟個街頭混混沒兩樣呢?一個徹底的無厘頭,怎麼可能把事業做好?難道他是典型的雙重人格?具有雙重人格的人往往心理不健康,往往社會背景複雜,童年不幸……這麼想著的時候,我漸漸覺得他不那麼討厭了。

見我被逗笑了,他更來勁,開始對我滔滔不絕:“好,現在我開始說,如果你聽完這段話不被動,我心甘情願受你白眼!你聽仔細了啊——今天早上,我一出門,左眼就開始狂跳。左眼跳福,右眼跳禍,這你聽說過吧?沒走兩步,街邊蹲著的算命老頭兒就把我叫住了……對了,你可能不瞭解,我住的那條街,是全市生活水平最差、治安最混的。那條街上的年輕男的,專幹投機倒把勾當;年輕女的呢,不是做皮生意,就是結夥詐騙外地遊客;那裡的老年人個個都不是省油的燈,不是聚夥賭錢就是在街邊擺算命攤子騙錢;壯年人還規矩些,沒辦法呀,要養家餬口,所以要販賣點蔬菜水果什麼的,個個都是跟城管們捉藏的行家裡手……”

“那,你父母做什麼營生?”我斜眼看著他,覺得他是在信口胡謅。

“我父母……唉……原來也是做不正經行當的,不過現在都不在了,就不說他們了。”

聽到這裡,我有些歉疚,輕聲對他說:“對不起,我不知道……”

“沒什麼,死好多年了。”他說,“你只管繼續聽我說下去就是了!”

“算了吧,別說了,我不喜你這話題。”我不鹹不淡地說。

他拍了拍腦袋,像是恍然大悟地說:“唉,我真蠢!我怎麼就沒想到女人不關心國計民生呢?怎麼就沒想到你這個養尊處優的女人看不起底層人的市儈氣呢?我應該跟你談情、化妝、衣服、烹調……不過呢,底層人也是一種合理的存在,他們迫於生計,不得不那麼幹啊……”

“我沒有看不起底層人,我只是不喜你的話題!”

“好了,言歸正傳——那算命老頭兒說我身上籠罩著奇光,刺他的眼,他才把我叫住了。他說我不出二十四小時,就會遇到一個美婦人,美婦人會結束我的光兒歷史……我不信他,就先欠著他五十塊的算命錢,應驗就給,不靈就不給……”

我厭倦地打斷他:“停了吧,你編的故事不好聽!”

“不是我編的,是真的呀!”他的委屈看樣子不像是假的,“不信,我現在就帶你去見那算命老頭兒,他就住在我家隔壁。”

我嘲地笑道:“那算命老頭兒知道你這種人時時想女人,瞭解你每天出入的場合裡女人成群。他天天叫住你,天天說同樣的話,都不會有錯!”

“不!你大錯特錯了!我活這麼大,老頭兒只叫過我這一回!”

“去吧,再到別的位子上碰碰吧,離算命老頭兒說的二十四小時還有一段時間。”

“喂,你太無情了,不要這麼糟蹋緣分好不好?”

“可笑,什麼緣分?你本是自作多情。”我苦笑一下,“為什麼非要我說真話?”

“算命的老頭兒還說,如果那美婦人看不上我,我就得打一輩子光兒了。你知道當和尚是什麼概念嗎?我可不想!”

“你不想?你本不配當和尚!凡心這麼重,一天到晚想女人!”

“天呀,你怎麼可以這樣說我?我可是正兒八經的!我上你了!我糊塗了!”

“你再說我就走了!再見。”我站起身,朝舞池裡的艾琳招手。

憶槐也站起來,依然在我耳邊喋喋不休:“你怎麼可以這麼糟蹋緣分?為什麼不相信世界上真有漫?真有一見鍾情?為什麼不相信奇蹟?女人的思維方式都是這麼奇怪的嗎……”

我厭惡地捂緊耳朵,再也聽不下去他的胡言語。好在艾琳和阿康快步走過來,幫我解了圍。

艾琳不解地問道:“怎麼了若茵?怎麼急著走?他得罪你了?”

沒等我開口,憶槐就搶著說:“我說我上她了,她就氣急敗壞。這世界上怎麼有這種奇怪女人?”

艾琳用不乏挑逗的目光掃著憶槐說:“朋友,別以為自己是大老闆,就想隨便耍我們良家婦女呀。我們沒你有錢,尊嚴比你的可一點不少哦!”

憶槐無奈地說:“可悲!世上竟有這麼多俗人,難怪偉大情不得誕生!”

艾琳冷笑道:“大老闆的口才真不錯,一竿子打倒一大片呀!”

眼看火藥味越來越濃,阿康趕忙笑著打圓場:“大家在一塊兒玩,圖的是個高興。我跟憶槐從小一塊兒長大,又是好朋友,我比你們瞭解他。他說話有點口無遮攔,人是好人……若茵既然要走,憶槐就送送吧?”

我想也沒想,就賭氣說:“誰要他送!”

阿康往我身邊跨了一步,認真地對我說:“被憶槐看上可是個奇蹟,能被他糾的女人地球上還真沒出現過。”

“哼,誰稀罕!”

“稀罕不稀罕,又是另外一個問題。”阿康笑道。

憶槐哭喪著臉道:“阿康,別替我說話了!我明白了,她看不起我,嫌我庸俗……不過,那算命老頭兒可憐啊,她不理我,他就沒有五十塊進帳了……”

我沒有再理他,逃也似地走出了“海豹夜總會”的大門。

“二手女人,看不上我那沒閘的摩托車啊——”憶槐追了出來,對我高叫。

一輛出租車在我面前停下,我拉開車門,跳上去,又“砰”地把門關上,對司機說,“快走!新華東路。”

我拿出手機,看看時間,才十點鐘。路上的車輛還是不少,出租車沒辦法跑得很快。

大約十分鐘後,司機有些緊張地對我說:“後面有輛摩托車一直緊跟,是不是在追你?”

我不由得渾身一顫,趕忙轉身一看,摩托車幾乎就在出租車後玻璃外,不過憶槐戴著安全帽,看不清他的臉。

“他不是壞人,是我男朋友,我跟他吵架了。”我又轉過身來,故作輕鬆地對司機說。

“他一直這麼跟著怎麼辦?不怕吧?”

“……抄小路吧,走華街。”

我心頭升上一陣難言的焦慮。我很煩他對我這麼窮追不捨,因為我不是個單身女人,我的身份決定我不能與男人做任何放肆的事。萬一被大院裡的那些婆婆媽媽看見,明天就會成為頭條新聞,在一條條長舌間傳開。我更煩憶槐了,越來越煩了……比起小白的善解人意,他簡直是個不懂事的楞頭青!

“沒辦法,他還是一直跟著。”司機說著,在我家的大院門口停下車來。

我付了錢,跳下車,準備飛跑進院子裡,憶槐的摩托車卻把我的去路擋住了。

“你幹嘛要這樣?不是自討沒趣嗎?”我憤怒地瞪著他。

這回他沒有嘻皮笑臉,而是很正經地從口袋裡掏出一張名片,遞給我道:“在夜總會忘記給你名片,害得我追了這麼遠!拿著吧。”

“你以為我還會再聯繫你?名片你自己留著吧!”

“給個面子嘛,哪怕回去再撕了扔進垃圾桶呢?”

“撕你的名片我嫌累得慌!讓開,我要回家!”

我真實太倒黴了!就在這時候,所長老婆從對面的小賣部出來了,手裡拿著一盤蚊香。

“混蛋,人來了,快讓開!”我惡狠狠地對憶槐說。

“啊呀,這不是若茵嗎?打扮得這麼漂亮,跟大姑娘似的,去哪兒玩了?”所長老婆的聲音誇張得很,恨不能把全院子的婆婆媽媽都招引來看我的笑話。

憶槐像是個木頭人,本不把所長老婆的到來當回事。他還是用摩托車擋在我面前,雙手捧著名片往我面前遞,成了座雕像。——他是個年輕男人,可能不瞭解在一個大院裡,婆婆媽媽們意味著什麼?她們的吐沫星子足以淹死人!

這個把我丈夫德廣拉上的老太婆,買盤蚊香還穿得花枝招展的,身上濃烈的香水味要把人燻死。她還真能裝腔作勢!見了我,不但面不改心不跳,還有心思奚落我、辦我難看!——我恨不得一把抓住她的衣領,狠狠地給她兩巴掌,打得她當著全院子的人承認跟我丈夫有一腿……

但是,我沒膽量這麼做,只是悶悶地說:“出去跟朋友吃頓飯。”

她倒說個沒完了:“今天是週末呀,怎麼兒子沒從學校接回來?”

這個老太婆!她是惟恐我面前的年輕男人不知道我已結婚生子,孩子已上小學。她顯然已經看出我和憶槐關係的不尋常了,明明是用這些話坍我的臺。

我恨死她了,沒再理會。

憶槐悄悄對我說,“快,接住我的名片,我馬上走。”

實在是沒有辦法了,我只好把他的名片接了過來。他果然掉轉車頭,一溜煙走遠了。

所長老婆魂不散地跟在我身後,往院子裡走。“這男的是誰呀?好霸道的樣子。你惹他了?”

“一個朋友。”我心慌意地說。

“剛認識的吧?不然怎麼會給你名片?”

我沒再說話,搶著快走了幾步,過街老鼠一樣鑽進了自家的樓裡。

edplch 2024-08-17 23:36:29

19

回到家裡,我腦子裡真像是翻江倒海,極了。在門廳裡換了拖鞋,我趔趄著來到臥室,開了燈,走到窗前。

這時候小白絕對不會在家,不知道正在伺候哪個寂寞的富婆呢。——想起這些,我莫名其妙地就有些心酸。自然而然地,我的目光落在了小白的住處,果然是鎖著門,黑著燈。我無法解釋在這種時候,為什麼會強烈地想起他。他是個意念中的彼岸,令我憂傷,令我惆悵,又能令我到一絲安。——我是個多麼矛盾的動物!明知道他用身體服務於多個女人,還是這麼放不下他。

而憶槐,應該算個正常人。可是,他的表達卻讓我覺得很假氣,讓我望而生畏!任何一個有家庭孩子的女人都害怕他的追求方式。——哼,他是在“追求”我嗎?不過是對我好奇吧?不過是想跟我遊戲一段時間吧?如今,社會上這種不負責任的男人越來越多了。

忽然,樓下響起了憶槐的叫聲:“喂,我說二手女人,想什麼呢?早點洗洗睡吧!”

我嚇得差點兒叫了起來。後窗下是一條很少有人走的小路,他是怎麼知道我住在這棟樓上的?怎麼知道我住在這個單元,這套房子裡?可能是艾琳告訴他的。看來他對我的關注不止一兩天了。——真倒黴,去了一趟“豪門影”,竟被憶槐這個住了!如果在此之前我只是反他,現在完全可以說厭惡他了。我恨不得順手拿起花瓶,照他頭上砸去。

如果他以後經常這麼站在樓下叫我,那還了得?必須斷了他的全部念想!我趕緊折回頭,拿出皮包裡的名片,看也沒看,就撕了個粉碎,朝他頭上扔去。

之後,我很快關了窗戶,拉緊窗簾,連燈也關了。

躺在上,我本睡不著,腦子裡盤旋的都是所長老婆的影子。——我被這個女人拿住了把柄,而她和我丈夫的把柄我卻沒拿到,並且可能永遠也拿不到了。她的那張嘴,在這個大院裡把我搞臭很簡單。我不是個名人,認識我的大都生活在這個大院裡,他們對我的看法構成了我的名聲。也許,從明天起,我就是個臭名聲的女人了。

當然所長老婆也臭了,艾琳對我說過,除了我,幾乎沒人不知道她和我丈夫德廣有關係。我被一個佔用了我丈夫的女人拿到把柄,我不甘呀!

後半夜,我才糊糊睡著了。

隱隱約約,聽到小白在哭罵。開始以為是做夢,可聲音越來越大,我終於被驚醒了。看了看錶,三點十分,正是小白回家的時候。我仔細辨認了一下,聲音就是來自後面的小樓上。

我的腦子很快清醒了,緊張地躺在上聽他在哭罵什麼。還是在咒罵女人:“來呀,不是想玩兒我嗎?拿錢呀?沒錢還想玩兒,回家孩子去吧……我告訴你,我不是豬,你們才是豬,連豬都不如。有本事玩住你們的老公呀?你們在我面前這麼橫,怎麼沒玩住老公?怎麼被老公扔了……”

雖然他的普通話說得極好,酒醉後還是暴了口音。具體是什麼地方人我不敢肯定,但可以大致判斷是北方人。

我直覺得臉上燒得厲害,他罵的女人們多有共啊,我不是其中的一員嗎!所有結過婚、有過孩子、被老公冷凍、去過“豪門影”的女人們都是其中一員。他以前也這麼罵過,但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當時我還沒找過他,對他的罵覺不強烈。——酒後吐真言。他是恨我們這幫老女人的,不然怎麼可能這麼肆無忌憚地酒後咒罵。其實這很容易理解,在“豪門影”,不管多老多醜的女人,不管他願意不願意,都必須提供優質服務。在“豪門影”,他就是老女人們的工具,沒有任何“人”的尊嚴。潛意識裡,他怎麼能不恨這些玩他身體的女人們呢!

同時,我的心也徹底冷了。假的,他在電話裡的娓娓情話、以及送給我紫玉蝴蝶的初衷,都是假的!出賣身體的人怎麼可能喜上買主?況且我又沒對他多付出什麼?艾琳說得對,他的娓娓情話和禮物,不過是餌,我下一次再去“豪門影”給他送錢而已。

待了一會兒,只聽得小白“啊”地大叫一聲,繼而又變本加厲地咒罵:“哪個混蛋用石子兒砸我?有本事站出來?別對我放暗箭呀!”

我知道,這是我們樓上的一個年輕男人乾的,他專門做了個大彈弓,小白一吵鬧,他就拿彈弓,理由很簡單,小白凌晨叫喊,擾人清夢。年輕男人有次在大院裡說,他的臻完美,幾乎到了百步穿楊境界,都是在小白身上練出來的。這怨不得那個年輕男人,小白總是半夜吵鬧,早成了這一片居民區的公害。我們大院裡的人,沒有一個不支持用彈弓小白的。

我翻身起,躲到窗簾後偷看他。只見他搖搖晃晃地站在門口,拿鑰匙開門,可鑰匙一直找不到鎖孔。

很快,他隔壁的門開了,一個個頭矮小的老太太出來了,對他說:“年輕人,怎麼總是醉成這樣?拿著鑰匙,門都開不了?”

小白立即停止了哭罵,抱歉地對老太太說:“阿婆,對不起呀,我喝多了,吵你睡覺了吧?對不起呀……”

“拿鑰匙來,我幫你把門開開。喝醉酒不光吵別人休息,對自己身體也不好。等你老了就知道啦!”老太太的話語裡充了關切。

小白安靜下來之後,我又躺在上,不知不覺地,眼角竟下兩行淚來。我這是為誰悲哀呢?為自己?為小白?我們這幫老女人,在小白們的眼裡,就是一團毫無價值的腐;小白們在老女人們的眼裡,就是沒有靈魂的工具。小白們和老女人們,到底誰比誰更悲哀呢?

20

“六一”這天一大早,我和艾琳帶我兒子去公園的遊樂場玩。小孩子總有使不完的勁兒,我和艾琳玩不到半個小時就累了,坐在旁邊的天茶座上喝飲料,看著他玩。

艾琳說:“小白真是越來越不夠了!酒醉發瘋,沒有一點自控能力。像個野貓樣的叫兒,你想想,周圍的老女人們荷爾蒙能不能加速分泌嗎?”

“你又發現咱們院裡的哪個老女人消費他了?”我隨口問道。對這事我不好奇。

“倒是沒發現又有誰消費過他,不過,所長老婆對他動心啦!”

“什麼!”我這一回真的吃驚不小,“你說話得有憑據呀!”

“我說,你別老懷疑我喜信口開河好不好?……別看所長老婆跟德廣的事情過去那麼久了,我還是有辦法把證據找出來,只要你想要!”

“真的嗎?”我被她說得心裡的。

“當然!別小看我的本事!我跑江湖多年,什麼事沒經過?什麼人看不透?”她目空一切地笑道:“真想要證據?”

“不想要是假的!”我嘆了一口氣,“雖然我已經相信了。”

“等著吧,我叫所長老婆親口告訴你!”

“這怎麼行……”

“怕跟她對質?你老公都被她用了,你還不好意思?”

“我怕事情鬧大了,德廣的前途……”

“放心,我不會打草驚蛇的。就是叫她親口告訴你!”

沉默了片刻,我又把艾琳拉回原來的問題上。“你說所長老婆,她怎麼對小白動心了?”

“前天她旁敲側擊,向我打聽小白在哪個娛樂場所上班,怎麼能跟他聯繫上……”艾琳狡猾地笑道。

“她怎麼會問你?她跟你的關係不好啊。”

“可能她覺得咱們那個大院裡沒有女人比我遊廣泛吧!狗急跳牆唄,鴨子小白天天晚上叫,她受不了唄!”

“你告訴她了?”

“怎麼可能輕易告訴她?我老早就想為你出口氣了!我要利用她跟小白,拿住她的把柄,再要挾她把她跟德廣的事供出來……”

“這麼做不太光明吧?”

“她用了德廣光明嗎?她自己是正人君子嗎?”艾琳氣憤地說,“那天她問完小白的事,還添油加醋地說你養了小夥子,她在大門口親眼見到他給了你一張名片,還用摩托車擋住你的去路,看樣子關係不一般了……你真是太善良了,我估計那個長舌婦已經把你和憶槐的事情傳得全院子都知道了!你不趕緊拿住她的把柄,堵住她的嘴,後果不堪設想!既然她自己把機會送上門來,我們就得及時抓住……”

21

艾琳說的話完全有道理,但我還是隱隱有些擔憂。萬一所長老婆不就範,情願把事情捅大,情願放棄跟所長的婚姻;或者就算承認了,卻變本加厲地報復我,把我跟憶槐的往事捅給德廣,最後吃虧的還不是我嗎?因為我是不想離婚的,艾琳也認定不叫我離婚。

當我把這些疑問說給艾琳時,艾琳說:“絕對不可能!你太不瞭解女人了。所長老婆那麼勢利、虛榮的女人,絕對不可能為真理拋棄現實利益!你想想,沒有所長,她一個老女人,還有什麼地位可言?咱這個大院裡的人,誰還會天天恬著臉對她點頭哈?不都是看著所長的面子嗎?”

“那……就試試吧。”

“你要搞清楚了!咱們幹這件事,一是為了打消所長老婆的氣焰,堵她的嘴,二是叫你吃個定心丸,德廣確實背叛了你,你就算背叛了德廣也不理虧,也不必內疚!”

過了大約半個月,一個週末,艾琳又約我來到“豪門影”,拿所長老婆的把柄。

進入“豪門影”,走在蛇形走廊上,艾琳叮囑我道:“要想不把事情鬧大,等會到了包廂,看見所長老婆和小白,你千萬不要說話,要裝得楚楚可憐,千萬不能一時衝動變潑婦。那樣的話,事情就會發展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他們會給咱們開門嗎?”

“他們也得知道是咱倆呀!”艾琳得意地笑道。

“你怎麼知道今天所長老婆消費小白?”

“所長老婆可比咱倆的錢多吧?我給小白介紹了這麼個大主顧,問他個約會時間,他還對我保密呀?”

“好事被咱倆破壞了,所長老婆還會來下一次嗎?”

“反正小白告訴我了。這就是我的本事!”艾琳說,“這種地方是先給錢再消費的,起碼這回小白不會吃虧!”

艾琳在16號包廂前停下了腳步,我的心幾乎跳出了喉嚨。我害怕在這種地方見到所長老婆,真的害怕!艾琳抬起手來,乾脆地敲了敲包廂的格子門。很快,小白出來開門了,他的目光從艾琳臉上移到我臉上,驚訝得張大了眼睛。但是,很快,他便禮貌地問我們有什麼事。——即便是他認識的客人,在別的客人面前,也得裝做不認識,這是他的職業要求。

“我們有急事找裡面的女人說幾句話,很快就走。”艾琳說罷,沒等小白反應過來,就拉著我擠進門去。小白忙關了包廂門,以免被走道上的人看見。

艾琳直截了當地對嚇傻了的所長老婆說:“我們今天來,只問你一個事兒,你有沒有跟德廣發生過關係?你最好老實點兒,有,就點個頭吧。如果不老實的話,你身上有嘴,我身上也有嘴。你可以在咱們院子裡當高音喇叭,我也……”

“你!艾琳,你怎麼這樣……”所長老婆恨恨地望著艾琳,驚慌地張大了眼睛。

“你不著想要鴨,能上我的當嗎?”艾琳毫不客氣地說,“快說吧,我們沒時間跟你耗。”

看得出所長老婆竭力鎮靜好了一會兒,才高聲對艾琳說,“不管有沒有,我只說給若茵聽,跟你沒關係!”

“也好!我只是為我朋友抱不平,本沒興趣聽這種故事。”艾琳不屑地笑了笑。

22

所長老婆提著最新式樣的大紅鹿皮手袋,像喝醉了酒一樣,深一腳淺一腳地走出了“豪門影”酒吧。我走在她的身後,就像是押著一個可憐的俘虜。奇怪的是,我心裡卻絲毫沒有勝利者的自豪,反倒覺得跟所長老婆一樣,是個被婚姻打敗的兵。

我們在“豪門影”酒吧附近的一家咖啡廳坐下來。

雖然同住一個大院多年,我還是第一次跟她距離這麼近。她臉上的脂粉比我的還要濃厚,因為她在年齡上比我富足。儘管如此,眼角的魚尾紋也遮蓋不住,倔強地扭曲著。由於動,她的嘴半張著,呼出的氣帶有腐臭。這樣年齡的女人,口腔的氣味絕大多數已不清新——小白,一個年輕貌美的小夥子,怎麼可以說服自己投入這樣一個老女人的懷抱裡?賣身無,但賣身真是一場非常容易做的無本生意嗎?

我忽然有些可憐她。她,很可能就是二十年之後的我。

她端起咖啡杯,輕輕呡了一口,低著頭,聲音暗淡地對我說:“若茵,我理解你現在的心情。如果我是你,可能會抓住你撕打一頓……我跟你老公德廣,確實有過關係。不過,我也必須得讓你清楚,不是我勾引他的,是他死企白賴找我的!”

她頓了頓,抬起眼睛看我一眼,又很快垂下了頭。我沒有說話,此時此刻,我的腦子裡變得一片空白,整個人像是飄在雲裡霧裡。

她接著說:“他的目的很明確,為了爭取去美國的指標,想叫我跟老頭子吹吹枕頭風。但這不能說,我對這件事完全沒有責任。既然我同意了,我身上就有了責任。包括今天來豪門影消費,本原因是我身體裡還有需要,我那老頭子沒法足我這樣的需要……”

我一直低著頭,不敢把目光跟她的相對。我機器一樣,等著她說,把話說完。

“事情已經過去了,現在我跟德廣也沒有任何聯繫。你就別再追究這件事了。事情鬧大了,沒有贏家,只能兩敗俱傷。”她漸漸變得平靜起來,口氣裡也多了幾分犀利,“不過,我想提醒你好好想一想,為什麼艾琳知道我跟你老公的事?我和你老公又沒有被她在上捉住……”

她的話沒落音,我就像是被針刺了一般,本能地警覺起來,抬起頭,絕望地問道:“你是說,艾琳跟德廣的關係……不一般?”

所長老婆冷笑一聲,“我不會回答你這個問題!不管怎麼說,我覺得自己比那個貨做人有原則!”

“你說清楚點好不好?艾琳她……”

朋友一定要認清真面目,跟著貨玩,最後肯定得變貨!”她說罷,就提起手袋,蹬蹬蹬地走出了咖啡廳。

她的咖啡杯裡還剩下半杯咖啡,嫋嫋地冒著白的輕煙。她走了,把包裹著巨大災難的謎團留給了我。我望著窗外的燈火和夜,漸漸到自己被更加龐大的痛楚圍困了。

23

就在這時候,小白打響了我的手機。我有些納悶,今天消費他的可是所長老婆,真是算起來,她的錢肯定比我的多。小白為何丟掉她那個西瓜來撿我這個芝麻?在這種緊要關頭,他為何不打她的手機?所長老婆是比我年長二十歲,已經毫無風韻可言。可小白的最終目的不是在女人身上挖錢嗎?女人的風韻對他來說有什麼用?

儘管如此,在這種傷心無助的時候,我還是非常渴望聽到小白的聲音的。手機已經響了好幾聲,我忙地從皮包裡拿出來接聽。

“若茵姐姐,你在哪裡?我現在沒事了,可以陪陪你,朋友一樣陪陪你。”他依舊是輕言細語,平靜得好像什麼也沒發生過。

他連我的名字都知道了,看來確實對我用了心。——朋友一樣陪陪我,意思是不要我的錢了。幹他這行的,還真是悲哀,與女人的任何往都要說個清清白白,要錢還是不要。莫非真的想與我朋友?我早已跟他說清楚了,不會再在他身上花錢。我茫然地問道:“你要怎麼陪我呢?我現在離你不遠的一家咖啡廳裡。”

“我知道的,紅磨坊咖啡廳。要我去陪你喝杯咖啡嗎?”

“不!我怕人看見!”

“那……如果你不介意,去我的小窩吧?從這裡走小路二十分鐘就到了。放心,我從不帶女人去窩裡做事,很乾淨的。”

聽了他這句話,我幾乎沒嚇得叫了起來。他還不知道我就住在他對面的樓上,離他只有150米之遙。如果在他的走廊上被與我同樓的婆婆媽媽們看見,別說傳到德廣耳朵裡,光是吐沫星子都能把我淹死。再者,我去他的小窩,共處那麼狹小的空間裡,我是個寂寞受傷的女人,他又是做那種營生的,孤男寡女,難保不出事。於是我說:“你可別我,我不會去你的小窩的!”

他略微遲疑了一下,才提高聲音說:“有了!我想到一個地方,你保證喜,也絕對不會被人看見。你先在咖啡廳裡坐著,等我二十分鐘。”

他的聲音消失了好一會兒,我的手機還貼在耳邊,彷彿那電話掛斷的嘟嘟聲我也聽不夠。我完全可以走掉,完全可以與他斷絕任何往,他絕對不會我的。但是,我沒有走,乖乖地坐在咖啡廳裡等他。直到今天我才發現,婚姻給我的不過是一份青黃不接的情,我在長期的半飢餓狀態中變成了一隻讒貓。

二十分鐘後,我的手機又響了,果然是小白打的。他要我走出咖啡廳,他就坐在門口停著的一輛出租車裡。我匆匆買單出門,剛走到出租車旁,後門就開了,小白笑容可掬地請我上車,我一閃身就鑽了進去,如一條身軀靈巧的魚。

好不容易按捺住忐忑不安的心,目光沉甸甸地落在他身上時,才發現他換了裝束。剛才在酒吧時看見的明晃晃的緊身衣不見了,換上了藍白相間的細格子短袖上衣。下身很顯線條的西裝也換成了淺藍牛仔,跟一個大學生沒有兩樣。我下意識地朝自己身上看了看,上身是一件帶鏤花的黑無袖上衣,領口綴有小花邊,下身是一件長至漆蓋的灰粉紅魚尾裙子。雖然看上去非常光鮮,無論如何也不具備他身上那種青氣息了。想到此,我不由得笑自己痴傻,怎麼就拿自己跟他作比了呢,兩個人完全沒有什麼可能嘛。

兩個人在車上一句話沒說,但彼此都能到對方目光的籠罩。直到下車時候,我才發現他竟帶著一把吉它。

他笑道:“剛才回家一趟,順便帶了出來。來海邊玩,最適合彈吉它唱歌的。我會唱很多歌,你可以隨便點的。”

真想不到他還會彈吉它!藉著海邊路燈的光,我看見它是把木吉它,紅棉牌的,已經有些舊了。我的目光從吉它上移到他臉上,他笑得那麼甜,那麼純淨,全然沒有了“豪門影”酒吧裡的半絲風塵氣。我不由得在心裡默默唸了一句:要是有這麼個弟弟該多好。如果他是我親弟弟,在他這樣笑的時候,我一定會伸手去摸摸他的頭,或者輕點一下他好看的鼻頭。——可惜,他不過是個出賣體的大男孩,是人們眼裡毫無人格尊嚴的鴨。

24

他帶著我來到海邊的一礁石旁,兩個人坐了上去,面對著黑黢黢的海面。四周沒有一個人影,只有遠處海面上貨輪上的燈火在緩慢地遊移。海在夏夜的微風裡,無力地撲過來,一波又一波,水花不時濺在臉上,涼浸浸的。

哦,如此區別於夜下光怪陸離城市的清新所在,我多久沒有光顧過了?有了孩子以後,德廣就開始麻木了。回到家裡就泥一樣癱在沙發上,不是看電視就是看報紙。結婚之初,我是以給他做飯為最大幸福的,想必每個子都經歷過這樣一個甜時期。可是,當你發現你是在為一個機器人做飯時,就會猛然覺醒。當他麻木到無視在廚房中忙碌的我時,我終於罷工了,由他找來一個終點女工做飯。為此他媽還生了好大一場氣,說我這種媳婦天上難找、地下難尋。她兒子在外面工作,我在家遊手好閒,竟連頓飯也不願意給他兒子做。

其實我是為了讓德廣警醒,女人到80歲還是需要重視。然而,與許許多多被戴上綠帽子的蠢男人一樣,德廣的情商太低太低。他以為給了我房子車子票子,就一勞永逸地抓住了我的心。他無法想象子們的幾束玫瑰就能令一個人人羨慕的良家婦女為之私奔。儘管多數良家婦女的私奔等於往火坑裡跳,但那個甜的火坑對寂寞的子們來說,卻具有永恆的引力。

想起德廣,我不由得想起了所長老婆剛才留給我的那個可怕的懸念。艾琳真的跟德廣有一腿嗎?她是我多年的朋友,也是我最大的敵人嗎!一陣海風吹來,我跟著打了寒噤。我不敢想下去了,實在太可怕了!

“姐姐,你怎麼了?冷嗎?”身旁的小白關切地問道。

我這才對小白到一陣歉意。既然跟他來了,還是盡情享受這份偷來的漫吧。他連吉它都帶來了,興致一定很高,我應該慫恿他多唱幾首歌才是。我忙對他笑道:“對不起,我腦子裡想的高興事不多,還是不要說出來染你的好。你不是說要給我唱很多歌嗎?現在開始唱吧?”

不料他卻說:“姐姐,我彈你唱。別怕,唱出來你心裡會好受很多的!”

“我……已經好多年沒唱歌了。”我怯懦地小聲說著,臉上竟微微地發起熱來。

“這裡只我一個聽眾,怕什麼?要說命苦,我比你更苦些呢。”

只這幾句話,就陡地把兩個人的距離拉近了。我竟有“同是天涯淪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識”的慨。看見眼前的海,我想起了一首雋永的老歌《襟裳岬》。他的吉它彈得十分嫻,看來一直沒有放下過。

我輕聲跟著琴聲唱道:“海邊掀起濤,了我的心,記得就在海邊,我倆留下的吻。那樣美又溫馨,如今只有我一個人……”唱到這裡,我的聲音抖得唱不下去了,緊接著,整個身子都跟著抖起來。唱著這樣傷的歌,我心裡想的是我的丈夫德廣。因為直到今天,再沒有第二個男人有他在我心目中的分量重。除了他,我可以說沒談過像樣的戀,他是第一個闖入我生命的男人,也曾信誓旦旦地說要我一輩子,呵護我一輩子……坐在一個當鴨的男孩身邊,我的心痛到了極處,不由得用一隻手在前使勁起來。

他把吉他放下了,雙手找不到地方放,侷促不安地說:“姐姐,你太抑自己了。上次打電話我就讓你放聲哭,你偏憋著。今天你又憋著,長期下去會憋出病來的。這裡沒有人,你哭吧,哭多大聲音都沒人知道!”

我轉過臉去,如此近距離地註釋著他,連他嘴角那顆小小的痣都看得清清楚楚。鉛華洗盡的他是如此年輕,如此俊美。我真想摸摸他的臉,就像摸自己親弟弟的臉。在如此善良可的他面前,我不能號啕大哭,我不忍讓他分擔我的痛苦。要是真的相比起來,他的痛苦一定比我的多!

我強忍心中的苦痛,給了他一個微笑:“我不哭,我要笑。你對我這麼好,我要笑給你看,絕不對著你哭!”

“姐姐,那你就笑吧,放聲大笑。我聽著呢!”他真誠地鼓勵我。

聽罷他的話,我真的笑咯咯笑出了聲。想象著德廣與所長老婆、與艾琳在上的醜態,我漸漸控制不住,放聲大笑起來。不知笑了多久,我聽見自己的笑聲變成了哭聲,心裡的疼痛又開始清晰起來。就在這時候,小白的手輕輕攬住了我的肩膀,我像個軟軟的小糖人兒一般,輕易地就化在了他的懷裡。

25

不知為何,實實在在落在小白的懷抱裡,我的心裡卻尋不著一絲念,也許這就是心靈有共鳴的可貴吧。很顯然,他也是沒有唸的,只是穩穩地攬著我,雙手動也不動。我不是個隨便能與男人發生體關係的女人,他也不是個飢渴的男人。

他彷彿應了我的心思,輕聲對我說:“若茵姐姐,別怕我,我不會傷害你的。你應該明白,我更希望跟你成為知己。你肯定很奇怪,那麼多女客,我為什麼單單戀你。你知道嗎?消費男的女人們,俗的一般是玩世不恭的,優雅的大都冷漠無情。惟獨你身上有種很珍貴的品質,那就是羞怯!只有少女身上才能找到的羞怯。”

我沒有回應他的話,不管是什麼原因,總之我已經覺到了,他是真的喜我,而不像對待別的富婆那樣對待我,不是為了在我身上挖錢。

他輕輕拍了拍我瘦削的脊背,接著說:“我覺得一個女人的風韻不全是天生的資本,後天的經營也很重要,表明那個女人沒有向年齡妥協,沒有自暴自棄。若茵姐姐,你現在的身材也是一的,上回你在豪門影門口見到的那個富婆秋姐就完全不像樣了。她帶我出臺過幾天,陪她在家休假,她一頓能吃一隻白切。”

那個肥胖的富婆倒是勾起了我的好奇心。我問道:“哦?她對你很好吧?看樣子她很喜英俊小夥子。”

他冷笑一聲,淡淡地說:“她對我好?沒有真正對鴨子好的富婆,除非她真正上了鴨子。富婆在鴨子身上花錢,目的是買樂子。秋姐被她男人冷凍了,打心眼裡痛恨男人,在上簡直變態得到了家。她包我的那幾天,每夜都把我綁在上,把牛、果汁往我身上澆,再一點點掉。她簡直是個母老虎,需索無度,幾天下來,我的雙腿就軟得站不住,在醫院住了半個月,才緩過來。”

“你不會反抗嗎?不會不做她的生意!”

“你不明白的。做我們這一行的,得罪客人是頭等大罪。具體的你也不用知道很多,反正做了女人的玩物,就千萬別再把自己當人看了,否則活都難活下去。”

我對他忽然生出一股憐惜之情,身在他的懷裡,卻想反過來抱抱他,輕輕拍拍他的脊背了。他說那富婆變態,他自己不也變態了嗎?幾乎每夜酒醉歸來,都在那小樓的走廊上謾罵女人。富婆恨男人,他恨女人。可富婆又離不開男人,他又離不開女人。這是一個矛盾的世界,裡面裝著無數個矛盾的男女,所以才會生出如此花樣繁多的故事來。——儘管如此,我也沒把話說開來。一旦我說漏嘴,他就會猜出我就住在他的附近,那實在太可怕了。

他彷彿振作一下神,放大聲音說:“好了,若茵姐姐,暫時不說我的事情了,沒有一件是讓人高興的。現在對我說說你最痛苦的事吧!”

我這才從她懷裡直起來,攏了攏頭髮,嘆氣道:“你沒結過婚,可能不大理解我的痛苦。我丈夫背叛了我,不僅跟那天消費你的老女人有一腿,據說跟我的好朋友艾琳也有一腿。我真不知該怎麼辦,甚至不好意思找艾琳對質!”

“姐姐,你放心,我理解你的痛苦,特別是你丈夫和你的好朋友合謀做了對不起你的事,放在誰身上都咽不下那口氣的。依我看,你應該去找艾琳姐姐問個究竟,別被居心不良的人給利用了。你們是多年的朋友,不容易的。”

“肯定是明明白白問出來的好,問題是我沒有勇氣去問她。她要是真的承認了,我的臉往哪兒放呀!”

小白笑了笑,安我說:“姐姐真是個薄臉皮兒的。她要是真承認了,證明她品行不端,她的臉沒處擱才對!這樣吧,她跟我的,如果你自己不敢,改天我陪你去問她。”

lk30715932 2024-08-17 23:36:29

26

這一夜回到家中,我怎麼也睡不著,躺在上輾轉反側,心如麻。結婚以來,不,應該說有生以來,我第一次在德廣之外的男人懷裡依偎了那麼久。這時候,我忘記了小白是個當鴨的,他年輕的懷抱、關切的言語,使我想起了年輕時與德廣共同編織的漫。那種漫若是不演繹到極致,兩個人怎麼會非結婚不可?令人無奈的是,男女之間的漫壽命如此短暫。一樁樁一件件的家庭瑣事,漸漸把那曾經濃郁的漫稀釋得蹤影全無。《妾成群》裡的三姨太梅珊就有勇氣對丈夫直說,他只要超過五天不上她那裡,她就找個伴,她沒法過活寡子。——如今的一夫一制不是把女人捧到天上去了嗎?可是又有幾個做子的有勇氣對上就打呼嚕的丈夫說這種話?一輩子沒有勇氣,一輩子也就那麼胡里胡塗過去了。婚姻是造就怨婦的溫,怨婦就是一個個潛在的綠帽子生產廠。

小白竟然願意與我發生身體以外的瓜葛。他陪我去找艾琳對質,不僅賺不到一分錢,反而耽誤睡眠。他們做鴨的一般是晚上八點上班或出臺,並且都是預約的,無故失約受罰非常嚴重,因此找艾琳對質必須在晚上八點之前。

就在我糊糊將要睡著的時候,艾琳打響了我的手機。

“剛才從豪門影出去,剛好接到一個廣告客戶電話,就去陪他喝個茶。所長老婆那個老貨怎麼說?對你承認她跟德廣有一腿沒?”

她的聲音像一把刀子,割得我的心在滴血。一股強烈的痛恨呼地一下就把我點著了,我差一點兒衝口而出:所長老婆說你這個貨跟德廣也有一腿!可是,理智告訴我,這時候不能打草驚蛇。艾琳是個格火爆的人,吃軟不吃硬,去找她對質,必須用情字化她,否則什麼答案也得不到。

“承認了。”我說:“明天下班後有空嗎?小白想見見你。”

這個沒心沒肺的女人立即來勁了,爆發出一陣怪笑:“那個小可人兒,他見我幹什麼?來送死嗎?哈哈哈……有空有空……”

“讒成這樣!他說咱們三個人一塊聊聊。”我不無譏諷地說。

“哈哈哈……小白不一樣嘛!這樣吧,我請客。被個貌賽潘安的小鴨子記得不容易呀。明天我早些下班,5點半在紅磨坊咖啡廳見,我現在就預約個包廂。”

如果世界上沒有男人,艾琳就是個完美女人。她生活積極,工作賣力,對朋友熱情講義氣。可是一到男人面前、或者談起男人,她就立即出了淺薄的尾巴。如果不認識她,我不相信世界上還有這麼讒男人的女人。可憐之極!她還對明天的約會躍躍試,全然不知道一場狂風暴雨即將來臨。

第二天下午5點半,三個人依時來到了紅磨房6號小包廂裡。艾琳興高采烈地要點菜吃飯,小白阻止她道:“還是先說事情吧,我8點還要出個臺。”

艾琳大驚小怪道:“你今天找我來,不是寂寞了想要我陪呀!”

“艾琳姐姐,今天我是為了若茵姐姐的事才來的。”

小白說罷,出一支菸,遞到艾琳嘴上,又親手給她點著火。艾琳了一口,順手在小白臉頰上捏了一把,笑道:“好好好,我聽你的,我一見帥哥就渾身發酥。先要三杯紅酒吧,邊喝邊聊。”

酒上來之前,三人就那麼僵著,誰也沒說話。待女服務生把酒端進來,艾琳先喝了半杯,才冷笑道:“我說若茵,怎麼說咱們也是多年的朋友了,有什麼話你不能直接跟我說,還把個小白給拉來?難道我在你心目中的份量不如一個剛剛認識的小白嗎?”

小白趕忙說:“艾琳姐姐,事情是這樣的。有人說你跟若茵姐姐的老公有關係,若茵姐姐麵皮兒薄,不好意思問你。我是怕你們被人挑撥離間,才慫恿她問問清楚的……”

艾琳沒等小白說完,臉就變得紙一樣白,狠狠地把酒杯往小几上一頓,指著小白的鼻子罵道:“你以為你是什麼人?敢對我這麼說話!我就是跟若茵的老公有一腿,又關你什麼事?哼,傻小子,還真是給你點光你就燦爛,上消費你的客人了?趕緊買個鏡子照照,看自己是人是鬼,白夢我看別做啦!”

27

小白是個善良、好脾氣的男孩,罵起人來,怎麼會是艾琳那種半老潑婦的對手。他尷尬地垂著頭,一幅楚楚可憐的模樣。他在忍,因為艾琳做過他的客人,是絕對不能得罪的。做他們這一行的,尊嚴二字早已沒有意義了。

我實在看不下去了!一個跟別人的老公有一腿的女人,不該這麼理直氣壯,莫非這世道真的變了嗎?她明明是被嫉妒折磨得發了瘋,她嫉妒小白對我好,卻忘記了自己對我——一個多年好友犯下的不可饒恕的錯誤!我憤怒了,幾乎是對她吼道:“艾琳,你沒權利羞辱小白,有能耐你就回答他的問題呀!你跟德廣到底有沒有……”

想不到艾琳沒等我把話說完,就狠狠地將手裡的菸蒂按滅,狂笑一陣道:“我說純潔小婦人,你才出去玩幾次,就跟鴨穿一條子了?婊子無情,鴨子無義!將來你手裡的錢被他挖了去,就知道他今天為什麼對你好啦!”

“我的錢被誰挖了去,是我自己的事。我現在想知道的是,你跟我老公……”

“哈哈哈……你老公……我承認,我跟你老公是有一腿,你老公小肚子上有個闌尾炎動手術留下的傷疤,對不對?你要是不問我,我也真不忍心告訴你,你去問清楚他使了什麼辦法上了我?他要是把實情告訴你,你保證會哭著找我道歉!你老公是個老狼!你還把他當寶呢!”她說完,從皮包裡拿出幾張錢,往桌上一甩,就奪門而去。

門砰地一聲被她帶上了,狹小的包廂裡只剩下了我和小白。我聽出來了,傻瓜也能聽得出來她話裡的意思。我被打擊得眼前發黑,無力地靠在沙發上,閉上眼睛,以緩解突如其來的眩暈。我真希望小白也趕快離開,好讓我一個人躲在這裡傷口。有個這樣的丈夫太羞辱了,如果德廣就在眼前,我一定會跟他拼個你死我活,我真恨不能把他撕吃了!

很快,我又猛地直脊背,氣急敗壞地從皮包裡拿出手機,狠狠地按下德廣在美國的電話號碼,很快就接通了。

“怎麼這種時候打電話,你又不是不知道美國現在幾點!”他不耐煩地在那邊咕噥。

“少他媽裝蒜!老狼,老騙子!我限你十天之內回國,辦離婚手續!”

他嚇傻了,在那頭喂喂地叫了一通,我什麼也沒再說,就掛斷了,並關了機。

身邊的小白又一次攬住我,輕輕拍著我的脊背。“姐姐別難過,一個人既然越軌了,跟張三越軌和跟李四越軌沒什麼不一樣,看開些才好。”

我連自己都不敢相信,竟對德廣罵了一句話。從小到大,我從沒罵過人,不是我不會生氣,而是罵不出來。可是,今天我罵出來了,可見氣憤到什麼程度了。我長舒了一口氣,竭力按捺住肚裡的火氣,輕聲對小白說:“對不起,我還是第一次罵話。當著你的面,真是不應該。現在,你也相信我老公是個老狼了吧?”

他思索了一會兒,避開我的問題說:“姐姐,你的心情我是理解的,不過處理問題不能太情緒化。去豪門影消費的那些客人,有老公的大有人在。你有孩子,千萬不能一時衝動、一定要把婚離掉。我就是單親家庭長大的,知道單親孩子的苦。”

“我總不能為了孩子活活被他氣死!單是我們院子裡的女人他就睡掉兩個,能保證他從此潔身自好?艾琳離婚了,不也過得很瀟灑嗎?”

“艾琳姐姐畢竟一直在社會上混,加上她比你潑辣,要好混得多。”小白說著,嘆了一口氣:“別看你跟她是好朋友,其實並不瞭解她的全部,她心裡也苦著呢。他包過我好幾夜,在酒店開的房。每次都喝得爛醉如泥,我做稀奇古怪的動作。她那張嘴巴特別貪婪,盤一樣成夜粘在我身上,好像她那三千塊的包夜錢比別人的大,不折騰我一整夜划不來似的。每次被她包過夜,我下面就會紅腫好幾天……”

我聽得起了一身皮疙瘩,趕忙制止了他。他知趣地說了聲對不起,拿出手機看了看時間,微笑著說:“姐姐,我該去上班了。你自己開車回去,一定要小心哦。”

我謝了他。怕人看見,就起身先往外走。不一會兒,他追到了停車場,對我強調說:“記住,你還沒吃晚飯呢,回去給自己做點東西吃!”

28

我不知道是怎麼把車開回家的,好在運氣不錯,一路平安。

到了家裡,我沒有開燈,摸黑換了拖鞋,習慣地走到臥室窗前,朝小白的住處望去,沒有燈光。他不會對我撒謊的,看來真的去上班了。陡然間我就到一陣難言的酸楚,此時此刻,不知小白在陪富婆喝酒,還是正在富婆身上耕耘。——我下意識地搖搖頭,想把小白從腦子裡甩出去。現在不是想他的時候,“離婚”二字已經對德廣撂出去了,接下來該怎麼對付呢!財產分割倒還容易,兒子怎麼分割呢?我焦躁地在房間裡走來走去,即便不開燈,我也碰不到任何東西。我幾乎天天守在家裡,角角落落都瞭如指掌。這麼一個經營了七年的家,真的到了破碎的盡頭了嗎。是我遇人不淑,還是自己不夠好,使老公厭倦了?不管怎麼說,我都是個徹徹底底的婚姻失敗者。我那可的兒子是我的心頭,不久後我就與他骨分離了嗎?我還指望他長大保護我呢,老公可能指望不住,兒子不可能指望不住的。——想到兒子,我再也忍不住,倒在沙發上痛哭起來。

不一會兒,電話鈴聲大作,我起身了一片紙巾,抹掉眼淚,看看來電顯示的號碼,果然是德廣打來的。我一直沒有開手機,他只好打家裡的電話了。我沒接,就讓它那麼一直響下去。他連續打了五次,我都沒接,他終於放棄了,屋裡又重新歸於寂靜。

就在這時候,門口掛著的內線電話又響起來,是門衛室打來的。說明有人要來家找我,我忙接聽。

一個普通話很不標準的陌生男聲說道:“我是海城快餐店送外賣的,一個名叫艾琳的大姐要我送來的。”

聽見艾琳的名字,我心裡立即生出一種本能的抗拒,本想一口拒絕。可轉念一想,剛才艾琳的態度那麼強硬,我也聽出了個大概,責任很可能全部在德廣身上,而艾琳也是個受害者!所長老婆說艾琳是貨,沒錯,她確實很。但貨被傷害,說她活該是不對的。在這種時候,她還惦記著我沒吃飯,也實在讓我動。於是我對著聽筒說:“那好,你幫我送上來吧。”

門鈴被按響後,我趕緊開門,誰知道門外站著的人竟是憶槐!手裡提著一隻袋子,裡面裝著幾隻飯盒。“我是海城快餐店的店小二,來給太太送晚飯。”

我真是佩服他,這種時候還跟我開玩笑!我強怒火,低聲斥責他道:“真是膽大包天,我厭惡你這種方式!你這不是漫,是自私!你這不是為我好,而是想把我毀掉。你知道自從你走進這個院子,就被多少雙眼睛盯上了嗎?”

他低三下四地說:“晚上黑濛濛的,沒人注意一個送外賣的店小二。剛才聽艾琳說起你,我不放心,就給你送點吃的。你那種老公留著後患無窮,趕快離婚是正經,別怕,我來接管你這個二手女人……”

這種時候耍嘴皮子,真是愚蠢之極。我的老公再不好,也還輪不到他來評判!我厭惡地說:“你走吧,我現在吃不下東西。早知道剛才是你在大門口打來的電話,我本不會讓你見到我。”說著就準備關門。

“你也真是的,我又不是來麻煩你簽名的,大明星也不能這麼對待FANS呀。剛才怕你聽出是我,捏著聲音說了幾句不入的普通話,我容易嗎?你先把飯菜收下,等我走了,你不吃就扔垃圾箱裡,也算給我個面子。”

“那好,我現在就去扔掉。”我這才狠狠地瞪他一眼,接過他手裡的袋子,順手就把門關上了。

他並沒有立即走掉,在門外小聲說:“趕快把燈打開,你的心情會好一些的。我就不進去陪你了,你也別怪我。天這麼晚了,我要是進去了,孤男寡女的,難保不住出事……”

聽到這裡,我不由得笑了出來,心裡說:做白夢去吧,誰要你陪!

奇怪的是,我竟聽了他的建議,打開了客廳的燈。有了光,我的心情確實亮堂了好多。好奇地打開飯盒,熱氣騰騰的飯菜香的,一個塑料杯裡還裝著豆腐丸湯,還真勾起我的食來了。

29

我真的開始吃他送來的飯菜了,先是喝了幾口湯,很美味。這些食物肯定不是快餐店做的,估計是從他自家的酒吧豪門影裡拿出來的。

忽然又有電話鈴聲,我嘴裡的食物還沒咽完,就跑去看來電顯示,是憶槐的。——我頓時窘得面發燒,彷彿被他逮了個正著。不是說把食物丟進垃圾箱裡嗎?怎麼人家前腳剛走,你就吃了起來?我沒接他的電話,不敢接,也不想接。我現在的心情很糟,沒絲毫心思跟他打情罵俏。

大約過了半個小時,我洗好澡躺在上,準備閉上眼睛,好好沉澱一下浮躁的情緒,好好想想如何應對即將到來的離婚之事。忽地,門口的內線電話又響起來。今天這是怎麼了!該不會又是那個無厘頭來送水果吧。

我忙地起身去接聽,這回是個年輕女孩的聲音,說她是花店的,有人為我訂了一束鮮花,要花店代送。我好奇地問訂花的是什麼人,女孩說不知道,花是電話訂的,不過隨花送的有一封信,是店裡幫著打印出來的。

我遲疑了片刻,怎麼也想不起誰會訂花給我。結婚之後,再也沒有發生過這種漫的事。莫非是德廣訂的?莫非他忽然醒悟過來了?知道送花比送房子威力更大了?女孩在電話那頭禮貌地催促著,我只好答應她送上來。

很快,女孩將花送了來,到我手裡,笑了笑,就轉身告辭了。

這束花實在太大,沉甸甸的,一隻手拿著竟有些吃力。我忙將花抱在前,此時此刻,才真正明白女人在接到鮮花那一剎那的動有多麼強烈。花實在太香了,是那種沁人心脾的甜香,香得讓人窒息。這束花是由百合、玫瑰和天星組合而成的,白的百合居於中央,周圍是紫紅的玫瑰,邊上託著玫瑰的是幾枝素雅的天星。雖然不是一束奇花,卻足以令我動,因為這是我婚後收到的第一束花!結婚之前,德廣也送過我花,但那時候他沒有什麼錢,都是一支一支地送,最多的是玫瑰和勿忘我。即便是那樣,年輕的我還是被深深打動了。

我久久不願把臉從花中移開,寧願承受那動人的窒息。看來女人需要的就是覺,金錢永遠與情無關,嫁給有錢人,往往並不是上了有錢人。情中的女人永遠在追求細枝末節,情商不足的男人只能被牽著鼻子走。比如我,並不是先去看花中藏著的那封信,而是先被花香動了這麼久。

我這才把信打開,確實是打印出來的。上面寫道:“二手女人,剛才送飯時你雖沒開燈,但樓道里的路燈是亮的,我看見你把眼睛哭紅了,沒來得及安你。打你的手機,手機關了。打你的電話,你竟不接。只好送上鮮花一束,順便寫幾句話給你。別難過,沒什麼大不了的,我說過了,沒有你老公,我來接管你。我不但接管你,連你兒子也接管下來。等到我娶你的那一天,還賺了個那麼大的兒子,親戚朋友們不嫉妒死才怪。我做了這麼多年的生意,這筆是最人的,你放心,我一定會做成的。憶槐即。”

看完他的信,我不由得啞然失笑。這個瘋子,怕是腦子進水了。娶我,並且連我兒子也接管!這年頭騙子也偷工減料了,這種大話我會相信嗎!他是一個事業有成的年輕男人,又沒結過婚,怎麼可能一下子到談婚論嫁的程度?

可是,當我把第二遍看完後,鼻子竟有些酸酸的。不管怎麼說,那個無厘頭的嘴巴是夠甜的,稍不留意,我很可能被他得暈頭轉向。他到底想對我怎麼樣呢?按說他不會缺女人,他有錢,可以引各種各樣的女人。並且,如果他喜的女人不就範,可以用錢把她砸倒。難道他是想嚐嚐30歲女人如狼似虎的滋味?那也犯不著設那麼深的陷阱呀。我抱著鮮花來到鏡子前,鏡中人的眼裡還有淚光,臉上的妝被淚水沖垮了,整張臉顯得蒼白和憔悴,但還看不出老相,皮膚依舊緊繃……

我對著鏡子自嘲地笑了一下,嘆息一聲。這時候應該想的是如何應對即將到來的離婚風暴,在那個無厘頭身上花時間不純屬費嗎?我趕忙找了個閒置已久的花瓶,洗乾淨,裝上水,把花在裡面,放在前。

30

沐浴在花香之中,我覺安穩了很多。這甜的花香告訴我,我還沒有老,起碼還有年輕男人重視我,不僅僅是憶槐,還有小白。比起“豪門影”門口遇到的那個肥婆和所長老婆來說,我還沒有徹底垮掉。因此我委屈,受不了德廣在體上的背叛。夫之間只要沒有體背叛,怎麼打鬧都能過上一輩子。而的越軌對婚姻有致命的殺傷力,德廣都跟兩個女人睡覺了,特別是跟我的好朋友艾琳睡過覺了,我若是再容忍他,那我還能算人嗎!我決意跟他離婚,儘管我很害怕離婚後的生活。但就目前來看,我分割到的財產起碼夠生活幾年的。

到了第三天上,公公婆婆一大早就來找我了。當時我還沒起,披頭散髮地為他們開了門。婆婆看我很不順眼,嘴閉得緊緊的,徑直走到沙發旁坐下。公公是個好脾氣的,怕婆婆怕了一輩子,見場面尷尬,笑道:“不好意思,我們是不是來得太早了?老人就是起早,可能打攪你的睡眠了。”

婆婆凡事都要贏三分的,見公公對我好,刀子般甩給我幾句:“有古詩說,三入廚下,洗手做羮湯。未諳姑食,先遣小姑嘗。古代新媳婦過門三天就給婆婆做飯吃了,做好了還生怕不合婆婆的口味,要先請小姑子嘗一嘗。咱們這媳婦倒好,沒給公公婆婆做過一頓飯。這還算罷了,咱們命不好,吃不起她做的。可德廣在國外辛苦賺錢養她,她在家裡養尊處優還不老老實實,還給德廣添!老頭子你也太縱著她了,咱們今天來得還早嗎?你也看看鐘表,都十點鐘了,她還沒起,可想而知,晚上多晚才睡覺!我聽說她常跟那個艾琳泡酒吧,那種地方是良家婦女去的嗎……”

公公實在聽不下去了,大聲制止婆婆:“你少說兩句吧,到哪裡都是你的話多。兒子是叫咱倆來勸勸媳婦的,你可倒好,先囉嗦這麼一大堆。幸好媳婦脾氣好,要是跟你吵起來,把事情得更糟,我看你怎麼對兒子代。”

婆婆反駁:“你這個老糊塗!媳婦懂事嗎?兒子在美國做事那麼辛苦,她開口就叫他十天之內趕回來,什麼事情這麼要緊?德廣不是在北京上海,隨便就能趕回家看看,他是在美國呀!”

看著這矇在鼓裡的二老,一個唱紅臉一個唱白臉,目的是竭力維護他們兒子的婚姻,我不有些傷。也許若干時間之後,他們就不再是我的公公婆婆了,而德廣還是他們的兒子。曾經共處7年之久,婆婆對我還是一絲情都沒有。

我再也不想繼續聽她嘮叨了,開口說道:“爸爸媽媽,你們不用再為這個小家庭心了,我離婚離定了。你們打電話告訴德廣,如果他不按時回來協議離婚,我就起訴到法院!”

兩位老人聽罷,吃驚不小。公公張大眼睛,說不出話來。婆婆本能保護起她兒子來:“我說若茵,你可真會花樣翻新!兒子都上小學了,你以為婚姻是兒戲?想結就結,想散就散?不要以為玩幾次酒吧就發現了新大陸。你問問那些對你獻殷勤的男人,哪個想真心娶你?如果真的有人要娶你,你再找德廣離婚不晚!”

我再也受不了這個怪氣的老太婆了,猛地從沙發上站起來,不客氣地說:“你兒子已經睡過這院子裡的兩個女人啦!”

公公短促地“啊”了一聲,站起身問我:“若茵,你拿住他的證據沒?這話可不能說著玩。壞了德廣的名聲還沒什麼,把人家那兩個女人的名聲壞了可不得了。”

老太婆氣得聲音都發抖了:“我不信,我們德廣從小就那麼優秀,絕不會做出這等下作事。偷腥不會去遠處偷?非要偷這院子裡的?你有外心就別怕承認,不要往德廣身上栽贓!”

我冷笑一聲,丟下他們,走進臥室裡,把門反鎖起來。老太婆又在外面嚷嚷了一陣,最後還是被公公勸走了。

當家裡徹底安靜下來時,沐浴在這甜的花香之中,我忽地就悲從中來。大難來臨之際,我變成了一個無助的孤家寡人!在極度的委屈之中,我忍不住趴在上痛哭一場。

31

以後的每一天,憶槐都給我送一束花。花不完全凋謝,我捨不得換,就買來好多花瓶,用清水養起來,臥室簡直變成了一個小花園。我不憶槐,甚至還沒有喜上他,但我他送的花。在焦躁的等待之中,只有浸泡在花香裡,我的心才能安穩些。

意想不到的是,到了第10天晚上,德廣竟真的回來了。

當我打開門,看見提著箱子站在門口的他,好像看見了陌生人一般。我心裡竟起疑:這個人就是我的丈夫嗎?就是與我戀結婚並聯手製造出一個孩子的男人嗎?分別只有半年,陌生不該如此強烈,然而事實卻是如此。

很顯然,他有些膽怯,進門放下箱子,來不及換鞋,就討好地說:“我這麼快趕回來,非常不容易。單是跟領導請假就磨了一整天,扯謊說媽媽生了重病,領導才準我半個月的假。你不要以為我急急忙忙趕回來為了離婚,而是不離婚!”

我看也不看他一眼,冷冰冰地說:“很好說,你不離,我就起訴到法院,這個婚我是離定了!你還有臉進這個院子?你要是在這個院子裡活到老,不知還有多少個女人要被你睡掉!”

他顯然沒想到我掌握了真相,吃驚不小,右邊的嘴角輕輕痙攣了一下,輕聲說:“一路風塵僕僕,老婆,你等我洗個澡,咱們再好好談談。”

“你不要再叫我老婆,我不願當狼的老婆!沒什麼好談的,你等會把離婚協議寫出來,明天我過目、簽字!”說罷,我就徑直走進臥室,砰地把門關上。

別看我在德廣面前表現得那麼冷靜,其實腦子裡成了一團麻。我直地躺在上,緊張得像個殭屍。德廣肯定不會善罷甘休,他會怎麼處理我鬧離婚這件事呢?這個婚我能順利離掉嗎?……

正這麼苦思苦想著,洗過澡的德廣推門進來了,室內沒有開燈,藉著窗外的月光,我看見他手裡拿了兩罐冰凍可樂。他走到邊,把可樂放在頭櫃上。撲通一聲,竟跪了下來,痛心疾首地說:“若茵,這裡就咱倆,我對你完全坦白,我確實跟所長老婆和你的好朋友艾琳有關係。我討好所長老婆是有目的的,不說你也知道了。我跟艾琳發生關係,責任純粹在我,當時喝醉了酒,艾琳不從,我就用了強……我知道她恨我,我跟所長老婆的醜事很可能都是她打聽出來告訴你的,但我理解她,因為你們是多年好友。請你千萬不要再聲張,給我一次改過的機會!你不看我的面子,也要看咱兒子的面子,咱倆離婚了,苦的是兒子……”

他輕易的承認比死不承認更讓我心寒,我覺得整個人很快就要爆炸了,就咬著牙死忍,竭力平靜地說:“你給我出去!明天不把離婚協議寫好,我就去請律師寫。你在家的這半個月,我們必須把婚離掉。”

“老婆……你想罵我、打我,就來吧!我保證不還嘴,也不動手,你都發出來吧!只要不離婚!我對你犯下了罪,目的不是離婚呀……”他說著,一雙手在我身上試探,試圖把我扳過去面對他。

“別用你那髒爪子碰我!噁心!”我一甩手,竟把他的眼鏡打掉了,哐哴一聲摔在地上。

他摸了半天,才扭亮頭燈。我這才轉過身來,看見他把眼鏡撿起來,戴上,目光在窗下的一片鮮花上逗留了片刻,很快又轉到我臉上,痴了一般。漸漸地,我到他的雙目瞳孔在放大,呼也急促起來。這時候,我好想從這個野獸一般的男人身邊逃走,可是,沒等我起身,他就猛地撲到我身上來,用嘴堵住我的嘴,雙手用力撕扯我的衣服。我又厭又怕,就死命推他。他是個武孔有力的男人,我如何是他的對手?費盡了渾身的力氣,他還是像大山一樣在我身上,紋絲不動。

終於,他把我身上的衣服全扯了下來,絲質睡裙被撕成了兩半。之後,他的身體離開了我,開始自己的衣服。我情急之下,趁他不注意,雙手奮力一推,他便掉下去,摔了個仰八叉,並踢倒了兩個花瓶,瓶裡的水立即出一片。

32

“買這麼多花在家裡做什麼?一瓶不就夠了?擺這麼多開花店呀!”他惱羞成怒,又不敢對我發,就又踢倒幾個花瓶,地上的水很快成了河,因為每個花瓶都有兩尺高,盛的水還是不少的。

忽然,他的目光釘在倒地的一束花上,原來那束花中掉下來一張名片。因為心思並不在送花人身上,後來接到花就在瓶子裡養著了,我還真沒注意裡面放著名片。他的這個發現真是非同小可,因為名片上有憶槐的電話號碼和辦公地址。我和憶槐本來是沒什麼的,我甚至還沒喜上他。他放個名片在花裡,目的是提醒我主動與他聯繫,他的上一張名片被我撕碎砸到他頭上去了……此刻,我預這個名片的暴會惹出大事來。

只見德廣拿起名片,湊在燈下仔細看過,鄙夷地問:“林憶槐,這名字倒是不錯。一個男人?這些花都是他送給你的?”

本來我還有些擔心無辜的憶槐被牽扯進來,受到德廣的傷害。但德廣鄙夷的目光卻使我很不舒服。你有什麼了不起,現在你還是我名義上的丈夫,只要你肯協議離婚,明天就會變成陌路人,憑什麼鄙視我!我憋了一肚子氣,斬釘截鐵道:“是他送的,又怎麼樣?你能跟兩個女人睡覺,我就不能接受一個男人送花?”

“你都跟他做了什麼!”他竟一下子爆發了,氣紅了眼。

“明天你我就是陌路人了,再追問這個還有意義嗎!”

“就是明天離婚,我今天也要搞清楚,我頭上是不是早戴上綠帽子了!”

“你睡過兩個女人,就是頭上戴一頂綠帽子,也算是賺了!”

德廣聽罷,氣得整張臉都扭曲起來,撲上來揪住我前的衣服,幾乎沒把我提起來,瘋狂地叫道:“你這個娘們兒,別廢話,告訴我你跟他的關係到什麼程度了!我只想知道這個!他要是把你睡了,我就殺了他,然後再跟你同歸於盡!”

“你殺人家!也不照照鏡子。人家比你年輕,比你有錢,比你勢力大,你做夢殺了人家還差不多!”我恨得咬牙切齒。

此刻,我真的希望憶槐出現,把我從這個老狼的掌控中救出去。

他揚起手,只聽“啪”地一聲脆響,我的左臉就捱了一個耳光,緊接著左耳出現一陣劇烈的鳴叫。我被他打懵了,這個老狼,竟然打了我的臉,結婚這麼長時間以來,第一次打我,並且打了我的臉。

我恨極了,頭腦立即出現一陣可怕的空白,我的雙手被他抓得牢牢的,本使不上力氣,就低下頭,狠狠地朝他手臂上咬去,他疼得哀叫一聲,狠命揪我的頭髮,我才鬆開了。只見他的傷處血不止,我這才到嘴裡一陣腥鹹,噁心得乾嘔起來,趕忙拿紙巾一遍一遍抹嘴巴。

他不發一言,從小藥箱裡找來紗布,胡把傷口包住了。我恨得想拿手機朝他頭上砸,結果還是忍住了,只是把頭櫃裡藏了多年的結婚證書拿出來,刷刷幾下就撕了個粉碎,猛地把碎片朝他背上砸去。

他轉過身來,發現我撕的是結婚證書,一下子傻眼了。兩個人之間出現了那種令人窒息的沉默。我真想從窗戶裡飛出去,跑到無人的地方痛哭上一場。

終於,德廣沉重地說:“好,你把結婚證書都撕了,肯定跟那個野男人睡過覺了。我告訴你,你想跟我離婚,好跟那個野男人享福去,我不會要你輕易達到目的。我可以睡一百個女人,但你不能睡一個野男人!”

說罷,他就拿起那個名片,用我的手機打上面的電話。我本能地要把手機奪過來,他順手一甩,就把我甩倒在上,我的頭碰到了頭上,頓一陣眩暈。就在這時候,我聽見電話打通了,德廣惡狠狠地說:“是不是你小子把我老婆睡了!我要帶我老婆找你當面對質,你他媽別嚐了鮮就當烏,不敢出來見我……”

lzual 2024-08-17 23:36:29

33

德廣獅子一樣狂吼很久,才與電話那頭的人約好在紅磨坊咖啡廳見面。

他放下手機,就厭惡地命令我:“快換換衣服,馬上去見你的姘頭!”

“你要是真想要我去,就不要瘋狗一樣對我狂吠!”我靠在頭並不起身。

“不想要你去,我跟你的野男人聯繫什麼?我還嫌他的聲音髒了我的耳朵呢!”

我這才起身,去洗了把臉,又回到臥室,坐在梳妝檯前。誰知道往鏡子裡一看,左臉上竟有幾條指頭印,他對我下手太狠了。我心裡揪得難受,真希望憶槐能打德廣一頓,為我出一口惡氣。憶槐不是被冤枉為野男人嗎?既然被冤枉了,索就當一次野男人也沒什麼不好!我拿出粉底塗在臉上,又拿起粉撲往臉上撲粉,我得把那幾條指頭印給遮住,不能讓憶槐看見我捱了打。一個挨丈夫打的子是沒臉見人的,是被人看不起的,我不能讓憶槐看不起我。既然他給我送了那麼多花,我在他心目中肯定是高高在上的。

“我說你跟那野男人不清白吧,不然找他去對質還有心打扮?”德廣怪氣。

我沒有再理睬他,我徹徹底底厭惡他了,不再把他當人看。我無論出門去哪裡,都要化妝的,這是我做人準則的一部分,誰也別想改變我。我要以最美麗的一面示人,給人帶去愉悅,同時也愉悅自己。

細心打扮停當之後,我審視著鏡中的自己。粉紫的上衣,低低的領口綴著細小的蕾絲花邊,長卷發一部分盤在腦後,一部分垂在前,有些楚楚可憐的模樣。本來就是的,今天我是個受氣的小媳婦,要被丈夫迫著去見我的“野男人”。既然如此,我何不抓住機會,讓我的“野男人”憐惜我、保護我呢。

我和德廣來到紅磨坊,一個男服務生把我們帶到8號包廂門前,敲了敲門說:“林老闆,客人已經到了。”

裡面的憶槐說:“哦,那請進吧。”

不知為何,這種時候聽到憶槐的聲音,似乎跟別的時候不一樣。他被德廣懷疑是我的野男人、我的姘頭!因為他、因為他送了花,我捱了打。剛才車子裡拿出小鏡子看了看,臉上的幾個指頭印還是那麼清晰,不知他能不能看出來。——想到此,我心裡不住湧上一陣委屈,眼前頓時變得模糊一片。

服務生打開門,請我們進去。誰知抬眼一看,裡面坐著的除了憶槐,竟然還有一個艾琳!她冷著一幅面孔,看看我,又看看德廣,並不說一句話。我尷尬得不知所措,四個人的關係,竟如此錯綜複雜,看來今天要有大戲唱了!德廣顯然也吃驚不小,站在門口,好像地上有粘膠似的,讓他的腳邁不進來。

就在這種窘迫時候,憶槐忽地站起來,徑直走到我面前,張大眼睛,盯著我的臉看了半晌,喃喃道:“你這邊臉上怎麼有幾條紅印?你不是突發奇想,自己打自己嘴巴玩吧?”

憶槐的話當然是與眾不同的,我聽得心裡熱乎乎的。是了,他在第一時間發現我捱打了,這就夠了。不知不覺之中,我的淚就開始順著臉頰朝下淌,身體在劇烈地抖動,幾乎站立不穩。

憶槐見狀,旁若無人地攙扶著我,坐在他身邊的沙發上。

“不准你動她,她是我老婆!說!你們到底是什麼關係!”德廣的俗竟暴得這麼快。

憶槐不卑不亢:“我現在動的不是你老婆,是一個捱了人的打、傷心絕、需要關心的女士。你也算個高級知識分子,並且在美國生活過一段時間了,西方禮儀怎麼半點也沒學到?你在沒有確切證據的情況下,沒有權利質問我跟她的關係。我告訴你,你老婆最終要由我接管,我堅信這一點!不過在我把她牽上紅地毯之前,半也不會動她,你我動我也不會動。因為我比你知道怎麼尊重女人、怎麼尊重情!”

34

德廣聽罷,眼中又出鄙夷神。如果不是發生了這種事,我至今可能都不會發現他還有這種神。這是一種淺薄的神態,有品位的男人是不會表現出這種神態的。

房門開了,服務生送來了四杯紅酒和一個水果拼盤。當服務生把德廣的酒放在他面前時,他端起來就潑進了門口的垃圾桶裡。我差一點兒笑出來,這種舉動真是幼稚得像個無知孩童。

倒掉酒後,他的自我覺非常不錯,冷笑一聲,斥責憶槐說:“說什麼大話,還言必稱美國,我看你也不過是個街頭混混。說什麼尊重女人、尊重情!你尊重的女人還沒離婚,還是我老婆。你懂中國的婚姻法嗎!你尊重的情在她的婚姻中不允許出現!否則就是犯罪!”

艾琳聽不下去了,使勁咳嗽了兩聲,伸手從煙盒裡摸出一支菸,憶槐拿出打火機幫她點著了。——憶槐的這個動作,使我想起了為艾琳點菸的殷勤的小白。他們的職業不同、地位不同,卻都是十分尊重女人的那種男人。

艾琳了一口煙,把煙霧吐向空中,斜眼看了德廣片刻,不屑地說:“德廣,若茵是個乖乖的小婦人,你在她面前顯擺兩下子,估計能把她鎮住。可你在老孃面前拿腔作調,那可真是瞎了眼。別拿什麼婚姻法來唬人,我敢用人格擔保,若茵和憶槐是純潔的,是我介紹他們認識的。”

德廣聽到這裡,神經顯然鬆弛了許多,叉緊箍的十指也散開了,不易覺察地長長舒了一口氣。

艾琳彈了彈菸灰,繼續說道:“要真是用婚姻法來套你,你現在應該正在蹲牢房。你那次強暴我時,我還沒離婚,還是你同事的老婆。常言道,朋友,不可欺。不論從法律上還是道德上,你都是個不折不扣的罪犯!哈哈,你還說憶槐是個街頭混混。告訴你,要是真的比起來,哪方面你都比不過他。具體的我就不說了,說出來你這張老臉怕要掛不住!”

德廣被說得臉上紅一陣白一陣的,估計是怕自己那見不得人的歷史惹怒我,竭力狡辯說:“蒼蠅不叮無蛋。你自己也數一數,一共給你老公派發了多少頂綠帽子?你不整天不夠,一幅招蜂引蝶的臭美樣兒,我怎麼能上你的套?”

艾琳反相譏:“你就是個紙紮的男人,平時看你還人五人六的,一遇到事情就垮成這樣?明明是你把我強暴了,我沒告你都是你福大,現在竟倒打一耙,反說我勾引你了?就算我是個有蛋,你也可以不做追腥逐臭的蒼蠅啊!”

他倆這一番不留情面的互揭,把我的臉都丟盡了。結婚這麼多年了,我從沒看到德廣如此骯髒醜陋的一面。

他倆還在舌劍地爭吵,我漸漸聽不進去了,無非是一男一女做了那種事,既然我對德廣絕望了,也就不想關心得那麼具體了。我的目光遊移了一會兒,落在憶槐臉上,他朝我遞來鼓勵的目光,讓我到了片時的溫暖。我恍然覺得,今天的他與平的他不大一樣,至於是哪裡不一樣,在如此紛的思緒之下,我暫時還理不清楚。

就在他倆越吵越烈的時候,憶槐說話了:“好了艾琳,今天你也算出了一口不大不小的氣。我看你跟他吵還真有點掉價,他本不算個男人。說真的,我的女人不多,但凡是做過我的女人,都會得到一處房產和一輩子無憂無慮的生活。這是一個男人的責任,沒有責任的男人對女人來說就是災禍。”他轉過臉來,溫和地對我笑了笑,又柔聲說道:“所以你的命不好,遇到了一場災禍。這樣吧,我支持你離婚!遇到災禍不怕,怕的是不懂趕緊避開。你離婚之後由我來接管你,包括你兒子。我不僅給你一份優越的生活,還會給你婚姻,給你一生一世的情。我上你了,二手女人!”

在如此囂張的情敵面前,德廣又一次失去了理智,只見他紅了一雙眼,朝憶槐撲過去,揪住他的衣領,指著他的鼻子罵道:“你他媽不過是個街頭混混,再不准你跟我老婆有任何聯繫!只要你再敢打我老婆的主意,別怪我找人廢了你……”

憶槐神態自若,不還嘴也不還手。直到德廣罵起他的祖宗,他才用力拍了幾下手。旋即,就有幾個高大魁梧的男人黑地闖進來,老鷹抓小一樣,把德廣從包廂裡提了出去。

艾琳哈哈大笑,拍了拍憶槐的手臂,張大眼睛說:“憶槐,你好帥哦!想不到這紅磨坊也是你的產業!你到底是什麼來路?有多少錢呀?你娶若茵當大老婆,我給你做小吧?哈哈哈……”

35

就在這時候,憶槐的手機響了。他從子後袋裡拿出來接聽,說了一陣我聽不懂的閩南話。之後又把手機放進口袋,對艾琳笑道:“這種玩笑可不能開,我是一夫一的虔誠擁護者,這輩子我要對若茵從一而終。我只接管她的兒子還不夠,她還得再給我生上個一兒半女呢。”

我苦笑一下,嘆了一口氣:“都火燒眉了,你還能說這種笑話。”

憶槐說:“二手女人,離婚算個什麼事?你把它當三座大山了?我不是說過了?你最終要由我接管的,不管你再在你老公身邊耽擱多少時間。你怎麼總以為我在說笑話呢?難道真要我把心挖出來,讓你看看是紅的還是黑的?”

又開始無厘頭了!我跟他道了聲再見,臨出門時強調:“千萬再不要跟我有任何聯繫了,不然火上澆油,除了給我添麻煩,沒有任何好處。”

我知道,這句話說得有些言不由衷,我上了每天收到鮮花的覺。但是,在離婚之前,我必須斬斷這種屬於非分的念想。

他認真地說:“別怕我,二手女人,我不會給你任何力,只會讓你一輩子笑著過。明天我就要出遠門了,我的主要生意在泰國,什麼時候回來還說不定,我會跟你保持聯繫的。我的手機為你永不關機,你隨便什麼時候想我,都可以打。”

本聽不下去,硬著頭皮走出了包廂。他走就走吧,反正與我的關係不大,特別這陣子德廣在家,我還真怕他給我惹出什麼事來。我對他還沒有什麼好,若是有心裡話,我寧願去找小白說,也不會找他。相比小白,他不能給我足夠的安全

他又叫住艾琳說:“若茵的老公已經開車回去了,你就送若茵回家吧。”

艾琳又笑得咯咯響:“你也真會偷工減料,自己開車送她回去多好。”

“我馬上要去趕飛機,不然哪有叫你送她的理?”他做了個鬼臉,朝我們擺擺手,就徑直走到門外,鑽進了門口停著的一輛黑車子裡。

看著那輛黑轎車絕塵而去,我竟有些莫名其妙的悵然,彷彿聞到了百合和玫瑰的香味,有些微醉。

艾琳是個善解人意的人,知道我需要安靜,特別繞道把車子開到海邊的一條路上,徐徐而行。我忽然想起小白說艾琳包過他好幾夜,每次都喝得爛醉如泥,他做稀奇古怪的動作。還說她那張嘴巴特別貪,盤一樣成夜粘在他身上,把他的私處折騰得紅腫好幾天……我不由得打了個冷戰,真的佩服艾琳,她能把痛苦深埋起來,在人前表現得大大咧咧、沒心沒肺。這其實是一種駕馭生活的能力,而怨婦們則不具備這種能力。比如我,就是個徹頭徹尾的怨婦。

“你怎麼打冷戰了?要不要把冷氣關小點?”她關切地問。

我忙說:“不用的,我打冷戰不是因為冷。”

她看了看我,又轉過頭去,專心開了幾分鐘,才開口說:“我說,你不要把什麼事都看得像天大好不好?你越像受氣媳婦似的,不是越合德廣的意?你回去他肯定會求你不要離婚,他已經相信你沒給他戴綠帽子。到時候你叫他一絲不掛跪在你面前,狠狠他十個嘴巴,撈回來!哈哈哈,對了,二十個,代我十個!”

這個女人!我冷不防被她逗得笑了起來。“你既然那麼恨他,現在肯定支持我離婚了吧?”

“不!”她將車子減了速,認真地說:“我還是堅持原來的觀點,不支持你離婚。情的壽命也就是那幾個月,你離了婚就變成了勝利者?以後是一輩子一個人過,還是再結?如果還想再結,能找到德廣那種條件的嗎?他這次表現得是糟糕了點,還打了你,不過是有原因的,他以為你給她戴了綠帽子。你已經30歲了,現在60歲的老頭子都想娶16歲的小女孩呢。你不會以為憶槐真的會娶你吧?告訴你,我見過他的一個女人,是個泰國美女,就住在海邊的一套別墅裡,你要是想證實,我現在就可以帶你去……”

我忙打斷她:“我去證實那些做什麼?他跟我又沒什麼關係!我又不是小女孩,怎麼會把他的話當真?”話雖這樣說,我心裡卻到一陣空的涼意。世上的男人都是這麼無趣嗎?真正的情真的只存在於小說和影視裡嗎?

艾琳對我的話沒有深究,繼續開導我說:“再說了,即便找到一個你的,你敢保證結婚若干年後,他不變成第二個德廣?反正德廣至少在美國工作5年,天高皇帝遠,你要是真的耐不住,就去找小白。玩膩了小白,豪門影裡還有小黑小黃小藍,不怕不夠你五年用的。只要做好防護,別染上髒病,即便你給德廣戴一百頂綠帽子,他也不知道!哈哈哈……”

36

剛回到家,就接到德廣的電話,說他在他父母那裡過夜,明天是週末,由他去接兒子。他說完正經話,正想跟我套近乎,我就啪地一聲,把聽筒扣了下去。在他打來的這一通電話裡,我從頭到尾一聲沒吭。

果然不出艾琳所料,德廣已經變得低三下四,懷疑我偷野男人時那種近乎愚蠢的囂張無影無蹤了。艾琳不是對我說,等他跪下求我不要離婚時,讓他扒光衣服,狠狠地上他二十個耳光嗎?想起他我的那一巴掌,我恨得牙,真想現在就下手。

來到臥室,我看見了那些花兒,瓶裡的和倒在地板上的,還有地板上的積水。我曾把這些花兒當成寶,可是剛才艾琳說憶槐的一個女人就住在海邊的一套別墅裡,我忽然就覺得這些花兒不值得珍惜了,雖然我並不是嫉妒那個女人,還沒發展到那種程度。

我找來一個很大的塑料袋子,把花兒全部裝在裡面,扔進了門外的垃圾箱。之後我收起了那些花瓶,用拖把揩乾地板上的水,這才覺處理乾淨一件事情。——也許絕大多數男人在情上都是平庸的,只有極少數的情聖,卻不會被我們這些民間家庭主婦遇到。但是有一點我堅信,天底下沒有長久的情,只有長久的痛苦和無奈。

我坐在鏡前卸了妝,又去洗了個澡,這才關掉臥室的燈,睜著眼睛躺在上。我到自己掉進了一個巨大的黑之中,森冰冷。丈夫背叛了我,憶槐給的那份漫已經死掉,小白不過是個鴨子,又比我小足足十歲。沒有男人了,除了他們,我的情領域可以說是荒漠一片。在人的一生中,有多少時間屬於滋潤的情?能讓人在心裡偷著笑上一會兒?那種時候少得可憐!絕大多數的生命裡,我們不過是一具行屍走

差不多0點的時候,我還沒睡著,夜深人靜,稍微大點的聲音就會覺刺耳,我聽見窗戶外面的小樓上有鑰匙開門的聲音。陡地,我的心就被提了起來,我堅信我的直覺很準,忙翻身從上跳下去,走到窗前。

果然是小白回來了,小樓走廊上昏暗的路燈光把他照成了夜的主角。今天回來得早,看來沒有富婆包夜。身體也沒有搖搖晃晃,看樣子酒也沒有喝多。他那修長的背影,線條明晰,每次去豪門影粉墨登場,他都會穿得如此。我心裡不由得湧起一陣異樣的熱,想起他在海邊把我抱在懷裡的覺。我真想大喊一聲他的名字,當他回過頭髮現我,該有多麼震驚、多麼甜呀。——想歸想,我本沒有那個勇氣。

我一直站在窗戶前觀察他。很快,浴室的燈亮了,估計進去洗澡了。過了大約二十分鐘,浴室的燈滅了,裡面臥室的燈亮了,燈光很弱,雖然他只關了防盜門,我還是看不清楚他的身影。估計他上躺好還沒入睡時,我離開窗戶,上躺下,膽大妄為地拿起手機,摸黑按下了他的號碼。

小白聽見是我,十分吃驚,忙問:“若茵姐姐,這幾天你去哪裡了?怎麼手機一直關著?”

聽到這裡,我的心就暖了很多。“關機是為了拒絕聽我老公的電話,不是想防備你。那個老狼已經回來了,我正跟他鬧離婚。”

“啊,已經回來了?他同意嗎?”

“看樣子不會那麼輕易同意的。他打了我,那個死鬼!他回來發現一個男人送我的幾束花,就懷疑我跟那個男人有關係,給他戴了綠帽子,剛才還拉我去跟那個男人對質了,好在艾琳給我作證……”

“這麼複雜?艾琳姐姐也認識那個男人嗎?”小白疑惑地問。

“哦,你不問我倒忘了!你還跟那個男人有點關聯呢,他是豪門影的老闆,名叫林憶槐,你知道嗎?”

小白呵呵笑了兩聲,淡淡地說:“我們只知道他姓林,很少能見到他。他是個神秘的人,據說生意都在東南亞,但沒人知道他做什麼生意,也沒人知道他的來路。他很年輕,不知道怎麼能把生意做得那麼大,估計有家庭背景……”

我對憶槐的話題不興趣,在我心裡,他還沒有小白值得親近。也許人與人之間確實是講究緣分的,小白能給我暖意,而憶槐只能讓我敬而遠之。於是,我打斷小白道:“不說憶槐了,我跟他是偶然認識的,也沒什麼過深的情。這次我打電話,就是想問問你,你支持我離婚嗎?”

37

“不。”他不假思索地說。

“可是這次他回來又暴出不少卑鄙的本,你還不支持嗎?”

“那些所謂卑鄙的本一直在他身上,這回暴出來,是因為他的利益受到了威脅。比如他怕你給他戴綠帽子;怕被他傷害的女人找他算帳。姐姐,你也明知道你老公是有缺點的,這個世界上有完美的人嗎?起碼他是不想毀掉一個家的。為了出一口氣離婚是不明智的,關鍵你要考慮好,離婚是不是必然能換來一份幸福生活。如果不能,那最好不要急著離婚。一輩子的時間還長著呢,你可以先忍著點兒,考驗他一段時間。”

我一籌莫展,陷入了矛盾之中。艾琳和小白都是能看得開的人,他們不支持我離婚、尋找和經營新的情,說白了,也就是對情和婚姻絕望了。情和婚姻太脆弱了,一次越軌就能將之打碎,一個耳光就能將之摧毀。

小白又接著說:“姐姐,我沒能力給你情和婚姻,但可以給你關心,只要我還在這個城市。”

“你怎麼關心我?拿什麼關心我?”

說罷,我才到自己的貪心。一個身在婚姻中的女人,為什麼向一個鴨追問這種曖昧的話?為什麼對一個鴨有所期待?

小白遲疑了片刻,似乎有些不好意思:“你老公總得去美國工作吧?你一個人在家肯定是有需要的,我可以在這方面足你,並且不會收你的一分錢。別問我為什麼,我不願意做的事情沒人能左右我。”

“別,先別說這些……”

“別怕我不乾淨,姐姐,做我們這一行的定期體檢,每次做生意都必須戴套,這是最起碼的一項自我保護措施。我19歲入行,之前是個童男,第一次給了肥婆秋姐,她發現我是童男,單是紅包就封給我兩萬。”

“……那肥婆很貪婪嗎?”我緊張得手都在哆嗦了。

“嗯,臉皮很厚,望很強。她先是撫摸我的下體,之後又了我的衣服,直接騎到我身上來了。我很難受,就拼命咬住嘴,血都咬出來了。漫漫長夜,她一秒鐘也不要我閒著。反覆做了幾次之後,我再也沒能力伺候她了,她就威我親吻她,從上吻到下,從裡吻到外,我實在忍不住噁心,只好跑到衛生間吐。吐完回來,她又我繼續親吻。我向她求饒,並說可以不要她的錢。她還是不肯,威脅我說,如果我不從,她就讓老闆懲罰我……”

“不要說了!太可怕了。我聽不下去了!”

“好,不說那些不愉快的事了!若茵姐,到時候我跟你可以不戴套,也算是我把實質上的第一次給你。畢竟做生意時與女人都隔著一層膜,也沒有任何快可言,算不得數的……”

我懂得他的心思,不過是為了給我安對他來講已沒有引力,甚至會害怕、厭惡,因為那是他的職業,那樣的職業帶給他的除了錢,就是屈辱。

掛斷電話,我在黑暗中張大眼睛,陷入冥想之中。在這種痛苦紛的時候,我哪裡還有半絲望!只是希望能有一個懷抱,能讓我偎在其中,得到絕對的安全和溫暖。可是,沒有!我已不把德廣當人看了;憶槐不過是個四處飄飛的風箏;而小白不過是個做鴨的,即便他想給我溫暖,在我看來,他的膛也過於單弱,不足以讓我依靠。

第二天上午,德廣帶著兒子回來了,後面還跟著他的父母。不知德廣他們已經給兒子的小腦袋裡灌輸了什麼,小傢伙一進門,就冷著臉問我:“媽媽,你不要我了嗎?回答要還是不要!”

這孩子,不知道從哪部卡通片裡學來的大人話。我聽得心頭一顫,忙蹲下身,拉著他的小手說:“好孩子,媽媽要你。不論媽媽走到哪裡,都不會不要你的呀!”

“你不是說爸爸靠不住,你老的時候要靠我嗎?要我長大保護你嗎?只要你離開咱家,我長大就不保護你。你生病了我也不去看你,不送你去醫院!”說罷,只見他眼圈一紅,很快轉過身去,走到臺上朝外看,只留給我一個輕輕聳動的背影。

我的好兒子,他只有七歲呀,怎麼能說出這種讓人震驚的話。七歲的孩子,竟像個大男人一般,在這種時候,沒有撲到媽媽懷裡哭,而是倔強地揹著媽媽淚。頓時,我的中湧起一陣巨大的熱,這陣熱迅速傳到眼眶之中,淚水緊接著便江河一樣奔起來。

我走到他身後,輕輕把他攬在懷裡,一遍又一遍撫摸著他的頭,淚水啪嗒啪嗒打在他的身上。既然我給他的諾言不能兌現,為什麼當初要生下他?他的命不好,攤上了一對在維護婚姻上無能的父母!這麼好的兒子,我怎麼捨得把他溫暖的窩一朝顛覆?怎麼捨得用離婚這把刀子親手將他的心割傷……

38

過了好一會兒,兒子才脊背,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緒。他轉過身來,望著我的臉,眼眶裡還噙著淚水。

拿來一片紙巾,要給他擦淚,他卻把紙巾拿過去,自己把眼淚擦乾後,安地對我說:“媽媽,你一生氣就心口疼,千萬別生氣啊。今天我不在家吃飯了,跟爺爺去。我明天晚上就得去學校,你要跟爸爸和好,讓我高高興興去學校。”

婆婆也抹著淚說:“唉,多好的孩子!你們就是看在孩子份兒上,也不該吵吵鬧鬧的。我生養了三個兒子,生活又不好,要不是老頭子脾氣好,凡事讓我著,那真不知離幾次婚了。德廣在這一點上,就比不上他老子。現在我也瞭解了,這回你們鬧彆扭,責任大部分在德廣身上。德廣,你要好好給若茵道歉,有必要的話,就寫個保證書,以後好好對待她!不管你的事業有多大,不好好顧家,就不能算個聰明人!”

公公也數落德廣一番,德廣愧疚地說:“爸媽別生氣,是兒子不孝,好不容易回來一趟,還給你們添。你們先回去吧,我跟若茵好好談談。”

之後,公公婆婆就帶著兒子走了。我看也不看湊上來想跟我說話的德廣,徑直走進臥室,關上房門,泥一樣癱在上。此時此刻,我多想有個屬於自己的空間,誰也不讓進來,一個人默默舐傷口。可是,我還沒有離婚,德廣還有進這間臥室的權利。我真的一眼也不想看見他,連他的呼聲都令我反

很快,他就跟進來了,聲音裡都陪著笑,小心翼翼地說:“今天下了點兒雨,天氣還是很悶悶的,打開空調才好。”說著,就拿起遙控,將空調打開了。

之後,他在邊坐下來,沉默了好一會兒,才說:“若茵,是我錯怪了你,你沒有給我戴綠帽子。”說著說著,他便有些義憤填膺,聲音也放大了:“給老公戴綠帽子的都是貨,就像艾琳,婦相!”

他一說艾琳的不是我就很反,明明是他強迫艾琳上的,還口口聲聲在背後說人家的不是,算個男人嗎!他沒權利評判艾琳,本身就是個狼,還賊喊捉賊,實在讓人噁心。

“你有什麼資格說艾琳的不是?她老公的綠帽子是你戴的,不是她!”我怒了。

德廣討好道:“好好好,今天我不惹你生氣,我是求你和好的。你想罵我就狠狠罵,想打也行,我保證不還手。只要你不離婚!不說咱兒子,要是離了婚,我老爸老媽估計就不過去!”

我又想起他打我的那一個耳光,覺渾身的血都竄到了頭頂。加上又想起艾琳說,要是德廣求我不離婚,就把他的衣服扒光,他十個嘴巴,再代她十個。我一定得報那一個耳光的仇,就命令他:“把衣服扒光,跪在地上求!”

他遲疑了片刻,真的把上衣和了,身上只剩一條短,嘻皮笑臉地說:“扒光就扒光,跪著就跪著,在老婆面前做什麼也不算丟臉。還要不要繼續?”

我厭惡地瞪了他一眼,大聲說:“現在自己打自己嘴巴二十下!”

他果真左右開弓,雙手在自己臉上煽得啪啪山響。我覺得此刻他的模樣有些滑稽,忽地就想哈哈大笑,不過最終還是忍住了。德廣果然是個出的演員,他不是個實誠男人。實誠男人風情少些,但絕對不會做自打嘴巴的事,因為他們無論如何都不會越軌,肚子裡本沒長那花花腸子。

“這回出氣了吧,我的好老婆?”德廣可憐巴巴地問,兩邊臉頰紅得像猴子股。

我一時竟語,不知以下該怎麼做了。我很快發現,艾琳教我的這個出氣辦法只對了一半,而讓他扒光衣服則錯得離譜。一對分開半年的夫,在這種情境之下,太容易出事,而我是極度厭惡這時候出事的。可是,一切都為時已晚,德廣身上已點著了火,眼珠子又習慣地變成微紅,緊接著就餓虎撲食一般,朝我了過來。

tianxiatree1 2024-08-17 23:36:29

39

雖然十分厭惡,但我沒有像昨晚那樣極力反抗,所以他得逞了。我想,這就是一種妥協吧。如果離婚的決心大得八匹馬都拉不回來,我絕對不可能再允許他在我身上發,不能讓這個在別的女人身上髒了自己的男人再碰我一碰。

人說三十如狼。的確,有時我也能覺到來自身體最深處的望,排山倒海地來過,又被我習慣抑趕了回去。我知道,能與我的身體共同燃燒的人已不再是德廣,沒有情的兩具體,是不可能體會到的巨大享受的。我也知道,德廣不過是在我身上發而已;或者是為了在短短的半個月假期裡與我和好。

一個被強暴的女人,會在男人身下變成一塊木頭。也許這就是女人與男人的區別吧,男人可以隨便眠花宿柳,而女人只有在忍無可忍時,才會決心去找小白們發。那些找鴨的富婆們,有幾個不是被男人拋棄、對男人絕望之後才出此下策呢。抱著玩男人的心態去找鴨的女人畢竟是少而又少的,並且那種心態也是不正常的。

之後,德廣從我身上滾下去。以前完事之後,他總是泥一樣癱在上,很快就打起呼嚕,對我本是不管不顧的。這回卻湊上來,試圖把我的頭放在他的胳膊上。看來他也是知道女人事後需要撫的,只是以前心思都用在別的女人身上了,顧不得我罷了。我厭惡地將他的胳膊摔到一邊,下意識地將身體朝旁邊挪了挪。

“老婆,跪也跪了,嘴巴也打了。笑一個,算是和好了,好嗎?”他求道。

“狗改不了吃屎。我看出不了幾個月,你又不知把哪個女人糟蹋掉!”

“老婆,你相信我吧。我一共跟兩個女人有染,跟所長老婆那是為了事業前途,跟艾琳純屬酒後失足!我發誓,如果再跟一個女人不乾不淨,天打雷劈!”

“我再也不信你了,也不再把你當人看!”

“唉,這可怎麼好,我寫保證書行嗎?如果我再犯,你說怎麼懲罰我就怎麼懲罰,我保證無條件服從!”

我嘆息一聲:“隨便你怎麼樣吧,我對你已經徹底厭倦了。”

“老婆別這樣嘛,我現在就寫保證書給你!”

說罷,他坐起來,打開頭櫃的屜,看來要找紙。我厭煩地背過身去,覺他做的一切都跟自己無關了,他這個人已經不能牽動我的情了。常言道,破鏡不能重圓,夫一方犯了不可饒恕的錯,即便把鏡子又粘到一起,那道裂痕也無法彌合了。

忽然聽他低聲叫了一下,我忙地扭身去看,他竟用牙齒咬破了手指,破處正朝外浸血。我嚇得縮成一團,怔怔地看他在一張白紙上寫道:永遠忠於老婆!

寫完之後,他找了塊創可貼包住傷口,把血書放在我面前,苦笑道:“老婆,這回相信我了吧!我跟我老媽都沒承諾過什麼,你要是再不信,我只好去撞牆了。”

雖然寫血書是他的一種表達方式,說明他確實有改歸正的意願。但作為一個成的女人,我也不會當場就被動得痛哭涕。信與不信,需要時間來證明。

離婚大戰鬧到這個份兒上,也到了收場的時候,以我的妥協收場。接下來的每一天,我都跟他出雙入對、馬不停蹄地走親訪友。我不再是個年輕的新娘,總會在意旁人的目光,跟在丈夫身邊,即便心裡不快,也要堆上一臉職業般的微笑——把子當作一種職業。如今不同了,我是一個被丈夫背叛的怨婦,我不想笑就不笑,打死我也不笑。在德廣身邊,我的面部神經已經死亡,只能當個木乃伊。

德廣臨走的前一天,帶著我來到所長家道別。我本是執意不去的,可他說現在的一切都是所長給的,不能怠慢了人家。

一進門,所長老婆就警覺地上下打量我。我知道,她怕我來鬧事,把她跟德廣上的事捅出來。德廣巧舌如簧,幾句話就打消了她的顧慮,加上我像霜打的葉子一般,所以她很快就恢復了常態,忙地給我們拿飲料、削水果。

戴著隱形綠帽子的老所長與德廣說了一會閒話,哈哈笑道:“少年夫老來伴,哪對夫年輕時候不磕磕碰碰的?過到老就安穩啦!打個比方吧,誰要是說我在外面花心,我老伴兒本不會信。同樣,誰說她在外面做對不起我的事,我可能會笑掉大牙……”

40

不知為何,我竟有些羨慕起這個在婚姻中如此愚蠢的老所長來。他一直矇在鼓裡,這未必不是一種幸福。可惜藏匿著德廣秘密的窗紙被艾琳殘忍地捅破了。我並不痛惜情的死亡,我與德廣的情早被乏味的婚姻磨平了。大學剛剛畢業,我就做著美夢被他帶進婚姻的陷阱,夢還沒醒就被他背叛。德廣還算是個看得透的,寧死不肯跟我離婚。碰到那些沒腦子的男人呢?今天辦了離婚手續,明天又跳進了另一樁婚姻。陪葬掉青的離婚女人,除了低頭飲泣,生命中還有什麼樣的奇蹟光顧?

這天傍晚,送德廣上了飛機,我虛般走出候機大廳,自己駕車回家。從沒有像今天開得這麼快,車子變成了我的翅膀,帶著我在將暗未暗的暮中飛翔。忽然想起一首老歌《今天不回家》,今天我真的不想回家,不想鑽進德廣為我建造的墳墓!如今,我徹底明白了,我與德廣不過是婚姻墳墓中的兩具木乃伊。今年我30歲,如果不出意外,我至少還能再活30年。要在一個墳墓裡守30年?太可怕了。不——不——我要飛離那個墳墓,起碼今夜要飛離一次!儘管我不知道要飛到哪裡,飛離之後又能怎麼樣,就是想飛出去!

怕人認出車牌號,我把車開了回去,停在大院裡。又立即折回去,在大院門口叫了一輛出租車,直奔豪門影。坐在出租車裡,沒忘記把皮包裡的那隻紫玉蝴蝶拿出來,別在蓬鬆的髮髻上。戴著小白送的禮物,覺與他親近了許多。結婚七年了,我被關在一扇門裡,認識小白之前,我竟沒有與任何異往過。如今,鴨子小白竟成了我唯一能找的男人!

趕到“豪門影”酒吧已是夜裡八點半,我被一個相貌秀美的男服務生了進去。經過三角形的吧檯時,那個有明星像的中年調酒師依然對我優雅地淺笑。他像一個雕塑,那人的職業笑容永遠刻在臉上。

我有些不好意思,就快步朝前走了一陣,身邊的服務生問道:“姐姐是否訂了包廂?”

我這才意識到,自己正徑直朝包廂區走,忙停下腳步說:“沒有訂,我是來找小白的。”

服務生笑了,又問:“姐姐有沒有預約?”

我茫然地搖了搖頭。

服務生翻看一會兒手上的記錄本,抬起頭說:“不好意思,今晚小白已經被6號包廂的客人預約了。姐姐如果不介意,我可以另作安排。”

“不,我只想跟小白說話!”說這種話真有點愚昧,連我自己也不知道哪來的固執。

“姐姐可以現在預約他,明晚一起說話。”服務生依舊很耐心。

我心有不甘,攢了這麼大的心勁來了,竟撲了個空。忽然,我一抬眼,發現6號包廂就在眼前,就三步並作兩步衝了過去。

服務生輕叫道:“不可以!姐姐不能隨便闖進別人的包廂。客人怪罪起來,我們要賠款的。”

我沒有聽服務生的勸告,輕輕敲了兩下,就執意把式拉門打開了。本酒吧夜裡8點開門,想不到半個小時之內,裡面的老女人已喝得爛醉如泥,一雙青筋暴的手正在小白下身貪婪地摸索。小白看見我,非常尷尬,畢竟是見不得人的職業,又恰逢老女人在玩他本該非常神聖的男下體。

我轉身對服務生說:“你給這位姐姐再換一個吧。今晚我必須跟小白說話,多少錢夠?”

服務生說:“包夜三千塊。這位姐姐是陪酒,她了一千五。如果這位姐姐同意,你得出四千五,其中一千五是給這位姐姐的賠償費。中途換服務生是我們酒吧最忌諱的,按規定這位姐姐今晚免費消費。如果責任在我們酒吧,這筆錢由我們來出。但今天的責任在你,所以你得再出一千五給這位姐姐作為補償。”

沒等他徵求那個老女人的意見,我就從皮包拿出一疊錢,數出四千五到服務生手裡,拉起小白就出了包廂門。裡面的老女人罵罵咧咧的說:“哪裡來的破鞋?臭婊子,你以為你比老孃的錢多?有種回來比一比……”

我沒有理會她,拉著小白朝酒吧門口疾走。——德廣不是在外面搞女人嗎?我用德廣的錢包鴨子!我真想哈哈大笑一場,心裡這才稍微平衡了一些。

41

出了豪門影的門,才發現飄起了小雨。

小白責怪我說:“姐姐,你白花這些錢幹什麼?如果你想要我陪,白天有的是時間。再說,我每月也可以休假幾天的,不也可以陪你?”

“不,我一定要今晚!德廣剛上飛機,我今晚特別需要你!”

他聽罷,詫異地盯著我的眼睛,好一會兒才說:“姐姐今晚沒有喝酒吧?”

我知道他會錯了意,我不是來了,只是想跟他說說話。我即便哪一天對德廣之外的男人有了體的望,那個對象也不會是他。並非他的身份是鴨,而是我有我的原則,我的望不為發而生,只為情所生。我崇尚的是靈與融,除此以外,什麼時候都能抑。

我平靜地對他解釋:“我花錢只是為了買來你今晚的時間!那個人回來半個月,兩個人鬧了那一場,我抑極了。唯一的女友艾琳,目前也不適合傾訴,只有找你……”

他這才笑了:“姐姐也不必解釋,我只是可惜你的那些錢。陪那樣的老女人是受罪,陪姐姐是我的福氣。好了,既然你想跟我說話,天又下起雨來,我建議去我的小窩裡說,會比外面的娛樂場所安靜些,關起門來也不怕被你的人碰上。”

他住的小樓離我的後窗只有150米之遙,我怕被院子裡的婆婆媽媽們看見,這種擔心又不能對他講。——不過德廣已經走了,我也不必過於擔心。到時候讓他先把走廊的路燈關掉,我再上樓就是了。

他摸黑把哆哆嗦嗦的我牽進屋裡之後,便很快關上了兩道屋門,再也不會被人看到了。他這才開了一盞淡黃的燈,又打開冷氣,讓我坐在客廳的地毯上。小小的客廳裡除了一部音響,一個高高的唱片架,一把吉它,再也沒有別的大件東西。雖然空間很小,但地板是木質的,牆壁也用木板包過,豎著幾隻麗的大靠墊,親和力很強。舒緩的鋼琴聲從唱機中淌出來之後,這個小小的空間變得如夢如幻,真讓人心醉神

“這麼溫馨的小屋,每個女人來了都會喜的。不過你似乎不大喜領女人來?”話一落音,我才意識到說漏嘴了,很是怕他追問。

好在他正在開一瓶紅酒,並沒注意到我的失口,敷衍道:“哦,是的,夜裡陪客人,白天睡覺,哪裡還有時間跟女人往?”

他把兩杯紅酒裡都加了冰塊,又把其中的一杯遞給我,和我碰了一下杯。“那天你去豪門影,只顧生氣了,咱倆還沒在一起喝過酒呢,今晚好好喝幾杯。”

三杯酒下肚,我很快便不勝酒力,渾身輕飄飄的,像一隻斷線的風箏,一下子失去了方向。也許是這十幾天來過於哀傷、身體過於虛弱的緣故。德廣已經把我的天空打碎,我看不到月星辰,行屍走般地活著。小白的特殊身份使我到安全,我失了常態,聲淚俱下地向他傾訴著我對德廣和艾琳的恨。

“我也沒那麼蠢,以為自己的丈夫永遠不會越軌。但我絕對想不到,他沾染的女人之中竟有艾琳!”

“姐姐,你要記住,這世界上除了和你有血緣關係的人之外,沒有人可以給你永遠的。再轟轟烈烈的婚姻,最後都會枯萎。我認識一箇中年男人,當年他跟她老婆是人人羨慕的一對兒。現在這個男人談起婚姻卻很無奈,說剛結婚那會兒,他老婆要吃蝦,他能一口氣為他剝二十隻。現在呢,他連剝她衣服的興趣都沒了,情被時間磨光了。他們夫可沒有誰背叛誰吧,婚姻同樣變成了冰窖。”

我端著酒杯,恍惚地問:“人活著真是這麼可悲嗎?除了熱戀的那一段時間,剩下這麼漫長的歲月裡,註定得默默當一具行屍走?”

“你應該在情上獨立起來,不要被男人左右,變被動為主動。”

“這話是什麼意思?”

“姐姐,我先問你,假如你現在遇到一個男人,很想跟他演繹一段情,很想與他發生關係,你會由著自己去做嗎?”

“我沒敢想過!你也不是不知道,我沒離成婚,還是個有夫之婦!”

說罷,對德廣的恨隨著酒,在我身體裡肆意衝撞起來,我又一次陷入刺痛難忍的過程,雙手抱住頭,忘記了手裡還拿著酒杯。酒杯落在了地上。幸好裡面的酒已經喝完,不然會把昂貴地毯給糟蹋了。這東西,說不定是哪位富婆心意足之後的饋贈呢。

小白把我輕輕抱在懷裡安撫著。他的手只是在我頭髮上滑動,盤起來的頭髮很快被了,那隻紫玉蝴蝶也掉在了地毯上。

42

置身於小白懷裡,我很自然地想象著德廣和所長老婆、和艾琳偷的情形。他是怎麼一絲不掛地把自己展現在她們面前的?怎麼心安理得地和她們媾合的?還有,他是從什麼時候開始背叛我的?什麼時候到我不再能足需要的……這些沒有結果的問題毒蛇一樣繞著我,折磨著我。

我抬起臉來注視著小白,淡黃的燈光之下,他的面孔顯得俊雅柔和,他的確是個美不勝收的男人,此刻他實實在在地和我接觸著。只要我稍微有所暗示,他立即會縱著我,促成對德廣的一次無情報復,給德廣實實在在地戴上一頂綠帽子!

但是,即便處在對德廣深切的痛恨裡,我還是不能橫下心來配合小白的慫恿。本能的道德意識使我用力推著他,試圖掙他越來越緊的擁抱。我一直害怕血淋淋的現實,不知道和德廣之外的男人邁出可怕的一步後,如何使自己的良心收場。

小白的嘴幾乎觸到了我的耳垂,他一開口說話,哈氣就得我絲絲的。“若茵姐,我對你說過,如果我跟你不戴套,就等於把實質上的第一次給你。我知道現在你很需要,讓我幫你活回一次自己好嗎?”

“不,我害怕邁出這一步!”我軟弱地說,“即便要邁出這一步,對象也得是我非常的男人。你不是,我只能把你當弟弟。”

“你一定要邁出去,不然遲早會被憋死!邁出去這一步,你就會到豁然開朗。我可以充當你的跳板,足你今晚的望。”

“不,我還是不敢……”

“不然這樣吧,還是用套把咱倆隔開。咱們私處的皮膚沒有接觸,就像沒做過一樣。你也會少一些犯罪。”他的呼明顯急促起來,笑道,“如果天底下的女人都像你這麼膽小,豪門影那種地方本不可能存在。”

他放開我,伸手從唱片架最底端的一個小屜裡拿出一包包裝得花花綠綠的東西,開始我還以為是小孩子吃的糖。當他撕開其中一隻的包裝紙,我才發現那是名牌安全套。德廣跟我做那種事從不用安全套,說我對安全套一無所知並不為過。只見他的嘴對著套子口兒吹了一口氣,我的臉熱辣辣地燒灼起來,眼光立即避開了那個令人心驚跳的過程。

“別這樣,小白,趕快把這些東西收起來!我們現在還不能做這種事。”我說著,脊背。

小白真的把那些套套收了起來,重的呼也漸漸減弱。再抬頭看我時,臉竟然紅了:“姐姐,放心吧,我不會強迫你做不喜的事,我的自控能力很強。不過,這輩子我還是第一次在女人面前主動呢……”

“第一次主動?這話怎麼說?”我惑不解。

“如果你是我,面對秋姐那種肥婆,身體會興奮起來嗎?”

是啊!我怎麼就沒有想到這一層呢?小白的工作質與女相同,都是賣身,但如此看來,他賺錢要比女困難得多。

“如果你在她面前興奮不起來,估計沒有幾個女客人能讓你興奮。既然不能興奮,你怎麼為她們服務?怎麼賺到錢?”

小白嘆息一聲,目光暗淡下來:“好多同行吃藥……所以幹我們這一行的,過不了幾年就廢了。即便身體上沒有完全廢掉,神上也會變成個廢人。”

我聽得心驚跳,心裡不由得焦躁起來,勸他說:“你幹這種營生不是長法,掙些錢就趕緊洗手吧。自己去開家小店,或者找份工作,堂堂正正做人。”

小白聽罷我的勸告,似乎面有難,他張了張口,想說什麼,結果還是咽回去了。他伸手撿起落在地毯上的紫玉蝴蝶,輕輕別在我的頭上,關切地說:“姐姐,我看出來了,你不是個沒腦子的女人,一個鴨子是足不了你的情要求的。我建議你找個情人,在你老公離開的這幾年裡,痛痛快快地上一場、做上一場。對待那樣的老公,就得用這種辦法,否則你就得活活憋死在婚姻墳墓裡。”

小白說得沒錯,幾乎就是真理。情人多麼奢侈,又多麼稀有啊。如果真能找到,我真的會跟德廣離婚,與情人結合。可是,情人真的那麼好找嗎!

43

轉眼到了初秋時節。南國的初秋,雖然氣溫與夏天比起來變化不大,樹木花草依然繁茂如常,但空氣卻非常明顯地乾燥起來,去美容院做護理,開始選擇保產品。

這個周的黃昏,我把兒子送回學校,回來把車子停在大院裡,忽然想起該買洗衣粉了,忙又折回頭,朝對面不遠處的超市走。

剛到超市門口,一輛摩托車忽然從身後竄出來,滑順地一彎,便擋在了我的面前。我不由得在心裡罵了一句,正想閃開,摩托車上的男人將頭盔摘掉了,一張笑意盈盈的面孔亮在我面前,眼睛裡閃動著一絲挑戰的神

“啊哈!二手女人,認不得了?”

哦,他是憶槐!一個送過我好多鮮花的男人,敢在我老公面前揚言要接管我下輩子的男人。說實在的,他這種信口開河的男人確實很難讓女人記住,他還沒學會如何與女人往,他甚至不會與女人娓娓談,怎麼能走進女人的內心!特別是我這種情豐富又格內向的女人!他走後的這段時間,我幾乎沒有想起他來。

我審視他一會兒,發現他瘦了一些,做生意的人生活動不安,吃不好睡不好是常有的。——但我沒有說出來,怕他誤會我心疼他。

“二手女人,你顯然沒有把我放在心上,這使我很傷心。你的思維很容易把我混雜於庸人,你看不上我,覺得我配不上你……”

在超市門口的強光之下,他的臉顯得有些蒼白。他的臉談不上英俊,但五官組合起來頗有剛之氣,是一種別樣、另類的氣質。他上身是一件沒有袖子的黑T恤,下身是一條看起來非常破舊的寬腳牛仔腳是邊的——所有關聯他的東西都顯得與眾不同,他是個喜標新立異的人。

“從昨天起,我決定在你家大院門口等你,這樣可以把情成本降至最低,勝過去星級酒店喝咖啡——本來我對你的情就是無價的嘛。”他又開始耍貧嘴。

“我告訴你,這是你最後一次等我。不用我說,你也應該知道,在這裡等是愚蠢的,是我最不喜的!”我正說。

“知道了,以後你絕對不會在這裡看見我,我約你在別處見面。”他笑了笑,“這裡說話不方便,你要去哪裡,我送送你總可以吧?”

“不用了,超市就在面前,我是來買東西的。”我冷冷地說。

“別怕,我的摩托車現在有車閘了!昨天剛買的。”

一聽到摩托車閘,我又想起與他初次見面時的情形,不由得笑了出來:“你肯定我會坐你的摩托車嗎?”

他也笑了起來,亮晶晶的眼睛變成了一對彎月。“你是個善良女人,不會讓我白花摩托車閘錢的。坐一次吧,我知道你還沒吃晚飯,帶你去吃烤!”

這是個奇怪的男人,他怎麼知道我還沒吃晚飯呢?難道一直在跟蹤我?艾琳和小白都說他很有錢,為什麼總騎個摩托車?還要帶我去吃什麼烤,為什麼不去優雅一些的地方?我並沒有歧視他的意思,只是覺得他的身份與行為差距太大了,讓人有點不放心。

“求你了!二手女人。放心,摩托車不是男人,和它接觸不會失身的。”

就這樣,他又把我逗笑了,我對他的防範也漸漸冰釋。

“我知道你心裡在想什麼。告訴你吧,我出身很窮苦,父親在我出生後不久就死了,母親一個人帶著哥哥和我,靠賣牛維持生計。牛一般是賣不完的,總會剩下幾包,從早上賣到晚上基本變質了,母親就每天給我們哥倆喝變質牛,所以呢,我們長得比一般人高些。走,去吃烤,驗體體驗底層人民的生活!”他調皮地吐了吐舌頭。

“真是一派胡言!吃變質牛不得病就好了,還能長高?我看沒有哪個媽媽那麼狠心,把變質牛給自家孩子喝。”

“二手女人,這你可真是不懂了!我們這種窮苦孩子抵抗力強,吃變質牛不僅不會生病,還真長高了!”他哈哈一笑,“我總是世界跑,懷念小時候吃烤的那條小街了。你就賞臉陪我吃一回吧!”

按說我不該跟他去,一個良家婦女,即便被丈夫背叛了,也不該隨便跟一個對自己有企圖的男人去吃東西。也許是女人的虛榮心在作怪,也許是寂寞得太久了,我最終還是坐上了他的摩托車。坐上之後我還在安自己,只是跟他吃頓飯,什麼也不會發生的,因為我對他談不上喜,更談不上

剛坐好,摩托車就箭一樣衝了出去,很快轉到了另一條主幹道上。

“喂,不要開那麼快,我不敢坐快車。”我嚇得魂飛魄散,大叫道。

“抱住我的啊,笨女人!你給我老實坐著,不然,咱倆在這樣的速度裡滾下來,後果不死即殘。實話告訴你,摩托車還沒有裝閘!”

我氣急敗壞地說:“那你為什麼騙我說裝閘了?你到底想怎麼樣?”

“哈哈,你不會用眼睛看看有沒有車閘嗎?”

我憤怒地說:“我不認識摩托車閘!”

“哈哈哈哈,放心啦,關鍵時候我會把腳伸進輪子裡剎車的。”

我緊緊抓住摩托車的後座架子,絕望地閉上了眼睛,隨時準備和他一起被摔得粉身碎骨。我後悔莫及,恨自己鬼使神差上了他的摩托車。兩個人要是真的出了事,一同被送進醫院,我這半輩子的名聲可就毀了!我對他沒有任何期待,也用不著埋下任何伏筆。為什麼要上他的摩托車?我是寂寞得再也耐不住了嗎?

我的眼淚已經在眼眶裡打轉了,恨不得在背後狠狠咬他一口,咬掉他的一塊

44

摩托車在一個古老的、破敗而混的小食街上停了下來。小街的兩旁人間煙火鼎盛,有牛尾火鍋、海鮮排擋、煲仔飯、鴿子粥……當然少不了煙熏火燎的燒烤攤。人們的胃口沒有一個不好的,碰杯的、說笑的、吆喝的、吵架的、咳嗽的、擤鼻涕的……形形,異常火爆。

兩人下了車,我緊張得腳如踩棉、雙手找不到地方放,為難地說:“還是換個地方吧,這裡人山人海,吵吵鬧鬧的,能有心情吃東西嗎?”

憶槐把頭盔取下,掛在車把上。“我看你是怕人認出來。有我呢,別怕,小女人,你還不是電影明星。”

面前的烤攤子旁,正在忙活的肥壯黝黑的老闆一抬眼就認出了他,聲吆喝道:“啊,是憶槐啊!好久不見了!來吃烤啊?坐吧!”

他一邊應著烤老闆,一邊不由分說地把我按在一張簡陋的塑料椅子裡。我沒敢任,也不敢張揚,只有低著頭忍氣聲。身邊有形形的人,我怕人認出來說給德廣聽。雖然他已經背叛了我,既然還沒有離婚,我就不能在氣勢上輸給他。

他溫和地說:“賞個臉吧,吃喝足了,我會送你去超市買東西的。摩托車有閘,真的。傻女人,連這點判斷能力都沒有。沒閘的摩托車警察能讓上路嗎?我敢騎嗎?我的命雖不值錢,那也是爹媽給的呀。”

聽他這麼說,我的怒氣才消了。看著烤攤子上冒著的濃煙和老闆脖子上油膩的巾,我小聲說:“我從不吃這東西的,你點了自己吃吧。”

他輕聲在我耳邊說:“嫌髒是嗎?不要表現出來讓老闆傷心,他家在這條街上賣了幾輩子的烤了。這手藝,就是老百姓的事業!為了這,他爸爸在文革中還被打斷了一條腿。你放心,經過明火高溫燒烤的東西不髒。當然也有人說過它可能致癌,不是也有人說手機輻容易致病嗎?我們還不是照樣用著?”

老闆把烤好的幾串放在一個碟子裡,笑容可掬地張羅著端到我們面前。憶槐拿起一串,遞到我手上。我遲疑了好一會兒,才嚐了一口,的確是美味。

憶槐又叫了幾瓶啤酒。老闆剛要給紙杯子,憶槐就阻止了他。

我好奇地看著憶槐,只見他用開瓶器練地打開一瓶啤酒,對我說:“咱們就對著瓶子喝,你一口我一口,夠漫吧!”

你一口我一口!我嚇了一跳,這跟妙玉拿出自己常用來吃茶的綠玉斗給寶玉用有什麼區別?我看他是想跟我間接接吻!忙搖著頭說:“不,我不習慣,還是用杯子喝吧。”

“嫌我髒。”他笑得有些不自然,“那你對著瓶子喝,我可以讓嘴不碰瓶口。瞧,就是這樣。”

他示範著,張開大嘴把啤酒往裡面倒。他嚥下啤酒,把瓶子遞給我說:“來,你試試看,可不可以喝進肚子。”

“這不是找罪受嗎?既然這樣,何不一人一瓶?”

“如果一人一瓶,漫就會隨之減半。不過,既然你不習慣,這次我先依了你。下次再和我一起吃烤喝啤酒時,必須採取第一種方式。”

“你肯定還有下次嗎?”我冷笑一聲。

“會有的!不要眷戀那些旋轉餐廳、星級酒店,不要鍾情山珍海味、美酒佳餚,那都是人類喪失想象力之後的矯造作。你看,這街上形形的人,他們才是這個世界上的絕大多數。他們活得多隨意,像一隻只自由的山羊或者駱駝什麼的。把面具撕掉吧,和我一起體驗亞當夏娃式的赤身體的原始吧……”

我有些不耐煩:“麻死了,你不要做詩好不好?誰跟你亞當夏娃?還真會做白夢!”

他拿起酒瓶子,猛地碰了一下我手中的酒瓶說:“好的,今天不談情,吃喝足,你快樂我快樂!嗯,還有,我必須提醒你,不要再跟小白來往,他結的都是有錢有勢的富婆,相互間爭風吃醋,敵意很深。你不過是個良家婦女,惹不起的,還是躲遠點好。”

lzk_2012 2024-08-17 23:36:29

45

聽他說起小白,我像是被針刺了一下,猛地放下酒瓶,直脊背,盯住他看個不住。如果他不提起,我還真忽略了他和小白之間的那層關係。

“怎麼著?捨不得?艾琳那女人倒是有眼光,把我店裡最紅的人介紹給你了。”他也放下酒瓶,點了一支菸。

“你不會是吃小白的醋吧?他比你長得帥,比你純真。”我冷笑一聲。

“我說傻女人,拜託好好用腦子想一想,我是他老闆,要是吃他的醋,可以直接開掉他,甚至可以讓他在本城做不了這一行。”

“開掉他又怎麼樣?讓他在本城做不了這行又怎麼樣?一樣擋不住我跟他往!除非你把他殺掉。”

“就算我決定殺人,也犯不著殺小白,只會殺你,就像莎士比亞著名悲劇中的奧賽羅一樣。如果我殺了他,只是佔有在作怪,怕別的男人把你搶了去。殺你就不同了,殺你是因生恨,你變了心我就要你的命……”他笑了一笑,又正道:“不是我嚇唬你,富婆們爭風吃醋起來,可比男人厲害得多。秋姐在客人中算是一頭母狼,店裡的所有男服務生都得由她嚐鮮,不是她的錢最多,是她的臉皮最厚、後臺最硬。一次,一個富婆跟她爭搶小白,她硬是派打手把對手整得家破財散……”

我聽得膽戰心驚的,生怕自己被那個富婆秋姐盯上,誤會我在跟她爭搶小白。不過在憶槐面前,我不能自己的內心,否則不正合他意嗎?於是淡淡地說:“你也別草木皆兵了,就算你找對手,也別打小白的主意,還有我老公德廣呢!”

他仍是輕鬆地笑著說:“不論是你老公還是小白,我都沒放在眼裡。我既然揚言要娶你,就一定有把你娶過來的本事,不信咱就走著瞧吧。”

真是越說越不靠譜了!我聽不下去了,低下頭,拿起一串烤吃了起來。

他也拿起一串烤吃起來,吃不到兩口,忽然說:“二手女人,我知道你對我的身份很好奇,求你問問我吧!”

心裡的霾被他這句話一下子吹散了,我笑道:“我就行個好足你吧。你到底是做什麼的?”

他三下兩下把剩下的烤吃完,正兒八經地說:“我學的是哲學,曾在政府做過一段時間的公務員。如果我好好沿著那條路走下去,現在可能混成個處級幹部了。但你會喜一個循規蹈矩、毫無稜角的處級幹部嗎?當然不會。所以命運為了安排你上我,就叫我辭了職,做了瀟灑的自由職業者,靠販賣劣質水果發了家……”

我知道他是在胡說八道,隨口問道:“販賣劣質水果能賺錢?誰要吃劣質水果?”

“這世界上有很多賺錢的道兒——黑的白的、的正的。做劣質水果生意歷來比做優質水果生意賺錢,因為收購價特別低。劣質水果當然沒人吃,但可以做果醬呀、果酒呀、果脯呀……”

“用劣質水果能做出優質果醬嗎?”

他嘆了口氣說:“幼稚!人分三六九等,每個人都在尋找活得更適合的辦法。如果世界上的人和地裡的甘蔗一樣齊刷刷的,還要法律幹什麼?你本不瞭解社會,不知道底層人是怎麼掙扎的!”

“如果我是瓊瑤小說中的女主角,這時候應該半嬌半嗔對你說,你是個危險人物!哈哈……”

他馬上為自己辯解:“我一點也不危險。我一不殺人越貨、二不走私販毒、三不縱火造。哪裡來的危險?唯一的危險就是我把你娶到手。”

“別逗我笑了,今晚笑得不少了。”

“你已經喜上我了,只不過自己還沒意識到!”他搶著說。

我一隻手拿著啤酒瓶子,一隻手拿著一串烤,又被他的胡言語逗笑了。他也看著我笑了好一會兒,微微眯著雙眼。笑過之後,兩人之間出現了瞬間的尷尬。好在不明顯,倏地便被老闆熱情的招呼聲打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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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

與憶槐在一起是快樂的,雖然這種快樂有些空

我已經喝得微醉,已難以招架他那雙灼熱的眸子。低頭看著自己兩隻手裡的東西,一串烤,一瓶啤酒,右手裡的啤酒瓶子格外刺眼。真是過分了!我恨著自己,為什麼這麼快就忘了自己是誰?和憶槐往是危險的!

我啤酒瓶子和烤放下,站起身,強調地說:“咱倆之間什麼也沒有。如果不是你強行把我劫持到這裡來,我早把你忘了。我走了,謝謝你的啤酒和烤。”

“你不能就這麼把我扔了呀!二手女人,我是多麼珍視你!”他孩子般地拉住我的衣角。

“好吧,你就演戲吧!我有耐心等你的熱情褪去。三個月後,你要是還想著我,就打電話約我出來吃飯。”

他臉上立即展現出舒朗的笑容,大聲說:“天!我預備等你一輩子的,這下真是賺大了!”

我轉身走,他喝道:“給我站住!”

我忽地就爆發了,回敬道:“你想怎麼樣?憑什麼命令我!”

他低三下四地說:“姑,別發火行嗎?小孩子似的,吃完東西忘記揩嘴巴,嘴角上粘著一個屑。我怎麼能眼睜睜看著你被人笑話?”說著,他用手拂了一下我的嘴角。

看著離我那麼近的憶槐,看著他亮晶晶的眼睛,我的臉變得熱辣辣的。他跟女人的往是遊刃有餘的,他眸子裡似乎多了一種東西,是我從沒見過的東西。如果我不趕緊抬起腳,很可能會被那種東西絆住。

匆忙跳上一輛出租車,砰地關上車門,覺暫時逃離了這個危險人物的掌控。車子開出混的小食街,上了寬闊的大道,我才閉上眼睛,將頭靠在座位上。——同樣是跟男人往,為什麼跟憶槐的往顯得這麼虛幻呢?小白在我眼裡是個活生生的人,而憶槐卻像一陣風、一個夢般地不真實。

正這麼地想著憶槐,我的手機忽然響了起來。從皮包裡拿出來接聽,是艾琳打來的。自從得知她與德廣有染,再見到她或者聽到她的聲音時,我都會覺得彆扭。雖然我對德廣一絲也沒有了,雖然她是個受害者,但畢竟他們發生過體關係。

猶豫了片刻,我還是接聽了。

只聽艾琳風風火火地說:“不好了!小白昨晚被120送進醫院,現在剛剛離危險,從急救室搬到一般病房了!”

“怎麼回事?你怎麼知道的?”我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裡。

“我聽憶槐說的呀,他是小白的老闆。”艾琳嘆了一口氣,“剛才我打小白的手機,問他怎麼回事,他支支吾吾不肯說,估計是被富婆玩壞啦。”

難怪剛才憶槐忽然說起不要我多跟小白來往,原來小白出事了!看來憶槐那個人並不是個真正的無厘頭,他對我隱瞞了整個事件。他怕我擔心小白,怕我去看他,再與他扯上瓜葛。

“喂喂,若茵,你還在聽嗎?小白剛才對我說,想要你去醫院看看他!”

“好的,我這就去!”

出租車停在艾琳所說的醫院門口,我才想起探望病人不能空著手去。如果他真的是被富婆玩住院的,那麼最好買些補品帶進去。可是,我歷來不關心什麼鹿茸虎鞭之類,便是悉,買給他也不合適,畢竟不是我把他玩壞的。再說,我跟他也沒發生過什麼,買了那些東西反而尷尬。最後,我只在旁邊的商店裡買了些水果,悄悄地來到他的病房裡。

他正躺著打點滴,臉蒼白得像一張紙,我嚇得站在門口不敢進去。怎麼會這樣?才多久沒見,就變成了這個樣子?人也瘦了一圈,本來的雙頰陷了進去。目光呆滯,嘴角鬆弛,頭髮也沒打理,茅草一樣成一團。

“姐姐,進來吧,我想你了……”他的聲音空得像是來自某個深不見底的

我頓時淚如雨下,幾步奔到他前,放下手裡的水果籃,就在旁邊的椅子上坐下來,握住那隻沒有扎針的手。“告訴我!怎麼會一下子變成這樣?”

他苦笑一下,緩緩地說:“姐姐別擔心,見到你我的病就好了一半啦……我是豪門影的紅人,點我出場的人很多,這次就有一個富婆跟秋姐衝突了,恰好她們認識,就一同要我服務。那天晚上我沒伺候好她們,每人給了三次就昏過去了。一晚上掙一萬,這一住院也花差不多了。”

“你怎麼能讓他們往死裡玩你?支持不住不會告訴她們嗎!”我幾乎是歇斯底里地叫道。

“姐姐,她們不拿鴨子的命當回事呢……”說著,他的眼角滾出了兩行清淚,“眼看我不行了,兩個人還是在我身上掏個不住。幹我們這行的,不管身體多好,工作壽命最多三年。你看我才幹了不到半年,已經被擺得不成樣子了……”

47

他講的每一個字都揪著我的心,潛意識裡我已經把他當成親弟弟看了,儘管他在我面前擺過安全套。然而,實際上他並不是我的親弟弟,特別是他的身份是鴨,所以我只能緊握住他的手,而不能把他抱在懷裡輕拍上一陣。

“做了這麼久,你手裡也應該積攢點錢了,別再幹了,不能為了錢不要命呀!”

“姐姐不要為我擔憂。秋姐說再過一陣子她就出錢投資個小生意給我做。”

秋姐,那個以玩鴨為樂的富婆!我不喜小白總是提起她,可是,很顯然,小白已成為她身上的寄生蟲。我嘆了一口氣,放開他的手,拿起一隻香蕉剝開。

正當我把香蕉朝他嘴裡送時,門口忽然出現一肥一瘦兩個老女人。其中肥胖的那個引人注目,珠光寶氣,相貌卻俗不堪,脖子上堆著一層白白的贅。雖然相隔時間很久了,並且只是在夜下一閃而過,我還是一下子就反應出她就是“秋姐”!瘦女人長了一臉的斑,眼角堆了皺紋,嘴繃得很緊,似乎沒打算開口,顯然是作為秋姐的配角出現的。

肥婆秋姐顯然是個沒有教養的女人,喜怒哀樂溢於言表,她看著我,眼睛裡跳動著嫉妒的火焰,耷拉著一張臉質問小白說:“這是哪來的女人,跟你不清不白的!還餵你吃香蕉?你揹著我跟多少女人有來往?”

雖然我跟小白沒有什麼,但畢竟小白是個做鴨的。如果這個潑婦鬧大了,我跟鴨往的事實被人知道,也不好收場。我忙放下手裡的香蕉,下意識地脊背。

小白陪著笑臉道:“秋姐別想多了,這是我表姐!”

“表姐?哈哈哈!小白,你真是個孩子,撒謊都撒不圓,怕是掏票子給你的表姐吧?”肥婆又鄙夷地看著我,冷笑道:“女人,你是不是小白的表姐?把你的真實姓名告訴我!”

如果說之前我只是噁心這個女人,此刻真的是憤怒了!她沒有權利羞辱我,小白是做鴨的,即便我為小白掏了票子,也輪不到她吃醋!

我站了起來,“小白是你的專有物品嗎?既然你不希望他跟別的女人接觸,為什麼不把他從火坑裡救救出去?既然你心疼他,為什麼還把他折磨成這樣!”

貨,在我面前有你說話的份兒嗎!”

肥婆邊罵邊要往我身上撲,瘦女人趕快上去把她拉住了。

我看見小白飛快地摸出手機,發了一條短信,掙扎著要坐起來。

肥婆心疼了,趕忙搶上前扶住小白,臉堆笑說:“小心肝兒,你正打吊針呢,掙扎著起來幹什麼,要保護這個貨?趕快躺著!”

貨!這兩字像是肥婆吐在我臉上的一口吐沫。有生以來,還是第一次有人這麼羞辱我。我真想上前撕了她,這個俗醜陋的老女人。可是,我知道這是醫院,把事情鬧大,傳到我們的大院裡,對我沒有任何好處。

就在這時候,小白的吊針打完了,護士小姐來拔了針,麻木不仁地去了。

我想我該走了,退一步海闊天空,今天就算是吃個啞巴虧吧。

“小白,你好好養著,等空了再來看你。”我說著,提起皮包。

“姐姐不用來了,我沒事了,再住幾天就出去。”小白怯懦地說。

我知道,在肥婆面前,他不敢充分表達自己。畢竟她是他的衣食父母,而我充其量只是個親密朋友。

正要出門,肥婆忽然喝道:“站住!X貨,你還沒把你的真實姓名說出來,別想走!”

這堆無的肥,憑什麼這麼肆無忌憚羞辱我!她勢力再大,也不過要了我的命吧?我就是死,也得先出口氣!我實在忍無可忍了,伸手就給了她一個嘴巴。肥婆不注意,被我打得趔趄一下,險些摔倒。

肥婆惱羞成怒,猛撲上來,揪住我的頭髮,巴掌揚在空中,沒來得及落下,就被門外忽然衝進來的一個男人抓住了。

肥婆立即將我的頭髮放開了,目光由兇狠變成了尷尬,陪笑道:“啊,原來是林老闆,小白不過生了點小病,怎麼能勞動你的大駕?”

“我是為她來的,不是為小白!”

48

這個聲音悉得令我窒息,我連自己的心跳都聽見了。忙轉過身去,果真是憶槐!他的目光落在我臉上,立即變得柔情似水。這個細微的變化,我受得非常清晰。肥婆的羞辱沒能使我淚,面對憶槐柔情的眼神,我的委屈竟洶湧地捲來,雙眼迅速被淚水矇住了。

“若茵,別哭,我這不是來了嗎?”

憶槐說著,朝前跨了兩步,一隻手非常自然地攬住我,另一隻手理順我被肥婆揪的頭髮。我渾身不住地抖動,猛地就撲在他的肩頭,無聲地痛哭起來。他比我要年輕幾歲,可是,此時此刻,我覺得他的膛異常寬厚,能讓我靠得穩。相比小白來說,他是個能獨當一面的大男人。恍惚不清的第六告訴我,他要比德廣懂得對女人負責任。

“我說小林,她是你什麼人?對我很不客氣呢!”肥婆將洋溢在我與憶槐之間的甜膩氛圍打破,斜眼看著我,眼的不屑。

“秋姐,以後對她可要客氣點,她是我的未婚,將來的林太太!”憶槐一臉正經。

“什麼?未婚?她看上去比你大呀!有家室了吧?”

“沒辦法,我命中註定要娶二手女人。”

他說罷就攬住我的,邊朝門口走邊說:“走,準老婆,咱們去喝杯咖啡,之後我再送你回去。”

要是在平時,我肯定以為這是個輕薄的稱呼。可是,在這種場合之下,這個稱呼顯得擲地有聲。不是嗎?當著兩個財大氣的富婆,還有他的員工小白。

肥婆又叫道:“小林,最近一個朋友能搞來低價蔗糖,不知泰國那邊蔗糖行情怎麼樣?”

他打了個響指,吐了吐舌頭道:“哈哈,秋姐,我現在不關心蔗糖,關心的是婚姻大事。下回再說吧!”

我甜著,同時也憂慮著,跟他走到停車場。

坐進他的車子裡,我才意識到他這次沒有騎那個勞什子摩托車。一路上,兩個人都沒言語,車子裡的空氣略顯稀薄。直到兩個人坐進了紅磨坊的包廂裡,一杯紅酒下肚,我的神經才稍微鬆弛一些。

“你怎麼知道我在醫院裡?”

他說:“那個小白給艾琳發了個短信,艾琳就打電話求我來解救你。”

“哦,不好意思,這麼麻煩你……”

他有些不自在地欠了欠身子,朝我笑道:“咦?第一次見你對我這麼客氣!怎麼,難道是開始對我有好了?”

不知怎麼了,也明明知道這樣表現不好,我還是害羞地垂下頭,擺著手裡的酒杯,不敢輕易說話。我覺得他的目光從沒如此灼熱過,像是把我的半邊身子都烤熱了。回想起剛才在他懷抱裡的情形,竟有恍如隔世之

他輕咳了一聲說:“看看,早聽我的話,不跟那個小白往,還會有剛才的事情發生嗎?那個秋姐野蠻暴,她跟我哥哥在生意上有往,我才能鎮得住她,不然你不知道要吃她多大虧呢。”

“誰能想到小白是被那肥婆折磨住院的?要是能想到,我也不會去醫院看他。”

“小白那種人往的人除了富婆就是小姐,這兩種女人都是你這個良家婦女惹不起的。你只要跟小白往,肯定會惹得喜他的富婆們吃醋。即便秋姐不吃醋,還有冬姐姐,敢以玩鴨為樂的富婆們都不是好惹的。”

“我聽你的,以後少跟小白往就是了。”

“只怕你再看見他那楚楚可憐的模樣,又管不住自己了。他確實長得太帥了,是我店裡的頭牌,幾乎沒有一個富婆不為他傾倒的。”他哈哈一笑,“二手女人,我還真有點吃他的醋呢!”

我但笑不語,他也不說話了,只有中央音響裡播放著細細的音樂,包廂裡的空氣很快又顯得稀薄了,我有些透不過氣來。

一抬眼間,看見他打開一個暗紅的首飾盒子,從裡面拿出一個璀燦的白金鑲鑽戒指。

我還在詫異之中,右手便被他拿了去。他不由分說地掉無名指上那個結婚戒指,放進首飾盒子裡。接著,他將新戒指朝我無名指上戴,猶豫一下,還是戴在了中指上。

“你這是做什麼……”

他將首飾盒子關起來,放進口袋裡,笑道:“你的婚姻已經死亡了,舊戒指形同虛設,就由我保管吧。等我娶你那天,再買個新的戒指戴在你無名指上。今天這個算是求婚戒指,你只要不把它下來扔掉,就表示答應我的求婚啦!”

“不,我還沒有離婚——不能這樣的——”我將新戒指下來。

他將我的手按住,柔情地望著我說:“你只是答應了我的求婚!放心,我絕不會強娶你,我會讓你心甘情願嫁給我。先戴著吧,反正你老公也不在家,它暫時不會給你惹麻煩的!”

49

我沒有立即將我的手出來,就這麼被他按著,我審視了一會兒這個美麗貴重的禮物,它在幽暗的包廂裡發出人的光彩,我陡然想起小白送給我的那個蝴蝶頭飾。兩個禮物,都是男人送的,在我看來質卻截然不同。這種分歧並不在於它們的價值,而是象徵的意義有天壤之別。蝴蝶頭飾只是個一般的小禮物,而這隻昂貴戒指的主人卻想用它圈住我的心、我下半輩子的生命。——此刻,我相信他了,沒有哪個男人僅僅為了得到一個家庭主婦的體,肯花這麼大的價錢投資。

他生怕我會拒絕,手上的力道又重了三分,求告道:“二手女人,你當它是假的吧,當成個小玩意兒,帶著玩吧。”

“問題它不是假的!這麼大的鑽石,至少值幾十萬吧?”我使勁把手了出來。

“不要問這麼庸俗的問題!”

“用一個幾十萬的禮物換我的體?你花的價錢未免太大。不過我告訴你,站街女子幾百塊就能買一晚,我不願做的事,你就是把所有家財都給我,我也不從!”

“二手……女人……”

“別再叫我二手女人,我不喜這個稱呼!我的婚姻失敗是遇人不淑,我自己是乾淨的!不是被人用舊的!”

“好吧,這可是你說的,從今以後,我就叫你的名字——若茵!”他微微牽了牽嘴角,想笑一笑,又沒笑出來,接著說:“若茵,我知道你想要什麼。等你相信我的那一天,再跟你老公離婚。我娶你,帶你去泰國生活。那裡沒有認識你,沒人對你指指點點,咱們買一座水邊的房子,夏天游水釣魚,冬天擁被夜讀,過神仙生活。我不再工作了,每天每時都陪著你、重視你。如果你願意,再為我生上一兒半女,此生足以……”

“別說了,這都是夢!我不是那種勇氣十足的女人,能輕易嘗試另一種漫生活。再說,我還沒有上你,就不陪著你做夢了。”說罷,我把戒指下來,放在桌子上說:“把我那隻還給我,即便我跟德廣離婚,也該還給他,你沒有資格保管。”

他眸子裡的灼熱一絲未減,第一次皺起雙眉說:“珍視這場緣分吧!你的機會不多了,我敢說我是你的最後一站。我這不是在開玩笑,如果你明天能離婚,我當天就能娶你!”

“我相信你想娶我,但不能保證你不變成第二個德廣!所以我不敢輕易再試。快點把戒指還給我,我要走了。”說著,我站起身來,朝他伸出手。

他沒再繼續糾,緩慢地打開首飾盒子,將那隻舊戒指拿出來,放在我的手裡,又將那隻新的裝了進去,放進口袋。這一連串的動作並不多,可他似乎花了半個世紀那麼長時間。

“要我幫你戴上嗎?”他望著我手裡的戒指,聲音暗淡地問。

我搖了搖頭,將手裡的戒指放進皮包裡。我決定從今天起,不再戴它了。婚姻已經死亡,再戴著也沒什麼價值了。如果說今晚憶槐這場舉動有意義的話,它的意義就在於把我的結婚戒指掉了。

他要送我回家,我拒絕了。

一個人打的回到家裡,我心裡還在劇烈地翻騰。我不他,甚至還不能相信他,然而,不可否認的是,他的那種表白給了我極大的震撼。玫瑰送過了,現在開始了鑽石攻勢,如果他是一個騙子,這低劣的騙術到很實用,特別適用於三十歲的、已婚多年的、與情久違的女人。

在沙發上靠了一會兒,我習慣地走到書房裡,打開電腦,進入郵箱。裡面有兩封新郵件,都是剛剛發來的,一封是德廣的,一封竟然是憶槐的。

毫無興趣看德廣的,我好奇地打開憶槐的。

若茵:

邂逅你的那一刻,我的記憶回溯到了金字塔還沒建成之前。法老把一隻狐狸變成了若茵,若茵卻從法老的身邊逃走了。法老免去我修塔的苦役,要我去追尋若茵。法老冷笑著說:看看是我的金字塔先倒掉,還是你先放棄尋找!於是,我一命一輩、一朝代一世紀地尋找著那個名叫若茵的女人,從遠古到今天,從尼羅河到伊斯蘭堡,我走過好望角,翻越喜馬拉雅,潛入太平洋……就這樣,我一直在找,一直在找……若茵轉世變成茶杯,我就變成茶壺去配;若茵轉世變成麻蟲,我就變成啄木鳥去啄;若茵轉世變成天鵝,我就變成蛤蟆去守望……

令我始料未及的是,我真的找到了你,竟是在那個惡俗不堪的海豹夜總會里!我們的這一遭遇必將改變法老關於情的愚蠢成見,我們得去告訴法老,他的金字塔可以倒掉,我對你的情卻是永久的!

請速回復,我怕你半路被人拐了去。

火龍王 2024-08-17 23:36:29

50

憶槐,這個把漫看得比命還重要的男人,這個不食人間煙火的男人,就好比一個魔法師。在他面前時,我被他拋到亢奮的高空,離了他時,我又被他丟到沮喪的低谷。他像火一樣燒著我,又像風一樣跟我捉藏。或許他就是那種為情而生的男人吧?總能給女人強烈的震撼,是做情人的最佳人選。可是,這麼一個男人,卻要用一隻戒指套住我,要我做他的子,還口口聲聲標榜什麼永恆的情……他總是世界地跑,與我聚少離多,說是要趁年輕多賺錢,婚後就不再工作,時時刻刻陪著我。常言道,細水才能長,他這把烈火能燒幾天呢?

到了深冬時節,南國的天空中總是有一段時間細雨不斷,我常常會陷入一種低沉的情緒之中。那是隱隱約約的期待,也有朦朦朧朧的抗拒。如果是個騙子,他已經成功了一半,不知不覺間已經在我心裡佔據一席之位了。

這天下午,艾琳休假,約我出去買東西。

既然她不記仇,我也沒有再回避。何況,德廣在我眼裡已經不算人了。如今,他跟誰睡覺我也不會心痛了。只是有一點,一旦他再跟一個女人睡覺,我就徹底跟他解除婚姻關係。

艾琳開車,兩個人買了幾件今冬新款內衣,就去海邊的一家咖啡廳坐下。

長長的落地窗外,就是一波波翻卷的海。咖啡杯裡散著白的熱氣,我輕啜一口,心中的愁緒倒比那海翻卷得還要厲害些。

“最近你好像心神不安?為了小白還是為了憶槐?”艾琳終於開口問道。

遲疑了好一會兒,我才問她:“像我們這樣的女人,還能相信情嗎?”

艾琳像是被針刺了一下,忙放下手裡的杯子,張大眼睛盯住我說:“你沒發燒吧?這話從何說起?上鴨子小白了?鴨子只能玩,不能……”

“不!不關小白的事。”我忙打斷了她。

“憶槐?你不是最討厭他那種人嗎?”

“現在不討厭了……”我心虛地支吾道。

“他對你做什麼了?你不會跟他……”

我知道她想到體方面去了,那是她的思維定勢,忙否認道:“沒有!什麼都沒有的!他送我一隻戒指,說是求婚戒指……”

“哈哈哈……”她忽然笑了起來,引得周圍的客人紛紛側目。

我很尷尬,等著她奚落我、譏諷憶槐。——此刻我已經後悔跟她講這件事,她的答案我是非常清楚的!否、否、否!她不相信情,更不相信男人。

果然,她鄙夷地說:“若茵,我相信你不會輕易跟男人上。但是我勸你千萬別把憶槐當回事。那種男人,咱們想都想得出,三天熱情!他是個求婚狂,我懷疑他有心理疾病。前幾天我問了一下那個兒科醫生阿康,他說憶槐談過好幾個女朋友,仗著自己有錢,分手後每個都不辜負,各送一間別墅。你也跟他玩吧,指不定還能給你兒子賺一棟別墅呢!哈哈哈……”

艾琳這麼說簡直是在侮辱我了,我生氣地說:“他送的那個戒指看樣子價值不菲,但我沒有收!我只是問問你情還可不可信,你倒說這麼一大堆。”

“為什麼不收?他跟他哥哥在東南亞生意做得很大,那隻戒指恐怕夠你吃一輩子了。要我就收下,反正是玩!”

“我不是玩,我跟你不一樣!”

“你當然跟我不一樣,你還沒修煉到我這種境界!你還是個夢想情的傻女人!你想想看,當初你跟德廣結婚時,不也一樣被情衝昏頭腦?憶槐那種人還不如德廣。好,就算他把你娶回去,我敢打包票,不出一年,就得離婚!”

艾琳的話不僅沒有給我半點安,反而使我陷入一團麻之中。一輩子,這三個字對於情來說,也許就是一把軟刀子。不說那些麻木不仁的老夫老,單說那生養了孩子的,還有幾對能每裡卿卿我我、恩恩?丈夫們往往先疲勞了,不好的就去外面找女人,不壞的就在家裡當啞巴聾子。

艾琳點上一支菸,思索了一會兒,又對我說:“對了,我跟你說過,憶槐在海邊的一座別墅裡住著一個泰國美女。就有女人心甘情願為他守空房,說明他玩女人還是有一套的。反正你閒著也是閒著,不如去考察考察他,先從那個泰國女人入手吧!你要是想去會一會她,我可以陪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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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啞然失笑:“我去會她幹什麼?素不相識的,人家未必肯會我。再說,她又是憶槐的女人,我跟憶槐還沒有關係。我要是去找她,讓她怎麼想呢?挑戰還是訴苦?”

艾琳固執地說:“你記住,不管發生了什麼事,我都是拿你當朋友的。我做的一切,都是為朋友好的。我帶你去見她,當然不是想刺你,也不是為了給你添麻煩,目的是想讓你徹底認清憶槐是個什麼人!那個女人很說話,只要我把話題引出來,我相信她會跟你說很多的。看見他的女人跟沒看見覺是截然不同的,可以直接影響你對憶槐的判斷。她就是你的影子,一旦你決定跟憶槐戀,後果就會落得跟她一樣空守寂寞!”

“我本沒決定跟他戀!”

“你絕對擋不住他的攻勢!你見見那個泰國女人有多美就明白了,她都沒抵擋得住!”

聽她這麼說,我竟有些動心,想看看那個女人是個什麼樣的美人,想聽她說說憶槐到底是何方神聖。

艾琳又說:“跟憶槐那種人糾肯定會受傷,你這種格內向的女人被他傷足以致命。我是想解救你,不戀起碼可以麻木地活著,起碼你兒子還需要你。”

“這麼貿然去找人家好嗎?人家未必給你開門。”我猶豫著說。

“別擔心!前陣子憶槐把她帶出來過,我和阿康也在,四個人一起喝下午茶。她是個好女人,善良、純潔得不可思議!”

“哦?憶槐還在跟她來往?是他認識我之後嗎?”我立即警覺起來。

“看看,你反應這麼烈,還說不在乎他。我看你潛意識裡已經上他了!”艾琳笑道,“她很寂寞,憶槐就帶她出來玩玩。我可以保證他們沒有那層關係了,那女人很清純,你肯定也會喜她的。”

“哦,憶槐對她還……好嗎?”

“在她面前,憶槐跟個木頭差不多。在你面前做無厘頭,可能是為了贏得你的心吧?我也納悶,那麼美的女人,憶槐追她時肯定也費盡心機,怎麼到手後就厭倦了呢……”

“不要再說了,咱們去吧。”我打斷了她,她的話刺得我很痛。

走出咖啡廳時,正是下午五點鐘光景。這間咖啡廳離那個女人住的別墅很近,車子行駛了十多分鐘就到了。車窗外,雨還在濛濛地下,天空是沉重的鉛灰,我的情緒也被染得十分低落。

車子停下來時,艾琳指著不遠處一棟別墅的臺說:“哎,你看,那不是她嗎?穿著一身紫衣服。”

當我的目光落在那個女人身上時,心跳竟加速起來。她穿的是一件亮紫羊絨連身長裙,那種紫中國女人很少有人穿,我去過泰國,那是泰國女人很鍾情的一種熱烈顏。毫無疑問,那種彩很適合她。

她站在臺上,凝望遠方,不知在想什麼。那優美的姿態,使我想起一句詩:你站在橋上看風景,看風景的人在樓上看你。——只有詩中人、畫中人才能給人如此強烈的美的震撼。再看她的面部,皮膚微暗,眼睛又大又深,小巧的嘴緊繃著。她的整個人籠罩在一層淡淡的哀傷裡,我看呆了,實在沒有在現實中見過如此美麗優雅的女人。憶槐是一個極端明的男人,他看上的女人肯定是出的。——可是,我出嗎?我不過是個韶華逝去的家庭主婦,還有個讀小學的兒子……

艾琳下了車,撐著傘走過來,為我打開車門。

“看傻了吧?哈哈,下來吧,上去說話。”

我窘得不行,臉上熱辣辣地發起燒來。她美得讓人畏怯,我跟她一比立即黯然失。就在這一瞬間,我覺得已經不必進去了。不是嗎?她的美已經說明了一切,而她與憶槐的故事我並不興趣。

“艾琳,你來了?快上來吧!”那女人忽然高聲叫道。

她的普通話說得有些生硬,但聲音裡的興奮是很明顯的。她寂寞,來個女人也足以使她興奮。她很可憐,一個被男人冷落的女人,一個被冷落之後還放不下的女人。寥落古行花寂寞紅,白頭女在,閒坐說玄宗。——憶槐給她留下的,也不過是這些吧。情真是如此殘酷的嗎?我的心不由得緊了。

下了車,我對艾琳說:“她已經把我打倒了,我就不進去了。”

“也好,你回去後必須好好想一想!既然來了,我上去陪陪她。”艾琳眼的不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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揹包裡有傘,我卻沒有拿出來。我沒有去攔出租車,而是走到別墅群后的海邊,在一棵碩大樹冠的榕樹下站住了。

這樣雨,這樣的暮,這樣冷風,這樣的海……不,最主要的是憶槐的那個年輕美麗的女人,給我的心裡蒙上了一層濃重的灰,強烈的自卑又開始咬噬我了。被咬噬的覺,是空的疼。也許,人過三十之後,再做夢真是愚蠢的。那個年輕美麗的女人都輸了,何況是我?我有些支持不住,就把身子靠在樹幹上。

就在這時候,憶槐打響了我的手機,似乎他長了千里眼,看見了我的哀傷和惆悵。

“若茵,你不在家,我剛才打你家裡的電話了。我知道你只認識你老公之外的兩個男人,現在是不是跟小白在一起?我早說要你離他遠點兒,你怎麼就是不聽?”

聽著他連珠炮似的責備,我簡直傻了。還不該這樣呀,他不是我的什麼人,我也不是他的。我對他剛剛生出的一點好,已經被今天這個年輕美麗的女人完全破壞掉了。

我不想對他解釋什麼了,冷冷地說:“從今天起你不要再跟我聯繫了,一刀兩斷吧。”

“什麼意思?如果你選擇小白,我現在就開掉他,讓他不得不離開這個城市!”

“你就是殺掉他,也得不到我!”我吼道。

他沉默了片刻,又低聲下氣軟商量:“好女人,我冤枉你了嗎?你在哪裡?別動,我馬上去看你!”

“你不是還在泰國嗎?想看我是不是跟小白在一起?”

“不,小白不算問題。我想你了,回來了,很想見你。”他的聲音忽然溫柔得可怕。

“對不起,我現在不想見你!”

“你想見我!若茵,我聽得出你有心事。就算你不想理我了,我也得把你的心結解開才放你走。你想象不了我多忙多累,我這麼沒命沒歇、白天黑夜地幹著活賺著錢,還不是為了將來咱倆能找個世外桃源生活嗎?聽聽這是誰的詩:從明天起,做一個幸福的人/餵馬,劈柴,周遊世界/從明天起,關心糧食和蔬菜/我有一所房子,面朝大海,暖花開……”

天,他竟然知道海子的詩!認識這麼久,他跟我說的話有幾籮筐,我卻從沒有今天這樣的動。我心裡陡然暖了不少。我知道海子說的那種幸福,是很多人不懂的、即便懂也做不到的,海子自己都沒做到。憶槐不僅懂,還正在嘗試去做。或許他真的上了我?要帶我去夢想中的世外桃源?可是,這種念頭一閃就不見了,我又想起了那個美麗的年輕女人。她的存在說明了一切:他至少是個善變的男人。

“怎麼不說話了?被我的學問嚇住了吧?我不但能談海子,還能談尼采、黑格爾、薩特……”

我心裡像打翻了五味瓶,滋味真不好受,忙打斷他:“別再耍我了!我怎麼能比得上那個年輕美麗的泰國女人?你連她都不要了,能帶我去過海子所說的那種幸福生活?”

“什麼!你在說什麼?”他第一次顯得如此驚慌失措。

“緊張了?來吧,我剛才看見你的女人了,現在正在她別墅後面的海邊……”

“你怎麼知道她?肯定又是艾琳那個掃把星攪局!等我,親的,我馬上趕去!”

話剛落音,他就掛斷了。我的手機仍放在耳邊,右手半晌不能動彈。

“親的”,這是個什麼稱呼呀!他情急之下找不到更合適的詞了?把手機放進揹包裡,我從榕樹底下走到海岸上的欄杆旁,朝天空仰起了臉。我的臉有些發燒,細密的雨絲打在上面,涼涼的很舒服。

我很清楚,我的心了,因憶槐而,這份混了我的情。我是在意他的,不然揚長而去不是好嗎?何必站在風雨裡等他?又怎能被他曾經的女人打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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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過了多久,我聽見了車子駛近的聲音,很快就在我身後停下了。我知道是憶槐,就沒有回頭,還是僵硬地佇立著。

他走到我身後,把一件外套披在我身上,我覺到上面留著他的體溫和淡淡的煙味。我有些害怕,下意識地脊背,又望向海的遠處。

“你怎麼能這樣淋雨?楚楚可憐的小女人!我知道你冷,抱住你會暖一些。可我不會碰你的,結婚之前我都不會碰你,我要讓你知道,我不是為了佔你的便宜,更不是欺騙你!”

“你倒是個好演員!怎麼一下子由無厘頭變成了情聖?”我頭也不回地說。

“目的只有一個:娶你!無厘頭和情聖不過是方式,不重要的。現在我該扮情聖了,因為我上你已經不能自拔……”

“你以為我會相信你嗎!那別墅裡住的女人算什麼!你還帶她出去喝茶散心……聽說你有好幾個女人,每一個都是如此對待?那你結婚還有意義嗎!”

“那些女人的故事我就不跟你講了,都發生在認識你之前。我只想告訴你,我是個未婚男人,第一次向你求婚!你若不高興,我現在就打發她回泰國,從此再不跟她聯繫。其他的女人也再不聯繫!”

“我比她們好嗎?我是個婚姻中的女人,年過30,沒有事業,倒有個讀小學的兒子……你必須使我明白這個問題!不然我怎麼可能靠近你?”

“好,我告訴你!你是一本厚厚的書,她們是一張張白紙。你沒有事業,並不能抹殺你的文化、內涵。我的經歷比一般人幾輩子的經歷都複雜,導致我欣賞女人的眼光很不一般。我喜豐富的女人,內斂的女人,單是你的眼睛,就像這海一樣深不見底。我看到它們的第一眼時,就被徹底沒了……”他頓了頓,長舒一口氣,“現在你轉過身來,讓我再看看它們……”

雖然聽起來有些道理,我還是不願意去相信。如果他說的是真的,那他的眼光與一般人的差別實在太大了,大得讓人覺得假。

我緩緩轉過身,看見身上只有一件襯衣的他,已被雨淋得透,頭髮也漉漉的,嘴凍紫了。

我忙把身上的外套朝他身上披,他一把扯下來說:“別心疼我了,你也淋了。”

說罷,他拉起我的手,急匆匆地上了他的車。車子裡有暖氣,我這才到渾身的冰冷,坐在座位上哆嗦起來。他把車子開得飛快,一路上一言不發。最後,車子開到了與他一起吃烤的那條老街上,他開始減速。

“你不是送我回家嗎?怎麼走到這條路上來了?”我疑惑地問。

“我能出現在你家院子門口嗎?去我家也一樣,反正是洗澡換衣服。”他淡淡地說著,並不看我。

“洗澡換衣服?在你家?”我吃驚不小。

“你洗澡可以不鎖門,看看我是不是君子!”

車子在一棟白三層小樓門前停下,兩個人下了車。我仰起頭來,把小樓打量了一遍,它的外表並不起眼,門前有騎樓,木百葉窗,隱約可見裡面被風吹動的白窗簾。小樓顯然是修繕過的,老城區的房子大都建於民國年間,地皮很是值錢。

他對我淺笑一下,似乎有些害羞。之後,他打開大門,攬住我的,走上狹窄的木樓梯,到了三樓。客廳的雙扇木門一被打開,眼的仿古紅木傢俱,尊貴又端莊。

他臉上的羞澀越來越重了,像個初戀的男孩,說話也不那麼利索了:“這是我祖輩留下的家產,是我家的老屋。除了你,我沒帶任何女人來過。母親活著的時候囑咐我,不能做老婆的女人不要往祖屋裡帶,不吉利。今天我把要娶的女人帶來了,我那早走的父母肯定會意你這個未來的兒媳婦的……”說到這裡,他停下來,聲音明顯變哽了。

也許沒有一個女人可以抵擋這樣的動吧?反正我沒能抵擋住,即便是騙局,如此上當也是人生不可多得的幸福。我只覺得鼻子發酸,眼裡迅速蒙上一層淚霧。忙地垂下頭,卻不敢抹一抹眼睛,只轉過身去,靠在窗口,不讓表情內心的動

54

他很快放好了熱水,要我去洗澡。怕他看見臉上的淚,我趕緊躲進了浴室。

“你看……是要我去買新內衣給你,還是你洗洗乾淨,我連你的外衣一起拿去烘乾?這個房子少有人住,沒備烘乾機。”他在門口怯生生地說。

我的天,雖然這個問題很實際,可從他的口裡問出來可真叫人難為情。即便是洗乾淨了,我也不好意思把內衣給他看。

他見我不說話,又解釋說:“你別想多了,我只是不想你洗完澡還穿衣服。”

我想了想,忙說:“那麻煩你去買新的吧。”

“好,你把外衣下來給我。”

兩個人只有一門之隔,我很擔心在我把外衣遞給他時,他猛地抓住我的手,或者不由分說地衝進來。可是,當我遲疑地把衣服下遞出去之後,才發現自己想多了。

“多泡一會兒,等我把巾也買回來。”他說罷,便咚咚地跑下樓去。

過了大約半個小時,他在門口叫:“好了嗎?我把衣服停當了。就掛在門把手上,你自己開門拿去穿。別怕,我去廚房了。”

聽見他的腳步聲走遠,我才把門打開一條,伸手把掛在門把手上的衣服袋子拿進來,又飛快地把門鎖好。他買的是一套淺紫的內衣,非常合適,看來他對女人的身材是有研究的,估計給不少女人買過這些東西。想到此,我心裡掠過一絲影。不過轉念一想,又覺得自己太小氣。那是他的過去,如果真一個人,追究他的過去是不應該的。

我穿好衣服,拿起牆上的風筒把頭髮吹乾,才走出浴室。

客廳裡沒有憶槐,估計還在廚房裡,我便怯怯地朝廚房走。剛到門口,就看見他端著一碗熱氣騰騰的面走出來,招呼我坐在餐桌旁。

“你這是……”我有些吃驚,這碗麵對我的震動很大。

他不好意思地笑道:“洗完澡很餓的,也該吃晚飯了。剛才出門突發奇想,要親手做一碗麵給你吃,就買了面和蛋上來。這是我第一次給女人做東西吃,手藝不好心意重。來,嚐嚐好不好吃。”說著,他便用筷子挑起一撮面,朝我嘴裡送。

我羞得恨不能立即跑開。怎麼能這樣親暱呢?我還不能接受。

“別這樣吧?我自己能吃的。”

“不!這第一頓飯,我一定要餵你吃完。你就當咱們是扮家家吧,你是生病的姐姐,我是伺候你的弟弟。”他執拗地說。

我這才把嘴張開,接了他遞來的面。老實說,面做得並不好吃,鹽還放多了,可我一口口吃著他喂的面,心裡卻一般甜。他是我的,體驗到他的,是多麼不容易。雖然相距我他還有距離,可畢竟我已經開始體驗到的甜了。

面吃完之後,他把手裡的碗筷放下,孩子般純真地看著我說:“今天是一次演習,等我娶了你,不再工作了,就天天關心糧食和蔬菜,天天給你做飯吃。當然,咱們的兒子都上小學了,在他面前得避嫌。他不在的時候,我每頓都餵你吃!”

咱們的兒子!多麼溫暖的說法。我知道他指的是我的兒子,是我和德廣的兒子。他不僅僅我,連同我的兒子也一併、一併接納,這樣的男人真是絕無僅有的異類麼?他是俗人眼裡的傻瓜、瘋子。如果他娶了我,定會有人指指點點,那麼優秀的未婚年輕男人,竟娶了一個拖油瓶的老女人。——我哭了,哭得渾身聳動,不住伏在餐桌上,無聲地淚。

“喂喂,若茵,我沒敢碰你半個指頭,你倒揩起我的油了,沒見自己趴在我手臂上了嗎?”

我吃了一驚,忙抬起頭來,發現自己真的趴在了他的胳膊上,不由得破涕為笑:“你這個人,又開始無厘頭了!肯定是趁我伏下頭時,冷不防把胳膊伸過來的。”

他聽罷,哈哈地笑了起來,我也被他逗得笑出了聲。

笑聲停止之後,他按了手機的播放鍵,竟是我的咯咯笑聲,有點甜,有點嬌羞。

“跟我在一起就應該這樣笑。”他深情地注視著我,“這下好了,不管我走到哪裡,都帶著你的笑聲,做起事來再也不會覺得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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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又走了,世界地跑著賺錢去了。

他用手機帶走了我的笑聲,或許他並不知道,自這次分別後,我常常獨自垂淚。我相信了他的,這有多麼不容易啊。我被他的動,隨即就陷入另一種困境。我開始思索如何打碎既有的婚姻,開始幻想與他共同生活的恩美景。可是,即便我對德廣已經沒有任何情、我隨時可以提出離婚,邁出那一步仍是艱難的。開始新生活!對於一個年過30的、已婚的、有孩子的女人來說,需要多麼大的勇氣呀!

南國陷入了冬天的連雨中,斷斷續續下了一星期還不見停。

這天午後,我站在臺上晾衣服,一陣風吹過,幾朵粉紅的三角梅就翻卷著落在手臂上。看著花瓣上那清晰的脈絡,我腦子裡又閃過憶槐的影子,想起了海子的詩:你在早上/碰落的第一滴水/肯定和你的人有關/你在中午飲馬/在一枝青椏下稍立片刻/也和她有關/你在暮中/坐在屋子裡不動/也是與她有關/你不要不承認……

是的,我承認!——我在心裡默默地說著,並微微地笑了。

深夜,我朦朧睡之時,忽聽窗外的小樓上小白又哭罵起來,一定是陪富婆們喝酒又醉了。每次深夜或凌晨喝醉回來,都證明他沒有被包夜,只陪了酒。喝醉之後的他完全變成了另一個人,罵女人罵得那麼肆無忌憚,我都替他到難為情。

他今夜似乎醉得很深,罵得也越發淋漓酣暢:“……滾!都給我滾!你們以為你們是什麼玩意兒?除了錢你們什麼也不是,一堆堆爛!你,還有你,正常男人看也不看你一眼,只有我們這些人才賣笑給你們。我不是對你們笑,是對你們的錢笑……哈哈哈……還有你,你這臭肥婆,說話不算數,說給我一筆錢,現在又變卦了!我是不能去告你,如果能告我早就告去了!你不是人,是蛇蠍……”

他的哭罵聲不絕於耳,擾得我心裡非常焦躁。想起在月夜的海邊唱的歌,想起在他的小窩裡喝的酒、的淚,想起他那親弟弟一樣純潔的笑臉和懷抱,我的心被他揪得緊緊的。可是,憶槐這次走時仍沒忘記叮囑我,不要再與小白來往。我也很清楚,小白身處那樣一個大染缸裡,跟他往絕不會有什麼好處。於是,我用被子矇住頭,強迫自己閉上眼睛,不再去聽他,不再去想他。

很快,小白不罵了,撕心裂肺地痛哭起來,嘴裡不住哀號:“媽媽呀,我想你呀,你等我賺夠錢回去孝敬你呀……兒在外面不是幹什麼光彩大事業,是在做見不得人的事呀……”

我再也忍不下去了,淚水止不住地往外。我也是個有孩子的人,再沒有什麼事情比自己的孩子在外面受罪更讓媽媽心痛了。

我跳下去,走到窗邊,拉開窗簾朝他看。意想不到的是,他竟躺在了走廊上!

“小白——”我狂喊了一聲。

或許因為過於急切,我失聲了,小白兩個字被堵在了我的喉嚨裡。我可憐他,真的可憐他。我想上前扶起他,安他,就像安自己的親弟弟,他對我不也像對待自己的親姐姐嗎……我在黑暗中摸到手機,按下他的號碼。

好在他還知道拿出手機接聽,第一句話就是瘋狂的咒罵:“臭肥婆,滾遠點!以後你再也別碰我,寂寞死你,漚爛你——”

“小白,我是姐姐!”

“姐姐?哪個姐姐?有很多為我花錢的姐姐。”

“若茵姐姐!你快起來吧,地上涼呢……”

他忽然不吭聲了,忽地爬起來,四下張望。——這時候,我才知道情急之下說漏了嘴,暴了自己!我後悔極了,可話說出去了,想收也收不回來了!幸好是夜裡,我又躲在黑暗的窗簾後,他看不到我。

張望了一會兒,他沒看見人,就對著手機喊:“若茵姐姐,你在哪裡,你怎麼知道我躺在地上?你看見我了嗎?你在哪裡……”

我再也不敢說話,立即掛斷了,下意識地朝後退了半步,關閉了窗簾,生怕他長了千里眼。

也許他醉得並不深,醉得過深就沒有意識了,而他還知道罵那個肥婆,還想起了媽媽,還能推測到我看見他了……他還在嘶喊:“若茵姐姐,你在哪裡,你來看看我呀——若茵姐姐——”

我彷彿掉進了一個黑之中,恐懼到了極點。我很清楚,小白今夜害了我,從此我們院子裡的所有人都知道我跟他有過往。我又把窗戶關緊,死一般地癱在上。

而小白還在不停地嘶喊:“若茵姐姐——若茵姐姐——”

56

小白鬧了差不多一小時,我才聽見砰地一聲,是他把門關上了。看來酒醒了,進屋裡去了。我吊著的心這才放下來,疲憊不堪地睡去。

第二天下午,小白打響了我的手機。

“姐姐,昨晚我喝醉了,記不全跟你說了什麼話,有沒說錯的?”

聽他這麼說,我真有點生氣了,想責備他昨晚不該喊我的名字。可是,現在他既然已經忘記昨晚的事了,再責備他反而讓他起疑心。於是,我淡淡地說:“你沒說錯話的。找我有事嗎?”

“姐姐怎麼對我冷淡了?是不是我的身份讓姐姐沒面子了?”他的聲音暗淡下來。

我頓生惻隱之心,忙解釋道:“哦,沒有,你別多心。你是不是有話要跟我說?”

“我想約姐姐出來喝茶,是有心事向姐姐說。”

“好吧,只是喝茶。我希望從今以後,咱們建立起健康的關係。”

他遲疑了片刻才說:“知道了……我聽姐姐的。”

沒敢去他的小屋,也沒敢去紅磨坊,那是憶槐的地盤。去了與艾琳一起去的那家海邊咖啡廳,找了個角落的位置坐下。

在光線幽暗的咖啡廳裡,我仔細打量著面前的小白,他一下子瘦了很多,眼神也不那麼清澈了。據說幹他們這行的臉越豐潤,是新人的可能越大,臉瘦的是因為身體被掏空的緣故。我覺得這不僅是體被摧殘的結果,也有神被摧殘的成分。三年以後,如果小白能做三年的話,還不知要乾癟成什麼樣呢。

小白低聲說:“姐姐,我已經在那個肥婆秋姐面前失寵了。她狡詐得很,包了我一段時間,說要給我一筆錢做生意的,誰知道不但不給,反而威脅我說,如果敢開口說個要字,就讓我缺胳膊少腿兒。現在秋姐又包了個新入行的,比我年輕比我長得英俊,剛帶去本度假了……本想得到她給的這筆錢,退出江湖,做個生意的,現在看來泡湯了!”

我吃驚地問:“怎麼會這樣?那肥婆不是把你當寶貝嗎?上次在醫院老母護小一樣護著你,沒多久的事,怎麼這麼快就換了新寵?”

小白聽罷,一副言又止的模樣,唉聲嘆氣的。

“怎麼了?有什麼難言之隱嗎?”我疑惑得很。

“唉,秋姐雖然也沒把我當人,還算是喜我的。只是上次你在醫院打了她一巴掌,她一直耿耿於懷。林老闆又說你是他的未婚,她有怒不敢言,很懊惱。她說了幾次想暗中報復你,我都是苦求苦勸她別那麼做,她就以為我心裡裝著你,一氣之下就把我甩了……”

“哦,這麼說是我把你給害了嗎?”我有些歉疚,也有些牴觸。

“姐姐別在意。富婆包我們,有真心的嗎?不過是一場易。如果她真的喜我,想舍也舍不掉的。”

“那你就這麼算了?當是吃個啞巴虧?”

“有什麼辦法?做我們這一行本來就不合法,當然不能去告她不講信用。只是不得不繼續做下去,最多也只能再做兩年多,也不知到時候能賺多少錢,天底下最難吃的是軟飯啊!”

“既然知道軟飯難吃,我看你不要貪多,賺夠一套房錢,有個窩住,再出去做正當的事,不是很好嗎?像你這麼大的男孩,自己有房子的可不多。”

他嘆息道:“我媽媽一個人把我拉扯大不容易,去年她得了一場大病,欠下十幾萬塊錢,她的工作單位早垮掉了,家裡沒有一點經濟來源。我學歷不高,做一般工作賺的錢剛好夠自己吃,怎麼養活媽媽?怎麼還債?媽媽總是說,那些錢都是借親戚朋友的,如果還不上,她是死不瞑目的。我每天都很怕媽媽的病復發,要是手裡沒有一點錢,只能眼睜睜看著她死!入道之前,我總是有一種子養而親不待的恐懼。雖然軟飯不好吃,起碼我現在能讓媽媽吃上好的,起碼能慢慢還那些債務了……”

真是應驗了我的猜測,每個出賣皮的男孩身上一定有故事,而他的故事屬於讓人同情的一種。他做的雖然是業,卻是個大孝子。

我勸他道:“還完債務,手裡再存點錢,就洗手不幹吧。在那個大染缸裡浸泡太久,不知會墮落到什麼程度。沒有一個母親願意看到自己的兒子做鴨,你要做一個健康爭氣的兒子,才是真正孝敬她!”

zhgri 2024-08-17 23:36:29

57

每年的元旦,研究所都會給每家發些米、油、海產品等福利,並請全體老婆出去吃一頓,目的是為了安撫這些後院的女人們。

今年的元旦也與往年一樣,在一家酒店裡定了個大包廂吃粵菜。幾十個婆婆媽媽裝在一個包廂裡,其鬧、其俗可想而知。我的目光只落在桌子的菜上,不敢落在那些女人們的面孔上。她們幾乎都不修邊幅、素面朝天,打扮得花枝招展的所長老婆就顯得鶴立群,臉的粉能刮下半斤來。俗不可耐的女人們在肆無忌憚地說笑,推推搡搡,口沫橫飛。這種場合中,女王當然是所長老婆,所有女人都對她陪笑臉、討她心。我最怕的就是每年必吃的這頓晚飯,德廣不在家,我不參與又不好,既然參與了,就得忍受這些婆婆媽媽們的折磨,簡直食不知味、如座針氈。

酒喝得差不多的時候,所長老婆有了三分醉意,竟提起了院子後面住著的小白。“後面住著的那個年輕人成了公害了,我被他吵得神經衰弱,每到那個點兒,他不吵我也會自己醒來,這可怎麼好?就沒有什麼部門管管他嗎?”

“是啊,那個小樓上的住戶們也都麻木了,竟沒人去舉報他!”

“唉,確實討厭得很,我也快被他折騰出失眠症了!”

婆婆媽媽們七嘴八舌。

研究所辦公室主任——留著男人頭、渾身乾巴巴的女強人也忍不住嚷起來:“喂喂,聽說他是做鴨的!他總是喝醉,是陪女人喝酒喝得啦。”

婆婆媽媽說起小白來,個個興奮得面紅,恨不能自座位上站起來手舞足蹈一番。

所長老婆的目光立即轉向辦公室主任,裝腔作勢道:“啊,你說的可是真的,他真的是做鴨的?那可不得了!”

辦公室主任忙附和道:“可不?我有個姐妹是做娛樂業的,認識他!說他的名字叫小白,在一個什麼酒吧坐檯,也就是當鴨子!”

所長老婆故作不經意地說:“我還以為只是個喝酒的男孩子,長得很標緻呢。如果他真是做鴨的,怎麼那天晚上大喊若茵的名字?鬧騰了半夜?”

所長老婆話一落音,包廂裡忽然出現了一陣難堪的寂靜。

我羞憤加,恨不能像煽那個肥婆秋姐一樣狠狠地給所長老婆一巴掌。她是在毀我,惡毒地毀我。她肯定對那次我和艾琳去豪門影堵她懷恨在心,今天終於找到了報復機會。可惜艾琳今天不在被邀請之列,我連個撐的人都沒有。她離婚了,已經不算研究所的職工家屬了。

儘管我腹火氣,頭腦還是清醒的。我不能就這麼被所長老婆欺負了!這麼多人在場,這麼多婆婆媽媽的嘴,肯定有一天會把消息傳到德廣耳朵裡。我不是怕德廣跟我離婚,而是怕他不離婚、藉著這件事折磨我。我不但不能承認我與小白有往,還有必要把所長老婆與小白往的事實公之與眾。她不是決意要毀掉我嗎?那就來個魚死網破、同歸於盡吧。

我不客氣地說:“就算是他喊了我的名字,也說明不了什麼問題!你幫我宣傳是什麼用意?我看你是吃醋了吧?”

所長老婆一聽,嘴都氣歪了:“好啊,鐵證如山,你不但不承認,還想倒打一耙!你不要以為大家都會被你矇蔽!”

婆婆媽媽都很吃驚,我竟敢頂撞所長老婆。所長對德廣好是眾所周知的,按理說我應該對所長老婆點頭哈、言聽計從。

很快,她們便反應過來誰輕誰重了,開始異口同聲幫所長老婆說話:“那鴨子確實喊你的名字了,我們大家都可以作證!如果你跟他沒關係,他怎麼會半夜三更喊你的名字?”

望著面前這堆醜惡的嘴臉,我倒不生氣了,平靜地站起來,對所長老婆說:“我可以叫艾琳站出來作證,你去豪門影酒吧玩過鴨子!如果你覺得艾琳還證明不了,我認識豪門影的老闆,可以拿到你在豪門影辦過會員證的證據。每個會員辦證時都會留下親筆簽名,到時候讓所長去認,看看是不是你的筆跡!”

所長老婆聽罷,目瞪口呆地望著我,一個字也說不出來了。她害怕了,嚇得臉白得跟死人一般。所有的婆婆媽媽們都嚇傻了,一束束疑惑的目光紛紛落在所長老婆身上,嘁嘁嚓嚓議論起來。真的沒有一個人注意我了,我趁機離了座位,悄悄地走出了這個酒臭充溢的是非之地。

58

回到家裡,我不敢開燈,即便是把門窗關得緊緊的,也擋不住那些不懷好意的目光刀子一般刺進來。我知道院子裡的女人們大都不喜我,單是我打扮這一條,就得罪不少女人。多嘴的每每碰上我總是說,若茵什麼時候都打扮得這麼漂亮,你老公又不在家,想給誰看呢?——她們認定女人打扮就是為了男人,所以她們不打扮。這回我又有個玩鴨的罪名,她們更有理由看不慣我了,甚至可以鄙視我。我彷彿聽到各家各戶都在竊竊私語,議論著我這個不守婦道的女人。

到非常恐懼,也許我真的在這個大院裡住不長了。

第二天下午,所長和辦公室主任敲開了我的門。

看他們臉上的那副神情,我就知道準沒好事。我只讓他們坐,茶也沒有去倒。反正已經得罪所長了,再獻殷勤也毫無意義。

三個人僵了好一會兒,所長先發話了:“若茵,我老伴把事情經過都講給我聽了,昨晚她氣得哭了一夜。就算她多嘴,先提起後面小樓上的鴨喊了你的名字,可她起碼沒有誣陷你吧?她說的不是事實嗎?我也聽見那個鴨喊你的名字了,主任也在這兒,她也聽見了,全院子的人都聽見了。你呢?惱羞成怒就倒打一耙?一個女人去酒吧裡玩鴨,這要是在以前是要判刑的,你這麼誣陷她,不是把她往死裡整嗎?”

辦公室主任也幫腔道:“對呀,若茵,你說話得有據,如果你拿不出證據,現在就去給所長夫人道歉!並且當著全所的人道歉!”

所長冷笑道:“你跟德廣鬧離婚那陣子,兩個人去我家,我就明白告訴你們了,誰說我老伴在外面來,我本不信。一輩子都快過完了,她還晚節不保,跑去玩鴨?”

辦公室主任說:“我看純粹是報復!要報復所長夫人,你也動動腦子啊。你以為你玩鴨,所有女人都玩?”

這一男一女演雙簧對付我,我倒不生氣了,非常平靜地說:“既然你們來討伐我,索撕破臉吧,我現在就幫你們找證據!所長你要有個心理準備。”

說罷,我就抓起電話,打艾琳的手機,說明情況之後,艾琳很快趕來了。

艾琳可不是個省油的燈,進門就劈頭蓋臉地說:“老所長,我現在也不是你手下的老婆了,當然也用不著對你唯唯喏喏了。既然你們對若茵不客氣,也就別怪我說實話刺你,你夫人早給你戴綠帽子啦!”

辦公室主任厲聲喝道:“你這個女人,可別血口人呀!誰不知道你和若茵是穿一條子的?”

“你說我什麼我都不生氣,不要拉上若茵,她不是女人,至少沒有所長夫人,她沒給德廣戴綠帽子。主任大人,你當然恨女人了,因為你想當女人當不成,你爹媽沒給你一張好臉蛋一副好身材!”

“所長,你看這種女人,臉皮就是厚,我沒辦法跟她理論了!”

“嗯,你別生氣,跟這種女人生氣划不來。”所長的臉嚇白了,一邊強笑著安撫辦公室主任,一邊心虛地命令艾琳:“你拿不出證據就是造謠!”

“所長,我防著你夫人一手呢,還真拿到了她玩鴨的證據。”艾琳說著,從皮包裡拿出所長老婆會員證的存複印件。

所長剛要伸手去拿,艾琳忙將手縮回去說:“這個東西可不能給你拿去,酒吧會員資料是很秘密的,你也別不自量力跑到酒吧鬧事,能開那種酒吧的都是有來頭的,你鬧也鬧不贏。你只要仔細看看這上面的名字是不是你夫人的、認清你夫人是不是女人就是了!如果你還不相信,我可以叫後面小樓上的那個鴨親自出來作證!”

所長忙掏出老花鏡來戴上,對著那張紙仔細看了半天,確認上面的名字就是他老婆時,幾乎癱在了沙發上。

“你放心吧,我不會為那樣一個老貨撕破臉去酒吧鬧事的,她不值得我去鬧事。也不用找那個鴨來作證了,我丟不起那個人!一輩子都快過完了,我竟沒有認識她。我真是栽到那個老貨手裡啦!你們看著吧,我會把她像穿破的鞋子一樣扔掉!”

59

所長和辦公室主任走後,天已晚,艾琳留下來吃晚飯。

我歷來不是個有能力把生活得很滋潤的人,冰箱裡只有半隻,廚房裡有一包粉絲,一棵大白菜,蔥薑蒜等佐料倒是齊全,艾琳決定煲湯吃,兩個人就在廚房裡慢慢忙活,心情都很沉重。在男女關係這種事情上,兩方相鬥,結果必定是兩敗俱傷。

我疑惑地問艾琳:“你是怎麼到的那個複印件?昨晚我跟所長老婆針鋒相對時,跟她說我認識豪門影的老闆,可以拿到她在豪門影辦過會員證的證據,想不到你今天就拿來了。”

艾琳嘆了一口氣說:“這件事怨我疏忽了。我早在咱倆去豪門影堵她之前就拿到了,不過不是通過憶槐,是通過所長老婆玩過的一個鴨子智取的。你通過憶槐也不可能拿到,憶槐做那一行的,絕對不可能向任何人客人的資料,包括你。”

“你倒是會未雨綢繆。”

“我到複印件,本目的是堵所長老婆的嘴。畢竟咱倆都去過那個是非之地,被她那張破嘴傳出去不好。不過後來你跟德廣鬧離婚,我也捲了進去,就沒心思去花她身上了……”

“是的,現在複印件只起到報復她的作用。現在咱們三個人都跟鴨往過,院子裡的人們已經認定了這一點!”

“最倒黴的是你,沒吃到還惹了一身腥!小白那麼撕破嗓子喊你半夜,你就是跳到黃河也洗不清了。”

聽到這些話,我正在洗菜的一雙手停了下來,怔怔地站著,想起了那天晚上的情形,甚至又聽到了小白那一聲聲喊叫,不由得恐懼起來。幸好德廣的家人不住在這裡,不然我此刻不可能還站在這個廚房裡跟艾琳一起做菜,怕是早已鬧翻天了。

正在料理著湯鍋的艾琳轉過頭來,曖昧地笑了笑,問我:“這段時間咱倆也疏遠了,你跟我說實話,是不是悄悄使過那個鴨子小白了?不然他怎麼那麼撕心裂肺叫你姐姐!我估計,他即便沒上你,也把你當成很親近的人看了。”

我慌忙機械地把菜洗好,才低聲說:“沒有!真的沒有。兩個人說話比較多吧?彼此沒有安什麼壞心。那天夜裡我見他醉倒在走廊上哭喊媽媽,心裡不忍,就打了他的手機,想要他快爬起來進屋去,他一聽到我的聲音,就控制不住自己了……”

艾琳聽罷,表情顯然有點不自在。畢竟小白是她介紹給我的,現在他與我的關係超過了他與她的。女人的情就是這麼細密的,雖然她明知道我不可能跟小白有什麼結果。

她淡淡地說:“那就不能怪別人了,只能怪你自己。那天晚上我也看見他躺在地上發酒瘋了,但我沒打他的手機。因為我分得很清,我只玩鴨子,絕對不會付出一絲真情!”

“只能怪你自己”——這句話恐怕是任何人都不願意聽到的。我頓時到萬箭穿心,不知該如何是好。“我在這個院子裡很難再住下去了。現在德廣還不知道,我已經覺得四面楚歌了。要是他和他家人知道了,我真不知道該怎麼辦!”

“我看你真是個沒用的小女人!事實已經這樣了,就要勇敢面對。德廣要是拿這件事要挾你離婚,你也只能就範。以前他死不離婚,那是他做了對不起你的事!現在你給他戴了綠帽子,我估計他不會再留著你了。——儘管你沒使過小白,可他那麼一喊,城風雨,比悄悄給他戴個綠帽子還厲害!”

“我倒是不怕離婚,本來兩個人也沒有情了。我是怕我跟小白往的事實被他知道後,他會掀起一場狂風暴雨!以他的脾氣,肯定不會和平離婚,估計會把我折騰得體無完膚……”

艾琳哈哈一笑道:“放心吧,有我在,他不敢動你一。再說了,你還有憶槐呢,他的勢力大,不信就制服不了一個小小的德廣!”

的湯已經煲好了,艾琳關了煤氣。

我正在準備碗筷,忽聽艾琳低聲叫道:“快看,今天這個鴨子打扮的好帥。瘦是瘦了一圈,倒顯得更利了,風采絲毫未減哇!”

同樣的場景,同樣的時辰。而此刻我再看見小白,卻沒有了第一次看見他時的那份好奇和情,竟因之燒糊了一鍋排骨。我瞥了他一眼之後,就快步走出廚房,招呼艾琳快些開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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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

我的情緒像南國的冬天一樣,陷入了冷的低期。

我先是不敢白天出門,我覺每每從那些婆婆媽媽身邊走過,她們都會嘁嘁嚓嚓地議論。後來我夜裡也不敢出門了,急需什麼東西,就打電話叫超市外賣部送貨上門。我對公公婆婆謊稱身體不好,連兒子也不敢接回家,怕他聽到什麼風言風語小腦瓜不清靜。言蜚語已經充斥了整個大院,我成了頭條新聞,成了人們茶餘飯後的談資。

沒有人肯花心思去追究真相。我是委屈的,我與小白的往,是姐姐與弟弟之間的往,而不是女人和鴨之間的往。但是這種委屈無處訴說,小白那樣瘋狂地喊我的名字,換了我也會認定兩個人有不可告人的關係。連艾琳都懷疑我了,她不是曖昧地笑著問過我,有沒有使過小白嗎?

我不過是個渺小的家庭主婦,沒有能力像那些大明星一樣,開記者發佈會闢謠。我也不可能院子吆喝自己的清白,只能這麼窩囊地活在人們的吐沫星子裡。

這期間憶槐來過幾次電話,詢問我的近況,我都沒有把實情告訴他。他在外面打拼已經夠辛苦,我不能再用這種這種事情分他的心。再說,他是極力反對我跟小白往的,要是對他說出實情,他肯定會責備我。雖然每次掛斷電話我都會上一陣淚,卻從沒敢讓他聽到哭聲。

就在我的子過得最艱難的時候,兒子在寄宿學校得了肺炎,我不得不走出家門,陪他住進了醫院。兒子的身體一直不錯,這次得病算是最厲害的,也是第一次住進醫院。進醫院治療三天之後,每天還是會出現高燒,我開始害怕了。

這天夜裡,待兒子睡,我悄悄走出病房,來到院子的一個僻靜處,撥通了德廣的電話。

德廣開口就責備我為什麼不照顧好兒子,為什麼等小病發展成肺炎才帶去醫院。他的話像連珠炮一樣,一句接一句,讓我沒法嘴。後來他質問我是不是還在跟那個無厘頭鬼混,把兒子都忘記了。——這是越洋電話呀,他活活發了將近半個小時的火。這是什麼男人呀,在兒子生病的節骨眼上,他關心的卻不是兒子的病!他不再把我當老婆了,他已經不想再去體會一個女人在家帶個孩子的艱難!——也許我不該怪他,我不也不再把他當丈夫了嗎?這樁婚姻早就死了,如今圍城裡關著的不過是兩具屍體!

掛斷德廣的電話,我中憋悶異常,立即撥了憶槐的號碼。

一聽見他的聲音,我就像個孩子一樣,哇地大哭起來。

“你怎麼了,我的女人,哭得我心都裂開了。好好好,你先哭,我聽著呢,哭夠再說。”憶槐柔聲說著,我清楚地聽到他倒了一口氣。

哭了好大一會兒,我才止住了,跟他說對不起。

“我的好女人,說明我還沒有做到最好。咱倆已經確立了關係,你還這麼哭,不管你為什麼哭,責任都在我。告訴我遇到什麼為難事了,好嗎?”

我略去了有關小白的那些煩惱事,也沒提起德廣,只說:“兒子病了,我現在是在醫院裡跟你打電話。”

“什麼!兒子病了,怎麼等到住院才告訴我?誰幫你把他送進醫院的?住院多少天了?”他焦急地一連串追問著。

我心裡很快變得暖和起來:“住院三天了,還是每天發燒,是肺炎。”說著,我的眼淚又開始往外淌淚。

“好,我知道了!我馬上趕飛機回去,估計明天下午到。”

他的話令我吃驚不小!怎麼他倒像個爸爸,德廣反而像個陌生人?

我忙說:“你關心我,我就很謝了,沒有要你回來的意思。你的生意很忙,再說肺炎也不是什麼大病。”

“什麼生意不生意?有咱兒子的病重要嗎?你怎麼糊塗了?”

“我剛跟德廣打了電話,他是當爸爸的,還沒你反應強烈!”

“嗯,他不反應是他的事。我為咱兒子心急呀,也擔心你一個人照顧不來。我要讓咱兒子有兩個爸爸關心,讓他的幸福比別的孩子多一倍!”

掛斷憶槐的電話,我淚面地靠在一棵樹幹上,心裡甜絲絲的,身上也有了力氣。我有這樣一個男人了!他不僅能給我情,還能讓我依靠。他讓我不再害怕,讓我相信不論遇到什麼難事,都有一副肩膀幫我扛著。

61

由於飛機晚點,第二天傍晚憶槐才到。

天空慘慘的,風很冷,我站在醫院門口的一棵大樹下,看見他從一輛黑的轎車裡下來了。這回不是他自己開車,裡面還坐著一個司機。

他的目光與我的相遇的剎那,我的心就一下子緊了。他在笑,嘴角彎彎的上翹著,笑得很甜。此刻,我方才明白,他把甜給了我,內心該是怎樣的苦呀。上一個有家庭、有孩子的女人,未來真的如他所想的那樣美好嗎?我能順利離婚嗎?我的兒子會不會排斥他?所有的苦,他都自己嚥了,從沒對我訴說過半個字。這才是個大男人!德廣跟他比起來本不算男人!

他跟司機代幾句之後,就走上前來,攬住我的朝醫院裡走。

“別怕,有我在呢。”他微笑著安我。

我心裡動不安,不知該說什麼,只對他點了點頭。

同病房的一個小病友的媽媽非常熱情,看見憶槐,就忙地對我兒子說:“好孩子,快看,你爸爸來看你啦!”

我羞得雙手都找不到地方放,也不敢看兒子一眼,生怕他生我的氣,怨我帶來一個陌生男人讓人家誤會是他爸爸。不過,憶槐被誤認為是我丈夫,這對我來說也是個不小的安,至少在外人看來,我跟他在年齡上還算般配。

兒子聽罷,機靈地坐了起來,疑惑地望著憶槐,半晌才冷冷地說:“這不是我爸爸!”

那個小病友的媽媽非常尷尬,一連說了好幾句對不起。“應該是叔叔或舅舅吧?你爸爸怎麼沒來看你?你媽媽一個人照顧你,難哪……”

“我爸爸在美國工作,太遠了,不好趕回來的。”兒子顯然是在為他爸爸辯護。

憶槐哈哈一笑,蹲在兒子的邊,親切地說:“小寶貝兒,我是你爸爸的好朋友,在美國認識的。你爸爸跟擔心你,我正好回國,他就託我來看你、幫你媽媽照顧你。你就叫我林叔叔吧!”

憶槐就是有這樣的能耐,言談話語的染力極強,能迅速拉近別人與他的距離。兒子的戒備心比一般孩子的強,聽罷他這番話,臉上的表情也漸漸溫和起來,叫了他一聲“林叔叔”。

他誇張地答應了一聲,從手提的袋子裡拿出一個禮品盒子,笑道:“這是你爸爸在美國買給你的,是個速度很快的玩具賽車,還帶遙控的。你打開看看喜不喜?”

兒子最喜玩具賽車了,忙地接過盒子,急不可待地打開來,不釋手地低頭玩賞。

明明是他自己買的賽車,為了使兒子愉快地接納,竟說是德廣買的。我與他相視一笑,一切盡在不言中。幸福儘管乍現即逝,可它畢竟滲透到我的身心之中了。

憶槐用手背試一下兒子的額頭,又試試自己的,又試試我的。

我羞得臉上微微發熱,忙說:“託你的福,今天你回來,兒子的高燒就開始退了,還是有些熱的。”

兒子得了賽車,就在上坐不住了,要求下地玩一會兒。

憶槐把他抱在懷裡,軟商量地說:“醫院地上細菌多,你去叔叔家裡玩好不好?肚子餓了吧,叔叔準備了很多好吃的,快走吧!”

“好啊,多謝林叔叔!”小傢伙的戒心已完全消除。

我幫兒子穿好鞋子和大衣,正要扶他下地,憶槐卻將我輕輕推開,一下子把他抱了起來,大步走出了病房。

“憶槐,不用抱他的,他都七、八歲了,應該自己走。”我快步追出去,在後面叫道。

憶槐像是沒聽到我的話,一直跟兒子說個不停,問這問那,看起來他還真的喜我的兒子。我一直跟在他們後面,看著他們面笑容,心裡瀰漫地著,憶槐、兒子也機緣、命運。

62

司機正等在醫院門口。憶槐為我打開後門,我上車坐好,以為他會把兒子給我,自己坐在前排。誰知他卻把後門關上了,抱著兒子坐在了前面。

“他不是小孩子了,坐在腿上你會累的。”我心裡很是過意不去。

“小寶貝兒,對媽媽說閉上眼睛休息一會兒,很快就到了。”憶槐笑道。

“媽媽不記得我喜坐前面了嗎?”兒子扭過頭來,朝我吐吐舌頭。

我乖乖地聽了憶槐的話,閉上眼睛。可腦子裡卻織著紛的甜,好像掉進了一片幸福的花海,光耀眼,找不到一點瑕疵。我再次確認,這是情,並且是一份超越了一般意義之上的情。情也像是登高,最人的風景總是出現在人跡罕至之處。這是上天對我的恩賜,我相信,在這個世界上,只有極少數人能體驗到真,如今,我就是那情金字塔頂的幸運者。

我又一次被帶到他的祖屋前,這一回多了我的兒子。

下得車來,忽然想起上回他說的話:“這是我祖輩留下的家產,是我家的老屋。除了你,我沒帶任何女人來過。媽媽活著的時候囑咐我,不能做老婆的女人不要往祖屋裡帶,不吉利……”

見他扯著兒子朝屋裡走,我拽了一下他的衣襟:“這是你的祖屋,我們母子都進去好嗎?”

他轉過身來,對我使了個眼,意思是別讓兒子聽出來。“快上來,咱倆還得給小寶貝做頓好吃的呢。”

上到三樓,兒子就開始在客廳裡玩他的玩具車。憶槐把我領進廚房,裡面有一堆剛買回來的鴨魚和蔬菜佐料。

“你下飛機去買的?”我很是驚訝,竟買得這樣齊全。

“剛才我們在病房的時候,司機去買回來的。”他笑道,“以後不要在兒子面前說見外的話。我早說過了,難道我只接管你,不要那個小寶貝兒?你放心,我爸媽活著的時候是最我的,我決定娶什麼樣的女人,他們都相信我是對的,會一百個贊同!”

我心裡又湧起一股悉的之情,張了張嘴,又覺得不該說出來。

“好了,現在開工吧!你先負責煲湯,我殺這條鯉魚,做個美味的糖醋魚給咱兒子吃。”他說著,就去捉養在盆裡的魚,捉了半天也沒捉住,魚嚇得猛跳,濺了一地的水。

“怎麼不買條人家殺好的?看你笨手笨腳的,怎麼擺。”我笑嗔。

“嘿嘿,我只想演習一下將來的生活嘛。到咱們面朝大海的時候,我自己養魚給你和孩子們吃,到時候把魚從池裡撈出來,還拿到市場上給別人殺呀!”

他真像個孩子,憧憬起婚姻生活來竟是這麼躊躇志。

我輕嘆一聲說:“看你上我多麻煩,吃了不少的虧呢。還沒做新郎呢,就被一個老女人拖累,還帶著個那麼大的孩子。你要是娶個年輕姑娘……”

“停停停——”他叫起來,“你看我手是魚鱗,沒法捂你的嘴。再說下去,我可要用嘴去堵了!”

我忙閉了口,埋頭煲制湯。我的臉上在發燒,眼睛裡一定有深深的笑意。這就是有情的生活嗎?連廚房也變得如此溫馨,飯菜中都融進了的甜

兩個人相互配合著擺兩個小時,才做好了一桌子的菜。我正要把做好的菜往外端,他卻站在門口堵住了我,深情地望著我的眼睛,彷彿在認真地尋找什麼東西。

“你怎麼了?我……有什麼不妥嗎?”我有些擔心。

“我想對你說一句重要的話,你要牢記。”

“嗯,你說吧。”

“不要以為我你,你就欠了我,就該我。我上了你,如果你不讓我,就等於把我推向深淵。你沒拒絕我,我是不是也應該你?”

上一個人,是沒有辦法的事……”

“這就對了!一個人是沒辦法的事,我上你,就你兒子,這可以說是一種本能。就好比你上我,我有個孩子,你一樣會我的孩子一樣。所以,別覺得欠我。咱倆彼此相欠,那是億萬年前的情債,金字塔初建時就欠下了,今生咱們互還,還一份情債!”

zhgri 2024-08-17 23:36:29

63

面對一桌豐盛的晚餐,兒子的胃口也開了不少。他吃蝦,憶槐就一隻接一隻給他剝。

我對憶槐說:“兒子大了,自己會吃的。你也快吃吧,天冷菜涼得快。”

“小寶貝不是還在病中嗎?”憶槐笑著看看我,又轉過頭去問兒子,“林叔叔現在給你剝蝦吃,將來等林叔叔老了,你給林叔叔剝,好不好?”

兒子害羞地笑了:“林叔叔老的時候就沒牙齒了,我把蝦剝好,再絞碎給你吃。”

憶槐聽罷,一把就把兒子抱在懷裡,動地說:“真是個好孩子!林叔叔會好好疼你的。等叔叔空閒了,就帶你去泰國玩,那裡有很多很多大象……”

“真的嗎?拉勾,不許變卦呀!”

他們的小指勾在一起的剎那,我陷入一種奇異的動之中,恨不得自己也去跟他們勾一勾,三個人其樂融融,一輩子都不變卦。他們跟一般的父子沒什麼不同,似乎比一般的父子還親密些。將來跟憶槐生活在一起,兒子不會成為障礙了。我心中的一塊大石終於落了地。

兒子吃後,繼續玩他的玩具車,憶槐自己不吃,又開始給我剝蝦。——我忽然想起小白對我說過的一番話,意思是婚姻最終會成為墳墓。小白說的是他認識的一箇中年男人對婚姻的慨,剛結婚那會兒,他老婆要吃蝦,他能一口氣為他剝二十隻。現在呢,他連剝她衣服的興趣都沒了,情被時間磨光了……

“再過三十年,我老得不能看了,你還會為我剝蝦吃嗎?”

“傻女人,你老了,我不會老嗎?或許你不相信,認識你之前,我是個頑固的獨身主義者。我現在既然決定跟你結婚,就是想跟你相、相守一輩子,當然會一輩子都剝蝦給你吃。我連媽媽都沒有了,只會剝給你一個女人吃。”

就在兩個人沉浸在的遐想中時,小白卻不合時宜地打響了我的手機。第一次我沒有接聽,過了幾分鐘,手機又響了起來。

“接吧,面對現實。我要看看我還有幾個情敵。”他笑得有些勉強。

我這才接了,只聽小白焦急地問:“姐姐,你現在哪裡?我馬上去給你道歉!”

“道歉?為什麼給我道歉?”我一時沒反應過來。

“聽艾琳姐姐說,我給你惹禍了。那天夜裡我喝醉酒,大喊你的名字,被認識你的人聽到了,在你住的院子裡傳得沸沸揚揚,讓你不能抬頭做人!”

看來真實版本被艾琳修改了。所幸她還長了個心眼,沒有對他說我就住在他對面的樓上。憶槐就在身邊,我非常尷尬,忙搪道:“那件事也不能完全怪你,你別太在意。再說,你就是給我道歉也與事無補。”

“我道歉之後起碼心裡好受些。姐姐,你對我那麼好,我又給你惹禍,心裡過意不去呀!”

“那就改天再說吧,我現在在外面有點事。”說完,我就匆忙掛斷了。

很快,溫馨的氛圍變得寡淡許多。我以為憶槐不會很在意,因為我的心正在朝他靠攏,他也應該覺得到,小白本不是他的對手。可是我想錯了,憶槐卻命令我將事情的原委說個清楚。

待我說完,憶槐眼神裡充了責備,沉默了好一會兒,他才說:“看來你沒把我的話放在心上。我對你說過不止一次,不要再跟他有任何往,你還是沒聽。需要專一,專一就意味著為對方犧牲,這個道理你還不懂嗎?”

“不,不能把他跟你相提並論,我對他不是這種情!”我忙辯駁。

“我相信你不他,但你與他往,給我的印象是對我三心二意。再說,他的身份特殊,好女人都會對他避之不及,你到底留戀他什麼呢?”

“我剛對你說了,他就住在我家的對面,我是看他醉倒在走廊上哭叫,可憐他才打他手機的……”

“既然你對他念念不忘,肯定有念念不忘的理由。或許他長得出眾,或許他真心待你。”他說到這裡頓了頓,抬起頭來,盯著我的眼睛,好一會兒又說:“若茵,你記住,我你,能全盤接納你的過去,但不能容忍你與我之後的男人曖昧。我這不是危言聳聽,而是想讓你知道,專一這項品質對於維持永久的多麼重要。也就是說,我能給你永恆的情,你也得具備接受它的素質,否則肯定會中途夭折!”

64

這是一番含義深刻的話,相信絕大多數人只能看懂字面意思。真正的情從來都是稀少的,就好比某種瀕危生物,需要極為苛刻的條件才能誕生、存活。認識憶槐之前,我也不可能理解這番話。在與德廣相處的那麼些年裡,我從沒研究過情是什麼,更沒人配合我實踐它。德廣該娶了,我該嫁了,兩個人恰好相遇,就結婚了。過程就是這麼簡單,兩個人婚前婚後都沒探討過情和婚姻問題,柴米油鹽生孩子養孩子,瑣碎的常生活把思考檢討的時間完全瓜分掉了。我一直不知道婚姻和情原來都是一門很深的學問,只是被動地被婚姻牽著鼻子走。

如果我遇到的不是憶槐,而是另一個男人,沒有憶槐這種資質,不懂得在我的同時,培養我學習的學問,即便是一場真,過不了多久,也會淡漠、消亡。,是需要每每時經營的極其脆弱的東西,可惜絕大多數人的智力理解不到這一點,所以這世界永遠缺乏一份漫和溫潤。

我解釋道:“如果我也把小白當鴨看,本不會跟他往的。我把他當人看了,當成自己的弟弟看。”

憶槐咄咄人:“你這話說得不完全是真的,我都這麼你了,你還在對我隱瞞事實,你跟他絕對不是那麼單純的姐弟關係,應該說你把他當男人看了。”

“當男人看?我不他,也沒打算他。”

“但是你放不下他,我很擔心我前腳走,你後腳又會馬不停蹄地去赴他的約會。”

“那你也太看低自己了,他是你的對手嗎?”

他非常少有地嘆息一聲,又說:“你這個女人,非要把我的小氣的一面出來!你跟他不屬於正常往,否則我不會干涉你。你去過他的住處是吧?你跟他在那裡喝過酒。莫非你跟他有什麼大事要商量?即便有大事,又何必去一個那種身份的男人屋裡關起門來商量?要是換了我,還怕人看見說三道四呢!”

聽他這麼一說,我警覺地豎起了渾身的刺。他既然知道我去過小白屋裡,既然知道我跟小白喝過酒,想必也會知道小白在我面前擺過保險套。保險套!也許這才是他關心的重點。——莫非他小白向他代了?還是暗中安了人監視到的?被人窺視的滋味,好比當眾被扒光了衣服,我非常生氣地說:“你怎麼能這麼做?你這是不尊重我的隱私,你這樣是換不到我的情的,明白嗎!”

“不,是你不尊重我在先。如果你聽我的話,再不跟他往,我永遠也不會提這些事。”

“就算你派了偵探,我們關起門來在屋裡喝酒,偵探也看不到!你小白說出來的?你是怎麼他的?”

“看看,一說起他你就動。他能給你什麼?你就甘願為了他傷我的情?他不你,你的是我啊!”

我和窺探我的隱私,是兩回事!”

“對不起,若茵,我窺探的形式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太你了,所以想探究你是不是隻我一個。我他把你娶回家當老婆的,我不允許你三心二意。”

“在我心裡,你是最能容忍的,為什麼不能容忍我跟小白往?也許我跟他的關係是有些曖昧,但確實是乾淨的!”

“是的,我相信你們是乾淨的。我能容忍你自身的一切缺點,唯一不能容忍你的三心二意。我想創造一種面朝大海的幸福,那種幸福要求你我純潔無瑕。”

我明白他的心思,我也希望與他一起面朝大海,風花雪月地守上一輩子。可他畢竟是小白的老闆,並且他是個神通廣大的人,砸了小白的飯碗非常容易。我不希望他那樣做,也不希望小白因與我往過而失去現有的財路,不然我會歉疚一輩子。

於是,我對他說:“我也已經決意你了,這一點你很清楚。我只請求你一點,不管怎麼樣,都不要為了斬斷我跟他的關係斷了他的財路。他是個苦命的人,從小就跟媽媽相依為命,媽媽生病欠下了十幾萬的債務,他當鴨是為了還債,是個孝子。他沒有高學歷,也沒有一技之長,只有漂亮臉蛋和結實身板……”

沒等我說完,他就打斷我說:“你這個女人比我想象得要複雜些。看來我的生意得早些收手,快點把你帶到一個誰也不認識咱們的地方,沒人干擾你的情,也沒人可能把你搶走!”

65

又陪了我們母子一個星期,等兒子的燒退乾淨了,憶槐才再次回到了泰國。兒子還有些小咳嗽,又在醫院住了一個星期,痊癒之後,我才辦了出院手續,送他去了學校。

由於兒子的身體還在恢復之中,我三天兩頭朝學校跑,給他送點好吃的。艾琳看我跑來跑去,怕我吃不好飯,就要我暫時在她那裡吃一段時間的晚飯。南國的冬天很是冷,反正她每晚都是吃火鍋,很方便。

這天晚上,我從兒子的學校回來,直奔艾琳家。火鍋已經開了,熱氣騰騰的,艾琳打開一瓶甜米酒,倒了兩杯,笑道:“前段時間給報社拉廣告,一家米酒廠送了我一箱,甜絲絲的不醉人,正配火鍋,咱們每人喝一斤都沒問題。”

我品了一口,味道確實很不錯。有些商品就是因為牌子不響,只能養在深閨,質量不一定比名牌差。

“憶槐那傢伙看來對你是真心的,不然不會在你身上花那麼大功夫。我看你這段時間怪怪的,是不是也上他了?”艾琳朝我眨眨眼睛。

我想也沒想,就鄭重地點了點頭。已經不需要任何語言,憶槐已在我心裡深深地紮下了

“嗯,如果你真的上他了,可要小心點,千萬不要先被德廣知道了。我也看出來了,你跟德廣的婚姻也形同虛設了。兒子病了這麼久,他總共才打來兩三次電話,還都是匆匆忙忙掛了。他真的比憶槐還忙?比憶槐賺錢多?還是個當爸爸的,太沒人了!”

我正想對艾琳數落德廣一頓,忽然聽到門鈴聲。

艾琳忙跑去,把門打開。我抬頭一看,門外站的竟是所長老婆!我驚訝得忙放下手裡的筷子,下意識地坐直了身子。

艾琳並不放所長老婆進來,冷冷地問:“是你……找我有什麼事嗎?”

所長老婆陪著笑臉說:“哦,剛好若茵也在。我不是來找事的,是想求你們幫我一個忙的!”

“幫忙?我們能幫你什麼忙?你老公是所長,她老公和我前夫都是你老公的手下。”

“讓我進去說吧!站在門口怎麼好說話?”

艾琳這才放她進來,讓她坐在沙發上,並倒了杯熱茶遞給她。

所長老婆捧起熱茶,眼裡就迅速積了淚。“唉,不知道你們聽說沒?所長正我籤離婚協議呢。他說艾琳給他看過我的酒吧會員證存複印件!我求他不要跟我離婚,都給他下跪啦!他也念我一把年紀,說如果我能證明自己是清白的,沒有玩過鴨,他可以妥協!”

“問題是你玩過,難道要我去做偽證?”艾琳鄙夷地說:“現在明白什麼叫報應了吧?如果你不存心跟若茵過不去,我會拿那個複印件給所長看嗎?你不要以為搞來那個複印件很容易,我也託了關係花了錢的!”

“我今天來是求你的,請你去告訴所長那個複印件是假的吧!反正我給他戴綠帽子是事實了,你去告訴他複印件是假的,只是給他個臺階下。”

“不可能。我做人有原則的,不能自毀名聲。反正我現在是一個人吃全家不餓,我玩過鴨,你去報復我,幫我宣傳吧,我不怕。”

所長老婆看艾琳那裡沒了希望,就轉過來求我道:“若茵,你是直接肇事者,那天晚上大家一起吃飯,要不是你把我咬出來,本不會有人知道我玩過鴨。——你是有家庭的人,應該理解我的痛苦。我不是要挾你,就是求你救我一把。你不是認識豪門影的老闆嗎?你去求他銷燬我的會員原始記錄,並給我出個證明好吧?”

在世俗的眼光裡,我的條件本來就沒有憶槐的好,怎麼能拿這些事情去幹擾他!情是一朵嬌弱的花,我必須用心呵護。

於是我生硬地對所長老婆說:“不。”

所長老婆聽罷,情緒動起來:“若茵,是我先在酒席上提起那個鴨喊了你的名字,即便我不說,大家也知道呀。所以,我那次多嘴對你的傷害並不大,幾乎可以說沒有。但是你惱羞成怒,當場把我玩鴨的事情咬出來,可把我害慘了!我這麼老了,孫子都快出世了,離了婚可怎麼過啊……”

我還是那一個字:“不!”

所長老婆終於發作了:“好!你們確實不是什麼好女人,同一個大院生活這麼多年,竟見死不救!若茵,要是德廣知道你玩過鴨,提出跟你離婚,你就明白我的痛苦了!”說罷,她猛地站起身,快步走出門去。

66

大門被所長老婆砰地一聲關上了,震得我腦子裡出現一陣短暫的空白。我回味著所長老婆最後一句話,頓時覺得不寒而慄,忙問艾琳:“所長老婆是不是對我懷恨在心?她是在威脅我嗎?如果我不出面幫她一把,她會不會想什麼法子傷害我?”

艾琳不屑一顧:“她一個老太婆,能傷害你什麼?最多把你玩鴨的事告訴德廣,她覺得她的婚姻被你毀了,估計會想辦法把你的婚姻毀掉。你身正還怕影子斜嗎?再說,你有了憶槐,德廣也成個肋了,隨她去折騰吧!”

冷風把臺上的三角梅吹掉了,緩慢地翻卷著落在地上。我不由得又想起了憶槐,那熱切的眼睛和微微上翹的嘴角,想起了他夢想中的幸福。那是夢!起碼現在來說還是夢。我依舊生活在令人惆悵的現實之中,通往幸福的路遠得讓我有些畏懼。我能越過種種阻礙嗎?單單是德廣這一關,我能衝得過去嗎?“餵馬、劈柴、周遊世界”,那些幸福的事,對於還在現實中掙扎的我來說,實在太奢侈了。

幾天之後的一個午後,我正在臥室的梳妝鏡前理頭髮,手機被打響了。伸手拿過來一看,是小白的號碼。我一下子想起憶槐的叮囑,確實不宜再跟他往了,加上所長老婆又給我添了新的煩,我的心情非常糟糕。於是,我狠狠心掛斷了,第一次沒有接聽他的電話。

過了一會兒,他又發來短信:“若茵姐,我是小白。你一定要接聽我的電話,我有非常重要的事告訴你。”

我這才撥了他的號碼,冷冷地對他說:“我跟你往被人知道,責任不完全在你身上,你不要過意不去了。俗話說,沒有不透風的牆。我既然跟你往過,肯定有被人知道的可能。我覺得咱們不再往更好,至少現在城風雨,我也沒心思再跟你往。”

“姐姐誤會了!我這次找你有要緊事,電話裡說不清楚。咱們可以去酒吧見面,我絕對不會給姐姐力的!”

“嗯,我知道你不會傷害我的。不過我現在在外面辦事,等有時間再說吧。”我想暫時擺他,就撒了個小謊。

“姐姐,如果你不及時知道那件要緊事,可能會對你造成傷害。”小白嘆息一聲,“姐姐開始不跟我說真話了!我已經看見你了,正在窗邊梳頭髮。”

我嚇得渾身一陣,連忙轉頭看向那棟小樓,小白確實站在防盜門後,正在看著我。謊言當即就被揭破,我窘得臉上像是著了火,忙站起身,躲到窗簾後。

“你怎麼知道我就住在你對面?什麼時候知道的?是艾琳告訴你的嗎……”我緊張極了,一連串地追問道。

“姐姐其實早就知道我住在你對面了,竟一直沒有告訴我,看來姐姐對我還是有戒心的。要是早告訴我,我在走廊上大喊你名字的事就可以避免。”

“先回答我,再說別的!”

“昨晚剛知道的,不是艾琳姐姐告訴我的,是你們研究所所長老婆說的。”

“什麼!”

“你們研究所所長老婆對我說的!”

我不敢相信他的話,忙說:“你知道誰是所長老婆嗎?就是那天消費你的、我跟艾琳一起去堵她的那個女人。”

“是的,就是她。”

“她又去酒吧消費你了嗎?怎麼會跟你說起我?”

“是的,她昨晚又去酒吧要我陪酒,只是陪酒。”小白的聲音變得焦慮起來,“她開始是跟我商量,要我出示一個證據,證明你跟我有過體關係。我當然不會答應她,她就甩出兩萬塊錢想買通我,我還是沒有接受。本來咱倆就沒有那層關係,即便有,我也不可能為了錢去出賣你!”

我嚇得腦子裡變得一片空白,有種大難臨頭的覺。看來這是所長老婆絕望之後對我的報復,竟不惜出兩萬塊錢買個偽證。不過我並沒有後悔將她在大庭廣眾之下咬出來,我是個憎分明的人,從不姑息作惡的人。只是這個惡毒的女人讓我不知所措,我該以沉默對付、還是奮起反擊?

小白擔憂地說:“姐姐,我看她的本目的,就是想買個偽證去給你老公看,毀掉你的家庭。你不能坐以待斃,趕快想想辦法吧!你快出來,我跟你說說細節……”

67

掛斷小白的電話,我竭力冷靜下來,整理一下紛如麻的思緒。我覺得應該去見小白一面,瞭解一下詳細情況,再想對策。

不過,我又條件反地想起了憶槐的叮囑。他不要我再跟小白往了,我既然他,就應該不讓他失望。但是,這次與小白的往又是不可避免的,我決定找艾琳一起去見小白。一是可以消除憶槐的疑心,二是艾琳在處理這種事情上比我有經驗,可以幫我出出主意。

好不容易捱到傍晚,艾琳才匆忙從報社趕了回來,家也沒回,就跟我一起去了海邊的那家咖啡廳。小白已經等在那裡,看到艾琳,他眼裡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失望。不過他很快就恢復了職業化的笑容,殷勤地問我們喝些什麼,並招手叫來服務生。

艾琳坐下來,伸手捏了一下小白臉蛋,笑道:“這裡又不是豪門影,你就別招呼我們了。這次若茵請客,畢竟有求於你。剛好也該吃晚飯了,這裡的荷葉飯做得不錯,咱們每人來一籠,邊吃邊說。”

吃起清香的荷葉飯,我的情緒才稍微穩定一些,思路也清晰不少。我問小白道:“所長老婆除了出錢讓你做偽證之外,還說了些什麼?”

“說她的婚姻保不住了,是你毀掉了她的婚姻。她巴巴地求過你和艾琳姐姐,但你們見死不救。她要毀掉你的婚姻,完全是處於自衛,沒有對不起你,因為是你先出手的。”

聽小白這麼一說,我又陷入恐懼之中,忙問艾琳道:“你看咱們是不是該去幫她一回呢?也免得她對我使壞。”

“絕對不能幫她!”艾琳斬釘截鐵,“你以為你幫了她,她就不會去毀你的婚姻了?一樣會毀!所以,現在重要的是如何對付她,而不是向她投降!”

小白說:“對了,她還說,我不幫她作證,她可以找別人。豪門影裡那麼多服務生,總有一個能被兩萬塊砸倒。”

“咱們得快點想辦法,不能讓那個老妖婆買通任何服務生!”艾琳說。

“就算她買不通任何人,空口無憑打電話告訴德廣,以德廣的脾,也會發瘋的。何況她至少可以找辦公室主任作證,小白那天晚上大喊過我的名字。”我放下筷子,再也吃不下一口飯菜。

“對不起,姐姐,我給你惹禍了!”小白垂頭喪氣。

艾琳冷笑道:“說你笨,你還真不聰明!她就是把全院子的女人拉去作證,也不過能證明小白叫過你的名字罷了。常言道,捉捉雙。怕的就是你跟男人在上被抓住,或者有男人承認跟你上過。所以,現在首先要做的是阻止那個老妖婆找服務生們做偽證。”

“那麼多服務生,見錢眼開的肯定有的。再說,咱們跟他們也沒有情,也不可能一個個去遊說啊。”我一籌莫展。

接下來,幾個人都沉默了。艾琳也放下筷子,點上一支菸,了幾口之後,豁然開朗道:“真是的,怎麼把憶槐忘了,找他幫忙呀。他不是所有服務生的老闆嗎?若茵,你現在就撥通憶槐的電話!”

我一聽就怕了,為難地說:“這可不是什麼光彩事,我怎麼好意思開口跟憶槐說?”

“你把他的電話撥通吧!”艾琳命令道。

於是,我拿出手機,機械地撥通了憶槐的電話。他開口就說:“準老婆,你一定碰到什麼為難事了,不然不會主動打我的電話。快點告訴我,是不是咱們的小寶貝又有什麼不好?”

天,這是什麼稱呼!我驚訝得不知道要對他說什麼了。他說的這番話暖人心窩,我有一股想哭的衝動。他對我這麼好,我怎麼忍心一次又一次給他添呢!

“來來來,快把手機給我!這不是情用事的時候,趕緊說正經事。”艾琳說著,從我手裡搶過手機,風風火火地說:“憶槐,現在若茵碰上點麻煩事,是以前去豪門影消費留下的後遺症。你不要怪她,是我把她帶到那裡的。現在她需要你幫個忙,你也不要過多追問,如果相信我,你就按我說的去做:趕快召集所有服務生開個會,任何人不得給我們大院的那個所長老婆作偽證,無論她給多少錢都不能作!”

68

艾琳掛斷電話之後,把手機還給我說:“憶槐答應了,保證他酒吧裡的男服務生不會給所長老婆作偽證。你現在放心了吧?”

我點點頭,略微有些失望,憶槐除了就事論事,竟沒提出跟我單獨說幾句。莫非他生氣了嗎?他非常忌諱我跟小白往。他肯定能猜出是我與小白往留下的後遺症,所以厭煩我了?

艾琳看出來了,又笑著說:“憶槐說他現在正忙,晚一點再給你電話。哈哈,那傢伙狡猾的,還怕我聽到他的情話呢。”

我的心這才放下來,情緒馬上變得明朗起來,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怕你聽到他的情話?”小白狐疑地問,“艾琳姐姐,他要跟誰說情話,怕你聽到?”

艾琳颳了一下他的鼻子,哈哈笑道:“小白你可別吃醋,你們老闆的醋,你能吃得起嗎?”

“若茵姐姐,你跟林老闆……難道你離婚了?我不是勸你不要輕易離婚嗎?”小白顯得很焦急,“我並不是吃醋,我即便是姐姐,也只能默默地,不能給你什麼承諾,我怕的是姐姐在情上吃虧。”

我尷尬得無地自容,臉上很快發起燒來。是啊,我和憶槐算是什麼關係呢?他在我身邊的時候,我情很牢固,幸福雖然很遠,總有得到的信心。可是,每當他離開我遠走異國,我就會到莫名其妙的心虛。如今,在世俗的眼光中,我是在與憶槐搞婚外戀。不管自己多麼不願意承認,質就是那樣的。

於是,我對小白說:“我會把握好分寸的,你別為我擔心太多。”

“如果所長老婆真的把咱們往的事告訴了你老公,你老公要是跟你過不去,我會出面為你作證的,證明你是清白的!”

“哈哈哈,又出一個情種!”艾琳譏諷道,“小白,你要搞清楚你是做什麼的,你的工作是服務客人,而不是跟客人發生情。不是我打擊你,哪個女人真看得起你們?不過玩玩罷了。我這是為你好,免得你陷入情旋渦不能自拔,到時候吃虧的是你自己!你不徹底離那一行,絕對不可能有女人真心你!”

我聽不下去了,忙打斷艾琳:“你這張嘴別那麼厲害好不好?小白做那一行也不是自願的,他有苦衷!”

小白嘆息一聲,有些沮喪地說:“我媽媽不知怎麼聽說我做了這一行了,每天都打電話要我趕快回去,說她就是死也不願花不乾淨的錢。我只好找了一個口碑很好的老鄉幫我騙她,說我早就改行了,現在在一家酒吧當大堂經理……”

我和艾琳只能安他幾句,也扭轉不了什麼。這個世界上太多需要幫助的人,一個人的力量實在太渺小了。如果我有很多錢,可以幫他還債,甚至可以送給他一所房子。那個肥婆秋姐可以做到這些,卻把他結結實實地耍了。

回到家裡,我洗過澡便上了,邊看書邊等憶槐的電話。

一直等到將近午夜,我才聽到了憶槐的聲音:“剛才艾琳的話我聽得比較仔細。她說要我阻止服務生們給所長老婆作偽證。注意,她說的是偽證,意思就是說,你沒有跟小白髮生過實質體關係。”

“你怎麼忽然說起這個!”我習慣地警覺起來。

“我是說,事實跟我想象的吻合了。沒有別的意思。”

“原來如此!你不是說不在乎我的從前嗎?連我跟小白是否發生體關係這種事都想過了,還說什麼不在乎?”

“咱們不要因為小白鬧矛盾好不好?我相信你做人是有原則的。如果你是艾琳那樣的女人,我也不可能上你。”他笑了笑,“兒子的學習怎麼樣?病了一場還能跟得上嗎?”

他一說起我兒子,我心裡的什麼氣都沒有了,忙告訴他:“小學低年級功課不重,他的小腦袋瓜聰明,也沒見吃力。”

憶槐哈哈笑道:“那就好,跟我小時候一樣聰明。哈哈哈……”

我不由得撲哧笑了出來。

“好啦,準老婆,你一笑我就安心了。等咱兒子考完終考,你就帶他來泰國,咱們三個一起過個年。到時候我要送給你一個禮物,保證你很喜!”

69

我沒有去猜測憶槐將要送我一個什麼樣的禮物,因為無論他送我什麼禮物我都會喜,哪怕只是一束花。

接下來的一段子,我過得相對平靜。大院裡唯一正在進行的大事,就是所長和老婆鬧離婚。所長想協議離婚,所長老婆不簽字,所長只好把她告上了法庭。他們的兒女、所長老婆的孃家人也摻合進去了,家庭混戰如火如荼。

兒子剛考完試的這天,就有航空售票的工作人員送來兩張明天去泰國的飛機票,說是一個叫林憶槐的人預訂的。

售票小姐剛走,我就打通了憶槐的電話:“你也太心急了吧?我還沒有心理準備呢!怎麼跟兒子的爺爺代呢?每年節都在一起過,今年帶著兒子走了怎麼行?再說,肯定也得跟德廣說說的,德廣會不會懷疑呢?我並不是怕跟你在一起,只是現在打草驚蛇對咱們不利。”

憶槐笑道:“我早就把你的擔憂全想到了。放心吧,沒有人懷疑一個帶著孩子去旅遊的母親,如果你一個人出去那就危險了。現在你的任務是趕快通知德廣的父母,至於德廣那邊,先斬後奏。要是為了萬無一失,就叫艾琳幫你作個證。”

“德廣節期間至少會給兒子一個電話,我怕……”

“不用怕,兒子很乖巧,不會犯糊塗說話的。”憶槐安我道,“話說回來,真是被德廣知道了,就面對現實,沒什麼大不了。我既然決意你,肯定有辦法讓他拱手相讓,把你給我!”

他既然這麼說了,我還有什麼顧慮呢?於是,我懷信心地收拾行李,第二天由艾琳把我們母子送到機場。本城離泰國並不遠,下午,憶槐在清邁機場接住了我們。

雙腳一踏上這塊土地,我整個人就變得輕飄飄的。清邁是泰國的第二大城市,青山環抱、河豐富,有濃厚的文化氣息,居民大都篤信佛教,在亞洲最適合居住的城市中名列前茅,所以房價相當貴。鄧麗君生命中的最後一段時間,就是在清邁度過的。清邁是鄧麗君生前最的地方,也是她終老的歸宿。這塊土地對我來說一樣神奇,我從沒想到結婚多年以後,還能遇到一個我的人、我的人,並且會與他在這塊土地上度過一段最甜子!

憶槐一下子就把兒子抱著舉起來,哈哈笑道:“寶貝兒,清邁好玩嗎?”

兒子也哈哈笑道:“真好玩!比我們家裡暖和,樹很綠,還有很多花。”

“你喜最好!現在跟林叔叔去一個更美麗的地方,可以每天去小河裡捉魚!”

“什麼地方那麼美呀?”我在一旁看著他們,心裡甜絲絲的。

“一個面朝大海的房屋呀!”憶槐朝我眨眨眼睛,調皮地笑,“不過清邁沒有海,房屋前面是一條漂亮的小河,意境是一樣的!”

“快點去呀,林叔叔,我要捉小魚!”兒子興奮地叫了起來。

“你真的買了房子?這麼快?”我驚訝地問。

“怎麼?幸福來得太快了嗎?掐掐自己的,看看疼不疼?”他哈哈笑著,“我說要送你的禮物,就是它!這次我要你和兒子來,就是想三個人在一起演習一下將來的幸福生活,讓你徹底被幸福倒,不願醒來!”

即便還沒見到那所房子,我已經被幸福圍繞了。常言道,有情飲水。就算他沒有那麼多錢在清邁買房子,就算他在國內的農村建所房屋,有了情,子過得也似神仙。這麼想著,我的喉嚨就發堵起來,再也說不出一句話。

“若茵,出來度假就得高興點,你高興了,全家都高興。學學咱兒子,你看他興奮得眼睛都不夠用了!”憶槐小聲地開導著我,一幅不厭其煩的樣子。

我努力給他一個微笑,發自肺腑地說:“謝你對我們母子這麼好!”

zhgri 2024-08-17 23:36:29

70

車子停在一群童話式房屋面前,每棟都是獨立雙層,卻不算是樓房,小院院牆都很矮,裡面種了熱帶花草。

“林叔叔,你買的是七個小矮人的房子嗎?”兒子驚喜地叫道。

“是的,森林裡的小木屋!你住在這裡等等看,說不定哪天白雪公主就闖進來啦!”

“確實不像真的,好像是在做夢。”我小聲嘆著。

“不是夢,是真的。你要相信,你正在一步步朝夢想邁進。”他對我鼓勵地笑了笑。

他買下的這棟房屋的院門正對著一條小河,站在門前,河岸風光盡收眼底。小河清澈見底,水淙淙,在光下發出耀眼的波光。

他把鑰匙給我,要我親自把院門打開,我哆哆嗦嗦,半天才開了一道鎖。經過小院的甬道,來到門廊前,我又打開了客廳的門。一層的面積比較大,有客廳、書房、餐廳、浴室、廚房等,二層只有三間臥室。除了廚房和衛生間,室內的地板傢俱都是柚木製成。

憶槐從冰箱裡拿出飲料,讓我們坐下來休息一會兒再去洗澡。

“清邁是公認的世外桃源,這裡的居民是有宗教信仰的,民風淳樸。咱們住在這裡,是桃源中的桃源,只要你能安於平靜,就絕對不可能受到外界干擾的。”

“當然,我是喜這份寧靜的。怕的是你有一天會受不了寂寞……”

“我要是有那種擔憂,就不可能在這裡買房子,世界上喧囂熱鬧的地方多了。別胡思想了,我想不久以後,咱們之間多了一道契約,你就徹底安心了。”

從第二天開始,憶槐就開始帶我們遊覽清邁全境,遍嘗當地美食。反正是他自己開車,遊累了就在家中休整幾。兒子是在屋裡閒不住的,總是去小河邊捉小魚、小蝦和小螃蟹,永不厭倦。憶槐就在屋裡與我一起做飯、整理屋子和院裡的花草。他規定這個假期裡不準開電視電腦,三個人都把空閒時間用在情上。

最珍貴的時光,是在夜裡兒子睡著之後,兩個人就坐在書房裡,泡上一壺清茶,娓娓談。看來緣分是天定的,兩個人的話似乎總也說不完,而我與德廣卻可以常年不說一句話。

這一夜,兩個人談起情。我自然而然地想起了《泰坦尼克號》和《廊橋遺夢》等被公認的情故事,就對他說:“《廊橋遺夢》中的男主角告訴女主角,他們那樣的一生只有一次,他們的四天等於一生。男主角的觀點是,情並不一定就要長相廝守,只在乎曾經擁有。”

而他卻極為反對那種觀點:“那個男主角是不負責任的,他是拿那種觀點去矇蔽女人,粉飾自己的禽獸行為!他給女主角留下的是什麼?一輩子的痛苦和牽掛。因為她上了他,他卻永遠逃跑了。”

“也許他們所謂的情還停留在好奇階段吧?男女之間的好奇是本能,我覺得這種本能很可悲。”

“嗯,拿《西廂記》打比方吧。張生和崔鶯鶯的關係,最多算是今所說的一夜情,張生得到足後,一句承諾都沒有。震撼他們的是身的放縱,而不是心靈的契合。《廊橋遺夢》、《泰坦尼克號》等等都不過是現代版的《西廂記》。其實男人絕大多數都是張生,女人只有少數人是崔鶯鶯。你看,非常巧合的是,《西廂記》、《廊橋遺夢》、《泰坦尼克號》的作者都是男人,他們實際上是對女人搞愚民政策,打著情的旗號騙低級女人上勾,以便堂而皇之地享受她們的體!”

“不過人們似乎總是對這類情津津樂道,至少我沒見過一部描寫人婚姻的文學作品。”

“那是因為絕大多數人一輩子都遇不到真正的情,所以才被情、望等假象惑。所有夭折的情都不人,人的是極為稀有、經營出來的至死不渝。”他懷信心地笑了笑,“我追求的就是這種情,我看準了,你會配合我把這種情經營上一輩子的!”

71

我不算個資質差的女人,也自認為一直在抗拒著,絕不能變成世界俗人中的一個。然而,不得不承認的是,情其實也是一種學習和領悟,並非僅僅是天賦。在沒有遇到憶槐之前,我一直對情不求甚解,當然也無從明白什麼樣的情才是最高尚的。如今我知道了,最珍貴的情需要一輩子的時間用心經營。因此,之後的每一天,我都小心翼翼地呵護著這棵尚且幼情之苗。

子總是過得太快,一個寒假一晃就到了結束的時候。

分手的這天晚上,兩個人又一起下廚,做了一桌子的菜。兩個人舉起酒杯互道珍重的時候,我忍不住下了傷的淚。

憶槐遞給我一片紙巾,強笑道:“你看你,真是小女人,哭什麼?又不是從此天上人間了……別嚇著孩子,快笑一個!”

是啊,此一去又不是永別,我為什麼這麼脆弱?他已經有了一棟面朝河水的房子,我們離理想中的幸福不是越來越近了嗎?我忙地揩去淚水,勉強遞給憶槐一個笑容,又把兒子攬在懷裡。

“媽媽,咱們明天就要走了嗎?以後還能來嗎?我還沒玩夠呢!”兒子膩在我懷裡撒嬌。

沒等我開口,憶槐就把兒子搶過去,抱在懷裡親了幾下他的小臉蛋,笑道:“好寶貝,這房子林叔叔送給你好不好?鑰匙就在你媽媽手裡,你們離開之後,林叔叔也不會偷偷進來的,因為呀,這棟房子只有一套鑰匙。”

“這不好吧?憶槐,我怎麼能保管你的鑰匙?”說著,我就要起身,想去樓上把鑰匙拿下來給他。

只聽他低低命令道:“不要去。”

這三個字裡包涵的內容太深太多,我的腳邁不動了。我聽得出來,他似乎有些不,一定是責怪我直到今天還不把他的當成自己的。怔怔地站了好一會兒,我的衣襟被憶槐輕輕地拉了一下。我這才轉過身坐下來,慢慢地抬起眼睛,竟然看見了他眼裡的淚光。他在我面前一直是個大男人形象,可是這一刻,我卻覺得他像個需要憐的孩子!我內心衝動著一股巨大的熱,想把他的頭抱在前,撫把面孔貼在他的頭髮上。礙於兒子在場,我只有輕嘆一聲,拿起筷子,夾起一塊,放在他面前的小碟子裡。

兒子吃飯就上樓收拾他的行李了,樓下剩下了我們兩個,一下子寂靜下來。兩個人都沒有胃口再吃。待我把飯桌收拾乾淨,他已端來兩杯熱茶,招呼我去客廳裡坐下。

我慢慢地走進客廳,在他身邊的沙發上坐下來。兩個人相顧無言,離愁別緒也爬上了他的眉梢。

“若茵,我真不想讓你回去。”他望著我,聲音輕顫著說。

“我也不想走。我害怕那個大院,害怕那個家……”

他抬起手來,用手掌抹去我的淚。“按說你就是不回去,我也能讓你在泰國堂堂正正地生活,德廣就是長了翅膀,也不可能找到你。可是,你從此就背上了與人私奔的罵名。既然我你,就不能讓你受半點委屈,我必須通過正規的手續把你娶回來,放在這棟房子裡。所以,你就再委屈幾個月吧,最多等到暖花開時候,我就收手,再也不做事了,全心全意陪你一輩子!”

“不知道與德廣離掉婚會有多難,我簡直不敢去想到時候會發生什麼。”

“估計會有些難度,但是世界上沒有離不掉的婚,到時候再一一應對吧,現在先不要多想,以免傷了身子,一切有我在呢!”

“嗯,我會記住你的話。”

兩個人又沉默了一會兒,他忽然變魔術一般,從上衣口袋裡掏出一個暗紅首飾盒。這顏我很眼,忙問:“還是那一個嗎?上次你在紅磨坊包廂裡拿出來過的?”

“是的。”他將首飾盒打開來,裡面躺著的,還是那個光彩璀燦的白金鑲鑽戒指。“來,把你的右手給我。”

自從我的結婚戒指被他掉,就再沒戴過。我這回沒有拒絕,也沒有躲閃,任他拿起我的右手,小心翼翼地將戒指戴在中指上。

之後,他雙手把我的右手捧住,足地笑道:“戴上這個戒指回去,你就不會覺得咱們的情虛無縹緲了。即使我不在你身邊,它也幫我圈著你。這輩子你逃不我的手掌心了!”

72

從泰國回來的第二天,兒子就開學了。我帶兒子去學校安頓好,已經到了中午。順便去超市買了些吃的,準備晚上請艾琳來家裡吃飯。

回到家裡,我把買回的菜提進廚房。下意識地朝對面的小樓一看,小白的門是開著的。我有點奇怪,小白這時候應該正在夢中,難道是昨晚喝醉回來忘記關門了?把菜放好之後,我站在窗前守了一會兒。很快,一個老太太從門裡走了出來,手裡拿著一把青菜和一隻菜筐,就坐在門口的小凳子上開始擺。我心裡更加疑惑,這個老太太大約七十歲,小白的媽媽應該沒有這麼大年紀。他做這種職業,不會把外婆帶來吧?我又站在窗口守了好大一會兒,也沒見小白的影子。

傍晚,待艾琳一進門,我就問:“小白的屋裡怎麼住個老太太?不是他媽媽吧?”

艾琳說:“哦,小白搬家了!他告訴我了,說是怕住在這裡再給你惹麻煩。他是做那一行的,酒是不能不喝的。喝醉之後發酒瘋,自己也沒知覺。”

“他怎麼沒跟我說?我的手機號碼又沒變。”我心裡不由得失落起來。

“我跟他說過你去泰國度假了,可能他怕打攪你吧?”艾琳眼裡出不屑的神,“他一個做鴨子的,搬哪去搬哪去,你現在有憶槐了,還牽掛他幹什麼?”

艾琳是個情線條的女人,無法理解我的和細膩。——很顯然,小白是為了保護我才搬走的。沒有及時通知我,可能是對我有意疏遠吧?

跟艾琳來到廚房,做每一件做過千萬遍的事,洗菜、切菜、蒸炒燉炸,卻不再像從前那樣充趣味了。廚房依舊是那個舞臺,窗外小樓上卻沒有了觀眾。雖然他不是個確切意義上的觀眾,只是在走廊上走來走去,我也總是覺得自己就在他的目光籠罩之中。

艾琳邊麻利地炒菜,邊曖昧地笑著問我:“跟我說實話?這回是不是跟憶槐有實質進展了?”

我一聽,臉就發熱起來,忙說:“沒有……真的。”

“不可能!孤男寡女在一棟房子裡生活個把月,會不出事?他又是真你的!”

“真的!我騙你這些幹什麼!”

她轉過臉來,不可思議地看了我半天,笑容漸漸凝固:“那你可要小心點兒,那傢伙不是不舉吧?”

“胡說什麼。”我不好意思。

“你既然沒驗過他,怎麼能說我是胡說?”

我趕忙把話題叉開了。無需解釋,艾琳本不可能理解憶槐追求的那種情。艾琳與絕大多數掙扎於俗世的人一樣,早就不願意相信情的存在了。我並不怪她,我很理解,俗世是情的第一天敵。

飯菜做好,兩個人坐下來,喝了兩杯之後,艾琳的話多了起來。“你還不知道吧?所長找律師打離婚官司了,估計快要開庭了。那個老貨沒找到證明自己清白的證據,所長反而找到了她去玩鴨的有效證據,才起訴離婚的。”

“哦……所長老婆怎麼這樣?協議離婚不是給自己留點面子?被告上法庭,也夠丟臉的!”

“這你就不理解了。她不像咱們,才三十歲,她五十多歲的人了,離了婚不說別的,一個人子好過嗎?再說了,她以前是這個院子裡活得最張揚的女人,沒有哪個女人能過她,多風光啊。現在還沒離婚呢,勢利眼們看所長決意要踢開她,看都不看她一眼啦。”

我不由得可憐她起來:“唉,這個世界上人真夠現實的,可怕得很。”

艾琳放下筷子,鄭重地說:“今天我來,還想告訴你一件重要的事。”

“什麼?”我嚇得渾身顫了一下。

“收起你的婦人之仁!那個女人不值得可憐,你得好好防著她報復你。前幾天她在院子裡碰上我,氣勢洶洶地問我你去哪了。”

“她打聽我幹什麼?”

“是呀,我就是這麼問她的。她說要找你拼一個死活,反正她的婚姻沒救了,法院一判決她就得搬出這個院子。既然你害了她,她也不要你好過。”

我嚇得不知所措,只是不停地把兩隻手去。

艾琳見我害怕了,又安我說:“你也不用太怕她,我估計她最大的目的是破壞你和德廣的婚姻。她也不可能要你的命,她自己還有一條命呢。這幾天你不要接固定電話,手機有陌生號碼也不要接。反正平時也沒人來找你,有人敲門也別開。如果出門買東西,就叫上我一起去。……不要驚慌失措就是了,有緊急情況就打我的手機。”

73

這天晚上,我躺在上,久久不能入睡。我對這個大院已經深惡痛絕,一秒鐘也不想住下去了。我甚至不理智地想,要是在泰國不回來就好了,不就是落個私奔的惡名嗎?幸福是我自己的,誰也奪不走。我是個最怕麻煩事的人,真想搬到憶槐的祖屋裡去暫住一段時間,可是,現在我還是別人的老婆,真的被德廣知道了,會連累到憶槐。憶槐是我最心疼的男人,是我心中最柔軟的角落,我不能給他找麻煩,更不能讓他因我受到一絲傷害。

又過了兩三天,一大早,我就被一陣急促的門鈴聲驚醒了。看了看頭的小鐘表,才七點半。我快速起身,悄悄走到門後,問是誰。

貨,這麼長時間躲到哪裡去了?找你很久了,快開門!反正老孃也是個快離婚的人了,今天就跟你拼了老命!”

所長老婆邊罵邊拍門。我朝臺外面看了看,只見院子裡正要去上班的人紛紛聚在這棟樓前,朝這裡行注目禮,好事的老頭子老太太們都上樓來了。

我氣得渾身的血都衝到頭上來了,這個老女人竟然這麼辱罵我,憑什麼!我恨不得把她給撕成碎片。可是,很快我就聽到門口有老頭子老太太的說話聲,一致勸她不要鬧,事情鬧大對誰也沒好處。想起艾琳對我的叮囑,我還是咬牙忍了,呆呆地站在門後,一動也沒有動。——艾琳猜的對,她不過是想在院子裡鬧一場,最終傳到德廣的耳朵裡,讓德廣迫於力,不得不跟我離婚。

“你不是敢玩鴨子嗎?站出來承認啊!你不是把老孃的事咬出來了嗎?老孃就是玩過鴨了,敢作敢當,你怎麼當起縮頭烏了……”

她又拍打咒罵了好一會兒,才被人拉下樓去。很快,人群也跟著下樓了,我的門口變得一片死寂。我忙地走到臺前,躲在窗簾後朝外看,只見所長老婆正朝這裡張望。我知道她看不到我,窗簾是雙層的,並且室內沒有開燈,天還有些暗。

誰知她竟在院子裡吆喝起來:“大家都聽著,德廣的老婆玩過鴨子!那隻鴨子以前就住在後面的小樓上,三更半夜喊過那貨的名字。那貨看情況不妙,叫他搬走啦……大家都聽好啦,德廣的老婆玩過鴨子,那個鴨子叫小白……”

完了,這一回我的名聲徹底臭了,她得整個院子裡婦孺皆知!雖然我是被冤枉的,但婆婆媽媽們是不求甚解的,對真相歷來沒有興趣,她們需要享受的是嚼舌頭的過程,開心、足、解恨。我還怎麼有臉再在這院子裡住下去?我絕望地閉了閉眼睛,只覺得一陣眩暈,又忙地睜開,靠在窗上。

任她這麼在院子裡喊下去不是辦法,我正準備打艾琳的手機商量對策,忽見她穿著睡衣從樓道里跑了出去,撲到所長老婆身上就扇嘴巴。

所長老婆邊與之扭打,邊咬牙切齒地罵:“臭婊子,你可憐德廣老婆了?同命相憐吧!那鴨子你也玩過,那個酒吧裡的鴨子你玩過的不下十個!”

“老貨,我玩過我敢承認!你不但不敢承認,還有臉吆喝別人,今天我好好修理修理你!”說著又是一陣廝打。

所長老婆年紀大了,哪裡是艾琳的對手。很快,她便被艾琳打得節節敗退。她的嘴巴開始老實了,一句話難聽的也沒再喊,看來力氣也能服人的。好在她兒女並不住在這院子裡,否則艾琳必定吃虧。

就在這時候,所長出現了。那些圍觀的勢利眼們一直不拉架,這會兒卻紛紛上前又拉又勸,做給所長看。所長老婆和艾琳一看所長站在面前,都忙地住了手。

所長鐵青著臉怒視著他老婆,吼道:“你的臉皮真夠厚的,我一輩子竟沒認清你。離婚也是這幾天的事,你不怕丟人我還怕丟人呢。你先回孃家住著等開庭吧,法院怎麼判,怎麼分割財產,你不用擔心那個。”

司機已經將車子開到所長身邊,所長上了車,砰地一聲關上了門。

待車子出了大院,所長老婆才衝著大門口尖聲說道:“沒良心的!離婚之前你有什麼權力趕我出門?我一定要住到拿判決書再走,看你能怎麼樣!”

說罷,所長老婆自知無趣,蹬蹬蹬地走進了自家的樓道里。

圍觀的人們沒戲看了,也都議論紛紛地散開了。

74

很快,艾琳就跑上來了,頭髮和身上的衣服都被抓得糟糟的,脖子上還有幾道血痕,顯然是所長老婆的指甲挖的。看著她這狼狽的樣子,我眼裡忽地就蒙上一層淚,忙找了一瓶萬花油,用棉籤把她的傷口塗了塗。

“本來是我的事,卻讓你跑下去挨她的打罵,真是對不住你。”

“唉,你還說這種話幹什麼!”她有些擔憂地說,“這回那個老貨目的達到了,鬧到這種程度,德廣遲早會知道的。即便她不直接告訴德廣,德廣在研究所工作這麼多年,總有一兩個相好的會對他說的。反正捂也捂不住了,你好好想想怎麼應付德廣吧!”

艾琳說得有道理,我腦子裡一片混本想不出該怎麼應對,就問艾琳:“你覺得德廣會怎麼反應呢?”

“……現在很難說。不過你看看老所長,多能忍他老婆啊,但是知道她玩鴨之後,還不是非離婚不可?玩鴨子確實太難聽了,比搞頂綠帽子給他戴要厲害得多。”

“如果德廣提出跟我離婚,那不是求之不得的嗎?怕的是我沒玩鴨,卻被德廣誤會。我希望清清白白離婚,不想揹著黑鍋離婚。”

“你也真是的,怎麼離婚已經不那麼重要了。你離婚之後,跟憶槐遠走高飛,到了那邊誰還知道你叫若茵呢。我也看出來了,憶槐是想創造一份長久的情。在情上,他竟有那麼高的悟!所以呢,你比一般女人幸福多了,儘管現在還不能保證你們真的能恩恩一輩子。”

聽艾琳這麼說,我心裡釋然不少。只要有憶槐在,再大的狂風暴雨我也不怕了。

夜裡,我打開頭燈,側躺在上,把右手中指上的戒指取下來,在燈下翻來覆去地看。只要稍微把它轉動一下,鑽石就會折出耀眼的光芒。我在心裡祈禱著:憶槐,你最後一筆大生意快些成功吧!南國的冬天只剩下一條小尾巴,暖花開時候快到了,你好把我從這個地獄般的大院裡接走,去到那遙遠的世外桃源,恩相守一輩子,完成一個絕無僅有的情神話……

回想起在清邁那段幸福的子,我哭了,沒有聲音,淚卻得洶湧。婚姻的不幸成就了一次新的情,我是個不幸女人中少有的幸運者。重新把戒指戴上,被憶槐的戒指圈著,好像是依偎在他的懷裡,讓我到安穩。我閉上眼睛,連來的擔心受怕已經把我折磨得疲憊不堪,很快就睡了。

不知過了多久,臥室的燈忽然變得雪亮,德廣鐵青著臉站在門口,正對我虎視眈眈。我嚇得猛地坐了起來,眼睛,以為是在做夢。可是,門口的德廣卻沒有消失,而是一步步朝我走來。我這才意識到,這不是夢,德廣確實回來了,這麼快就回來了!我下意識地抓起被子,試圖把自己完全遮蓋起來。可是,德廣的動作卻比我麻利得多,一下子就把被子裡扯到地上,我暴在他的面前,只穿著一層睡衣。接著,他開始扯我的衣服,我死命地護著自己,卻沒有他的力氣大,睡很快被他撕了下來。

“你想幹什麼!”我嚇得渾身哆嗦,縮在頭抱住自己。

“破鞋!你以為我還會上你嗎?我是看看你玩過鴨之後變成了什麼味!”說著,他拿起我的內,舉到鼻子前聞了半晌。

他竟能說出這種話,竟能做出這種舉動!我的驚恐變成了憤怒,他這是在羞辱我,一個禽獸在羞辱一個人!我猛撲上,邊去搶奪我的內,邊怒罵道:“你連頭豬都不如了,枉為男人!聞出來了嗎?什麼味!”

味!臭不可聞!”他揪住的我的頭髮,猛摑我的臉。

我拼不過他,情急之下,就朝他襠裡狠抓一把。他疼得慘叫起來,放開了我的頭髮,停止了掌摑,轉而去捉我的手。

他拿住我的右手之後,一下子變得安靜下來。舉著我的右手,對著那隻戒指看了半天,才傻了一般問道:“你的結婚戒指呢?”

我沒有說話,本能地開始取戒指。我沒有保護好它,竟被德廣發現了。我陷入了極度的愧疚之中,我愧對憶槐,連一個信物都保護不好!我意識到它的災難要來臨了,很快就要來臨……

75

“你的結婚戒指呢?”他又問了一遍,聲音大了一些。

“收起來了。”

“你手上的這只是誰送的?不可能是鴨!這個戒指肯定價值不菲,鴨子只會花你的錢,不可能在你身上花錢。你跟我說實話,到底給我戴了幾頂綠帽子!”

“要聽實話嗎?一頂也沒有。”

“撒謊!這戒指是誰送的?我猜是那個給你送花的無厘頭!是嗎?”

在事情沒有成之前,我是不想把憶槐暴給德廣的。德廣只知道他給我送過花,而送花跟送戒指是有本質區別的。可是,德廣這麼我,不說出是誰,肯定逃不過他的拳腳。索就把憶槐抬出來吧,反正他們兩個人遲早要針鋒相對的。

於是,我輕輕點了點頭說:“是的,是林憶槐送我的。”

“這麼說,他在你心目中比我還重要了?”

“比你重要一萬倍。”

“他肯定把你上了,不然怎麼在你身上這麼捨本!”

我閉緊嘴,一言不發。

“上過你了,對吧——”

他大吼一聲,就把戒指下來,狠狠地砸在地上。由於鑽石的硬度大,不依紋理方向受重擊是不會碎裂的,那隻戒指在地上滾了幾滾,還是完好無損。他氣急敗壞搬起門旁的衣帽架,用重重的底盤狠狠在戒指上夯個不停……他夯累了,才把衣帽架拿開,看見鑽石成了碎片,才獰笑道:“我讓你在外面養漢子!今天我砸了他的鑽石,等我找到那個野男人,也要把他砸個稀巴爛!”

我再也抑制不住心裡的刺痛,放聲嚎哭起來。不顧渾身赤,我下了,幾乎是爬到了那隻碎掉的戒指旁邊,試圖用雙手捧起它來,可我的手卻哆嗦得不聽使喚,好像長在別人身上。

捧著一小堆破碎的鑽石,我彷彿看見了憶槐,想起他深情地望著我,將它戴在我手指上的情形。我嚎哭著,在心裡默默地訴說:憶槐,我沒有保護好你給我的信物,你會怪我嗎?你知道我在受著什麼罪嗎?這麼冷的天,我連衣服也沒穿,挨著他的打,受著他的辱!你快回來吧,把我帶到那個小屋裡,他就找不到我了,也打不著我了!離暖花開的子不會太久了,我真希望明天你就回來,看看我被他折騰成什麼樣子了……

我哭了好久,德廣的一雙腳就在我跟前,卻一動沒動,也沒說一句話。也許他開始後悔了?也許他意識到憶槐在我心中的分量了?我把所有的鑽石碎片都撿起來,用一張紙包好,放進梳妝檯的屜裡。

之後,我抓過被德廣扔在地上的被子,把自己包裹起來,擦乾眼淚,平靜地說:“我要離婚,馬上離。你不離我就去法院!”

他沉默了好一會兒,才硬著脖子說:“我回來就是跟你離婚的!我不能容忍自己的老婆玩鴨。不過,我確實沒想到節外生枝、你還跟那個無厘頭藕斷絲連!我要跟你的姘頭見上一面,兩人赤手空拳拼一場,不然難解我的奪之恨!”

“他現在不在國內,他很忙,沒時間跟你折騰!”

“他不管跑到哪裡,都是個夫,你不論走到哪裡,都是個婦!”

“我跟他是清白的!老早之前在紅磨坊見面,他就告訴過你,他不把我牽上紅地毯,半也不會動我的。因為他知道怎麼尊重女人、知道怎麼尊重情!他不但比你會賺錢,還比你會做人!他是個君子,你是個小人!”

就在他咬牙切齒揚手打我之際,我抓過手機,撥下憶槐的手機號碼。我要對他說,明天就回來,先把生意放一放,把我從火海里解救出去。人在青山在,錢在婚後繼續賺也未嘗不可。——可是,經過漫長的幾秒鐘等待,我等到的卻是關機提示。

怎麼可能!他怎麼可能對我關機呢?他曾說過,一輩子都不會對我關機,讓我在這輩子時時刻刻都能找到他。也許是工作太累、睡前忘記檢查手機的電池情況、恰好在這時候斷電了?我焦慮地又撥了一遍,聽到的還是關機提示。

“哈哈,現在才知道被騙了吧?”德廣笑道,“說不定他現在抱著別的女人呢!一個奪人之的男人本就是垃圾,你還把他當寶了!常言說得好,不是不報,時候沒到。你給我戴綠帽子,這麼快就遭報應了!他已經把你甩啦,我也不會要你,你現在已經是一塊豬狗不聞的臭了!”

76

德廣罵完,就收拾衣服去洗澡了。我悄悄把臥室的門反鎖,拒絕他洗澡完再進來。果然,他洗完澡後,門把手響了一下,接著就再沒了動靜,估計是去兒子的房間睡了。

靜下來之後,躺在黑暗的空間裡,我才到全身到處都是疼的,都是被德廣那個禽獸打的。我開始咬牙切齒地幻想等他睡著後如何報仇,拿花瓶砸他、拿刀子割他、拿針扎他……我相信任何一個捱打的女人都會這麼幻想,在幻想的快中得到些微的安

他的呼嚕聲傳來時,我打開頭燈,拿出梳妝檯屜裡那個小紙包,打開來,一小堆破碎的鑽石又一次把我的心刺痛了。我拿起被砸得變形的白金指環,伸出右手中指,已經套不上去。我心裡格噔一下,忙地又拿起手機,撥下憶槐的號碼,聽到的還是關機提示。

我心裡開始變得灰暗一片,憶槐不會真如德廣所說……不!不可能,在清邁相守的點滴都歷歷在目,憶槐不可能這麼快就變了心。唯一的可能就是他的手機沒電了,明天白天他肯定會發現的。

就這麼翻來覆去地想著憶槐,直到天矇矇亮時,我才睡著。

第二天醒來,已是中午時候了。悄悄起身,走過各個房的門口,連廚房和衛生間都看了,沒見德廣的影子,估計去學校看兒子或者去他父母家了。我快步走回臥室,拿起手機,又按下了憶槐的電話號碼,聽到的竟然還是關機的提示!

這一次我真的怕了,熱鍋上的螞蟻一般,走到窗前站一會兒,又走到邊坐一會兒。憶槐是個極其珍惜時間的人,不可能睡到這時候還沒醒來、還沒有發現手機沒電。恍恍惚惚之中,我想起鄧麗君唱過的一首歌:“人生只有幾十年吶,一剎那又像一場夢啊。”——莫非憶槐出事了嗎?他才只有28歲呀。他要是真的出了什麼事,我這份將要實現的幸福可就全毀了。他飈車,這是最不好的習慣,莫非……我不敢朝下想了。對於鄧麗君來說,清邁是個不吉利的地方,她不該那麼年輕就客死在那裡。憶槐也是個極清邁的人,難道清邁真的要將深它的人都收攏到自己懷抱裡,永遠都不讓他們走嗎……我越想越怕,像是沉到了一個冰窖裡。不,不能這樣,我必須儘快行動起來,去打聽憶槐的消息。

首先,我想到了艾琳,想到了憶槐的那個兒科醫生朋友阿康,憶槐還有個哥哥,阿康既然是憶槐的好朋友,應該與憶槐的哥哥有聯繫的。我心裡這才光亮一點,至少找到解決問題的辦法了。

我馬上打了艾琳的手機,艾琳聽罷,就笑了起來:“哈哈,我看你真可以當憶槐的媽媽了!他是三歲小孩嗎?偶爾一次手機打不通,就大驚小怪,要是將來他真的出了什麼大事,需要你頂天立地站出來幫他,看你怎麼辦!”

聽了艾琳的話,我稍微放鬆了一些,內心的影還是沒有完全散去:“問題是他從沒有這樣過,無論我什麼時候打他的手機,都是通的。要不你幫我問問阿康,看看阿康知道不知道他的消息?”

“我看不用草木皆兵,多大的人了,叫人家笑話。等三天吧,要是真沒消息,我保證陪你世界找他!”

我雖然還是不放心,可既然艾琳這麼說,我也只好決定再等一等。

艾琳又笑道:“若茵,你知道我現在跟誰在一起嗎?小白!他媽媽生病欠下的債還清了,他要改歸正了!為了媽媽!他很快就要離開這個城市,回家鄉自食其力了。他本想叫咱倆出來吃飯的,我昨晚聽到你家裡乒乓乓乓,你跟德廣大吵大罵,就猜到德廣悄悄趕回來了,沒叫小白驚動你。現在德廣在家嗎?”

“哦,那太好了,祝賀小白,這真是好事。德廣現在不在,估計去他父母家了……”

“那你快點趕過來,三個人一起吃頓飯,順便跟小白告別。”艾琳依舊是風風火火,“反正鬧離婚的事情不是一天能幹完的,飯總要吃吧?我們在等你哦,快點來!”

艾琳說罷,又把手機給小白,小白怯怯地說:“若茵姐,你要是心情不好不想來,那就別勉強。我會把話說給艾琳姐姐,讓她轉達給你聽。”

聽他這麼說,我心裡很是過意不去,忙說:“小白,你對我客氣就見外了!你們先吃著,我馬上到。”

77

我坐在梳妝鏡前,草草打扮一下,穿上一件高領衣,遮住脖子上被德廣打青掐紅的地方。我神情恍惚,是不適合開車的,只有出門攔了一輛出租車。

當出租車停在一家本地傳統風味火鍋店門前,我才發現這正是憶槐帶我吃烤的那條小街。下了車,我朝東邊張望,憶槐的那棟祖傳小樓就在不遠處,臺上花盆裡種著的蘆薈都能看得清清楚楚。此刻,這棟小樓對我有種特別的意義,它像一位寬容的母親,隨時對我張開懷抱。只這麼看著它,心裡也暖暖的,我與憶槐、兒子在裡面吃飯的情景歷歷在目。

“若茵,這裡,我們在這家吃呢。”艾琳在我身後叫道。

我這才轉過身去,對艾琳笑了笑,跟著她走進了一間小小的包廂,餐桌上的火鍋沸騰著,嫋嫋白煙之後,坐著小白。今天的他穿衣和牛仔,樸素得像個大學生。

他拍了拍身邊的椅子,淺淺地笑道:“若茵姐來了?快坐下。”

剛坐好,就有服務小姐為我擺上一套碗筷,三個人開始碰杯喝酒。

酒過三杯,小白對我說:“若茵姐,剛才艾琳姐跟你說過了,我過幾天我就要走了,再回到這個城市的可能估計很小了。在這個城市裡,只有你對我最好,我想在臨走之前為你做一件事情。”

我有些疑惑,問他道:“你能為我做什麼事情?再說,我對你好,不是想要你的回報,你對我也好呀。”

“艾琳姐對我說,你丈夫昨晚打罵你了。要不是跟我往,你不會受這頓皮之苦。”

我忙安他:“這跟你關係不大,你不要過意不去了。”

“要不是那天晚上我在小樓上大喊你的名字,所長老婆不可能知道你跟我往過,後來也就不可能當眾揭發你,更不可能在大院裡吆喝你。”小白嘆息一聲,真誠地望著我:“你看你丈夫這幾天什麼時候方便,我想跟他見上一面。如果他不願意出來,我可以讓艾琳姐姐帶我去你家裡跟他說。”

“你要跟他說什麼?”

“說你是清白的,咱倆沒有體關係。”小白說著,竟羞紅了臉。

“其實說不說都沒太大關係了,反正最終會離婚的。”

“若茵姐姐,你設身處地為我想一想,我不能這麼一走了之,不然我會對你愧疚一輩子。我去跟他說明,至於他相信不相信,隨他去。姐姐,你就答應我吧!”

我想了想,才說:“好吧,我回去徵求一下他的意見……”

艾琳忽然打斷我:“我看不用跟他商量,德廣那種驢脾氣,估計會不由分說找小白拼命。我看這樣,明晚我帶小白去你家,給他個措手不及。小白表白完就走,接下來我再來說服他相信你是清白的。這樣即便離了婚,他也不敢到處說你玩過鴨。畢竟你兒子漸漸大了,你得為他爭些面子,不能讓人家對他指指點點,說他媽媽玩過鴨。”

艾琳這個女人就是這麼心,一句一個“玩鴨”,得小白很尷尬。

我匆匆吃了一碗飯,藉口兒子學校有事,先告辭了。

到了第二天晚上,大約九點鐘,艾琳果然帶著小白來了。

德廣看見小白,被他的美震得好一會兒動彈不得。

還是小白快刀斬麻,對德廣說:“大哥,我就是原來住在後面小樓上的那個……鴨。今天我來,就是想對你說,所長老婆不瞭解情況,若茵姐姐是清白的!”說著,他從口袋裡掏出一隻皮夾,打開來,出他母親的一張小照。“這是我媽媽,她正在老家生病,我再也不做那一行了,後天就回去照顧她。現在我以我和我媽媽的人格擔保,若茵姐姐是清白的。大哥你即便不相信我,也要看在我媽媽的面子上,相信若茵姐姐的清白!”

德廣一時不知所措,嘴動了動,卻沒有說出一句話來。

聽了小白的話,我動得眼淚在眼眶裡打轉,眼前變得模糊不清。想對小白說聲謝,喉嚨卻憋堵著,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小白轉過身來,對我和艾琳說:“若茵姐姐,艾琳姐姐,我走了。要是有緣,還會相見的,願你們好運!”

之後,他就朝門口走去,艾琳跑過去給他開了大門。

78

待艾琳把大門關好,又在沙發上坐下來時,三人面對,氣氛變得有些異樣。德廣與在座的兩個女人都有身體關係,這真是天底下最不可思議的事。我幾乎要窒息了,首先打破尷尬,問德廣道:“怎麼樣?你相信小白的話嗎?”

德廣輕輕一震,清清喉嚨說:“起碼你是認識他的,不然他怎麼會喝醉酒後喊你的名字?你跟一個當鴨的往那麼密切,也怪不得所長老婆。”

艾琳接道:“……若茵和所長老婆都有責任,不過責任最大的應該是我。若茵30歲生那天,我硬把她拉去那個酒吧,認識了小白。當時若茵是不清楚那個酒吧的質的,也不知道里面有鴨。”

“你這個女人就是不起好作用……若茵要不是到你這樣的朋友,不可能出這些事的。”德廣眼裡出了鄙夷的神

“錯!應該說若茵要不是嫁了你這種丈夫,就不可能出這種事。”

“我知道你一直對我有怨氣,你報復我呀,為什麼把若茵往火坑裡推?你是看我頭上沒有綠帽子不舒服!”

德廣嘴上雖這麼說,口氣上卻變得柔和許多。也許他已經相信我沒有玩鴨了,只是不想馬上表現出來。去掉了一頂想象中的綠帽子,對任何男人來說都如同重生一回。

艾琳曖昧地笑了笑,挑逗地說:“《蒲團》裡怎麼說來著?人之,己必被人?所謂天理昭彰,就是這個意思吧?你給我老公戴綠帽子,自己頭上什麼也沒有,不便宜你了?不過你很幸運,你老婆是個好女人,她沒有給你戴綠帽子!”

聽罷艾琳的話,我起了一身皮。看來發生過體關係的男女,無論當初是如何發生的,無論現在的關係怎麼樣,都與一般男女的關係不一樣,好像有一層透明的粘膜把兩個人包裹在一起,永遠也無法掙開。雖然我早已不再德廣,但名義上還是他的子,他們之間的這種曖昧讓我恐懼。

德廣顯然也意識到了這一點,苦笑一下,追問道:“你說我的老婆是好女人,沒給我戴綠帽子。那個揚言要娶她並接管我兒子的無厘頭,你可認識吧?你保證若茵跟他沒關係嗎?”

艾琳說:“我相信若茵,若茵對我說他們沒有體關係。”

德廣的火氣很快又上來了:“沒關係?我不信!我也是男人,我瞭解男人,一個男人不可能平白無故送給一個女人價值幾十萬的鑽石戒指!”

我再也無法忍受他們拿我當話題,豁地一下站起身,對德廣吼道:“信不信由你吧!反正最終也是一條路——離婚!你現在需要做的是起草離婚協議,除了兒子,我什麼也不要。你起草好之後我馬上簽字,從此一刀兩斷!”

艾琳看我們兩個人又要吵架,站起身說:“好,今天我是帶小白來證明若茵沒有玩過鴨的。因為是我把若茵帶到那種場合,介紹小白給她認識的。若茵被誤會,我心裡一直不好受,現在總算好些了。你們夫是離是合,我就不跟著瞎攙乎了。不過我想告訴你,德廣,我以前一直是勸若茵不要離婚的。不過現在看來你太不地道了,動不動就對她拳腳相加,這種老公其他方面再好也不能要。昨晚你又打若茵,全院子的人都聽到了。今天早上我專門去找研究所辦公室主任反映情況,她說如果你再動若茵一個指頭,就帶若茵去婦聯告你!”

德廣張了張口,看樣子想解釋什麼。艾琳顯然不想聽了,轉身走到門口,頭也不回地走了。

艾琳的一番話,早已聽得我眼裡充淚水。與德廣呆呆地面對,站了一會兒,我就抓起沙發上的皮包,飛快地出了門。

“你要去哪裡?咱們該好好談談了!”德廣在後面叫道。

我沒有理睬他,一口氣衝到大門口,攔了一輛出租車,跳上去對司機說:“去海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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