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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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用腳扒拉著鳳仙花莖,假裝沒有聽見。
這人自顧自地叫了兩聲“鳳蘭”,見沒人應聲,就朝我走來。
“小林,吃葡萄,你姨給拾掇的。”陸永平遞來一個碩大的食品袋。我不理他。
“咱爺倆得嘮嘮,小林,趁你現在不學習。”陸永平笑著,語氣卻不容置疑。我轉身就往房間走,頭也不回:“跟你沒啥好說的。”我躺到上,隨手打開錄音機,這癩皮狗也跟了進來。
他把食品袋放到書桌上,在屋裡溜達了一圈,最後背靠門看著我。
柯本殺豬一樣叫著,讓他皺了皺眉。
我枕著雙手,眯縫著眼,強迫自己去追尋音樂的軌跡。
也不知過了多久,當我以為他已離去時,一個人影在眼前一晃,屋子裡安靜下來。
“讓你小點聲,聽不見?”陸永平在頭坐下。我冷哼一聲,翻了個身,柯本就又叫了起來。這次陸永平起身,一把拽下了頭。
“滾蛋!”我騰地坐起來,捏緊了拳頭,兩眼直冒火。
陸永平卻本不理我,他嘿嘿笑著說:“也就是你,換小宏峰,換你姐試試,老子一把給這雞巴玩意兒砸個稀巴爛。”我咬咬牙,憋了半晌,終究還是緩緩躺了下去。
“來一?”陸永平笑嘻嘻地給自己點上一顆煙:“來嘛,你媽又不在。”
“你到底有雞巴啥事兒?”我盯著天花板,不耐煩地說。
“也沒啥事兒,聽說你又惹你媽生氣了?”
“哼。”一種不祥的預。
“就說這菸吧,啊,其實也沒啥大不了,但再咋地也不能到你媽跟前吧?搞得姨夫都成教唆犯了。”陸永平輕描淡寫,我的心卻一下沉到了谷底。
說客!
母親竟然讓這貨來給我做思想工作?
我到渾身的骨節都在發癢,羞憤穿其間,從內到外把我整個人都點燃了。
“關你事兒!”我一下從上蹦起來,左掌心那條狹長的疤在飛快地跳動。
陸永平趕忙起身,後退了兩步,笑眯眯地直襬手:“好好好,不關我事兒,你別急,什麼狗脾氣。”說著他轉身往院子裡走去,不到門口又停下來:“你零花錢不夠用就吭聲,放心,咱爺倆的秘密,你媽不會知道。”他吐了個菸圈,又撓了撓頭,似乎還想扯點什麼。
但他已經沒了機會。
我快步躥上去,一拳正中面門。
那種觸覺油乎乎的,噁心又快。
目標“呃”的一聲悶哼,壯碩的軀體磕到木門上,發出“咚”的巨響。
我毫不猶豫地又是兩腳,再來兩拳,陸永平已經跪到了地上。
至今我記得那種覺,暈乎乎的,好像全部血都湧向了四肢。
那一刻唯獨欠缺的就是氧氣。
我需要快速地呼,猛烈地進攻。
然而我是太高估自己了。
陸永平一聲怒吼,便抱住我的腿,兩下翻轉,我已被重重地撂到了上。
我掙扎著想要起身,卻被陸永平反摽住了胳膊。
血管似要炸裂,耳畔只剩隆隆的呼嘯,我嘶吼著讓陸永平放開。
他說:“我放開,你別亂動。”雙臂上的壓力一消失,我翻滾著就站了起來。
陸永平已到了兩米開外——想不到這個不倒翁一樣的貨動作如此捷——左手捂住臉頰,兀自息著:“真行啊,你個兔崽子。”等的就是這一刻,我飛步上前,使出全身力氣,揮出了一拳。
遺憾的是陸永平一擺頭,這一擊便擦嘴角而過,青的力量幾乎都釋放到了空氣中。
不等回過神,我整個人已被陸永平狗熊一樣抱住,結結實實按到了上。
我拼命掙扎,雙臂揮舞著去撓陸永平的臉,卻被他一把掐住。
“媽勒個巴子的,你個兔崽子還沒完了。”陸永平長臉憋得通紅,說著在我背上狠狠拍了一下。
疼痛漣漪般擴至全身,讓我意識到敵我之間的差距。
就那一瞬間,眼淚便奪眶而出,躁動的力量也從體內消失殆盡。
陸永平鬆開我,吐了口唾沫,邊擦汗邊大口息。
半晌,他嘆了口氣:“都這樣了,咱今天就把話說開。嚴林你瞧不起我可以,但你不能瞧不起你媽!她為這個家遭了多少罪,別人不清楚,你個兔崽子可一清二楚!”我的臉埋在涼蓆裡,只能從淚花的一角瞥見那隻遍佈腳印的皮涼鞋在身旁來回挪動。
“你憑什麼瞧不起她,啊?你瞧不起她,哼哼。”陸永平冷笑兩聲,點上一顆煙:“啊?女人我見多了,你媽這樣的,可以說——沒有!你瞧不起她?”這時大哥大響了,陸永平接起來嘰裡呱啦一通後,對我說:“你自己想想小林,你摸著自己的良心想想!廢話我就不多說了。”
“裝什麼好人?還不都是因為你!”興許是眼淚進了嘴裡,我覺自己的聲音都帶著股鹹味。陸永平顯然愣了愣,半晌才說:“大人的事兒你懂個。”我冷哼一聲,不再說話,身下的板傳達出心臟的跳動,年輕卻茫然無措。
陸永平在屋裡踱了幾步,不時彎拍打著褲子上的汙跡。
突然他靠近我,抬起腿,嗡嗡地說:“你瞅瞅,啊,瞅瞅,燙這麼大個,回去你姨又要瞎嘰歪了。”他的臉頰腫得像個蘋果,大鼻頭汗津津的,嘴角還帶著絲血跡,看起來頗為滑稽。
我這麼一瞥似乎讓他意識到了什麼,陸永平摸摸臉,笑了笑:“你個兔崽子下手黑啊,在學校是不是經常這麼搞?”這麼說著,他慢條斯理地踱了出去。
院子裡起初還有響動,後來就安靜下來。
我以為陸永平已經走了。
誰知沒一會兒,他又嗒嗒地踱了進來。
背靠窗臺站了片刻,陸永平在頭的凳子上坐下,卻不說話,連慣有的重呼都隱匿了起來。
屋子裡靜悄悄的,街上傳來孩童的嬉鬧聲。
我右臉緊貼涼蓆,以一種奇怪的姿勢趴在上,渾身大汗淋漓,頭腦裡則是一片汪洋大海。
也不知過了多久,在我終於不堪忍受,下決心翻個身時,陸永平站了起來:“好,我跟你媽這事兒,就此了結。”乾脆利落得讓我懷疑自己的耳朵。走到院子裡,他還不忘回頭來一句:“再惹你媽生氣,我可饒不了你。”
“還有,”他頓了頓:“那葡萄可透了,要吃趕緊的。”許久我才翻個身,從上坐起,卻到渾身乏力。
記得當時天昏黃,溜過圍牆的少許殘陽也隱了去。
我站起來,整個人像是陷入一團棉花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