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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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學前幾天我見到了父親。
因為剩餘刑期不滿一年,沒有轉執行,繼續收押在看守所。
當然,看守所也好,監獄也罷,對年幼的我而言沒有區別,無非就是深牢大獄、荒郊野外、醒目的紅標語以及長得望不到頭的圍牆。
父親貌似又瘦了些,也許是髮收拾得乾淨,整個人看起來倒是神抖擻。
一見我們,他先笑了起來,可不等嘴角的弧度張開,熱淚打著轉就往下滾。
隔著玻璃我也瞧得見父親那通紅的眼眶和不斷搐的嘴角。
而亮晶晶的臉頰閃耀著稀釋光陰的淚痕,和他身後牆上莊嚴肅穆的剪貼大字一起,深深地印在我的腦海之中。
時至今,每當提到“父親”這個詞,首先浮現在我眼前的就是上述形象。
這讓我想到羅中立那幅著名的《父親》——他有一個溝壑縱橫的父親,我有一個淚光盈盈的父親。
興許是我們的再三叮囑起了作用,又興許是狹長侷促的會見室釋放出一種仄的威嚴,死死捂著嘴,硬是沒哭出聲。
爺爺拄著個柺,渾身直打擺子。
我趕忙上去扶著,生怕他一股坐到地上。
母親遠遠站在後面,不聲不響,像個局外人。
倆老人拿著話筒,一把鼻涕一把淚,也沒說出什麼像樣的話。
等時間費得差不多了,把話筒遞給了我。
我顫抖著叫了聲“爸”,發現自己也成了淚人。
父親似乎沒啥要給我說的,叫了幾聲“林林”,抹了兩把淚,讓我把話筒給母親。
母親卻沒有接,她轉身走了出去。
就那一瞬間,父親嚎啕大哭起來,把身下的桌子錘得咚咚作響。
身後的兩個獄警趕忙採取行動,這才遏制住了該犯人的囂張氣焰。
結果就是會見就此結束,反正時間也所剩無幾。
臨走,父親叮囑我要照顧好母親,別惹她生氣。
被押離會見室時,他還一步一回頭,嘴裡也不知道嘟囔著什麼。
此情此景讓再也按耐不住,鬼哭狼嚎的戲碼終究沒能避免。
一路沉默無語。
等陳老師一走,就抱怨起來,說母親不近人情,“和平再有錯,那也是你丈夫”。
爺爺也不知是不是支撐不住,“咚”地一聲就跪到了地上,說千錯萬錯都是他的錯,“求”母親千萬要“原諒和平”。
母親和我一起手忙腳亂地把他老人家攙了起來,撇過臉,卻不說話。
許久她才嘆了口氣,輕輕吐了一句:“你們這都是幹啥啊。”時值正午,烈當頭,夏末的暑氣參雜著一絲不易覺察的微涼。我一抬頭就瞥見了母親那兩汪晶瑩滴的眼眸,瓦藍瓦藍的,沒有半縷殘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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