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宰輔 第29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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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哎,不是,老衲話還沒說完!”玉禮見我跑得飛快,急忙跟上,在懷裡掏了掏,摸出一個手繩狀的物件進我手裡。

“老衲今來是想託施主把這紅繩還給陛下的,陛下登基那年在寺裡求得姻緣紅繩,這一放放了這麼多年,前些子拿心頭血開了光,化作固元繩給施主戴了一條,這還有一條放在寺裡呢。老衲就要雲遊四海了,實在沒空保管,麻煩施主還給陛下啊……施主你跑太快了……老衲追不上了……老衲……”玉禮著氣停下來,望著早已走遠的我的背影,立馬收了氣吁吁的偽裝,朝我的方向掬了一禮,平淡道:“老衲便祝兩位施主,終有再見一。”第53章一張淌血的紙乾清宮一如既往的安靜,安靜中透著我鑼鼓喧天的心跳。按理說越靠近梁宴所在的地方我會越到舒適,但今夜我的心臟卻頻頻不安地跳動著。

我一路飄到宮殿裡,沿路一個人都沒撞見。平放心不下在門下簷廊打瞌睡的蘇公公、夜間巡視的守衛、候在門廊的宮女太監,通通沒了人影,就連姜湘徐楚那一眾小鬼都不見了蹤跡。

整個宮殿都籠罩在一種說不上來的靜謐、譎詭的氣氛裡。

我慢下腳步,一步一步地走進內殿裡。

內殿並沒有什麼異常,空曠的大殿內星星點點地亮著火燭,除了沒有人,這裡和我離開的時候並沒有什麼兩樣。

但剛從處死逆賊的現場回來的我,還是銳地察覺到空氣中夾雜著極淡的血腥味,越往榻的方向走血腥味就越明顯。

榻上明明空空如也,什麼人也沒有,為什麼會有血腥味傳來?我聳著鼻子左右嗅了嗅,把目光放在了頭的玉枕上。

上是沒有東西,但……下有啊。我知道下有一條暗道,放著牛鬼蛇神的畫像,知道那條暗道黢黑又幽長,知道暗道的盡頭有一間和我府內臥房一模一樣的屋子,也知道那間屋子裡放著我的屍體和一盞不滅的長命燈。

那裡放著希望與死亡,如今又平添了不知名的血腥。

我幾乎是一路跑到那條暗道的盡頭的。跑來的路上我預想過很多種可能,最壞的也不過是梁宴沒有放棄招魂的荒謬想法,又請了幾位大師來招我的魂我。招魂嘛,用的都是稀奇古怪的法子,聞到點血腥味應該也不算奇怪。只要我見到梁宴,照他腦門來一子,去夢裡和他大吵一架,這個該死的傢伙應該就能清醒過來。

我的心臟一路都在砰砰地跳動著,顫動著我的腔上下起伏,覺馬上就要重新活過來一樣。可我看著眼前的一幕,卻覺我已經死透了,心房裡跳動的不是血,是一把刀。它一下又一下地刺在我的骨頭裡,把我扎的血模糊,從上到下都冷成一塊冰。

滿目都是血。

以房間中央的玉棺為中心,地上全部蔓延著大大小小的血花,血跡未乾,相互串著融成一片。走進了仔細看,才能看出來那是類似符文之類的一種符咒,排列整齊,大小各畫了七個,佔滿了整個房間。

而所有符咒圖畫的血方向最終都匯向一個點——玉棺屍體上放的長命燈。

地上有散亂的書籍殘頁,我撿起來看,發現是很早以前記載巫師術的一本書,殘頁上寫的正是招魂陣的畫法。以血祭招生魂,要畫夠九大九小十八個圖案,配合神物做引子,開啟血陣,把人從地底拽回來。

“一派胡言!”我憤恨地一甩手,當即就要把這蠱惑人心的書撕碎。若是真按照這書上所言,以血畫滿符咒,別說開啟那子虛烏有的血陣了,畫陣的人血早就乾了。

我正要撕書,那一直蹲在地上塗塗畫畫的畫陣人終於應到了什麼,搖搖晃晃地站起身,朝我望了過來。

“沈……子義。”梁宴眼神裡劃過一瞬間的驚愕,緊接著垂下眼,頗為心虛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尖,又扯著嘴角抬眼看我,笑道:“不是說好了天亮我接你回來,你提前回來做什麼。你不是要給你那位小鬼朋友報仇雪恨嗎,怎麼如此快……”梁宴手指尖上全是血,從鼻頭帶過只留下一抹血痕。他沒意識到,他現在衣服上、鬢髮角連帶著白皙的臂腕,全都沾滿了血,整個人在我眼裡就像一張只會往下淌血的紙,風一吹就要倒了。

他應該是渾身上下都沒什麼力氣了,微微倚在玉棺上,臉上的笑都快撐不住了,勉強的意味看得人心裡直髮苦。

我的眼倏一下就發紅了。

眼眸裡的那灣湖像是突然來了狂風巨,裹挾著眼淚波濤洶湧的就要往外

梁宴。

當朝聖上,九五至尊,萬民敬仰的存在。平裡手指劃破滴一滴血闔宮上下都要為他忙乎半天的人,扇他一巴掌幾年來都還要時不時跟我喊疼的人。

他現在在往下淌血。

他在用他的血畫著這門歪道的符,在用他的命招一個不可能回來的人。

“梁宴,你瘋了嗎,你明知道不可能。”

“帶我回來?帶我回哪啊……”我笑著,眼底的淚卻啪嗒啪嗒地往下,我以為我抑制不住的是想笑出聲,想笑梁宴這個人有多可笑,但一張口才發現我發出的是嗚咽,是從腔底抑制不住的悲鳴。

“梁宴,我死了,你看一看,這玉棺躺著的是早已沒了生氣的人,你要怎麼帶一具屍體回來啊。”梁宴聽不見我說話,但他看著被我拿著懸在空中的書,揚著的嘴角慢慢放平,說道:“等我把這個陣畫完,我就能帶你回來了。你再等一等我……”我看著梁宴沾滿了血的手往下移,又要蹲下身畫那該死的符咒的動作,深深地了一口氣。

書還是先不撕了,借我用用。

畫!我叫你畫!讓他畫!看我不把他這狗東西的腦袋敲碎,讓他去陰曹地府裡畫這破鬼符!

我拿著書揚起手,用書頁唰地扇過去,照著梁宴的臉就來了幾巴掌。他身形不穩,被書扇的連連後退,靠在玉棺上皺緊了眉,抬手扼住了我手腕上的紅繩。

紅繩黏膩地粘在我的腕上,我停下手,抬眼望去,才發現梁宴手掌心裡有一道極長的血口,一看就是拿刀自己劃的,鮮血順著他整個掌心握緊的動作,到我的手腕上,浸到紅繩裡。

我甩開他的手,看都不看一眼梁宴,一把奪過他手裡沾滿了血的筆。本想直接用筆在地上寫,看見那筆桿上殘留的血跡又被氣的心直跳,在屋裡飄了一圈找來乾淨的紙筆寫到:“現在、立刻、馬上,給我躺下睡覺!”梁宴的眉頭皺的嚴實,環著手側過了臉,不肯點頭。我也不接著寫,就那麼沉默的與他對峙。好半天梁宴才偏回來一點,拿我沒辦法地開口道:“就差一點了,沈子義,你讓我試試。”試你大爺!再試你他媽命都沒了!

我唰唰寫到:“我不說第二遍,你再不睡我就一把火把這兒燒了。梁宴,我說到做到。”比起發瘋來我跟梁宴誰都不遑多讓。他能畫血陣,我也能一把火把它燒的乾乾淨淨,連帶著我的屍體一起化成灰燼。

梁宴知道我不是嚇唬他,最終還是點了頭妥協,躺到一旁的榻上準備入睡。

“能不能把手包一下!它還在往下淌血,你不知道疼的嗎!”梁宴入睡前,我從帳上撕下一塊布料,氣急敗壞地進他手裡,看著他把傷口纏好,才在原地了幾口氣,憋著火進到梁宴的夢裡。

進來之前我想著一定要好好說,能動嘴別動手,畢竟梁宴也是個一國皇帝,我好歹也是個文官,不能動不動就跟皇帝打架。結果穿過白霧一看到梁宴什麼都無所謂的臉,我就氣的直冒火,上前就扇了他一巴掌。

“梁宴,你血多的很是吧!你不怕死對嗎!什麼東西你就敢去試試,你有幾條命能試!”梁宴默不作聲地受了我這一巴掌,沒退也沒讓,痛在我手心和他臉上蔓延,誰都低不下頭,誰也都不肯認錯。

長久的沉默後,梁宴終於開了口:“怕。”我腦子被氣的發矇,好一會才反應過來梁宴說的是他也怕死。

還不等我發火,罵一句“怕死你還上趕著找死”,梁宴就伸手握住了我的手腕,微微用力一拽,欺身上前把頭靠在我的肩上。

他說:“可我更怕你離開我,沈子義。”

“你是魂魄,我看不見也碰不到。我不知道你的喜怒哀樂,也不知道你什麼時候會走。我也會害怕,沈子義。在生老病死麵前,帝王也不是無所不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