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宰輔 第29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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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逆天而為“什麼燈,大師這話我聽不明白。”我跌坐在地上,卻沒著急站起身,手背在身後,悄悄摸出了藏在袖子裡的金釵。

我與玉禮大師確實是舊相識,但這個相識也就只停留在相識的階段。說到底,我並不怎麼信他,更何況他現在不僅能看得見我,還知道梁宴手裡那盞長命燈的事。

長命燈以壽命為代價,心頭血做供養,別的都好說,若是這件事讓有心之人知曉了,拿那盞燈迫害梁宴怎麼辦。我已死了,現世的很多事情我不上手,那盞燈又關聯著我的魂體,倘若真有人用那盞燈脅迫梁宴,我本護不住他。

不如現在就把這和尚殺掉?他既能阻我,那我應當也能碰到他,先替梁宴除掉這個隱患。

我摸著手裡尖銳的金釵,不動聲地把手慢慢往前移。

“沈施主不必擔憂,老衲並沒有要加害陛下、脅迫施主的意思。陛下為施主續著壽命的那盞長命燈,就是從老衲這裡求來的。”玉禮大師掃了一眼我蠢蠢動的手,笑著朝我搖了搖頭。他聲音很淡,平穩的讓人不由自主的冷靜而信服:“老衲還記得沈施主尚在人世時,總喜歡整夜盤坐,聽玉佛寺清晨的佛鐘長鳴。沈施主坐了半月,才下定決心與世長辭。既然當放下了執念,想透了生與死,為何如今施主卻又連人世,不肯吹下那一盞燈?”

“梁宴的那盞破燈是你給他的?你告沒告訴他點燃那盞燈是要付出代價的!他很有可能因為那盞燈死掉,你到底是何居心?!”我還是從身後掏出了那金釵,捏著它的尖刺抵著玉禮大師的側頸。玉禮大師在玉佛寺名號地位很高,雖然不知道他在玉佛寺待了多少年,但他的樣貌卻十分年輕,甚至可以稱得上眉清目秀。利器抵在他的脖頸,他卻不動,只溫潤地衝我笑了笑。

然而我卻恨不得把眼前這個給梁宴燈,害得我不能投胎還要時時刻刻擔心梁宴壽命幾何的小光頭脖子擰斷。我冷冷地看著他,問道:“你究竟是何門何派,給梁宴燈的目的是什麼?那盞燈為什麼和我魂體相連,你今夜又為什麼要把我攔截在此?”

“無門無派,不過是仰仗萬民的一點香火罷了。沈施主也誤會了,長命燈一事並非老衲欺瞞陛下,所求皆要付出代價,老衲並非沒有告知陛下此燈會削減他的陽壽,是陛下自己鑄成了長命燈。”玉禮大師絲毫不在意我眼裡湧起來的冷意和殺機,只笑道:“老衲此次前來,就是要與施主講一講,多年前的一件事……”

多年前天壇祭祀,我與梁宴嘴上詛咒對方一個比一個詛咒的狠,以致祭祀剛一結束,我和梁宴就相看兩厭的不歡而散。

我是走的快,卻沒留意到梁宴一個人盯著祈福堂上大大小小的燈發呆。

“施主可是想供一盞燈?”祭祀的人都走光了,打掃內堂的小弟子不識得梁宴,邊掃著地邊介紹道:“一盞祈福燈十五文,香火錢施主可自行給。”梁宴雖然沒讓僕從跟著,但衣著華貴,一看就是有錢人家的公子。於是那小弟子又補充道:“住持說每一個人的心願都是同樣的重量,所以我們這裡的燈都沒區別,不分三六九等。施主若是想供盞金貴的,可以去其他寺裡看一看。”

“心願都是同等重量,這句話倒是有意思。”梁宴打量著高臺上供著的燈,點了點頭,也沒表明自己的身份,只說道:“那就麻煩小師傅給朕……給我一盞祈願長生的燈。”梁宴正提筆寫護佑之人的名字,玉禮突然從旁邊走出來,對梁宴施了一禮,說道:“天壇祭祀向來最為靈驗,陛下可將祈願的燈放在天壇內,龍脈會護佑皇家子孫福壽綿長。”

“哦,玉禮住持啊。不必了,朕不是給自己求福,皇家庇護不了。”梁宴抬眼看了一眼玉禮,又低下頭去把那個名字寫完。他拿著筆,挑著看著紙上的名字,笑道:“這位不是皇家能庇佑的,他挑的很,尤其討厭皇家人。你要讓皇家先祖庇佑他,他準保跟你翻臉。”

“他身子骨弱的很,一到入秋就開始咳嗽,處理公文起來沒完沒了的,才多大點年紀,成天就看著病懨懨的,回頭再落下一身傷病出來。希望你們這裡的燈靈點驗,讓他好好活著。”梁宴把小弟子剛拿來的燈點燃,又把紙上的墨跡吹乾,讓紙順著燈火燒成灰燼。想了想,他又從懷裡掏出一張對摺起來的祈福籤文,放到燈下面的暗閣裡,端起燈要往外走:“這燈朕拿回皇宮裡供著,香火錢一會兒讓內務府送過來。”

“說起替他人求長生的心願,老衲從前倒是聽過一個傳說。”玉禮眯著眼望向梁宴手裡跳動的火苗,看起來就像隨口一提的閒話:“前朝有書生用心頭血滋養燈,最後竟養出一盞長命燈來,燈如他所願,庇佑他瀕死的子長命。只不過為他人求長生是要付出代價的,那書生付出的代價就是壽命。用他的命延長了他子存在於世的時間。”

“願望實現……還有這種詭談?倒是算得上佳話了。”梁宴望著手裡的燈挑了挑眉,也不知道再想些什麼,過了許久他才又張口道:“能庇自己所愛之人長命,付出點壽命又怎樣呢。反正……我這條命,本來也就是他撿回來的,走在他前面,還能看見他為我哭一場呢,多划算的買賣……”梁宴的最後一句話說的輕,在場沒什麼人聽見。等到整個大殿的人都走空,梁宴早已拿著燈回了宮。一直望著臺上許許多多祈願燈的玉禮才偏了偏頭,想著梁宴燒掉的那個名字挑了挑,似笑又似嘆息:“沈子義,倒是一個有福氣的人。”

“玉如啊,你瞧,這世間的傻書生,從來就不止我一個。”

“只是以己換命,又談何容易……”

“歷代君王皆想長生不老,可陛下的燈,求得是施主的命。拿心頭血養出來的燈並不是有世俗意義上的長命之功效,它只能穩固魂魄。所以哪怕沈施主已身死,魂魄卻依然存在於世,這就是它的‘長命’。”玉禮朝我施了一禮,又說道:“陛下也知道老衲不過是隨口一提,卻還是把傳說當成了真,回去後便用心頭血滋養燈,而燈也如他所願,把沈施主又帶回了這世間。一切因果皆是有跡可循,可若希望變成了執念,長命之物也能變成奪命之物,良善之人也會走進煉獄裡。”我原本聽的眉頭直皺,只想拿手裡的釵子給這禿驢腦袋上扎個,知道是傳說你還講給梁宴聽?!不知道梁宴是個徹頭徹尾的瘋子啊!梁宴你真他孃的,什麼鬼話你都信,我那時明明活得好好的,你閒得無聊非去求什麼燈啊!

等我聽到玉禮大師後面一句話,心臟重重地跳了一下,預不太妙,抬眼問道:“什麼意思,你敢不敢把話說清楚?”玉禮慢地舉著他的手朝我又施了一禮,才指了指皇宮的方向:“傳說長命燈可續命,也可招魂,命為生,魂為死。起死回生是不可能的事情,逆天而為,必遭天道反噬。”招魂?

我猛地抬頭望向皇宮。

為什麼最近看管我那麼緊的梁宴今卻一反常態讓我獨自出門?為什麼誅殺榮安將軍這麼大的事梁宴卻總顯得心不在焉?為什麼昨夜的夢裡我總覺得梁宴神有異?

天亮之前接我回去……

梁宴的話也許本不是針對我的魂體,他是要瞞著我招我的魂,要讓我起死回生!他是要……逆天而為。

“混蛋!”我提起衣襬就往皇宮裡飄,從古至今逆天的人哪有一個有好下場,招魂本就是無稽之談,這傢伙一會再把自己的命招進去。我氣得直罵:“梁宴你這個王八蛋!非得要氣死我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