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要看書網
主页 推荐 分类 短篇 小說 阅读记录

【母殤】(4)

如果出现文字缺失,格式混乱请取消转码/退出阅读模式

她端起面前的純白咖啡杯,輕啜了口裡面的濃黑咖啡,然後放下杯子,雙腿習慣疊著,倚在長椅的靠背上,從包裡拿出手機看了眼亮起的屏幕,後又雙臂叉抱在前,臉轉向櫥窗一側,看著外面的街道發呆。

我能看到她墨鏡下緊合著的嘴,下半張臉的臉部肌沒有絲毫牽動,沒有任何表情。約莫過了有六七分鐘左右,一個男人從路的一側走來,視線範圍內沒有見他駕駛著任何車輛,直背的徑直的拉開咖啡館的門,走了進去。

的西服西褲,一米八左右的身高,整體較為勻稱的身材,偏分油頭梳理的一絲不苟,面白無鬚,臉型方正,戴著黑框眼鏡,雖然人過中年,但氣神依舊,派頭十足。不是上次在停車場見到的胡正平還能是誰?

發·*·新·*·地·*·址5x6x7x8x點.c.0.m他走進店中,略微那麼一掃,即使母親戴著墨鏡也被他輕意的認出,一邊用雙手整理著身上西服的衣襟,一邊朝著母親那桌走了過去,很快很自然的便坐到了她的對面。服務員也沒問他點什麼,直接端著盤子將咖啡送到其面前。

要麼他是此地的常客要麼是路過前臺時隨口點過的。他一副英階層的派頭,往咖啡裡放了兩塊糖,端著碟子至前,邊用勺子輕攪著杯中的咖啡,邊擠滿笑容的看著母親,嘴中張開閉合間說著什麼。

覺他的樣子特別做作,就像影視劇裡故意演出來的標準喝咖啡的樣子,彷彿喝了那杯苦水就能裝的出有多高雅,那種通敵賣國兩頭耍滑的漢和姦商形象剎那間與其不謀而合,躍然眼前。

那泛著油亮反光的髮型更能證明這一點。反觀母親再次見到胡正平,倒也心平氣和,沒有一如上次在停車場時的歇斯底里。神態平靜的與其談著什麼,同樣的,我還是看不出她的表情,那遮住小半張臉的墨鏡依然頑固的趴在臉上,未曾脫下。

上下張動的嘴能證明她在吐言語。胡正平臉上一直帶著微笑,發白的麵皮在燈光的照耀下,起了一層又一層褶子,乾燥燥白兮兮的,像塊被皺的抹布,也在不時的說著什麼。

這一刻的我恨不得自己是個手眼通天的特務間諜,在兩人中間的桌子下安放一個竊聽器,就如諜戰劇中經常出現的場面,一邊遠程望著兩人的動向,一邊聽著他們的談信息。可這種不切實際的奢望終究只是一廂情願的幻想,我只能在數米外靜待著事情的進一步發展。

他們表現的非常和諧,就像是兩個約好在此談業務的甲乙雙方,你來我往間,就敲定了某些意向,達成共識。我拿起手機隔著兩層玻璃,將這一幕拍了下來,同時注意著對面的動靜,生怕被發現什麼。

倏然,手機響起了微信提示音,我一看是母親發來的消息——‘到學校了嗎,怎麼不說一聲,報個平安?’。我只是匆匆瞥了一眼,然後抬頭望著對面的櫥窗,某一瞬間,我真的覺得被揭穿發現了。她手中握著手機,剛抬頭,又和那個叫胡志平的男人說著什麼。

我手指有點顫抖,打了好幾遍才發出微信——‘已到學校,忘了打電話給你說。’很快,她就回了個‘好’,結束了此次簡短的

兩人聊了差不多半個小時左右,胡正平全程嬉笑著臉,似有討好之意,母親則不假辭,沒啥表情,有些冷冷淡淡,大部分時間都在聽胡正平眉飛舞的訴說著什麼,些許時候主動張嘴回覆作答。

直到母親站起身挎著包作勢要走,胡正平才收斂了剛才那副談笑風生的表情,也半站起身子,彎伸手攔著想要離去的母親,另一隻胳膊朝著對面的長椅讓其坐回去。兩人的嘴都在張動著,互相訴說著什麼,母親最後還是被勸了回去,重新坐在了長椅上。

而胡正平從西服兜裡掏出手機,低頭擺了兩下,將屏幕的一面朝向母親,手握著機身,伸到桌子上,像母親那邊挪了挪。

母親似乎也被他手機上的畫面所引,身子前傾,彎著,一隻胳膊撐在桌沿邊,盯著看了幾秒後,她伸出手指在屏幕上劃拉了幾下,然後抬起頭死死的盯著對面的胡正平,說了些什麼,胡正平則表現出一臉的無辜,輕搖了搖頭,也回了幾句。

母親突然一把抓住胡正平伸出來的胳膊,想要搶奪握在他手中的手機,但被對面的胡正平輕易的掙脫了,他依然帶著笑,表情很得意,邊收起手機邊說什麼。母親伸出去抓他的那隻手臂,依然放在桌面上,做伸直狀。

她此刻彷彿變成一尊雕塑般,一動不動的盯著胡正平的眼睛。胡正平收好手機,習慣的整理了下西服的衣襟,然後伸出剛剛握手機的手,直接握住了母親的那隻手,他的手掌大,腕上戴著塊金屬表,隨著胳膊的動作不時反著光,刺著我的眼。

同時他也不斷地說著什麼,他的手緊握著母親的手,見母親沒所反應,說話的同時,還手指動作起來做摸撫狀。母親這尊雕塑在被握著手臂一分鐘左右才反應過來,猛然間直起身子,想要將那隻握在別人掌心中的手回來。

動作有些劇烈,可怎麼也無法將被牢牢握緊的手掌回,被套服裹著的高聳部,烈起伏著,她嘴裡快速的說著,可依舊沒有任何作用。直至她端起面前的咖啡杯,朝著對面潑灑下去,手臂才得以解脫。

被澆了一臉咖啡的胡志平已經來不及閃躲,只能悻悻然的從一旁的紙盒裡紙擦拭著,顯得頗為狼狽,周圍坐著的幾個顧客也都紛紛扭頭望向他們那裡。

母親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服,看著胡志平撂下一句什麼話,瞪了他一眼,就匆匆的從身旁走過。胡志平邊用紙巾擦拭著臉和眼鏡,邊扭頭對著母親的背影說著什麼,可惜這次沒有將她拉回,母親徑直的推開了咖啡館的門走了出去,果斷的拉開車門,駕車而去。

服務員走到胡志平身邊詢問什麼,胡志平擺擺手,支走了服務員。等他擦拭好被傾倒在臉上和眼鏡上的咖啡,和整理好被沾溼的西服後,開始拿著手機,雙指在屏幕上快速點動著,應該是在打字。

我拿著紙巾抹抹嘴,伸手召呼服務員結賬。推開西餐廳的大門,看著正在前臺結賬的胡正平,從揹包裡掏出鴨舌帽戴上,又點了一菸,站在路邊的一棵梧桐樹旁,一邊一邊望著街道上來往的車輛,只是餘光一直鎖定在那道身影上。

等他推門走出的時候,我身隨而動,不遠不近的跟在他的身後。他不似開車過來的樣子,也點上一菸,邊邊往前走著。周圍燈光璀璨,不少人在道路旁或坐或站的互相說著話,談聲濟濟。

我也不用像電視劇裡演的那樣賊頭賊腦的跟在後面,只需要保持一定距離,光明正大的朝一個方向走著就好。沒走多遠,他就拐進了那個老式家屬院。家屬院大門口燈光很亮,幾個納涼的老頭老太太圍坐在一起,扯著不著邊際的家長裡短。

到了裡面就變得昏暗許多,幾盞有些年頭的路燈不亮不滅的半睜著,路旁每隔段距離也坐著些許老人,顯得暮氣森森,就像這個年代久遠的小區一樣。

只是家屬院中的行人確實少了許多,富有年代的紅磚房,和遍佈牆體的爬山虎藤蔓,倒是讓我有些詫異,沒想到像胡正平這樣的男人會住在這樣的地方。他著煙,邊走還不時的看下手機,完全沒有發現身後跟著的人。

我隨他深入家屬院中,在一幢房前停下,看著他進入其中一個樓,他每上一層,每一層的聲控燈便會應聲而亮,雖然亮起的燈有亮有暗,有暖有冷,但區區六層樓,我站在樓下一眼便看的清清楚楚。

我曾經也在這種家屬院中住過,那種撲面而來。深一口煙,吐出徐徐青煙,微風吹動,尼古丁是味道環繞在我的周身,麻痺著我的神經。他停在了五樓,一聲響亮的開門聲從右側傳來,響徹在昏暗的老舊小區內,擴散著,如波波漣漪。

同時,老式的鏤空樓道遮欄,讓我從縫隙中捕捉到了那道由下而上的身影。等到同樣響徹的關門聲響起時,我鼻孔,將了大半的煙吐在腳旁,抬腳捻滅。

伸手撫了下頭上的帽子,走進了樓門中,聲控燈重複著剛才的動作,直至五樓,我看著右側這扇緊閉的大門,老舊,帶著斑斑駁駁的褪鏽,上面金屬欄條中著幾乾枯的艾葉,下方門面上一張還算完好的福字倒貼著,門兩邊和門楣上邊都貼著紅底金字的對聯,隔著門上的金屬欄條和金屬網可以看到裡面還有一道內門,同樣緊閉著。

上個世紀九十年代的風格,這種笨重設計的金屬門,現在再想買,只能去舊貨市場扒拉了。

我深一口氣,靠近金屬門聽了片刻,隱隱有電視機的聲音傳出,然後握拳篤篤的在門上敲了幾下,那種金屬蒙皮的震動,讓我想起了小時候住在家屬院中的情景,每次回家時響徹整個樓道的敲門聲,帶著吱呀酸牙的門頁摩擦音,往事如風一吹而過,除了些許的記憶什麼也沒留下。

正如我所瞭解的那樣,這種門得使勁兒的攮,裡面的人才會聽見。不一會兒,鎖機彈起的聲音從里門傳來,接著裡面的木門就被半拉開。出乎我意料的不是那個油頭粉面的中年男人,而是一個看著約莫十五六歲的女孩兒,穿著粉睡衣,上面印著卡通兔子圖案。

她問:“你好,你找誰?”聲音不大,軟軟糯糯的,似弱風扶柳般,顯得有些無力。這時,從裡屋傳出的電視機的聲音更加明顯,是咿咿呀呀的戲曲聲,一男一女兩人對唱,至於是何戲種是啥戲詞,原諒我,我是真的聽不出來。

我看見不是預料中的人開門,先是愣怔了一下,然後開口說道:“我,我找胡正平,胡先生。”我的嗓音有點啞,嗓子乾乾的,說出來的聲音自己都有點不認識。

“請問你找誰?”女孩兒又重複問了一遍,接著她把裡面半開著的木門徹底拉開,微微偏頭,靠近外面的金屬門。

她的眼神極為澄澈,烏黑的瞳孔泛著潤澤的光。我看著她,瓜子臉,五官端正,長髮束在腦後簡單的打了個馬尾。引起我注意的是她小巧的耳朵上正戴著類似藍牙耳機的東西,但形狀上又和普通的藍牙耳機不太一樣,倒像是我小時候用的步步高復讀機,聽磁帶時佩戴的環耳廓式耳機。

我自然不會認為她戴這玩意兒是為了練啥英語聽力。於是重複了一遍剛才的話,音量也加大了一些,不出我所料,她盯著我,若有所思的點點頭。裡面突然傳出一個老太太的喊聲,問她誰來了,她扭頭喊了一聲:“姥姥,是找我爸的。”適時的,胡正平的聲音也從屋裡響起,他說:“找我的?誰啊?”聲音很大,叫喊似的。

“不知道,不認識,就說是找你的。”不一會兒,胡正平從裡屋走到玄關處,女孩兒也回到了屋裡,他脫下了西服外套,此時只穿著白襯衫,偏分的油頭有些亂,穿著拖鞋,隔著門上的金屬欄條縫隙,與我對望著。我看著他鏡片後有些疑惑不解的眼神,他也注視著我的臉。

鴨舌帽的帽簷很長,樓道內的聲控燈泡散出的光照不透我帽簷下的臉,黑的陰影覆在我的五官上。他處於屋內光線黯淡,但我卻能清楚的悉他臉上的每一個表情。我處在門外被燈光照著,但他卻看不清我的面容。

我們就這樣相互注視了幾秒鐘,他才開口問我你是誰,我不認識你,找我幹嘛之類的云云,眼中的茫然疑惑轉化為點點警惕,眼皮眯起,看著門外的我。我望著他這張一皺起來,褶子生硬的臉,沒有吭聲回答他的問題,而是脫口說道:“我叫周凱。”

“周凱?

…有點悉。”他自顧的呢喃道。忽然,他看著我有些結巴的說道:“你!張鈺……”

“嗯。”我點點頭,對他說道:“下來,有話說。”說完不等他反應,我就轉身向樓下走去。

“哎,你……”他隔著門喊了一聲,卻怎麼也沒喊出完整的一句話。我自然不怕他不聽招呼,都找到他的老窩了,這對他也是一種威懾。

果不所然,當我站在樓門口又點上一菸時,上面傳來開門關門聲,聲控燈一下全部亮起,就像在接某種儀式般。下樓聲清晰的從水泥樓梯上傳來,沉悶又富有節奏,由上至下,從遠到近,直至它的主人走出樓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