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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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年頭人們的鄉黨情節很重,就拿抗戰期間來說,老蔣親自任命康心如做重慶市參議長。康心如雖不是祖籍四川,卻在四川出生長大,而且在四川經商多年,他做議長依舊被本地人各種排斥。
汪雲松咱們前面提過,鄧公的恩師,在川渝一帶威望極高。現在既然是汪雲松主動退位,有他的支持,其他議員自然要給幾分面子。
把事情說定,李宏錕就笑呵呵地說:“周先生,現在我可以問政了嗎?老實說,我這個重慶市長當了三月有餘,到目前都還不知道該怎麼治理地方。”
“李市長這是在考教我吧?”周赫煊問。
“哈哈,考教不敢當,只是問政於賢而已。”李宏錕笑道。
周赫煊道:“你的幕僚們怎麼說?”李宏錕直搖頭:“都讓我蕭規曹隨,效法潘文華。我的想法呢,就是想整出些新意來。”潘文華這位重慶首任市長,可以說是政績斐然,幾年時間就把重慶市區面積擴大一倍,而且還新建、擴建了幾座碼頭,修築了市區內的三條主幹線。此人雖然出身于軍旅,卻是個基建狂魔,一言不合就帶領軍隊修路,如今被調去成都那邊當軍長,閒得沒事幹又帶著軍隊在成都修路。反正他走到哪裡,就帶軍隊修路修到哪裡。
周赫煊笑著說:“如果李市長能夠蕭規曹隨,認真貫徹潘市長的施政路線,就已經是重慶百姓之福了。”李宏錕顯然對這個答案有些失望,但凡心裡有些追求的官員,都不願背上蕭規曹隨的“美名”。政績做出來了是前任的,事情搞砸了只能自己背,哪個當官的願做活雷鋒啊?
李宏錕忍不住問:“周先生能幫我分析一下,重慶該怎麼發展嗎?”周赫煊反問道:“重慶的優勢是什麼?劣勢又是什麼?”李宏錕說:“重慶為出川之咽喉,水路運輸便利,航運發達,這是優勢。重慶山多地少,通不便,農業欠佳,這是劣勢。”
“那不就行了,修路修碼頭啊!”周赫煊笑道。
李宏錕鬱悶地說:“不還是潘文華那套?”周赫煊出主意道:“潘市長已經把底子打下了,不僅修築了多處道路和碼頭,還釐清了重慶名目繁多的苛捐雜稅。你想要再進一步發展,那可以繼續降低商稅,引更多的商人來重慶辦廠經商。嗯,這叫招商引資,劃下一塊地盤做工業區,但凡在裡面設廠的,前兩三年可以免稅或減稅,想必可以
引許多外地資本家。”
“這也行?”李宏錕眼睛亮起來。
“當然行的,”周赫煊笑道,“你可以在《申報》打廣告,就說要打造工業重慶,歡來自五湖四海的朋友到此辦廠。第一年直接退稅50%以上,第二年退稅30%,還進行各種行政照顧,肯定有很多資本家願意來。只需幾年時間,工廠變多了,政府稅收也多了,老百姓的就業機會也多了,大家的
包都能鼓起來。”李宏錕琢磨道:“似乎有些道理。”周赫煊又說:“前提是要把
通搞好,多修路,多建碼頭,重慶這地方的路太難走了。”李宏錕猛拍大腿道:“回頭我就讓人修路,至少要把兩路口到李子壩的公路修好,免得周先生進城還需要坐船!”李宏錕是個很有闖勁的人,而且愛國識大體,否則周赫煊也不用說這些話。
旁邊坐著的重慶警備司令李固,突然拍
脯道:“李市長想要修路,怎麼也要算我一份,我馬上調兩萬軍隊當修路工!”得,現在更好辦了。
可能是自古蜀道太難走,四川人對修路非常積極,身體裡都淌著基建狂魔的血
。
當年辛亥革命能夠成功,就多虧了四川“保路運動”引火力,把清政府的視線全轉移到四川去了。
第749章【靈均拜師】在座的就只剩下範哈兒沒說話了,這位老兄聽得直打瞌睡,整個人已經神遊物外了。
“範兄,好久不見啊,今有何指教?”周赫煊主動問道。
“啊?”範哈兒猛地回過神來,頓時笑哈哈:“我能有啥子指教哦?聽說周老弟你來重慶定居,專門走動一下,聯絡聯絡情嘛。最近重慶紅起來一個川劇花臉,改天約個時間一起去聽戲撒。”
“好說好說,”周赫煊笑道,“等我從德國看完奧運會回來,咱們就一起去聽川戲。”
“德國奧運會?要不帶我去嘛。”範哈兒頓時來了興趣。
周赫煊說:“行啊,正好做個伴。”其實範哈兒此行的真正目的,是想找周赫煊點磺胺份額。他是從把兄弟杜月笙那裡得到的消息,知道周赫煊是磺胺藥的大老闆,現如今劉湘舉著
菸大旗排除異己,四川的鴉片生意不好做了,範哈兒必須另尋財源。
但這種事情,當著外人的面不好說,範哈兒決定跟周赫煊一起去德國,路上有的是機會,順便還可以出國旅遊一番。
當天中午,周赫煊留下幾人吃飯,範哈兒全程賠笑敬酒,完全看不出他跟劉湘的嫡系有任何矛盾。
周赫煊還給築路工程捐了一萬大洋,畢竟這條路要修到自己家門口,怎麼說也得表示表示。
下午時分。
董催弟扶著丈夫去給大小姐授課,突然發現地上有一張銀票。她環顧四周,見無人注意,立即彎撿起來藏在懷裡。
瞎子阿炳問:“你在幹什麼?”董催弟湊到丈夫耳邊,低聲說:“我撿到一張銀票,整一千大洋,應該是周先生會客時掉的。”
“給我!”阿炳沉聲道。
“給你就給你!”董催弟偷偷把銀票拿出來。
阿炳又說:“扶我去見周先生。”董催弟急了:“你難道想把錢還回去?”阿炳譏諷道:“你懂得什麼?無知村婦!”
“就你懂得多。”董催弟嘀咕兩聲,卻不敢違背丈夫的意志。
等見到周赫煊以後,阿炳讓老婆拿著竹竿,取出銀票說:“周先生,我是來辭行的。咱們明人不說暗話,你既信不過我阿炳,大可以直言不諱,何必用錢來試探?”
“什麼試探?”周赫煊故作糊塗。
阿炳說:“這一千大洋,應該是周先生故意掉的吧?”周赫煊一拍腦袋說:“哎呀,可能是我中午捐錢的時候,不小心丟的。”阿炳憤然冷笑道:“我年輕的時候,確實做了很多混賬糊塗事,但我早已經幡然悔悟。這些年我闖蕩江湖,全憑本事吃飯,沒錢了就餓著,沒鴉片了就忍著。就算是乞討當叫花子,也不幹偷雞摸狗的事情。就算我哪天煙癮犯了,實在扛不過去,也頂多找
繩子上吊。你我緣盡於此,告辭了!崔弟,扶我走。”周赫煊連忙拉住:“哎呀,一場誤會而已,何必如此。小女仰慕先生才學,還想拜師呢。擇
不如撞
,今天就拜師吧,我馬上讓靈均下樓來!”阿炳也被搞糊塗了,一時間難以分辨,心想:難道真是誤會?
周赫煊心裡卻嘆不已,這瞎子,是個明眼人啊。
或許,在經歷了人生的大喜大悲之後,阿炳就已經大徹大悟了。
音樂是心靈的窗戶,阿炳能夠把一首館
曲兒,改編成傳世經典《二泉映月》,已經足夠說明一切。在《二泉映月》當中,那種寒梅凌霜的傲氣不屈,把阿炳的
神思想都表現了出來。
換成年輕時候,吃喝嫖賭樣樣
通的阿炳,
本不可能創作出這樣的音樂。
後來本指揮家小澤征爾,在第一次聽到《二泉映月》時,
著淚說:“像這樣的樂曲,應該跪下來聽。”《二泉映月》的魅力,可見一斑。
當天下午,周靈均磕頭奉茶,正式拜入阿炳的門牆習藝。
說實話,周赫煊不知道該把女兒培養成什麼樣子。小小年紀,小靈均已經跟著崔慧茀學習書畫,跟隨母親孟小冬學習京劇,現在又跟隨阿炳學習樂器,放在後世已經可以說多才多藝了。
至於學習方面,小靈均的語文還不錯,但數學只能算普普通通,跟同齡孩子沒有太大差別。倒是兒子維烈讓周赫煊驚喜連連,只六歲年紀,功課已經學到三年級,學校的老師們都驚呼神童。
等到暑期結束開學,周赫煊就打算讓維烈正式跳級,只是好的小學在重慶很難找。
夏天的山城很熱,劇烈的焚風效應,讓整個重慶都變成了蒸籠。
傍晚時分,依舊沒有退暑,吹來的江風都帶著一股溼熱。
花園的樹蔭下,小靈均剛剛吃過晚飯,就被阿炳師父叫去練習了。沒有教指法,也沒有教樂理,就是讓她手腕繫著石頭,一直抬起來放在嘴邊。
還好小靈均以前練過書法,手臂定力還是有的,現在做起來並不太困難。
只是天氣實在太熱,兩分鐘過去就渾身冒汗。小靈均見周赫煊走來,可憐兮兮地望著他說:“爸爸,我不學吹笛子了,我只學畫畫好不好?”周赫煊硬著心腸搖頭:“你師父說了算。”
“壞師父!”小靈均噘著嘴悄聲嘀咕,卻沒有就此耍脾氣偷懶。
作為姐姐的跟蟲,小純熙站在旁邊蹦蹦跳跳,高興的拍手當復讀機:“壞師父,壞師父!”瞎子阿炳也不因此生氣,他翹著二郎腿坐在竹製藤椅上,喝茶慢品著香茗,自言自語道:“這學藝就要吃苦,吃不得苦最好早點放棄。吃一分苦,才能學得一分才,天下百業皆如此。”
“這話說得好,”周赫煊也搬張藤椅坐過去,低聲說,“可以罵,但千萬別打,她媽要翻臉的。”瞎子阿炳苦笑道:“我哪敢打啊。周先生家的千金,罵都不敢,頂多嚇唬嚇唬。”周赫煊笑了笑,沒再提這茬,而是問道:“能說說你以前的事嗎?”
“沒什麼可說的,”瞎子阿炳搖頭嘆息,“年少不懂事,父親一死,我就沒了約束,跟著狐朋狗友整廝混。沒錢了就回雷尊殿取,我是雷尊殿的新任當家,殿裡的錢就是我的錢。雷尊殿的錢被我敗完了,我就把主意打到
虛宮的其他殿,偷了兩三個月才被抓住。哈哈,自然是被觀主驅逐,活該我咎由自取,想想那時也真夠荒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