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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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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般的出家人,是沒有資格叫“和尚”的,只有那種佛法深、德高望重的才可以。

李叔同把事情給弟子處理,帶著周赫煊三人直奔佛學院,說道:“這次邀請周先生,實在是有些冒昧。曼智(呂碧城)居士說,周先生對佛法頗有研究,貧僧正想當面請益。”

“碧城先生也在南普陀寺?”周赫煊問。

“正是。”李叔同雖然早就斬斷塵緣,不滯外物,但提起呂碧城還是忍不住苦笑。

在歐洲的時候,由於周赫煊的一頓忽悠,得呂碧城回國找李叔同請教佛法。這下可了不得,呂碧城很快就被李叔同的佛學修為給鎮住,然後像一塊牛皮糖黏住不放。

李叔同是被南普陀寺的方丈常惺法師,請來整頓佛學院戒律的,誰知呂碧城也厚著臉皮跟來,那是甩都甩不掉。

呂碧城一個女人,嗯,一個女居士,整天待在和尚廟裡像什麼話?

李叔同的想法很簡單,既然呂碧城是被周赫煊忽悠來的,那就麻煩周赫煊再把她忽悠走。

當然,他邀請周赫煊來參加浴佛節,還有另外一個原因:“周先生,我跟常惺師兄,都希望你來為佛學院的師生做一次演講,主題是愛國。”

“讓我在佛學院做演講?”周赫煊瞬間懵,他可跟和尚們沒打過道啊。

第579章【太虛大和尚】南普陀寺,佛學院,淨室之中。

呂碧城盤坐在一方蒲團上,問道:“大師,如何修行才能抵達悟境?”胖乎乎的和尚回答:“不可說,說不得。”

“大師不願教誨弟子?”呂碧城失望道。

胖和尚說:“個人有個人的緣法,如何進入悟境,我也講不清楚。我第一次悟境,是十九歲在西方寺閱《大藏經》時,突然福至心靈而頓悟的。悟了就是悟了,那種經歷,不可明狀,也無法與旁人說。”呂碧城又問道:“大師歷盡紅塵,幾度捲入俗世,如今更是在塵世間漂泊,如何守住佛心?”

“你想學我?”胖和尚搖頭笑笑,“不能仿效的,仿效我的人,肯定要畫虎不成反類犬。”呂碧城低頭深思,沉默不語。

突然間,外頭傳來周赫煊的聲音:“酒穿腸過,佛祖心中留。世人若學我,如同進魔道。哈哈哈,太虛大師名不虛傳,已有濟公活佛的境界!”李叔同跟進來,介紹道:“師兄,這位就是名滿天下的周赫煊先生。”

“阿彌陀佛!”太虛大師喧了聲佛號,立即以手撐地,不顧形象的爬起來。他走到周赫煊身邊,發出洪亮的笑聲:“我對周老弟,早就慕名已久了,今天終於有緣見面。你那本《神女》寫得真不錯,《狗官》也充滿了佛味。聽說你喜歡到處求字,來來來,我也寫一副給你!”

“那正好,不用我費口舌了。”周赫煊樂道。

跟在身後的於佩琛和孫永振兩人,此時已經驚訝得目瞪口呆,因為太虛大師的言行舉止,跟他們想象當中差得太遠了。

太虛大師此時沒有穿袈裟,甚至沒有穿僧衣,他穿著普普通通的長褂子。而且由於天氣炎熱,太虛大師還把衣襟敞開,大半個膛都出來。

此人看起來很胖(其實是壯),臉上肥嘟嘟的全是,而且留著絡腮鬍子。如果摘掉眼鏡、脫掉上衣,手裡再提一把殺豬刀,說他是屠夫都有人相信。

這傢伙,居然是當今數一數二的佛學大師!

周赫煊卻不到意外,因為他早就聽梁簌溟、胡適等人提起過太虛大師的情,這是一位不拘禮法的大和尚。

作為一個和尚,太虛大師的俗世經歷非常豐富。

他曾經以出家人的身份,多次參加推翻滿清的革命,發下豪壯的大宏願:“撥一代之亂而致全世界於治的雄圖,期以人的菩薩心行,無我大悲六度十善,造成人間淨土。”他也曾欣然響應五四運動,與梁簌溟等學者談佛論文,跟胡適討論歷史學術問題,創辦《海音》雜誌而推行佛學白話文化。

他更是積極倡導佛教現代化改革,比如進行方丈選舉、方丈只能兩次連任、主張寺產為全體僧眾公有、剷除佛教腐敗、僧裝世俗化改革等等。

這是一個進的佛教改革派,他甚至納共產主義理論,提出“務人工以安身,修佛學以嚴法身”的思想,提倡“農禪工禪”、“自食其力”、“和尚下山”等口號。

宗教常常是腐敗的,就拿佛教來說,出家人不事生產、侵佔土地、搜刮信眾,子過得跟地主老爺差不多。而太虛大師就是想剷除這種腐敗,他說“盡吾人的能力,專從事利益人群,便是修習佛的因行”,呼籲佛教僧眾要參與工作勞動,要利國利民,要為社會貢獻力量。

如此行為,簡直就是要玩佛教革命。

所以在佛教內部,反對太虛大師的人非常多,各種攻擊詆譭都司空見慣。

但他的狂熱擁護者也非常多,而且門下弟子一個個更為進,甚至印發傳單說“印光大師為第一號魔王,諦閒老為第二,範古農為第三,馬一浮為破壞佛法的罪魁”。

印光大師和諦閒大師都屬大德高僧,印光大師甚至還是李叔同的師父,這兩人居然被太虛大師門下弟子罵成“魔王”,可見當時佛教守舊派和改革派的衝突有多烈。

民國年間,英豪遍地,便是出家人也不例外啊。

太虛大師不知從哪兒出來一罐好茶,把周赫煊、李叔同、呂碧城、於佩琛和孫永振都叫攏。眾人圍坐著一個石桌,太虛和尚親自燒水沏茶,說道:“周老弟,那副字我改天再寫,今天咱們就喝茶聊天!”周赫煊笑道:“太虛大師……”

“誒,叫我太虛即可,什麼大師不大師的。”太虛大師連連擺手,他只是號“太虛”而已,真正的法名是“唯心”。

“那我就不客氣了,太虛兄!”周赫煊抱拳道。

其實太虛和尚比周赫煊大不了幾歲,只不過他在佛教內部影響力太深遠,所以才被尊稱為大師。此君率先在佛學院裡設置小學、中學、學戒、大學、研究院五個學級,想要培養懂知識、守戒律、有道德、有理想的佛學人才,甚至搗鼓出英文佛學教材,跑去歐美地區籌辦世界佛學院(可惜失敗了)。

太虛大師為眾人倒上茶水,唏噓道:“想當年,吾與任公(梁啟超)同遊廬山,受任公教益良多,真是有如昨啊。周老弟,你是任公的關門弟子,記得代我去他墳前上一炷香。”

“明誠”這個字是梁啟超取的,說周赫煊是梁啟超的弟子也屬正常。周赫煊鄭重地說:“一定!”太虛大師又說:“周老弟,你那本《非攻》,我每期必看。按照你的分析,寇還有幾年會全面侵華?”

“不到五年。”周赫煊肯定地說。

“時不我待啊,”太虛大師搖搖頭,“算了,坐而空談也對時局無用,咱們還是聊聊其他的吧。你對佛教如何看待?”周赫煊說:“宗教信仰還是很有用的,可以寄託神,安撫人心。但在我看來,宗教還需跟世俗結合,不能脫離現實,不能違背法律道德,否則對國家民族無益。”

“此言甚合我意,”太虛大師說,“自明清以降,我國無論佛道,全都脫離了底層百姓。這是不對的,必須進行改革,否則佛法就成了空中樓閣。佛學也需要與時俱進,不僅應該納道家和儒家的優點,還要收西方的現代科學,以及各種先進的主義思想。”

“太虛兄看得很遠。”周赫煊慨道。

太虛大師雖然年輕,但佛學修為卻非常深,這些年跟保守派長期辯論佛法,他就沒怎麼輸過。

不但如此,他還兼修儒道和西方科學,主張“以儒學為佛化的方便,以建佛法和信基,用老莊以解世紛,宗孔孟以全人德,歸佛法以暢生。”他甚至主張格化西方,倡導僧眾學習英文,學習西方的先進理論。

這是個兼修儒釋道、學貫中西的大牛!

第580章【魔道】要問太虛大師在佛教界的地位如何,舉一個簡單的例子就知道了。

太虛大師雖然跟梁啟超關係很好,但卻不贊同梁啟超採用本考證來做佛學研究的論點,甚至直言說:“本於今,所以真正佛學者無一人也!”他還指責本僧眾娶,全特麼一群假和尚。

這些批評的話傳到了本,按理說,本佛教界應該很討厭他才對。但就在八年前,太虛大師率領中國代表團赴本參加東亞佛學大會,他憑藉自己深的佛學修為,居然深得本僧眾的推崇,被本和尚們尊為“佛教界之盟主”。

當然,盟主什麼的只是誇讚之語,本和尚絕對不敢把太虛大師留下,這位大師玩的是佛教革命啊!

誰也不想自己被革命,包括中國佛教界的保守派們,所以太虛大師提倡的佛教改革往往以失敗告終,許多時候不得不向守舊勢力做出妥協。

但即便是最守舊的僧眾,也只是反對太虛大師的改革,而不會質疑他本人的佛學修為。

包括當今的第一高僧印光大師,雖然被太虛大師的弟子噴成“魔王”,但兩人之間的私卻很好,否則李叔同就不會恭恭敬敬地喊太虛大師為師兄了。

畢竟,李叔同是印光大師的徒弟。

就連一向嘴皮子刻薄的魯迅,對太虛大師的評價都是“和易近人,思想通泰”。

真正的大師,那都是有獨特人格魅力的。

呂碧城見兩人聊得起勁,突然提出疑問說:“大師,周先生在歐洲時,曾說過一番話令我惑至今。還請大師為我解惑。”

“你說。”太虛大師笑道。

呂碧城重複周赫煊曾經的話,說道:“周先生說,在他看來,佛是大智、大悲和大能的人格體現,佛代表著一個理智、情和能力都達到圓滿境界的人格。佛不是萬能的,佛不能賜予我們以解脫。佛只能教導我們,引領我們憑藉自己的努力來解脫。佛不能使我們上天堂,或讓我們下地獄,不管是天堂般的西方極樂世界,還是恐怖的十八層地獄,都是我們自己的所作所為得來的。大師,你對此是如何看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