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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此處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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縣衙後宅,幃之內。

彭憐驚聲發問,情不自坐起身來,看著樊麗錦眼神便冷冽如刀。

樊麗錦受驚不小,雙手掩住膛,期期艾艾說道:「奴……奴只是心中猜測,其實並無實據,相公何以……」她忽然眸中發亮,驚奇說道:「難不成……天啊!」彭憐恍然,情知自己過於急切,眼前婦人蕙質蘭心,自然猜到自己已然掌握高家事涉謀反憑證,因此才如此情急,心中懊惱,卻也無可奈何。

好在兩人早已情意甚篤,郎情妾意、男盜女娼,倒也不怕樊麗錦說將出去,一念至此,彭憐顏緩和,笑著問婦人道:「錦兒卻是如何猜到,高家竟是有意謀反?」樊麗錦心驚跳,看著眼前俊俏少年,不由有些刮目相看,她內心之中原本只當彭憐身負奇功,小小年紀前程不可限量,哪裡想到彭憐城府幽深,竟能藏著如此驚天機密渾若無事,若非陰差陽錯,自己與他勾搭成,提前知曉機密,豈不將來高家事發之,自己夫二人也難逃其咎?

她收起小覷之心,小心翼翼說道:「奴也只是猜測,此事從未與誰說及,只因奴身在閨中,所聞所見皆是老爺案頭公文、隻言片語,如此一鱗半爪,實在難窺全貌……」

「奴猜測高家許有反意,卻是從一樁小事而來……」樊麗錦娓娓道來,情緒漸漸鬆弛,低聲說起其中因由,「大概便是三年前,也是大筆之年,高傢俬學竟是出了三位進士,可謂名噪一時……」

「奴偶然聽聞,這三位舉人老爺,俱都不是高家子孫,他們個個出身貧寒,與高家卻毫無瓜葛,只因幼年家中窮困潦倒,才被高家收納入府,進私學讀書,一應生活用度,皆有高家負擔。」彭憐聞言一愣,好奇問道:「如此又能說明什麼?素來鄉賢為一地民風教化出資辦學,本就合情合理,錦兒何以因此便認定,高家有謀反之心?」樊麗錦莞爾笑道:「高家是本省賢達不假,卻不是什麼積善人家,何況若是出資辦學,便該廣建學堂、有教無類,何以只選那天資聰慧、嶄頭角之人入學?」她隨即又道:「高家學堂規模極大,小到學語孩童,大到縣學秀才,本省英才,幾乎已被高家網羅一空,便是如今縣學之中,就有半數以上生員,出自高家學堂!」彭憐不由一愣,卻聽樊麗錦續道:「科舉選士,國家掄才,若是盡數出於一姓,豈不與古時門閥大家無異?這些士子將來入仕為官,是忠於高家,還是忠於帝室?」彭憐微微點頭,素來高門大族,家中子弟萬萬千千,習武從文,分工明確,自然能人輩出,有時朝堂之上甚至有豪門大姓三代同朝為官,門第興旺,可見一斑。

只是如此高門,靠的是血脈姻親聯繫、家族香火傳承,是枝繁葉茂還是人才凋零,俱是天意使然,如高家這般不分良莠網羅一省文士,左右一省文風興衰,卻是著實犯了皇家忌諱,樊麗錦由此猜測高家萌生反意,倒也有些道理。

「更有甚者,高傢俬學所授,除去科舉所需經史子集之外,還要視個人才具不同,額外教授兵書戰策、商賈買賣之法……」彭憐眉頭輕皺,「這兵書戰策,讀書之人倒也都時常學習,這商賈買賣之法,卻又是為何?」樊麗錦掩口嬌笑,得意說道:「兵書戰策以為陣前驅馳,商賈買賣,卻是綢繆武備、征戰基石,二者之重,可謂並駕齊驅呢!」彭憐恍然,隨即問道:「依錦兒所言,高家教授子弟這些課業,倒也無傷大雅,為何你竟能與謀反一事聯繫起來?」

「高傢俬學每年結業學子數以百計,求取功名者不過十之一二,其餘人等如今皆已不知去向,」樊麗錦面上笑容漸去,只是緩緩說道:「這些求取功名之人,多半能中舉人,大筆之年,總會出上一兩個進士,積月累之下,朝堂之上、州府之中,八九品不入官職之中,已然盡是高家子弟……」

「假以時,如高家二爺這般人物,便能一躍而上,竊據朝堂顯要之位,屆時如何光景,奴實在不敢去想……」彭憐聽得心驚跳,若果然如樊麗錦所言,高家圖謀不軌只怕時非短,高家二爺能在京中呼風喚雨,只怕也於此有關。

「高家做下如此大事,為何竟從無名聲傳出?」樊麗錦嫣然一笑,「高家自詡積善人家,捐資助學合情合理,雲州上下都是高家故舊,自然更加瞞得水洩不通,不是相公親至溪槐,那江涴又如何能知高家究竟如何深蒂固?」彭憐不由點頭,江涴貴為一州首官,看上去前呼後擁、威風八面,手下隨人卻都是雲州舊部,再如何拉攏收買人心,終究力有不及,若非自己橫空出世,只怕江涴也找不到合適人選安到溪槐一探究竟。

他心中暗凜,官場黑暗,自己如今才算領教一二,便是江涴沒有惡意,將自己身陷如此險境,卻也其心可誅,只是轉念一想,自己子,如此倒也算是扯平了,心中這才好受一些。

「錦兒既然猜測高家萌生反意,卻不知下步如何打算,聽你之前與呂大人所言,可是有意讓他急勇退?」樊麗錦聞言神情一暗,嘆氣說道:「有他這些年為官廕庇,奴積攢下偌大家業,若是肯就此辭官歸隱,做個自在富家翁倒也不是難事,只是宦海如夢難醒,不到生死關頭,誰又能真個割捨得下?」

「依奴心意,若是不能辭官歸隱,便退而求其次,尋個自在閒散官職,躲開眼前危局,後徐徐圖謀便是……」樊麗錦一臉無奈,「一切因由,都是高家太爺死的太過倉促,若非如此,何至於如此倉皇失措?」彭憐微微點頭,心中深以為然,高家苦心孤詣經營多年,誰知竟毀於一旦,若非如此,只怕自己無緣到溪槐任職,樊麗錦也無緣與自己相識,彼此人生際遇,自然別樣不同。

「聽錦兒所言,你們夫婦似乎不知高家太爺之死另有隱情?」樊麗錦一愣,隨即說道:「奴與老爺只是覺得案情蹊蹺可疑,只是高家人證物證俱在,涉案女子又是一介民女,老爺這才早早結案,其中因由,卻非是受了高家多少好處徇私枉法。」彭憐不由苦笑,自己原本以為,呂錫通勾結高家,故意誣陷民女冷香聞,如今看來,倒是高家有意為之,呂錫通不過順水推舟、推波助瀾而已。

想來也是,呂錫通有樊麗錦這般晶瑩剔透之人身後出謀劃策,斷然幹不出與高家勾連作犯科、徇私枉法之事,尤其樊麗錦借丈夫權柄囤積居奇低買高賣早已賺的盆滿缽滿,自然不必如此甘冒奇險、牽涉高家行事之中。

彭憐說起自己所得高家太爺暴死真相,隨即慨說道:「誰又想得到,高家興盛一時,竟是亡於幼子之手……」樊麗錦聽得目瞪口呆,半晌才慨說道:「從前只聽人說『天理昭彰,報應不』,如今才知,天道輪迴,果然不曾放過了誰……」兩人絮絮深談良久,眼見天漸明,彭憐這才起身,趁著天明前昏暗天光潛回縣學住所。

縣學諸事,自有下屬分擔,他白裡閒暇無事,便在寓所讀書寫字,品茶練功,到了晚上才四處遊蕩,原本有雨荷曲意承歡頭逢,如今多了樊麗錦這般尤物,更是好不快活,頗有樂不思蜀之

正月初十這天夜裡,彭憐從雨荷處出來,到樊麗錦處險些撞見呂錫通,無奈之下悻悻離開,一時沒了去處,心中動念,忽然想起多不去那高家密庫,那許多金錠不知是否安在,財心竅之下,自然想要過去一探究竟。

他早用金錠做了那奇特鑰匙的模具,在省城過年時尋了鐵匠定製了一把,雖不如雨荷手中那把緻貴重,用來開門卻也足夠了。

彭憐輕車路開門而入,尋到那桌下密室入口,擰動玉瓶機括,進了那蔽小室之中。

室內黃金珠寶仍在,只是房契地契等物早被彭憐帶回省城,高家太爺死得倉促,高家大爺如今焦頭爛額,這密室諸物只怕未曾接,丟些少些本難以引人注意,尤其酒架後這些隱秘之物,只怕高家大爺都不知道這裡還有乾坤,便是丟了都不清楚。

彭憐今夜閒來無事,自然也不客氣,將身上深灰道袍解下,先將那珠寶箱子裡面琳琅滿目各珠寶玉石取出用道袍包好,隨即飛奔離開密室,高來高去,來到他早就留意的一處荒廢民居。

庭院之中鬼氣森森,夜風拂過陣陣蕭瑟聲響,宛若鬼泣一般,彭憐不以為意,直將珠寶玉石送到荒宅枯井邊上一處地窖之中。

這處宅院是他近幾專門物而來,院中鬧鬼多年無人敢住,早已荒廢不堪,原主人房牙寄賣多年,被彭憐託人買下,正好被他用來藏匿贓物。

一道陰風拂過,濃稠夜中一張人臉若隱若現,遠處荒草之下傳來瑟縮聲響,草木吱呀,攝人心魄。

彭憐戟指成劍,澎湃真陽灌滿指尖,隨即橫掃出去,只聽「嗤嗤」聲響,而後便是陣陣哀嚎。

「我與爾等井水不犯河水,且幫我看好了這些金銀財寶,若是令我滿意,到時超度你等往生東方青華極樂,若是不然……哼哼!」庭院中瞬間寂然無聲,種種異象瞬間消失不見,彭憐冷哼一聲,佈下法陣發群鬼怨氣守衛珠寶,這才輕身而起,又潛回高家密室。

他將荒宅中的青磚背了不少到盛放金磚的木箱之中,只是兩個來回之後,那灰佈道袍便不堪重負徹底破碎,彭憐一時無計,重新返回雨荷房中。

雨荷入夜時便與他雲雨歡,此時疲憊滿足,正自睡得香甜,彭憐也不吵醒她,在婦人房中尋了一件貂裘披風,一件織錦長袍,這才朝著高家密室而來。

剛上屋簷,便見兩個高家巡夜家丁持著燈籠走過,彭憐對此卻是不以為意,他如今在高家常來常往,於高家門防護早已諳於心,只怕閉著眼睛也不會走錯。

等家丁走過,彭憐正要離去,忽見遠處一道暗影閃過,他心中一動,繼續潛伏陰影之中,細看過去,卻見一道倩麗身影,消失於茫茫夜之中。

彭憐心中好奇,竟有人與自己一樣夜入高家,只是不知來者是誰,又意何為,他少年心,稍待片刻,便也高高躍起,隨著那人向前奔去。

高家宅院佔地廣大,樓宇眾多,兩人一前一後隔著十數丈遠快速奔行,彭憐目力極強,始終遠遠跟著前面那人,他輕功卓絕,又隔著如此之遠,對方自然難以發現。

兩人兜兜轉轉,在高府轉了好大一圈,彭憐好整以暇,只覺面前這位夜行人身材姣好,體型凹凸有致,顯然是位女子,自己方才所見,便是她髮髻上一銀簪反星光,若非如此,以對方如此輕身功夫,怕是自己也難以發現對方。

彭憐隨她轉了大半時辰,見她在後院竹亭處停下,心中不由暗暗叫苦,他之前為自己行事方便,那處暗門並未徹底關死,雖然仍舊毫不顯眼,但若有心人細看之下,必然會發現一絲端倪。

他心中暗自祈盼,女子難以發現假山掩人耳目之法,只是天不遂人願,女子一躍上了山石之巔,俯瞰下去,一眼便看穿了假山的障眼之法。

那些假山彼此錯落,防的只是甬道行人,設計之初便沒想過防範有人從上而下俯瞰,那女子因緣際會,倒是陰差陽錯之下,一上來便發現了其中不同。

那女子心細如髮,在數座假山上來回跳躍,很快發現那道鐵暗門,她環顧四周,確認四下無人,便悄然躍下假山,閃入暗門之中。

彭憐心中苦笑,自己為圖方便,那鐵門並未關死,若非如此,女子縱能發現蛛絲馬跡,沒有那把特異鑰匙,只怕也進不去這鐵門,如今陰差陽錯,自己為他人做了嫁衣,實在悔之晚矣。

密室之中毫無轉圜餘地,自己若是跟著進去,只怕登時便要彼此撞見,對方來者不善,想來與高家是敵非友,如此一來,彭憐便有些撓頭,登時不知如何是好。

他猶豫片刻,隨即輕身落下,閃身而入鐵門,隨手將那鐵門帶上鎖死,悄無聲息進了密室。

一道劍光襲掠而來,彭憐身而退,順手抄起鐵鑰匙擋了一記劍鋒,隨後戟指成劍,凜冽真元盪而出,微微破空聲中,直奔對方咽喉。

他已下定決心,先將對方制服,至於如何處置,到時見機行事,因此才進了密室,孰料對方也是警覺,竟然如此快便發現自己。

密室之中昏暗至極,兩人你來我往戰在一處,對方劍鋒冷冽招數妙,彭憐內功深厚悉地形,一時間倒也難分勝負。

約莫三十回合之後,彭憐尋得良機,左掌蓄滿真力,覷準對方猝不及防,徑直拍向女子肩頭。

孰料那女子手中寶劍彷彿彎折一般,劃出一道詭異弧線,直擊彭憐左手脈門,招數竟是刁鑽至極。

彭憐輕「咦」一聲,隨即掌而退,遠遠飄出丈餘,朗聲問道:「這一招你卻是從何處學來!」女子手持長劍緊隨而至,卻是不言不語,手上連出殺招,竟是將彭憐除之而後快。

彭憐心中惱怒,便打邊退,朗聲喝問道:「你到底是誰!與練傾城、應白雪有何關係!」女子招數一挫,隨即劍回身收了劍勢,悄然問道:「可是……可是彭憐爹爹?」她叫得不倫不類,彭憐卻一下聽出,女子不是旁人,正是練傾城養女練娥眉。

兩人相識至今,見面不過三四回,每次相處也極是短暫,夜昏暗之下,彭憐自然沒認出來,對方竟是愛妾養女。

初見,練娥眉便易容裝扮醜過無鹽,而後卸去裝束出真容,美若天仙之處,便是練傾城也有不及。

彭憐早聽練傾城說起,練娥眉隨她時最久,卻是從小養大的螟蛉義女,與雨荷等女自然不同,比起親生女兒,倒也不遑多讓。

心念電閃而過,彭憐掏出火折點亮燈燭,密室瞬間明亮,自然照出彼此真容。

眼前女子身形曼妙,一身黑夜行衣下,玲瓏身材凹凸有致,面上卻覆了一抹黑紗,便連頭髮都盤成男子髮髻形狀,若非練娥眉用了彭憐教授應白雪練傾城劍招,兩人只怕還要再打下去。

練娥眉解去面紗,莞爾一笑款款行禮,「女兒不想竟能在此遇見爹爹,唐突之處,還請爹爹恕罪!」彭憐與她見過幾次,明明對方比自己還要年長,卻行晚輩大禮,他見怪不怪,大手一拂笑道:「不知者不怪!卻不知娥眉夜入高府,所為何來?」練娥眉福了一福,輕聲笑道:「此事涉及教中隱秘,女兒實在不便明言,還請爹爹見諒!倒是爹爹為何卻在此處?高家這密室,女兒接連找了數,只知便在這後院之內,卻不知入口在哪,若非那鐵門留了縫隙,致使周遭氣息有些異樣,怕是再尋幾也難以一得究竟。」彭憐苦笑說道:「高家陷害他人,為父有心伸手援助,一來二去之下,才探知此間秘辛,話說起來,雨荷便在高府,你娘可曾說與你知?」練娥眉一怔,隨即喜不自勝說道:「這些子女兒一直在外奔波,還未及面見母親,女兒與雨荷姐姐暌違多年,難道她竟落至此麼?」彭憐簡略說了雨荷經過,隨即說道:「這高家密室已被我搬了一空,如今剩下的,不過是些金銀之物,娥眉若是想要,不妨盡數拿去。」練娥眉眼角彎成淺淺月牙,莞爾一笑說道:「女兒此來,非是為那金銀財寶,高家只有一樣寶貝,是女兒心心念念之物,若是爹爹能夠賜下,女兒著實不盡!」——未完待續——★★★★★★★★★★★★★★★★★★★★★★★★★★★★★★★★★★★★★★★★★★★★★★★★★★★★★★★★★★★★★★★★★★★★★★《沉舟側畔》·官路風卷八·於無聲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