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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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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海王是晉帝繼位前的封號,她這樣說無異於坦承自己的身份。王子猷臉上無所謂地嘻笑著,背後卻出了一層冷汗。其他人都在考慮這句話最好裝作沒聽到。

“那些年我只見過這一個男人,以為天下的男子都無能無趣。”庾氏摟緊王處仲的屍身,柔聲道:“直到遇到他,我才知道世間的偉丈夫。”王子猷覺芒刺在背,開始後悔自己幹嘛要這手。

她閉上眼,輕聲道:“那天他闖進我住的地方,把我按在榻上……被他進入的一刻,我突然想起前生……他趕走我身邊的宮人,因為我的一舉一動,她們都要監視……後來我一句話,他就遣散了所有姬妾……”庾氏低嘆道:“這些我都想了起來。可世上那麼多人都不讓我們在一起。你呢?”一向自負率而為的王子猷一句話都答不上來。

庾氏站起身,抱起因為衰老而變瘦的屍體,低聲唱道:“死生契闊,與子成說。執子之手,與子偕老。”畫舫上,兩個相擁的身影落花般墜入湖中。

沒有一個人試圖去救。對於一個已經死過的人來說,死亡是最好的歸宿。不少人都暗自慶幸避免了一樁大麻煩,更多人開始顧左右而言他,似乎那個女子從來沒有出現過。

※※※※※走舸靠近畫舫,眾人登舟上船,唯一一名倖存的鬥艦指揮官直身體,雙足一併,“唰”地向那個揹著翼鉤的漢子敬了個禮,開口道:“斯中校!”那名漢子微微點頭,接著蕭遙逸鑽過來,和他勾肩搭背溜到一邊,鬼鬼祟祟不知說些什麼。

“滾開!”雲丹琉毫不客氣地趕走僕役,命令自己手下幾名光頭大漢先佔了舵位,把航行權控制在自己手裡。

秦檜先一步折返,低聲向程宗揚說了舫上的經過。王處仲與蕭侯對奕不勝,擊鼓而歌,一曲白頭,最後兵解不成,被人一鉤斬首。

“王處仲雖然死了,我看這事兒還沒完。”秦檜耳語道:“那些世家人脈深厚,未必會向蕭侯低頭。”

“手裡沒兵他們還能幹什麼?除非他們有膽量把蕭侯暗算了。”程宗揚哼了一聲,“我看那位丞相難有這個膽量。”

“還有徐度。”

“哦?”秦檜在他耳邊低聲說了幾句。程宗揚想了一會兒,“這事你去辦。他們幾個都認識你,利落點!別耽誤!”秦檜應了一聲,正要離開,又停下來,“我們支持哪一邊?”程宗揚苦惱地摸著下巴,“從利益來說,當然是雲家,可臨川王那孫子太靠不住,而且實力不濟。小狐狸這邊又實力太強,跟他們合作,我怕被他們吃得連骨頭渣子都不剩。更要緊的是……”程宗揚嘆了口氣,“咱們的意見連的份量都沒有。”秦檜一笑,“雲家勢弱,才更需要盟友。況且最要緊的兩人還在他們手裡,全勝雖然未必,小勝卻有可期。”秦檜離開辦事,蕭遙逸神采飛揚地出來,一手挽著那漢子朝程宗揚道:“這是我四哥!八駿之一,幻駒斯明信!”又對斯明信道:“這是程宗揚,跟我嫡親兄弟一樣!三哥的骨灰是他揹回來的,小紫姑娘也是他千里迢迢帶到建康的!四哥你就不用多禮了,我已經代咱們兄弟向他磕過頭了!”星月湖八駿自己已經見過一半,孟非卿沉穩凝重,謝藝從容溫和,蕭遙逸風瀟灑,這個斯明信卻陰沉內斂,讓人見了就心生寒意。

程宗揚寒暄幾句,指著他背後的皮囊道:“那是什麼?”斯明信冷冷道:“王處仲的首級。”那傢伙聲音冷到骨子裡,程宗揚有心接口卻打了個寒噤。

蕭遙逸在旁笑道:“我已經聽說了,四哥砍下王處仲的首級,然後一個穿雲腳,挑進皮囊。看來鞠術大有長進啊。”斯明信陰沉的面孔出一絲笑意,“十月二十一山嶽正賽,你來不來?”

“當然要去!在晴州還是臨安?”

“晴州。”看著他眼中異樣的光采,程宗揚明白過來。這傢伙和謝藝一樣,也是個蹴鞠的狂熱愛好者,簡單說就是球

程宗揚堆起笑容,“斯兄來得真及時。一舉斬殺王處仲,立下大功。”蕭遙逸重重拍了他一掌,“少來了!一臉假笑!你以為四哥是等咱們打完才出來搶功勞的嗎?四哥連夜趕了三百多里路,好不容易才趕到建康。嘿嘿,你不覺得今天王處仲有張王牌沒打出來嗎?”

“你說黑魔海?”湖上鏖戰時程宗揚已經有些懷疑,王處仲在湖中埋伏下自己的荊州私軍,又借丞相王茂弘的手把滿朝大臣邀集到玄武湖,顯然是定在今出手。結果蕭氏父子搶先一步,先是奪宮,接著揮師入湖,雙方一場惡戰。

王處仲既然與黑魔海勾結,為什麼這種要命關頭,黑魔海卻只有一個古冥隱在撐場面,還病急亂投醫地把東瀛忍者當作援軍?黑魔海能把手伸到南荒去,沒道理在建康會來不及手。如果不是黑魔海臨陣放棄了王處仲和自己潛伏晉宮多年的古冥隱,就是他們想來卻來不了。

“不錯!這會兒大哥孟非卿、二哥侯玄、五哥盧景、六哥崔茂和七哥王韜正在百餘里外的京口截殺黑魔海的妖人。”蕭遙逸笑道:“王處仲已死,建康這一戰又是我們星月湖贏了。”程宗揚終於放下心事。晉國朝局究竟落在蕭家還是雲家手裡,對自己來說只是左手和右手的區別。除非……徐老頭真的孤注一擲,用他的五百兵跟大家拼個同歸於盡。他在心裡暗道:有自焚傾向的人有王處仲一個就夠了,徐老頭千萬不要失去理智啊。

一名僕役過來,垂手道:“謝太傅、桓大司馬、徐司空、王侍中、周僕、丞相大人有請。”蕭遙逸搭住程宗揚的肩,意氣風生地說道:“走吧!談判桌上,我要撈得比戰場更多!”※※※※※談判在舫頂的閣進行,濟濟一堂的貴族重臣大都回艙休息,閣內只剩下六位職位最高的大臣。

丞相王茂弘與謝太傅居中而坐,王侍中、周僕分別坐在左右,然後是桓大司馬和司空徐度。

左側席位坐著少陵侯蕭道凌,身後是蕭遙逸。雲蒼峰在右,身後是雲丹琉,六大臣對面,則是一臉旁觀表情的程宗揚。

蕭侯是此戰的勝利者,雖然參戰的水師全軍覆沒,但軍和石頭城大營主力猶存,牢牢把建康控制在手中。

雲蒼峰本來沒有資格在此落座,但他今不是以商人的身份出現,而是擔任臨川王的使者,手裡更握著晉帝和太后兩個份量極大的砝碼,當仁不讓地佔據一方。

相比之下,程宗揚純粹是看熱鬧的。他之所以能坐在這裡,是因為蕭家和雲家雙方都要求他出席。

在程宗揚的理解裡,這次談判說得文明點,是戰後新秩序制定協商會議。坦白點說,就是分贓大會,在談判桌上劃定各自的利益範圍。

王處仲、蕭家、雲家三方打得一塌糊塗,敗的固然是慘敗,勝的也是慘勝。如何把帶血的付出轉化成看得見的利益,並不比戰場輕鬆。

程宗揚抱著看好戲的心情望著王茂弘。如果讓他來判斷,這場大戰,丟分最多的就是這位以昏憒自居的丞相大人了。

王處仲是琅琊王家的人,按照謀逆滅族的律條,王茂弘已經可以算死人了。

至於其他幾位,桓大司馬偏向蕭侯一邊,已經是骨得不能再骨,就差沒在臉上貼出字來。謝太傅自從得知謝藝的死訊就神情不豫,他和王侍中、周僕幾個應該是執中派。徐度冷眼旁觀,誰也不知道他心裡打的什麼主意。

在座的都不是俗人,不需要繞什麼圈子。蕭侯首先開出價碼:廢帝、推立新君、列建康周邊六州為軍鎮。

到了談判桌上,雲蒼峰神情間再沒有一絲猶豫,沉聲道:“陛下失德,群臣自有公論。若是廢去帝位,當由群臣推舉新君,進呈太后定奪。”蕭遙逸叫道:“雲三爺說的是!請太后立刻還宮,策立新君!”雙方一開口就短兵相接。大家一致同意廢去晉帝,但云蒼峰拿出定例:新君必須由太后決定。蕭遙逸則要求太后儘快還宮。反正內外宮城都在軍控制下,只要太后在手裡,想立幾個新君也只是多費幾條黃綢詔書的事。

雲蒼峰避實就虛,沒有在太后還宮的問題糾纏,接著拋出自己條件:效仿晴州港的例子,列京口為商鎮!

這一下連王文度也坐不住了。晴州港是宋國最大的海港,雖然由宋國派遣知州,但實際上只是虛職。晴州的政務、商業甚至軍事都由城中最大的幾家商會縱。歷代宋主都竭力想收回晴州的控制權,但晴州不僅富甲天下,重金聘請的僱傭兵更是強猛善戰。因此晴州雖然名義上是宋國一州,實際上卻是國中之國。

雙方都寸步不讓,一番槍舌箭,爭吵不休,蕭遙逸和雲丹琉還幾乎動了刀子。

程宗揚看得有趣,他心裡有數,雲家其實已經退讓,所謂讓太后定奪只是討價還價的籌碼,真正的目的還是要京口的商鎮,為此不惜擺出翻臉的架勢。畢竟他們手裡握著兩張王牌,真要甩牌不玩了,大家都不好收場。

蕭家要的則是六州軍鎮。蕭侯的提議顧及了朝中重臣和幾大世家的利益,只要求建康周邊六州。他們已經控制建康最重要的兩支軍隊,周圍再無敵手,這樣的價碼只是在名義上確定自己的勢力範圍。

王侍中和周僕出焦躁的表情,桓大司馬傲然而坐,眼角不時瞟著司空徐度。謝太傅不動聲,中間的丞相王茂弘拿著羽扇,似乎昏昏睡。

等兩邊吵得差不多了,王茂弘放下羽扇,低低咳了一聲。

眾人立刻住了嘴,目光朝他的位子望去,連蕭侯也不例外。

雖然不少人都說他年老昏憒,但對這位三十歲為相,一手擁立三位君主,輔政三十餘年,門生故吏滿天下的丞相大人,沒有人敢輕視。

“陛下失德只是傳言。”王茂弘一開口,就給了眾人當頭一。無論是蕭家還是雲家,都把廢帝放在最前面,只有這樣才能將自己的行為正當化。如果陛下沒有失德,他們有什麼理由跑來造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