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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5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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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錦香福身施了一禮,離開閣。

片刻後,一名文士打扮的中年人來到閣前。他遠遠便含笑拱手,行禮如儀,然後起前襟,邁過門檻,行止與六朝人一般無二。只不過他凸鼻深目,鬚髮鬈曲,卻是一名黃髮藍眼的胡人。

李宏拱手道:“蒲兄大駕光臨,有失遠,恕罪,恕罪。”

“豈敢。”蒲海雲笑道:“餘在泉州常聽人說,九爺在唐國經營得法,生意做得極大,今一見,果然名不虛傳。”李宏嘆道:“掙些辛苦錢罷了,怎比得了蒲兄的海上生意利潤豐厚?”

“你我本是一家,何分彼此?”蒲海雲道:“蒲某到長安已經數,尚未拜見九爺,不知是否方便?”李宏苦笑道:“蒲兄也知道,九爺神龍見首不見尾,我在長安,一年也未必能見九爺一面。”

“這……如何是好?”

“你我不是外人,蒲兄不妨直言。”

“不瞞李兄,蒲某方才求見蘇執事,恰逢蘇執事出門辦事,才匆匆而來。”

“哦?”

“李兄也知道,蒲某一直在泉州討生意,說來也是宋國的子民,聽聞程侯遇刺,憂心不已。畢竟那位程侯有宋國的官身,於情於理,蒲某都不能坐視。”李宏想了片刻,點頭道:“合當如此!”蒲海雲豎起拇指,“李兄果然透徹!”

“既然昨晚未能得手,設法接近他,也不失一條路子。只不過那程賊頗為狡詐,蒲兄想結於他,不會了首尾吧?”蒲海雲道:“我與程侯只打過一次照面,想來無妨。”李宏讚歎道:“富貴險中求,蒲兄膽識過人,難怪能掙下潑天身家!但昨晚之事,其如驚弓之鳥,至今不見蹤影,不知蒲兄如何著手?”蒲海雲微微一笑,“聽聞李兄與推事院的索推事有些情?若是方便,蒲某想去拜訪一二,順便借個人出來……”蒲海雲俯耳低語幾句,李宏撫掌道:“好主意!”說著又笑道:“正好,過幾便是索推事愛女的生辰,蒲兄不妨破費一二,備幾件上好的禮物。”

“不知索推事是喜歡貴重的,還是雅緻的?”李宏哈哈笑道:“自然是貴重的。索推事畢竟是……哈哈,雅緻的他也欣賞不來。”

“明白了!”蒲海雲微笑道:“多謝李兄指點。”※※※※※宣平坊內一片肅殺,左右神策軍、五國官邸護衛將程宅前後,連同十字街周邊圍得嚴嚴實實,彼此劍拔弩張,互不相讓。

從天亮開始,各方使者便來往不絕,不停詢問程侯是否已經歸家?如今可還安好?何時能夠見客?

青面獸一開始還興高采烈,有人敲門就伸出腦袋,青面獠牙地嚇唬人,後來不勝其擾,索把程宅的匾摘下來,找賈先生討了個字,往門檻上一豎,上面寫著:敲門者自備活羊一隻!無羊者,死!

剛擺出去,就有眼瘸的上來敲門。結果門一開,出的不是青面獸那隻猙獰的獸頭,而是一張巨甕般的血盆大口,直接扣到了來人的面門上。

那人腦門上面是白森森的牙齒,下面兩枚雪亮的獠牙頂住頸動脈,眼珠正對著嗓子眼裡的懸雍垂——那小舌頭跟鐘擺似的來回晃盪,甚至還能看到上面沾的羊和血絲。

那位來客愣了一個呼,然後一個倒仰倒在臺階下,,不省人事。

青面獸意猶未盡地磨了磨牙,發出刀挫般的聲音,然後“呯”地關上門。

仇從廣在旁看得清楚,立馬讓人運來一百多隻活羊,當街售賣,每隻十枚金銖,概不還價,當天就小賺了一筆。

張承業對仇家這位大公子的行止嗤之以鼻,隨即也讓人運來一百多隻活羊,然後全部送給那位看門的獸蠻大漢,還深入討論了活羊的幾種吃法,比如山羊不去皮吃起來筋道;綿羊不去皮吃著牙;小尾寒羊鮮肥細,而且個大頂飽;灘羊尾巴油最是膏腴肥美,生不僅潤嗓,更是適於冬季進補……當場就跟青面獸結下了深厚的情誼。

五國使節紛紛湧入宣平坊,囊瓦帶著昭南武士,毫不客氣地霸佔了教坊司的門房,與程宅遙遙相對;謝無奕帶著護衛公然入住石家,還有消息說,晉國的使臣正在擬文,聲討唐國縱容匪徒,殺傷合法經商的晉國商賈多人;童貫在臺階旁搭了個小廬,擺出常駐的架式,就差臥薪嚐膽給唐國看了;漢國官員講究大國體面,本來不想這麼跌份,好端端的設廬臥守,得跟守孝似的,可宋國那小閹狗姿態做得十足,也只好有樣學樣,在臺階另一邊設了頂氈帳,隨時守候。

秦國的徐仙師最為灑脫,他羽衣大袖來到程宅門前,沒有像其他俗人一樣稟帖通傳,而是當街焚了一道仙符,然後微微一笑,飄然而去。可謂是不出一語,盡得風,儼然如盡知天機,智珠在握。

雖然沒人知道徐仙師用的什麼仙符,但那種超然物外的絕世之姿,著實引人心折。立刻有人尾隨跟上,希望能從徐仙師口中探知一二仙機,就算打聽不到,沾點兒仙氣也是好的。

幸好徐仙師並未去遠,而是在西邊的昇平客棧要了間靠東的客房,然後大開著房門,登榻高臥。

正當眾人猜疑不解的時候,真正證實徐仙師神通的一幕出現了。

僅僅一刻鐘之後,程侯那位當庭痛斥唐皇、傲視王侯的布衣門客親自來訪。雙方閉門商談許久,那位賈先生才客氣地告辭,臨行還對著房門長揖一禮,做足了禮數。

這番姿態更是引來無數猜測。不少人都猜測徐仙師已經算定程侯的下落,才使得敢當著大唐官員面詛咒唐皇的賈先生如此恭敬。但幾位有頭臉的問到徐仙師跟前,徐仙師只是含笑不語,愈發顯得莫測高深。

“徐仙師有些擔心。”賈文和道:“非要留在客棧,不肯遠離。”

“他有什麼好擔心的?”程宗揚道:“不是跟他說了我沒事嗎?”

“他是擔心自己的命,”賈文和道:“怕是長安大亂,捲入亂兵之中。現如今倒是宣平坊這邊最安全了。”

“幹……”程宗揚也是無語。徐大忽悠靠著一身過硬的忽悠功夫,好不容易從咸陽的狼窩裡脫身,結果又一頭扎進長安的虎中,這運氣也就獨孤郎能跟他比比了。

“徐正使仙師之名已經遍及長安,只是要小心李輔國。”

“李輔國……和老徐沒什麼衝突吧?”

“吾觀長安軼聞,有稱博陸郡王身具異術,能窺破人心,明辨真偽。此事雖然未彰,但博陸郡王歷經六朝,屹立不倒,必然有所倚仗。”

“還有這種本事?”程宗揚摸著下巴道:“莫非他是那個叫解什麼的異獸託生的?”

“獬豸。”

“……不是叫解決嗎?怎麼是蠍子?”賈文和麵無表情地看著他。

程宗揚打了個哈哈,“開個玩笑!我是文科生!怎麼會不知道它叫蠍子?蠍子王,神獸嘛!那啥,李昂明天真的會動手?”

“箭已離弦,豈能回頭?”程宗揚嘆道:“沒想到田令孜與龍宸私下有勾結。現在想來,當年唐國宰相遇刺,他就是得利最大的那個。”石超將壁水貐的首級送給仇士良作為獻禮,卻帶回了一個出人意料的消息。仇士良一位義子竟然認出壁水貐,稱這名白衣僧人多次出入田府,與田令孜往甚密。武元衡自蜀地建功,入主中樞,田令孜的兄長以馬球得幸,出鎮蜀地,其中的脈絡隱約可見。

仇士良聽聞此事,大喜過望,狠狠誇了石超一番,當即表示,要立刻帶此賊禿的首級入宮,在聖上面前揭穿田令孜的惡毒罪行。

仇士良這麼急切,主要是前晚他當街教訓田令孜的義子,結果那倒黴傢伙不知怎麼招惹上刺客,自己剛走就被刺客行兇,死得透透的。

這下算是黃泥巴掉進褲襠,不是屎也是屎了。田令孜逮著這茬兒,非說是他把自己乾兒子給活活打死的,鬧得不可

仇士良正自頭大,陡然間得了這份大禮,索狠狠告田令孜一記黑狀,最好能把這老閹狗拉到宮城西南角的獨柳樹下,一刀兩斷才痛快。

程宗揚對仇士良這種剃頭挑子一頭熱的舉動絲毫不看好。李昂與田令孜已經湊到一處,他這時候跑去揭發田令孜,何止是熱臉貼個冷股?李昂就算臨時加,也得趕緊把他挪到誅宦名單的最前頭去。

“要不要給仇士良透個信?”程宗揚道:“兩邊平衡才好鬥起來。”賈文和淡淡道:“屬下已經請人傳訊。”程宗揚放下心來,“那就好。”出於對老賈的信任,更重要是為了偷懶,程宗揚沒有詢問其中的細節,卻不知正是賈文和刻意安排的傳訊,使得李昂徹底走上了一條不歸路。

※※※※※第761章·刺探長安。灞橋。

寒風漸止,冰雪消融,連來的嚴寒隱隱有了回暖的跡象。灞水兩岸的柳樹凋盡碧葉,光禿禿的枝條低垂下來,在解凍的河面上留下煙霧般的倒影。

天近午時,一支風塵僕僕的車隊出現在灞橋前方。近百輛四輪大車前後綿延一里有餘,用兩匹挽馬才能拖動的大車上滿載著絲、糧食、酒、鹽、茶……數以百計的壯民伕或推或拉,厚重的包鐵木輪輾過青石板上的車轍,發出沉悶的轆轆聲。

身著綠袍的官員似乎怕誤了時辰,一邊頻頻望著天,一邊連聲催促,車馬滾滾駛向長安城。

“這些是外郡運送貢品的車隊。瞧見沒有?中間那十幾輛犍牛拉的大車,上面的木箱都貼著封條,車身特別沉——裡面裝的肯定都是錢銖!”岸邊的垂柳下繫著一條小舟,一名豐穠豔質的大美人兒遠遠望著車隊,水汪汪的美目中幾乎冒出火來,“媽的!要不是人太多,我這會兒就幹它一票!”一名身材高挑、風姿纖美的白衣女子在她背後,翻了個好看的白眼,然後撇了撇小嘴。

另一名女子盤膝坐在船頭,她戴著面紗,只出一雙天生便帶著幾分媚態的明眸,凝望著河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