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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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已派人通知張仁願即刻帶人返回北疆了。”姚崇說道，話裡滿是不甘和落寞。

我不知道該勸他些什麼，只好默然。

好一陣沉默，姚崇嘆了一口氣繼續道：“還有一個更大的問題讓我到擔憂，今天在討論新皇登基及初登基後各項事宜時，太子妃韋氏也在側旁聽，皇上對諸多事情毫無主見，事事依賴太子妃的定奪，很快我們就得稱她為韋皇后了。唉，她讓我想起了太上皇（即武則天）。”早在一年前張說就已經跟我分析過這種情況，今晚去接李顯時我也有親眼所見，現在姚崇也注意到這一點了，但這個韋氏真的能與武皇比肩嗎？我望著前方微現的一絲魚肚白道：“武皇只有一個！”姚崇明白我的意思，“雄才大略上或有所不及，明果敢處卻並不遜。何況，”姚崇頓了一下，“有消息說太子妃與武三思有姦情，而今晚我提出趁勢剪除武氏家族時，太子妃是第一個出言反對的，也是反對的最烈的。”

“什麼？”我身子打了一個靈，差點從馬上栽倒在地上。

韋武合，明月二宗強強聯和，我最害怕，也是最不擔心的情況竟真的出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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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陽升起，金的陽光再次照耀洛都，嶄新的一天到來了。經歷一夜驚慌的人們打開門來，發現天還是原來的天，地還是原來的地，只是看到正挨門挨戶的通知諸家掛紅綢以賀新君登基的里正，這些普通百姓才知道江山已改換了姓氏。雖說天下思唐，但那是那些文人士大夫的事，武周也好，李唐也好，跟普通的小老百姓們關係不大，在家門口掛上幾條紅布，意思一下，子該怎麼過還得怎麼過。

但是，歷史終將記住這一天的。

武皇宣詔退位，太子李顯繼位登基，冊立太子妃韋氏（韋香兒）為皇后，恢復國號唐，改年號為神龍，並大赦天下。另外還有復長安為國都，以洛都為東都，分封諸王子女，改易服侍典樂等諸多事項，但這些都和我沒什麼關係。

是下午，太上皇武則天遷出中正殿，到皇宮西側的上陽宮頤養天年，而剛繼位的皇帝李顯則率朝中文武百官及一眾皇親國戚全程陪送，作為昨晚擁立李顯的一眾神龍功臣中的重要一員，我也參加了陪送隊伍，與姚崇張柬之他們走在一起。浩浩蕩蕩的車隊人跟在太上皇龍攆後駛出玄武門，標誌著一次皇權更迭的順利完成。

車隊將入上陽宮，發生了一件不和諧的事，隨於攆駕後步行的姚崇竟哭出聲來，看到周圍眾臣的目光都投向了這裡，行於他身後的我忙在背後扯扯他衣襟，新皇繼位，大喜之，如此哭泣可是犯忌諱的。

不想姚崇卻哭的更響了，張柬之側移幾步，湊近姚崇，面不悅道：“今新皇登基，太上皇移駕上陽宮，姚相為何如此傷心哭泣，莫不是還懷念太上皇不成？”姚崇悲傷答道：“正是，想我姚崇以記室參軍入仕，得太上皇知遇之恩，擢以大用，數十年的君臣之情，如今太上皇離去，我念心中焉不傷？”

“姚相！”我忙低聲喝道，眼睛望向前面不遠處的兩具皇攆，李顯雖然黯弱，但這種懷念昔君主的話肯定不為其所喜。還好，那兒沒什麼動靜。

但身為神龍功臣的張柬之、桓彥範、敬暉等幾人對姚崇的這些話大為不悅，張柬之道：“姚相若真不想伴在新君之側，我可以向皇上進言，放姚相回北疆督軍。”說完撫袖而去。

“唉！姚相啊，張相極力擁護李唐新君，你奈何在他面前說這些話，徒生怨隙？”一邊注意到這一幕的宋璟向姚崇埋怨道。

張說望著姚崇道：“姚相乃真情人！”臉上卻出一絲神秘莫測的笑容。

我突有目光盯到了我身上，抬眼前望，只見前面太上皇龍攆中則天女皇的花白螓首正在收回，那臉上竟帶著一絲與張說十分相似的笑容。

“晚上，林生你到我府上來，張大人和宋中丞也一道過來吧。”姚崇壓低聲音說了一句，緊走幾步，和我拉開了距離。

看來我這位姚大師兄連眼淚也是的大有深意啊，只是我現在還看不透。

“何大人！！”有人喚我，扭頭一看，卻見一輛華麗馬車窗簾開，出一張明豔動人的狐媚俏臉，水汪汪的眼眸裡滿是情慾相思之意，正是安樂郡主，不過她此時已經受封成為安樂公主了。

我心裡苦笑了一下，這兒還有一個麻煩。作揖遙拜了一下，安樂看到我身邊的張說和宋璟，不以為意，點下頭，放下車簾，行駛了過去。

眾臣在上陽宮門外停了下來，皇上皇后帶著相王太平公主等一眾皇室貴戚送了則天女皇進去，其它諸臣只行到門前，沒讓入內，等不長時間皇上皇后便又帶著一眾皇室成員出來，只是沒有了相王和太平公主。

送皇上皇后回宮後，眾臣便各自散了。我與張說一起離宮，向他告了入京後沒有去拜訪他的罪過，又談了些連來的境況。但問及他對當前朝廷局勢的看法時，他卻絕口不談，只說晚上聽聽姚相的看法。我是很佩服他的眼光的，早在一年前他便分析若太子繼位，主弱後強，必有後宮亂政之局。今天看來，不得不佩服他的長遠目光，他現在既然不想說，我也不便勉強。

看天已晚，兩人便一起在街上找間食肆吃些東西，然後一起前往姚府。

“張大人應該已看出了我今天所為的用意吧？不必謙虛，說出就是！”姚府書房裡，姚崇向張說笑道。

張說意味深長的笑道，“若本官沒看錯，是姚相併不看好將來朝廷的動向，故意找個藉口想外任離京，以避禍亂吧？”卷七風雲變幻第十七章韋武合我和宋璟皆是神情一愕，望向姚崇，姚崇臉上出一絲欽佩，“張大人不愧是國朝柱石，目光如炬，目光如炬啊！”接著長嘆了一口氣道：“唉，我也是不得已啊，二張雖除，然武氏尤在，我若不早做打算，怕是來死無葬身之地！”姚崇竟將局勢看得如此悲觀，我不由得心裡一沉，因為姚崇絕不是那種危言聳聽之人。

宋璟也疑惑道：“我看還不至於如此糟糕吧，姚相林生你們與張大人他們都有擁立之功，皇上必然厚賞重用，武皇都已退位，武三思與其武氏家族縱有勢力，也不過是前朝外戚罷了，姚相你們不剷除他們已是他們萬幸，他們焉還能奈姚相你若何？”姚崇望向張說，張說沉聲道：“功高惹君忌！”我和宋璟都是心中一震，我是親身參與了昨晚的政變的，仙殿裡女皇說張柬之等是貪圖擁立之功，而壞她母子情，不管正確與否，因為女皇這句話，已在李顯心裡為張柬之等一干神龍功臣留下了貪擁立之功的壞印象，經過時間的發酵，必然會在心中生出百般猜忌。女皇還真是殺人不痕跡啊！

但張說與姚崇看的顯然比我要更深了一個層次，只聽姚崇道：“今天我細思之下，才明白昨晚皇上與太子妃為何堅決反對我誅除武氏的建議，絕不僅僅是因為韋后與武三思之間的私情，而是韋后在昨晚，也就是政變成功的那一刻，已經開始提防一干朝臣了。皇上懦弱無主見，誰都能看出來，對韋后而言，從女皇退位的那一刻起，她與皇上最大的敵人已不是武氏家族，而是我們這一干有可能功高震主的從龍之臣們了。”宋璟明白過來，點頭道：“有道理，早在二十多年前今上第一次登基時，韋氏這個女人就表現出了強大的權力慾，她自然不願皇上被朝臣架空，那樣她就失去權力了。”

“所以，皇上是絕不可如張柬之所願那樣自己去剪除武氏家族的，既然皇家最大的敵人變成了一眾臣子，那麼他還要利用武氏的勢力來牽制朝臣勢力呢！”姚崇說道。

“如此說來，武氏，韋氏，皇上隱然已成聯盟了，而對象就是朝臣一系尤其是我們一干神龍功臣？”我問道。

姚崇點頭稱是。

我一時間心亂如麻，我本來想女皇退位，韋氏的明宗借皇帝李顯的勢力上升，能和月宗好好鬥上一斗，這樣我就可以解除懸於我星宗頭上來自月宗的威脅，可現在看來，我雖解除了月宗太平公主這支的控制，但明宗與月宗武氏這一支竟要走向聯合，這對我的威脅反而是更大了，而且武氏與韋氏恐怕沒有女皇與太平公主那等肚量或者掌控我的自信，容許我與我的星宗存在。

眾人相對無語，書房裡氣氛一時陷入沉悶，過了一會兒姚崇嘆了一口氣道：“今天下午當眾淚，雖有做戲成分，但我卻是真的懷念女皇了，女皇在時，雖然驕縱二張，但對我等這些臣屬還是全力保護的，因為她老人家對是非看得明白，對二張驕縱是驕縱，卻絕不會讓他們危及國家大政，以至我們能夠多次收監二張，雖不能給其論罪，卻也讓他們不敢對我們放肆，尤其是宋中丞，張氏兄弟對你可謂是懼怕之極。”宋璟臉上出一絲微笑。

姚崇接著道：“但現在不同了，韋氏與武氏不會再像二張那樣小打小鬧，有事時當今皇上也沒有女皇那份眼光與魄力來護住我們，所以為了自身安全，咱們還是早做計較為好。我已決定儘快離京，回北疆軍中，正好這兩年東突厥勢力漸大，需嚴加防範，再加上今天下午那幾滴眼淚，相信不內就可以離開京城這事非之地，林生你也要早做打算啊！”我點點頭，“師兄放心，我在江湖，自保是絕無問題的。”我當著張說宋璟的面啊他師兄，是在心裡把兩人當自己人。

姚崇點下頭，轉向張說和宋璟，“至於張大人和宋中丞，韋氏武氏及皇上主要顧忌的是參加神龍政變的功臣們，你們沒有參與政變，只要行事小心謹慎，應該不會有什麼事。張大人我不擔心，只是宋中丞你的耿直脾氣要改改了，今上不比女皇，懦弱之人的耳子都是軟的，你那得罪人的情很可能惹禍上身啊！”宋璟手握茶杯，發了一會愣後嘆了一口氣，“幾十年養成的脾氣，豈是說改就能改的，我看我也學姚相找個外放的機會離開京城這是非地吧。”姚崇點點頭，“這也不失為一個好方法，天下大勢在李唐，不管是武氏還是韋氏，都鬧騰不了多長時間的，我們只是要躲過這陣風頭。唉，本來還想勸張柬之張相及桓大人他們注意形勢，該退的時候就退下來，但看今天張相他們的態度，這些話是沒必要對他們說了，說了他們也不會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