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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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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將明一下子望向了裴語涵,目光如電,裴語涵同樣望向他,霎時間兩者爭鋒相對,劍拔弩張的氣勢節節攀升,彷彿下一刻兩人便會大打出手。

楚將明已經收起了摺扇,他修長的手指已經收入了廣袖之中,廣袖灌滿了風,在空中膨脹翻舞。

「若是在別處,我或許不是裴仙子的對手,但是此處是海梧城,你無論如何也勝不過我。」海梧城的盡頭,那株紮亂石之間的巨大梧桐投下的陰影飛快擴張,茫茫地遮蔽視野,目光之中,已經找不到楚將明的影子了。

而他的聲音依舊在空中渺渺傳來:「那妖尊大人破此陣,僅僅用了三十招,裴仙子,你現在尚可以回頭。」裴語涵目視前方,她的眼中沒有那遮天蔽沒月光的陰影,她的耳畔也沒有那妖異而蒼涼的聲音。

她只是忽然記起了那個雪夜。

她牽著他的衣袖,他伸手摸了摸她的臉頰,那時候萬家燈火靜謐,明明是神仙一樣的人物,卻絲毫沒有嫌自己髒。

在人生不知不覺的得失之間,他們就那樣走過了一個風雪蕭條的夜晚,走過了千家萬戶溫柔的燈火。那些朱門玉戶的歡聲笑語在風雪間顯得那般寥廓。

許多年後,她在空寂的碧落宮裡,無數次伸出空空蕩蕩的懷抱,似是要擁住什麼。可她懷中的夜,永遠是一片冰涼的海。宮殿之中,每一個陳設都彷彿當年,只是時間再也回不去那個風雪加的夜晚。

她下顎微仰,黑亮瀉下的長髮驟然盪。隆隆的巨響裡,整座海梧城的碎石皆震動浮起,茫茫地連成星河。

雪亮的劍芒照徹長夜,似是不屈而悲傷的嘶鳴。

劍光點燃了她的眼眸,澄明如鏡的瞳孔裡,星火消沉,月昏暗,連天空也顯得那般遙遠。

調養了一之後,林玄言和陸嘉靜重新策劃南下之行。而蘇鈴殊情緒也微微緩和,只是依舊不給林玄言好顏。不過似是那相擁傳溫許久,蘇鈴殊與陸嘉靜的關係卻莫名變得很好,她總是喜歡坐在陸嘉靜身邊,偶爾還會親親抱抱,就像是妹妹依偎姐姐一般,得陸嘉靜哭笑不得。

陸嘉靜玉她閒聊之際曾經問過她到底要去往哪裡,蘇鈴殊支支吾吾,顯然有許多心事,她只說會在不久之後分道揚鑣,她要去往北域的另一個地方,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辦。

陸嘉靜不由自主地想到了沒落的繡衣族,蘇鈴殊如此天賦異稟,定然承擔起了繡衣族人復興的希望,其肩挑著的擔子之重,可想而知。她心情又陰鬱了幾分,天上那位女子如今形勢肯定極其不好,要不然怎麼可能看著繡衣族人在北域顛沛至此。

但是這些本不是她應該關心的事情,可不知不覺之間,陸嘉靜卻覺得自己心有了微妙的變化。

曾經她一直覺得,舍道之外,再無她物,所以對於自己的身體,她也絲毫不在乎,修道本就是要勘破生死,那皮囊又如何呢?所以試道大會之上,那些當權者骯髒的謀劃她都漠不關心,即使在王酒提出要驗身之際,她也是做出了震驚全場的舉動,那一次其實也是她的一次「捫心自問」,大道殘酷而無情,她想知道,自己為了道到底可以做到哪一步。

而試道大會那一,那個名不經傳的小姑娘斬出了捧一劍,她心有所動。

最後第二,羨魚劍千里而來,她便再也無法平靜。

道心飄搖,莫過於此。

蘇鈴殊坐在她的身邊,忽然問:「陸姐姐,你覺得,如果一棵樹,結出了截然不同的兩種果實,兩種果實墜地,有生出了兩棵不一樣的樹,那麼到底哪一棵才是……」她找不到什麼詞去修飾那個想法,但是陸嘉靜能夠明白她的意思,她不知道為什麼蘇鈴殊會問出這種問題,略一沉,心中電光閃過,猛然想到了林玄言,她忽然想,林玄言是不是也算是一種果實墜成的樹呢?

蘇鈴殊見她不語,心想這個自己身臨其境都解答不了的問題,為什麼要勉為其難其他人呢?她輕聲安道:「陸姐姐不用多想了,只是我的一個無心之問。」陸嘉靜回神,點了點頭,道:「他分別之後,多加小心。」蘇鈴殊道:「沒關係的,來方長,等我那邊事情做完了,便去軒轅王朝找你。」陸嘉靜微笑著點了點頭。蘇鈴殊卻不經意地別過頭,心中嘆息,希望以後真的還有見面的機會吧。

這些子,她的心緒越來越不寧,就像是涼秋已至,秋風肅殺,心湖之間殘存的蓮花也越來越憔悴,那些蓮花是她的大道基,若是心湖蓮花盡數凋謝,那麼那邊的自己便會道心沉淪,而這邊的自己也會殃及池魚,後果好不到哪裡去。

她盤膝靜坐,強行驅散了心湖之間的涼意。

陸嘉靜有些吃驚地看著她,她隱約覺得,這個少女埋藏著很大的秘辛。不過人蹈紅塵,誰沒有幾個秘密呢?如今她思考的更多的事情,還是有關於自己。如今道心修復,一切迴歸白紙,可以徹底重新再來,她究竟應該選擇一條怎麼樣的道路呢?

崖外山空明,翠連到天邊,天光落下,映得陸嘉靜瞳孔淺淡。

蘇鈴殊靜坐調息片刻,便站了起來,道:「我出去一下。」陸嘉靜沒有多問,只是嗯了一聲。

蘇鈴殊走過崖壁之時,恰好與歸來的林玄言擦肩而過,兩人目光相接,彼此都沒有說話。

擦肩而過之後,林玄言微停腳步,他轉過頭看著那個少女玲瓏的背影和那柔軟披在肩頭的紫發,默然不語,那一剎那,似是有電光在心中劃過,他忽然冒出了一個荒誕而可怕的念頭。片刻之後,他自嘲地笑了笑,心想應是自己太過多心了。

回到山崖之間,林玄言便見陸嘉靜一個打坐,閉目養神。他微笑著走到陸嘉靜的身後,伸手攬住了她的身,頭靠在她的肩頭,鼻尖微微蹭了蹭她柔軟的青絲。

陸嘉靜冷哼了一聲,也不佯裝練功了,她睜開眼冷冷道:「你現在怎麼和那些紈絝子弟一般?」林玄言道:「人總是會變的。」

「但是你只會越變越冷漠。」陸嘉靜輕聲道。

林玄言輕聲笑道:「冷漠的是葉臨淵,現在我是林玄言。」

「有區別?」

「如今我只是一個十七八歲的少年罷了,人生重頭再來,還不允許有些少年心?」林玄言笑問道。

陸嘉靜搖頭道:「人無再少年。」林玄言了她的腦袋,陸嘉靜下意識地皺了皺眉頭,卻沒有避開。

她沉思片刻,終於問了自己疑惑了許久的問題:「你為什麼會變成如今這樣,你到底經歷了什麼?」林玄言問:「你知道多少?」陸嘉靜道:「在你閉關很多年後,我才知道,你閉關是某個局的一部分。」林玄言點了點頭,目光看向她,示意她繼續說。

陸嘉靜苦笑道:「那是你閉關三百年後的事情了,我曾經去過浮嶼,想調查這件事。但是我發現,這件事後面涉及的東西越來越龐大,而你的閉關,似乎只是這個棋局之上的第一步棋。不過後來不知為什麼,似乎是有人發現我在調查,於是從那起,我便不得安寧。時常會有黑衣蒙面之人前來暗殺我,我殺掉他們之後他們便會煙消雲散,不留下一絲線索。不過我還是尋到了一點蛛絲馬跡,而這些線索後面,居然是……」

「是什麼?」林玄言已有答案,但是心湖依舊跌宕。

陸嘉靜苦笑道:「神王宮。」浮嶼的主神殿,掌教神座所居住的宮殿,那是天地間最尊貴的位置。

而如今神殿殿主,恰恰還是當年他的至好友。

「然後呢?」林玄言問。

陸嘉靜抿了抿嘴,似是往事不堪回首,最後她淡漠道:「沒有了。」林玄言自然知道沒有了這三個字背後蘊藏的是多少苦難,其間冷暖,唯有陸嘉靜飲水自知。他輕輕抱住了她,柔聲道:「受苦了,是我有愧於你。」

「現在說這些還有用?」陸嘉靜輕輕推開他。

林玄言沉默片刻,他看著陸嘉靜的眼睛,那蒼白而去的五百年歲月在腦海中奔過,他輕輕吐了口氣,笑容有些牽強,他伸手摸了摸陸嘉靜的頭髮,回憶道:「五百多年前,龍淵樓開啟,我與他為了追求大道,一同進入了那座海上古樓之中。」林玄言沒有說他是誰,但是陸嘉靜知道,那個人便是如今神王宮的殿主,殷仰。

當年葉臨淵與殷仰同為當時天下兩大宗門的天才弟子,年紀輕輕便名聲顯赫,他們曾經有過十年一戰,連戰五十年,而葉臨淵始終壓了他一頭。尋常天才連輸五十年應早已道心崩碎。而殷仰卻極其堅忍,最終兩人惺惺相惜,甚至打出了情。

那五十年間,兩個人的境界越來越高,以超乎想象的速度瘋狂攀升。

他們的最後一戰是在第七十年那一場,那一戰舉世震驚,堪稱千古未有,因為那一戰,本在化境巔峰滯留了許多年的他們,在那一戰中雙雙破鏡,晉入通聖。

此後十餘年,兩人境界越來越高,僅僅數十年,便雙雙來到了通聖巔峰。

次年,龍淵古樓開啟,雖然傳說中許多不可一世的高手都曾折隕其間,但是大道的誘惑如何能夠抵擋。而當時葉臨淵隱約有種預,自己的大道機緣便在龍淵樓之中。

陸嘉靜鎮重道:「當年在龍淵樓中,你到底見到了什麼?」林玄言長久無言,最後在陸嘉靜忍不住要開口詢問之時,他才輕聲呢喃道:「很多事情我還沒有想明白。當年在龍淵樓中所見太過詭異,至今憶起,依舊不寒而慄。也是那一次見聞,讓我再也無法忍受閉關的決心,而那時候,殷仰又送了我那柄據說是龍淵中取出的古劍。我知道此關兇險,但是大道的誘惑太大太大,哪怕希望渺茫,我也無法拒絕。」陸嘉靜面依舊平靜,這些年她也曾經推演過許多次,其中許多關節她也已經猜到。其實說到底,這件事情真的很是簡單,甚至談不上機關算盡。

「他送了你一個關,你窺見大道,難抵誘惑,即使明知死關,但是你依舊閉關。一關五百年,這五百年便足夠他做許多事情。」陸嘉靜問道:「就這麼簡單,對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