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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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鈴殊想到了那個極其可怕的夢境。她忽然想,自己會不會依舊被困在夢境之中,只是這個夢境比之前的要更為複雜,想要徹底擊潰自己?她腦海中再次浮現出陸嘉靜赤身體倒在修羅宮的場景,心中不安的情緒越來越盛。
林玄言忽然看了蘇鈴殊一眼,蘇鈴殊連忙扭過頭,裝出一副無所事事的表情。
林玄言心中暗驚,不知為何,方才他竟然在這個少女身上,察覺到了一絲殺意。
而在那暴雨深處,無數植物破開泥土瘋狂生長起來,它們扭曲作結,連成一片,甚至有很多古樹從莖處被拱開,連拔起,一個個妖異而詭異的臉浮現在雨水之中,扭捏出五官,變幻出面容。彷彿一個個雨水之中浮現出的面具。
古廟之中,那柄古代微微顫動。林玄言忽然正襟危坐,一手按住了劍柄,目光眺望向了那重重雨幕之中,眉漸漸擰在了一起。
遙遠的雨幕之外,茂密的高林之上,一個接著一個青妖族的身影顯現出來,它們背對著群山,面朝著古廟的方向。為首的是一個面容怪異的灰衣少年,少年立在妖群之中,稻草人一般,目光如死,臉上卻掛著妖異的笑容。
「了不起,竟然可以從那裡逃出來。只是才出虎又入狼口,青妖一族的殺力可不比那祭壇單薄呀。」密林之中傳來妖獸低聲的嘶吼,許多青妖族人騎在妖獸身上,駕馭著妖獸巨大的身軀不急不緩地前進著。
這片屬於他們的領地之中,殺機四伏,耳目眾多,你們幾個人族少年少女,如何能夠逃掉?
古廟之中,雷電閃爍,陸嘉靜時不時地咳嗦,臉越來越白,古城一行,受傷最重的還是她,修羅王注入到體內的陰氣不停地侵蝕著她的修為,惹得體內氣機紊亂,而出了古城又偏偏遇上暴雨,陰溼之氣更重。修道之人不易染上風寒,而陸嘉靜的咳嗽聲卻不停地在古廟間響起。
蘇鈴殊看了一眼陸嘉靜,心中微疼。曾經多麼驕傲而風光的少女,如今道行直墜,淪落至此,何其可悲。思及此處,她不由自嘲地笑了笑,心想自己的境遇也沒有好到哪裡去,哪裡有資格可憐她呢?曾經半步通聖的自己,如今借體重生,修為連化境都未到。昨夜殺天門守門人,也是三人合力費勁心思才堪堪破掉,若換做以前,本就是不值一提的事情。
想著想著,她忽然鼻翼微動,霍然起身,側過頭望向了雨幕之外。她這才發現,林玄言不知何時已經站了起來,來到了她的身側,同樣憂心忡忡地望著雨幕。
「你也覺到了?」蘇鈴殊蹙眉道。
「嗯,有妖來了。而且數量極多。」林玄言道。
蘇鈴殊想了想,道:「應該是青妖一族。我先前就是遇到了許多青妖,與他們纏鬥,然後誤入了那座古城。」
「青妖?」
「嗯。」蘇鈴殊解釋道:「青妖是妖域北方的妖族,是無木修成的妖怪,天生便有與草木融為一體的神通能力。在木系妖類之中,僅次於白木煞的白木妖族。最可怕的是,據說青妖族在暴雨之時修為便會暴漲,看這雨勢,應該很是棘手。」林玄言問:「你有什麼辦法麼?」
「最明智的辦法應該就是跑了,拖過暴雨再和他們纏鬥,勝算更大。」林玄言看了一眼雨勢,漠然道:「恐怕已經來不及了。」話音未落,古代低鳴,一氣虹光輾轉而去。因為握著劍,所以他至少有些心安。林玄言始終相信,只要手中有劍,任何艱難險阻,苦難羈絆都可以揮劍斬斷,何況區區一個屈居北域最北方的妖族。
滴答滴答的漏水聲驟然加劇,一絲暴戾的氣息無聲撕裂雨幕,自四面八方湧來。
雨勢更大,如珠簾鐵甲,駿馬金戈,鋪面而來皆是涼意。
林玄言回過頭看了陸嘉靜一眼,陸嘉靜靠著古老石像,同樣看著他,臉上看不清神。
林玄言柔聲道:「你傷勢太重,先在古廟調養,我們先去殺出一條路。」陸嘉靜輕輕點頭,聲音有些沙啞:「小心些……」林玄言不再猶豫,持劍衝入了重重雨簾之中,蘇鈴殊緊隨其後。大雨茫茫,轉瞬淹沒了他們的身影。
而頃刻之後,便有獵獵聲響自雨簾之中炸開,狂風更盛,大雨磅礴,天上雷電縱橫閃耀,將古廟映得明滅不定,其間神鬼雕像更顯崢嶸。
陸嘉靜一個人坐在古廟之中,受著體內微弱的氣息動,心神隨著那兩道截然相反的氣息奔走。
林玄言走了之後,她再也不壓抑身體中的傷勢,咳嗽聲一連串地響起。
她不停結印調息,而體內一陰一陽兩道氣息都十分微弱,它們背道而馳,縱使殊途同歸,卻始終難以融合在一起。
仙道已損,陰陽道也搖搖墜。自己的身體就像是這座漏風漏雨的古廟一樣,千瘡百孔,不知道會在哪個暴雨之夜轟然坍塌。
陸嘉靜垂下腦袋,神落寞。
而那大雨之中,血水已經漸漸匯成了血泊。青妖的血同樣是紅的,不過顏更為深而濃稠,雨水沖刷都久久難以化開。
為首的醜陋的灰衣少年高高屹立在高樹之上,舉目而望。寒風將他灰的布衣吹得嗖嗖作響。
前方騎著妖獸的青妖一族浩浩湯湯,兇相畢,空的目光將林間寒風也襯得更加陰鶩。
「又是你?」蘇鈴殊看著灰衣少年,臉陰沉。
灰衣少年發出呵呵的笑聲:「若是姑娘願意去青妖城做客一番,小妖定然一聲令下喝退眾兵,保你這位朋友一命。」蘇鈴殊目光如電,冷冷道:「用這麼多命換我一介女子,妖族也是如此紈絝作風?」灰衣少年笑道:「青妖一族,人死如落葉歸,來年時便可破出重生,何來死亡一說。況且以姑娘的容貌,十座城池也換不來,既然少主有命,我等下屬自然要效犬馬之勞。」灰衣少年不再廢話,身影在空中微微抖動便消失在了原地,林間響起沙沙的聲音,似是有衣衫擦過林間落葉。
蘇鈴殊無聲向前一步,走到了林玄言身邊,輕聲道:「小心些,這個灰衣少年修為不足,萬萬不可大意。」林玄言點點頭,吐出一口濁氣,身形如撕裂而去的閃電,古代亮起了第一道劍光,千年沉寂,第一道光便是如此明亮,照得雨絲分明,歷歷可數。而妖軍一邊似是有令傳下,那些潛伏林間的上千妖眾忽然湧出,朝著兩人洶湧而去。
「女的留活的,男的殺無赦。」灰衣少年怪異的聲音自雨幕中傳出。
與此同時,一道道灰的細線如劍光一般穿雨而去,林玄言深一口氣,手腕一擰長劍,身形驟然拔出,消失在了原地。
本來此行北域,林玄言的修為也收到了很大的影響,但是修羅宮一行,偶得機緣,獲得了這柄絲毫不遜於古代的好劍,古代沉澱千年的劍意融於體,修補了許多他破損的劍心,所以境界不退反進,竟然藉此機會隱隱來到了九境的門檻之上,雖然相較之前的偽化境仍有出入的,但是對付這些修為不高的小妖全身而退應該不是問題。
林玄言已如箭破風,長虹鑿地般墜入了茫茫妖海的包圍之中。而蘇鈴殊從袖中摸出了一個小鈴鐺,她絲毫不顧忌滿地橫的雨水,在草地上盤膝而坐,鈴鐺發出悅耳聲響,丁玲玲地灑滿周身,而那些聽上去柔生生的聲響不是風卻勝似風。
蘇鈴殊身邊有花盛放,無數虛影隨著盛放的鮮花綻開,虛影之中,有天女散花,仙鶴起舞,鳳舞九天,異象紛呈。
但是這些意象都不是真相,所有隱藏在華美之下的,盡是殺機。
那些向著蘇鈴殊用來的妖怪紛紛被幻境噬,化作了草地之間的血水和泥漿,重新融化在土地裡。蘇鈴殊輕輕搖晃著鈴鐺,這是她壓箱底的寶物之一,只是施展起來極其消耗法力,不過今妖物太過,只好速戰速決。她的臉越來越白,嘴上的血漸漸褪去,但是她依舊閉上眼睛搖晃著鈴鐺,明豔的異象將她的眉目照得彩紛呈。
而林玄言那一邊則要慘烈得多,他不停地揮劍揮劍揮劍,劍尖動的軌跡從一開始的瀟灑寫意到後來只是最簡單最有效的揮砍,他左右劈斬揮動,血水迸濺,最落不到他白的衣袍上,無數妖獸堅硬的外皮都被這柄古劍如同切紙般隨意劈開,身首異處。
林間哀嚎不斷,一隻隻身軀龐大的妖獸倒下,其上的青妖戰力更高,但是在林玄言的劍光面前依舊構不成威脅。但是最可怖的依然是青妖一族的數量,人力終有窮盡之時,而青妖完全可以憑藉人海戰術拖垮自己,而憑藉自己現在的力量真的殺的光麼?
而那個詭異消失的灰衣少年肯定潛伏在某個暗處,伺機而動。
他強壓下心中的雜念,劍刃一轉,口中低喝一聲,心中氣機周天轉,一口濁氣吐出,劍氣如駿馬奔馳一般充沛地瀉而去。
雨幕如紗簾一般被瞬間撕裂,那些被劍斬開的雨水出奇地沒有蒸發,而是驟然彈出,鋼珠一般出去,刷刷刷地穿了幾隻較弱的妖獸的軀體。
而那些通體碧綠的青妖,看上去身體柔弱,體魄卻強橫異常,那些雨珠巨大的衝擊力將他們衝擊的前俯後仰,卻沒能穿他們的軀體。
劍刃斬斷脊骨的聲音不斷響起。林玄言殺紅了眼,從單手握劍轉為了雙手握劍,劍光騰起落下,大開大合,雙手似乎要隨著長劍脫飛出去。
殺伐一直在持續,血腥與喧囂不停蔓延,每一滴落下的雨水之中似乎都帶著鮮血,帶著腥味。
原野之間到處都是屍體,而從不遠處叢林中湧出的青妖也少了很多,遠不似最初的密密麻麻。
一顆黃豆大小的雨滴落下,墜到了林玄言的衣衫之上,暈成一片暗的水漬。
他餘光瞥了一眼衣衫,不停地著氣,強壓下身體裡的傷勢。氣機的周天轉已經被最開始慢了整整一倍,他不知道是自己先垮下還是青妖先殺完。
他看了一眼將自己團團圍著的青妖,再看了一眼身後不遠處的古廟。
他一身白衣拖血,死守廟門。無路可退,便只有死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