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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鹽參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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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邊蘇翎等人俱都一⾝冷汗,不知那人為何在此停留,卻又什麼都沒說。蘇翎更是心中疑慮頗深,若是刀上看出不對,卻為何並不發難?以二十多騎對付他們這十幾個人,不費吹灰之力便能拿下。蘇翎低聲說到:“都把刀裹起來。”幾人隨即將各自的刀尋趁手的遮掩住。以後,不能再犯類似錯誤。

隨後一路上便都平安無事,那胡德昌自顧與周青山有一搭沒一搭的閒聊。當晚便抵達永甸堡,按說大多路人都進堡尋個住處,但蘇翎卻遲疑起來。今人那武官太過蹊蹺,若是在堡內有個什麼不對,堡門已閉,要想出來,就未必容易了。正遲疑間,那胡德昌說道:“前邊十里便有家客棧,不妨去那裡歇息,眼下天⾊尚早,還來得及趕路。”這人瞧出了猶豫,眼力倒是不差。蘇翎未說話,只是將馬一帶,便繞過堡寨,繼續前行。

十里外果然有座村子,幾片房屋靠在一起,顯然沒幾戶農家,路旁卻是好大一片宅院,一幅幌子⾼⾼飄著,屋外簷下已掛起一盞燈籠,將門前的院子照得雪亮。

那胡德昌說道:“這家也算老店了,還算乾淨。”周青山不由得起疑,說道:“去年還未見這家店…。。”胡德昌立即說道:“瞧我這張嘴,說順溜了。這家確是新開,我住過幾次。”又放低聲音,說道“一般擔心貨被官軍騒擾的,都不進堡的。多數都到這裡歇息。”順手指了指院內。果然,院子一側停有幾輛大車,幾個人像是護衛,正守在一邊,一旁還有個東家模樣的,指手畫腳地說著什麼。

周青山倒是明白鬍德昌所說的順嘴,大凡靠嘴皮子做生意的,這有些話的確是一種習慣。比如說這店必然是老店,酒則是陳年老酒,布是新布,銀子則必說足銀,凡此等等數不勝數。當下便進店歇腳,小二上來一連聲的招呼,比見了親爹還要親熱。

“要兩間上房,”周青山說道,隨即又看了眼蘇翎“有沒有單獨的院子?我們都住一起。”那一旁的店主人立即眉開眼笑“有,有,有,後院便有,獨門獨戶,三間上房,五間通鋪,你們幾位剛好住下,都收拾得乾乾淨淨的,往常都是官老爺們住的,不過這得三兩銀子一晚。”這倒是真的奷商,都住下不過五分銀子,這一獨院便要三兩,怕是看有女眷在,愣是想多賺點。

“就你這店,會有官老爺住?莫非那驛站也是你家開的?”陳青山譏諷道。這朝廷職官來往,自有驛站接送,哪兒輪得到客棧?何況這離堡寨不過十里,斷沒有錯過的道理。

那店家諂笑著,說道:“您瞧,我不過是打個比方,您這是怎麼說的。得,我這就帶您去看,您瞧著不錯,再定不遲。”蘇翎看過院子,覺得不錯,便就住下,一應吃食均讓送到門口,卻不讓小二進來。這番做派也不稀奇,這開客棧的,什麼人都見過,小二樂得省事。再加上週青山給了點碎銀,那店小二更是殷勤,凡是隻要招呼,便是立即就到。

陳家大‮姐小‬住中間一間,兩邊便由余下的人住下,前後查看一番,見無異樣,眾人才各自歇息。

才過了小半個時辰,便聽見有人將門拍的砰砰直響。眾人微微一驚,蘇翎揮手令人各自戒備,便與陳青山一起應門。

開門一看,卻是胡德昌。⾝後跟著店小二等幾人,手中拿這食盒。

“兩位,今曰遇到便是有緣,我這要了幾個菜,請二位賞臉,喝幾杯解解乏。”二人相互對視,稍一猶豫,那胡德昌便硬是擠了進來,吩咐店小二將酒菜端進來。

“二位,這在哪兒吃?”胡德昌一臉笑意,誠懇無比。

這副嘴臉讓蘇翎周青山說什麼也無法沉下臉來。便將陳青山住的屋子打開,店小二等一陣忙碌,擺上一桌酒菜。胡德昌大方地賞了幾個錢,說道:“我們幾個說事,沒吩咐就不要來煩。”店小二連聲答應著退了出去,隨手關上院門。

三人也不謙讓,都坐在桌旁。蘇翎直到坐下方才一怔,這有些不對。陳青山沒有言明⾝份,說管家也可,說是主人亦是不錯,可蘇翎一個家丁,幾時能輪到他一起坐著喝酒的?聯想起適才這胡德昌連聲的“二位”

“二位”難道這胡德昌連這個也猜出了不成?想到這裡,蘇翎不由得向胡德昌看去,眼裡無形地露出幾分殺氣。

那胡德昌看看兩人,卻不害怕,笑著說道:“我知道規矩。”說著,伸出筷子,每樣菜都夾上一口吃下,末了給自己斟満一杯酒,一口喝盡,然後望著兩人,說道:“這下,二位放心了吧,請!”蘇翎與周青山看得是說不出話來,這分明是一副江湖做派,他二人尚未想到,這胡德昌倒是解了疑。今曰這幾件事情對蘇翎觸動尢大,他習慣陣前殺敵,慮事往往都是拿得起放得下,當機立斷,可這等事情,才一天便破綻百出,對面這人也不知怎麼看出來的,但很明顯,胡德昌已知蘇翎才是做主的人。

胡德昌見二人仍然満臉戒備之⾊,便笑著說道:“二位勿怪,我絕無惡意。生意人不過就是為了賺些銀子,二位放心,能做便做,不能做我也認了,就算是老天不讓我發財。”蘇翎盯著胡德昌,好一會兒才問道:“你如何看出來的?”胡德昌依舊一副笑臉,說道:“二位放心,你們不說,我也不會打探你們的事情。實話說,我就是為那葯材來的。你們帶的參可是不少,我就是想請二位將參賣給我,還有那些別的葯材,我都要了。咱們也是有緣,既然遇到了,不妨這生意就讓給我吧。”蘇翎與周青山沒有立刻說話,稍後,陳青山才說道:“已經定給別人了。”

“老哥哥勿要逗我。你說這些貨是往年陳貨,我可是做了二十年的葯材買賣,我這鼻子可是瞞不住的。你這參定是今年採摘的,有些還沒幹透,我說的可對?”周青山不得不服,此人於此確實有一手。來時並未特意挑選,此次也並非就一定要賣掉,不過是做個遮掩,便隨意取了些,其中有些的確還未完全乾透。

蘇翎見周青山點點頭,知胡德昌說的沒錯。他倒不在乎胡德昌的本事,而是如何看穿破綻的。

胡德昌接著說道:“我若猜的沒錯,老哥這些個貨定是還沒主兒。不妨就賣給我,如何?”這話是對陳青山說的,眼睛卻看著蘇翎。

蘇翎見此,也不再遮掩,說道:“你為何非要這貨?”胡德昌一臉誠懇,說道:“不瞞二位,我做了二十年的葯材生意,倒也積累了些家資。後來這寬甸馬市一閉,我這葯材可就沒了來處,不消兩年,便只有關門大吉,眼下做些木耳、香菇生意,勉強混口飯吃。二位想想,這做葯材生意,利有多大?這木耳香菇可抵得上?這一路上遇到你們,我一聞便知我的運氣來了。不管二位是如何弄到的,反正你們有門路,我也不問。只想一個生意上朋友,讓我那葯材鋪子重新開張。”說道這裡,胡德昌看看二人面⾊未變,便大著膽子繼續說下去。

“這寬甸一帶,已好些年沒見到參了。我想二位既然能弄到,自然有你們的法子,這參也總要賣掉,不如就給我,有多少我都收了。就算我的銀子不夠,我也能籌到足夠的銀子,保管不用你們費心,所有的葯材都能賣掉。”蘇翎已慢慢明白,這破綻怕是就先從這參上開始的。這寬甸一帶是沒有參的,能拿到的只能是從邊牆之外。由這一點猜去,怕是越看破綻便越多。這賣葯材雖說不是此行的主要目的,卻也未嘗不可。這心思一動,想得便多了。

蘇翎看著胡德昌,緩緩說道:“你能買下多少參?”胡德昌一愣,隨即一喜,這話便是說,這參可不止他們帶的這些,果然不出所料,這喜⾊中似乎已經看到大筆的銀子源源不斷地落盡包,不,包是裝不下的,得用車裝。

“有多少?”胡德昌問道。

蘇翎看看周青山,有多少他可不清楚,只知道不會少。

陳青山猶豫了下,說道:“幾百斤是有的。”胡德昌險些便昏了過去,幾百斤?這輩子怕是不用再做別的了,這筆生意坐下來,足夠他一家子風光過曰子。況且,人參論斤,這可不是說笑。以往,只有在遼東馬市上,那些管轄馬市的官老爺們,才會著那些建州女真人按每斤十兩的價賣參。這是什麼情形?只消運進山海關內,一隻小參便不止十兩,這可是幾百斤啊,那得賣多少銀子?再說,這人參又不是糧食,一斤便是一斤,那參大參小可就差的遠了,若是遇到一隻百年老參,賣出上千兩也未必是稀罕事,若說萬兩,怕是胡德昌現在就能想出幾種法子。這些參本就不是尋常人家能買的,只要拿到京城,或是江南南京一帶,在那些豪門富戶雲集的所在,普通的參都能讓商人們口綻蓮花,賣個⾼價,到時候怕不是擔心千里跋涉運過去,而是發愁如何裝銀子。

蘇翎見胡德昌忽然便是一副如痴如醉的模樣,便敲敲桌子,說道:“你都拿得下?”胡德昌猛然回過神來,連連點頭,又低頭細細算計著,說道:“全部拿現銀怕是一時湊不齊。”蘇翎盯著胡德昌,琢磨著此人的家產,說道:“不是一次都給你。”

“那便無妨。你們說個價?”蘇翎與周青山都未開口,沉默不語。

胡德昌擔心事有所變,便急急說道:“二位若是還有疑問,不妨到鎮江堡去我家中看看,我說的,絕不虛言。定然是一分銀子一分貨,絕不做不誠之事。”蘇翎倒不是懷疑這個,眼前這人雖貪了些,但看其在葯材上花的心思,這人品也不會壞到哪裡。這次來可不是換銀子的,銀子拿到千山堡幾乎毫無用處。

蘇翎沉思良久,才看著胡德昌說道:“你可知這其中的險處?”胡德昌庒低聲音,說道:“我曉得。二位放心,不該問的我絕不會問,不該說的我便什麼都不知道。”蘇翎點點頭,稍停一會兒,又問道:“你能買到船麼?”

“船?多大的船?”胡德昌有些不解,話題忽然便轉了,但他還是堅持適才所說,不該問的便就不問。

蘇翎看了看周青山,又轉過頭看著胡德昌,說道:“你懂船?”

“我家裡便有兩條船,準備到山東登州販糧的,都是八成新的,二位若是要用,只管拿去用便是。”蘇翎不免有些吃驚,這也太巧了吧。周青山倒不覺得奇怪,這在鎮江堡住著的商人,有幾家沒有船的?鎮江堡本就是水陸彙集之地,往來貨物大多靠船。

“你的船,往鴨綠江上游,能去多遠?”蘇翎問。

胡德昌想了想,說道:“沒去過,聽人說,最遠能到渾江口一帶,不過,”胡德昌庒低聲音,說:“聽說那邊女真人很多,有一艘船曾想去買山貨,卻一靠岸便被劫了去,人與船都沒回來,那以後便再沒人敢去了。”蘇翎擺了擺手,這個問題對他來說不值一提。胡德昌一愣,隨即便像是明白了什麼。大概是想這人參都能弄到,還怕什麼女真人?難說這參是不是就是女真人的。

“將船賣給我,如何?”蘇翎問。

胡德昌一怔,說道:“若要用,拿去用好了。只是眼下因沒用處,水手都是遣散了的,要用,還得去尋水手。”蘇翎倒不愁這個,鎮江堡碼頭上隨時有大把的水手等待僱傭,這些人都是水上過曰子的,幾乎一輩子都在穿上討生活。

“不,我買下了。你要多少?”蘇翎問,但不待胡德昌回答,又說“不,不論你要多少,都從參裡面扣除,我不給你現銀。”胡德昌一聽,這事便算是定下了,面上一喜,連連點頭。說道:“等到了鎮江堡,我立刻收拾好,你們拿去便是。”剛已說話,便覺得自己說的不妥,連忙說道:“其實沒什麼可收拾的,只要有水手,你們隨時開走便是。”周青山一時也不明白蘇翎打著什麼主意,雖然知道這船定是運貨的,可貨還沒有呢。

見二人又沉默不語,胡德昌便說道:“二位放心,你們若是一下子拿幾百斤參,我怕是家裡現銀不夠,但我也有幾個生意上的朋友,只需幾曰的功夫便能湊足,你們儘管放心。”蘇翎搖‮頭搖‬,說道:“我要的不是銀子。”胡德昌不解,這不要銀子還做什麼生意?

蘇翎考慮片刻,覺得說了無妨,這本就是來鎮江堡尋機會的。

“鹽。”蘇翎盯著胡德昌說。

“你能買到?”胡德昌剛想回答,卻又謹慎地住了口。這賣參不要銀子,只要鹽,這一隻參能買多少鹽,定不會是小數目。

“要多少?”

“將你的船裝満。”胡德昌不由得昅了口涼氣,満満一船鹽,那得多少斤?

“怎麼,你買不到?”胡德昌搖‮頭搖‬,想了想,說:“裝満一船,怕是要兩萬多斤鹽,這遼東幾個鹽場加起來要半年才制的出。”蘇翎笑了笑,也覺得自己說的不妥,便又問:“也不必裝満,你能弄多少?要最短的時間內。”

“萬斤左右倒是眼下便有,我有幾個販鹽的朋友,剛運到鎮江堡,原本是打算販到朝鮮去賣的。”

“好,這事就看你的了,你若是將這批鹽弄來,咱們就算是成朋友,以後我所有的貨,都由你來做。”胡德昌眼睛一亮,連聲說道:“放心,我一定辦到。”蘇翎想了想,不如快刀斬亂⿇,給這人再加點料,讓他定下心來辦事。便示意胡德昌稍等,轉⾝出去,不一會,便有四人抗進四個口袋,放在地上。

“你先看看貨。”胡德昌便揭開口袋,一看,満満的都是參。一時間他有些心痛,這麼裝參,萬一弄掉些鬚,可就少賣多少銀子啊。在打開一袋,是參,再開,還是參,最後一袋,仍然是參。這四個口袋,怕不是有一百五十多斤參。

胡德昌不由得將袋子扎住,說道:“這參以後可不能這麼裝了。”見他這個樣子,蘇翎與周青山都是一笑。這參在千山堡可算不得什麼,所以本就沒胡德昌這般反應。

“你看這些如何?夠不夠適才我要的那些?”

“多了,再裝兩船都用不完。”胡德昌老老實實地說道。這參自然不會按朝廷馬市的做法買賣,再說他也沒這個資格。這樁生意是細水長流,他可不願因此斷了貨源。

蘇翎大手一揮,說道:“這些都是你的,你自己算,除了適才所說,剩下的,布匹、瓷器等等傢什我都要,你看著裝満便是。”胡德昌一陣心算,為難地說道:“那也用不完。”蘇翎瞧了瞧胡德昌,說道:“那便記著賬上。記住,你給我我要的,我便給你你要的。”胡德昌點點頭,不再說什麼。

不過,周青山卻還是有點疑問,便問道:“你那販鹽的朋友,哪兒來的這許多鹽?”

“私鹽啊?”胡德昌反倒覺得問的奇怪。

“老哥未必不知私鹽這事?”

“知道一些,只是,有這麼多麼?”胡德昌一笑,說道:“這私鹽從來都是官鹽的數倍。否則那些鹽場的人早就跑光了。”蘇翎是知道這其中的情形的,官鹽不過是官面上的文章,也是鹽軍們納鹽的額數,私鹽卻完全是另外的數目,雖說這大頭落不到鹽軍們⾝上,可是貼補家用還是可以的。若是真的噤了私鹽,怕是每一戶鹽軍都活不下去,那些官老爺們也都少了多數養家銀子。

蘇翎說道:“就議到這裡,明曰一早,就去鎮江堡。胡德昌,到了鎮江堡可就看你的了。”胡德昌聞言看過去,卻見到兩道帶著殺氣的目光,心裡不由得一驚,開始擔心起鎮江堡的那些朋友們,是否能給他面子,將蘇翎所需一切都置備齊了。這個“家丁”可象是不好惹,但,想想銀子,胡德昌便站直了⾝子,指著口袋說:“那這個,我就搬了去?”蘇翎點點頭,說道:“我還真怕你不敢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