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鹽參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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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寬甸以至大甸、永甸,一直到鴨綠江畔,隨著山勢,一道石牆蜿蜒延伸,或是跨過山隘,或是順著河流,牢牢地封住去路。凡是稍稍寬闊之地,邊牆之上都修築有望樓,垛臺,石牆下數十丈的地上全都挖有陷馬坑,這種深有二尺的陷馬坑整齊地散佈著,若是有人趁夜偷襲,不待奔至牆邊,便會被地上的陷馬坑折斷馬腿。而稍有動靜,邊牆之上便會一陣火銃打來,更不用說還有大如碗口的火炮。這還是自遼東巡按監察御史熊廷弼大人於萬曆三十六年後重振邊防後,便一直都有重兵防範。邊牆之上每隔數里,便有數十支火器存儲備用。這都是為防範女真遊騎的侵擾。那些女真遊騎神出鬼沒,往往在最不注意的地方突然便冒出來,搶奪耕牛、糧食、布匹等等,若抵抗微弱,便強擄民眾。而邊牆修築之後,女真遊騎便望而止步,輕易不敢靠近。這大半年來,更是幾乎沒有看見遊騎出沒。
蘇翎順著山腳尋到一處空隙,輕輕巧巧地便進了邊牆。這裡位於寬甸與大甸之間,距鎮江堡尚有數百里,由此出入進邊牆之內,再走十幾裡,便可踏上大道,那時,便不用這般翻山越嶺的辛苦。
周青山與陳家大姐小對蘇翎這般輕而易舉地入進邊牆有些驚疑,難怪蘇翎並未太過反對陳家大姐小跟來。蘇翎沒有解釋,這一帶的邊牆他與郝老六等均是瞭如指掌,雖過了大半年,卻是絲毫未變,甚至有些地方已經坍塌,稍一用力,便可扒下一片磚石,這等防禦,幾乎失去效用。以往蘇翎便為此稟告過千總,卻是無人理睬,最後不了了之。蘇翎甚至能夠肯定這一段邊牆上大部分都無人把守,至於火器,能不能放都很難說。
在丘陵間左彎右繞,幾個時辰後蘇翎便令眾人走出山林,一條大道出現在眾人眼前。路上來來往往的人絡繹不絕,大部分打扮都與蘇翎他們一樣,雖說看見蘇翎這隊人馬忽然從山裡出現,也沒有顯出多少好奇,只有幾人望了望,便繼續走自己的路。
蘇翎只帶了九個人,算上週青山、陳芷雲,一行共十二人,趕著十幾匹騾馬,上面馱著一些葯材,人參,以及板栗、香菇等山貨,在千山堡時蘇翎便思慮再三,最後還是脫下了鎧甲,換上家丁的服衣。要說那副鎧甲,蘇翎在這大半年裡幾乎就沒有解甲,甚至覺睡時也都穿在⾝上。這一次不得不解下,讓他多少有些不踏實。同行的九人都穿上家丁的服飾,這已是集中了全部家丁才湊起來的,還沒有破爛,僅僅是有些陳舊而已。陳青山與陳芷雲自然還是最初的那一⾝打扮。這樣的裝扮,初初一看,便讓人以為是哪家大戶人家的馱隊,陳青山自然是一副朝奉的模樣,再說這個⾝份原本也是真的,無需假扮。陳家大姐小似乎自然便入進角⾊,舉手投足都帶著幾分大戶人家的味道。蘇翎則定是家丁頭目了,只是這個⾝份似乎有些不太自然,總是不自覺地走在陳家大姐小的前面,不過,這倒給人以忠心衛護主家的印象。
混入大道的人群之中,蘇翎這隊人馬便毫不引人注意,只是有些心細的不免覺得這家的家丁太過彪悍,當兵吃糧倒是蠻合適的,做個家丁…不免連連頭搖。這當兵吃糧雖說有些苦,也有不少苦差使,但總好過一個家丁下人的⾝份。當然,這不過是極少數人閒著無事的遐想。倒是騾馬馱的貨物引起一些人的關注,或許是蘇翎他們沒有察覺,那些葯材因質地過好,濃郁的葯味兒傳出老遠,蘇翎他們經常便睡在山貨傍邊,這味道是早就慣了。可那些路上做生意的商人,卻是對這味道格外趣興,就像是老遠便聞到銀子的味道。
“小兄弟,這都裝的什麼貨啊?”一個騎在騾子上的中年人隔著蘇翎瞧向騾馬背上的口袋。
蘇翎斜了他一眼,沒有理睬。
“細辛,”那中年人一邊勁使嗅嗅鼻子,一邊說“人參、龍膽草,刺五加,五味子,地龍骨,還有什麼?”蘇翎瞪著眼睛望著他,都顧不得這人厭煩。雖然他並不悉那些葯材都有什麼,可這人說得未免也太過神奇了吧,這聞一聞便就猜出來了?
後面的陳青山見了,也有些佩服,若讓他去猜,雖然也能辦到,卻不是這般幾下便能辨出數種。當下趕上幾步,笑著說道:“這位老哥,可是行醫的?”中年人笑著搖頭搖。說道:“我哪裡會行醫。只是販點山貨混口飯吃罷了。”周青山說道:“老哥說笑了。沒點本事。怎猜地如此之準?老哥以往怕是做葯材生意地。”
“說對了。”那人哈哈大笑。
“不過。那都是多年前地事了。”
“哦?”周青山問道。
“老哥既然一⾝本事。怎地不做了?”那人顯然也是旅途寂寞。有個說話地結伴。自是有趣。
“這邊牆一封。哪兒還有那麼多葯材可買?”
“這倒是。”陳青山隨口說道。
接下來,便是互換姓名。那人叫胡德昌,便是鎮江堡人,常在這一帶做些山貨土產生意。問了年歲,卻是陳青山居長。
“老兄這葯材可是賣的?”胡德昌明顯有些動心。
周青山點點頭。
“什麼價?”胡德昌一副商人嘴臉,直接問道。
周青山瞧瞧看了看蘇翎,猶豫片刻,說道:“已經有人定了。”胡德昌一臉的失望,隨即卻又問道:“老哥這些貨哪裡來的?”周青山望了望胡德昌,這種詢問人家生意往來的事,未免有些無禮。但胡德昌卻似毫不知情,仍然仰著臉望著陳青山。
周青山略一思索,回道:“都是往年的存貨。”胡德昌卻陰陽怪氣地一陣乾笑,不再言語。過了會兒,胡德昌又問:“老哥這是去哪兒?”
“鎮江堡。”
“那正好,我這也趕著回去,不妨就此一路,也好解個悶兒。”周青山都一些厭煩此人了,看了看蘇翎,見其無動於衷,便敷衍道:“好說,好說。”隨後一路無話,胡德昌見是無趣,也就不再多言,只是一直不緊不慢地跟在一旁,既不趕路,也不落後,竟是一副貼在一起的架勢。
蘇翎略一思量,有此人同路,到也免得招人耳目。
行得二十多里,就前面一路煙起,緊接著便是一陣馬蹄聲,那時大隊騎兵縱馬奔馳的聲音。蘇翎不噤暗驚,雖然知道並非衝他們來的,卻也是下意識地握緊刀。糟糕,蘇翎面⾊一變,這刀可是明軍裝備,幾人換了服衣,卻忘了刀均是一模一樣,若是心細的人,一眼便知幾人與明軍有關。但此時蔵也無處可蔵,蘇翎心中一緊,衝其他的人打了個手勢,幾人緩緩靠攏,手裡不由自主地握緊刀。
一邊的胡德昌卻急忙說道:“都別急,低下頭,什麼也別看,沒事的,不要亂看就行了,他們一下就過去了。”想是他一直留意著幾人的動靜,見蘇翎幾人明顯有什麼企圖。
幾人一聽,立刻放鬆下來,不再做得露骨。
沒多大功夫,一隊明軍騎甲呼嘯而過,約有百多人馬,連看都沒看路人一眼,眾人都鬆了口氣。忽然,最後的二十多騎在一聲呼喝中慢了下來,停在不遠處,其中一名管隊騎甲撥馬向後奔來,在蘇翎他們⾝邊跑了兩個來回,一雙眼不斷打量著眾人,尤其是蘇翎⾝上,仔細看來看去。
蘇翎強忍著低著頭,不去與其對視。那名管隊騎甲也是把總模樣的武官,紅腦包盔挎刀,與蘇翎等人原來的裝備是一模一樣。只見他稍稍一頓,隨即在馬肚子上勁使一夾,大喝一聲,便策馬奔去,到了那隊騎兵⾝前,又是一聲呼喝,帶領所有馬隊追趕前面的大隊去了。